曾毅感觉自己好像有找到了生活的奔头,一会让矮人奴隶学外语,一会自己出海钓鱼。
等大年初四曾毅上班的时候,被直接叫到了妇联。
曾毅盯着桌上那张盖着街道办公章和厂工会红印的介绍信,手指无意识地在搪瓷缸边缘来回摩挲。
缸子里泡着的高沫早已凉透,水面浮着一层细密的褐色泡沫,像极了此刻他心头翻涌的烦躁。
谁能想到,自己一上班,就被强制分了个媳妇。
这事听过没见过啊。
"曾毅同志,这可是组织上对你的特殊关怀。"
街道办王主任第三次重复这句话,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几天四九城空气有点,老式座钟的滴答声与窗外知了的嘶鸣混在一起,吵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妇联的李主任接过话茬,她说话时总喜欢挥舞那双布满老茧的手。
"你说你这都岁数不小了,我都找你几次了,还非得什么自由恋爱,结果呢?你现在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上次特务下毒的事多悬啊,要是有个知冷知热的在身边,不就没有这些破事了?"
"李主任,您直说吧,这次的姑娘什么条件?"
曾毅突然打断她,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王主任与李主任交换了个眼神。
李主任从人造革手提包里取出个牛皮纸档案袋,动作小心得像在拆炸弹。
"林晓梅,二十一岁,红旗纺织厂职工,父母都是烈士,在朝鲜战扬牺牲"。
曾毅没等她说完就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阳光像一盆热水迎面泼来,刺得他眯起眼睛。
自从特务事件后,他看谁都像暗藏杀机。就连隔壁张婶送来的腌黄瓜,他都要先让游戏世界的矮人奴隶试毒。
"她什么背景我不管。"
曾毅转身时已经调整好表情,"我就问一句,这次是不是你们硬塞给我的?"
王主任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小曾,你现在的安保级别是''重点保护对象''。
组织上考虑,给你配个生活伴侣是最稳妥的方案。林晓梅同志政治过硬,还是厂里的基干民兵,枪法在全纺织系统比武拿过第三。"
"会开枪?"曾毅眉毛扬了起来。
"三八式、莫辛纳甘都能使。"李主任赶紧补充。
"她养父是咱区武装部的老部长。"
曾毅突然笑了。他抓起桌上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茶叶渣子粘在舌根,苦涩得让他打了个颤。
这哪是说媒,分明是派了个女保镖。
但转念一想,自从"夜枭"陈明远逃脱后,他确实需要多双眼睛帮自己盯梢。
"行吧。"他把搪瓷缸往桌上一墩,"什么时候见面?"
国营第二食堂的包间里,电风扇吱呀呀地转着,吹不散满屋的油烟味。曾毅第三次看表时,包厢门被推开了。
林晓梅比他想象中瘦小。
一米六出头的个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列宁装,两条黑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
蓝布裤子熨得笔挺,布鞋沾着点泥土。不施脂粉的脸透着瓷白,眉眼干净得像山涧清泉,笑起来时颊边泛起淡淡的粉。
素净得像田埂上的野菊,不与繁花争艳,却自有风吹过的清爽好看。
但当她走近时,曾毅注意到她虎口有茧,脚步轻得像猫,落座时后背始终没靠上椅背,这是个随时准备行动的人。
"久等了。"她声音很轻,却意外地清晰。
"车间设备检修,耽误了。"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曾毅发现她的眼睛特别亮,像两枚擦得锃亮的黄铜弹壳。
这双眼睛此刻正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目光锐利得几乎能刮下一层皮。
"听王主任说,你父母?"
"五二年在上甘岭牺牲的。"
林晓梅直接截住话头,"我被养父收养时已经十二岁,不需要谁来可怜。
"她说话时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让曾毅莫名联想到电报码。
服务员端上红烧肉和炒白菜时,林晓梅突然压低声音:"曾同志,我不知道你到底愿不愿意。其实我也是被组织安排的。"
她夹起一筷子白菜,动作利落地像在拆卸枪械,"但既然要过一辈子,有些事得说清楚。"
曾毅的筷子停在半空。他注意到林晓梅用左手吃饭,右手始终放在桌下,那里鼓起的轮廓分明是枪套。
"你养父真是武装部的?"
林晓梅的嘴角微微上扬:"现在是反特处二科科长。"
她放下筷子,从内兜掏出个小本子推过来。翻开的那页上,烫金的国徽下印着"公安证"三个字。
曾毅觉得后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早该想到的,什么相亲,这根本就是扬安插!
但奇怪的是,他心头涌上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如释重负,至少这姑娘不是特务。
"陈明远还没落网。"林晓梅的声音更低了。
"他上次能利用黄媒婆,下次就可能买通你身边的任何人。组织上认为,给你安排个媳妇是最自然的保护方式。"
曾毅盯着公安证上的照片。
证件照里的林晓梅眼神凌厉,与眼前这个看似温顺的纺织女工判若两人。
"所以我们这算什么?"
"假结婚,真保护。"林晓梅收回证件。
"当然,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我们随时可以离婚。"
"没有。"曾毅回答得太快,差点咬到舌头。
人都是视觉动物,什么一见钟情,都是扯淡,就是见色起意。
国家知道自己喜欢好看的?直接派来这样的美女,不但能看,还能保护自己。
他灌了口北冰洋汽水,冰凉的气泡冲进鼻腔,呛得他眼眶发红。"需要我配合什么?"
林晓梅从包里拿出张结婚申请表,公章已经盖好:"签个字,明天我去你住处。对外我们是恩爱夫妻,关起门来各过各的。"
她顿了顿,"除非陈明远出现。"
曾毅盯着申请表上"革命伴侣"四个铅字,突然觉得命运像个荒诞的玩笑家。他掏出钢笔,在"男方签字"栏重重写下名字,墨水洇透了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