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撕裂了狼嚎和人声交织的混乱夜色!
那巨大的轰鸣,仿佛天神之怒,重重地砸在山谷间,让所有声音都为之一滞。
墙外的狼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火光吓得齐齐后退了几步,绿油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惧。但彻骨的饥饿,让它们没有溃散,依旧在火墙外徘徊,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都顶住!火不能停!”江炎朝着墙下嘶吼一声,将滚烫的猎枪塞到旁边一个汉子手里,“照着我的样子,朝着天放枪,别让它们靠近!”
命令下达,他不再看外面的战况,转身从高达两丈的瞭望台上,如同猎豹一般,纵身一跃!
稳稳落地后,他甚至来不及拍去身上的尘土,便发疯似的冲向自家的窝棚。
九儿!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可以面对成群的饿狼,可以面对凶残的匪军,甚至可以面对死亡。可唯独妹妹,是他心里最柔软,也最不能触碰的逆鳞!
“砰!”他一把推开窝棚的门。
屋里,黄兰和江二兰正抱着一个不住颤抖的小小身影,急得泪流满面。
“哥!”看到江炎,两人像是看到了救星,哭声里都带上了几分希望。
江炎几步冲到床边,一把将江九儿抱进怀里。
滚烫!
怀里的小人儿,像一团烧红的炭火,浑身烫得吓人。她的小脸烧得通红,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小小的身体,在他怀里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哥……狼……我怕……”
那微弱而充满了恐惧的声音,像一根根钢针,扎进江炎的心脏。
是他太大意了!他以为建起了高墙,有了武器,就能护得他们周全。却忘了,这乱世最伤人的,有时候并非刀枪,而是恐惧!
“别怕,哥在。”江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紧紧抱着妹妹,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她滚烫的额头上。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领袖,只是一个害怕失去妹妹的普通哥哥。
他立刻从怀中最贴身处,取出了那个小小的水囊。
灵泉水!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他小心翼翼地倒出几滴清澈的水珠,兑上一点温水,然后轻轻撬开九儿干裂的嘴唇,一滴一滴地喂了进去。
甘甜的泉水顺着喉咙滑下,江九-儿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丝。
“兰儿,去打盆凉水,不停地给她擦身子!”江炎沉声命令道。
屋外,狼嚎声依旧此起彼伏,偶尔还夹杂着一声枪响和汉子们的怒吼。
窝棚内,却是另一番焦灼的战场。
江炎抱着妹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用自己的体温,去感受她身上每一分温度的变化。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怀里这个小丫头的身上。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得更多。
仅仅是让大家吃饱穿暖,是远远不够的。他们的精神,太脆弱了。就像这道木墙,能挡住野兽,却挡不住恐惧。
必须让他们从骨子里,真正地强大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时,墙外那纠缠了一夜的狼嚎声,终于渐渐稀疏,最终消失在了远方的山林里。
饿狼,退了。
而江炎怀里,江九儿那滚烫的体温,也奇迹般地,一点点降了下来。她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沉沉地睡了过去。
江炎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疲惫地将妹妹放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他走出窝棚,清晨的寒风带着一股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
空地上,村民们一个个东倒西歪,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后怕。
江炎看着他们,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正指挥人打扫战场的徐大牛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一个疯狂的念头,彻底成型。
“大牛叔!”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炎哥,啥事?”
江炎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去把陈会计请来,现在,立刻!我有天大的事,要找他商量!”
狼群退去后的营地,并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寂。
村民们默默地修补着被野猪拱坏的栅栏,清理着墙外的狼血,许多人的脸上,还带着挥之不去的后怕。
昨夜那一声声穿透骨髓的狼嚎,成了所有人心中共同的噩梦。
江炎没有去管这些,他直接带着徐大牛,来到了营地角落一间最不起眼的窝棚前。
这是陈会计的住处。
陈会计是村里唯一读过几年私塾的人,年过六旬,瘦得像根麻杆,平日里除了记记工分,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江炎走进去的时候,他正借着油灯微弱的光,拨弄着算盘,核对黄骄傲那本写得乱七八糟的账本。
“陈伯。”江炎搬了个木墩,直接坐到了他对面。
“炎哥儿?快坐。”陈会计扶了扶鼻梁上用晶石磨成的老花镜,有些意外,“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账目对不上了?”
“账目是小事。”江炎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陈伯,我想办个学堂。”
“咳……咳咳!”陈会计一口气没上来,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手里的算盘珠子都蹦乱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江炎,“办……办学堂?炎哥儿,你没发烧说胡话吧?咱们这群泥腿子,土里刨食都来不及,学那个干啥?能当饭吃?”
“不能当饭吃,但能让我们把饭碗端得更稳,把命保得更牢!”
江炎的声音沉稳有力,他指了指门外那些神情麻木的村民,“陈伯,昨晚你也看到了。咱们能挡住一次狼,能挡住十次吗?就算能挡住狼,能挡住刘黑七那伙人吗?”
“咱们的人,太弱了!不是身体弱,是这里!”江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们只会害怕,只会听从命令,就像一群没脑子的羊!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咱们都会被人像宰羊一样,宰得干干净净!”
陈会计沉默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沉痛。江炎的话,虽然难听,却是血淋淋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