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斥责,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的关切?
李逸凡低着头,不敢反驳。他知道盖九幽说的是事实。强行引动葬天剑意,无异于引火自焚。
“还有,”
盖九幽话锋一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芒,“戒律堂那几个不开眼的棺材瓤子,老头子帮你料理了。
以后在太苍,眼睛放亮点,该杀的杀,该埋的埋,别婆婆妈妈,但也别像头没脑子的疯狗,到处乱咬。
惹出收拾不了的麻烦…”他顿了顿,又灌了一口并不存在的“空气酒”,才慢悠悠道:“…报老头子我的名号,就说…你是天剑院的人。”
天剑院!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李逸凡脑海中炸响!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太苍学院七大院,天枢、天工、万灵、天衍、神行、问道、镇狱,这是所有弟子都知晓的格局。
从未听说过什么“天剑院”!
但盖九幽口中说出,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甚至隐隐凌驾于七大院之上的傲然意味!
再联想到他弹指间抹杀三律长老的恐怖实力…这天剑院,恐怕是学院最核心、最隐秘、唯有真正的巅峰强者才有资格知晓和存在的…隐院!
“天剑院…”
李逸凡喃喃重复,心脏狂跳。
“嗯,挂个名头而已,省得阿猫阿狗都敢来聒噪。”
盖九幽一脸的不以为然,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破地方就是天剑院…嗯…以前的…落脚点之一。现在嘛…就剩老头子我一个光杆司令,加上你这个半死不活的小崽子。”
他环顾了一下这破败不堪、家徒四壁的石屋,嫌弃地撇撇嘴:“地方是破了点…不过,该有的东西…倒也没丢。”
说着,他抬起油腻腻的右脚,随意地对着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坚硬岩石地面…轻轻一跺!
嗡——!
整个石屋,不,是整个山腹空间,猛地一震!
地面、墙壁、屋顶的岩石表面,无数道繁复玄奥、散发着古老苍茫气息的符文骤然亮起!青灰色的光芒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一股浩瀚、威严、仿佛承载了万古剑道意志的磅礴气息,轰然降临!
紧接着,在李逸凡惊骇的目光中,石屋正中央,那块垫着破桌子的、毫不起眼的“断剑”基石,以及周围的地面,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
一个直径丈许、深不见底的幽暗洞口显露出来!
洞口边缘,铭刻着更加古老、更加复杂的剑形符文,丝丝缕缕凌厉无匹的剑气如同实质的烟雾,从洞口中袅袅升起,带着切割灵魂的锋锐感!
一股无法形容的、蕴含着无尽剑道传承、古老战意、以及…深沉死寂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缓缓苏醒!
“喏,”
盖九幽指了指那深不见底、剑气缭绕的洞口,又灌了一口“空气酒”,醉眼朦胧地对李逸凡道:“太苍真正的根基之一,太初剑冢的…一个后门。
里面埋的破烂玩意儿,比外面那片葬剑平原强点有限…不过,对你现在来说,够用了。”
太初剑冢!
太苍学院最核心的秘境之一!
传说中埋葬着上古神兵、失落剑诀、乃至剑道大能传承的无上宝地!无数内院精英、甚至长老都梦寐以求进入的圣地!
它的一个“后门”,竟然就在这间破败石屋的地底下?!
李逸凡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他死死盯着那幽暗的洞口,感受着其中散发出的、令他灵魂都为之悸动的磅礴剑意,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下去吧。”
盖九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又恢复了那副醉醺醺、懒洋洋的模样,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在里面待着,什么时候…嗯…什么时候能把你那把破剑上沾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怨气、杀气、还有那点子不伦不类的葬灭味儿…给理顺了,像个真正的剑,而不是烧火棍了…再滚上来见我。别死在里面,浪费老头子我的酒钱…哦,对了…”
他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下面那些破烂玩意儿,有看得顺眼的…挑一门练练。练不会…就换一门。
别跟个傻子似的,抱着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当宝贝。”语气依旧随意,仿佛在交代去菜市场挑萝卜白菜。
说完,他不再理会李逸凡,抱着他那空空如也的破酒葫芦,摇摇晃晃地走回角落那堆空酒坛子旁,蜷缩下去,不一会儿,断断续续的鼾声便响了起来。
石屋内,只剩下李逸凡一人,以及那洞口中不断升腾、散发着致命诱惑与恐怖威压的…太初剑气!
李逸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
他知道,这是盖九幽给他的考验,也是天大的机缘!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那蜷缩着的、如同流浪汉般的邋遢身影,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重与坚定。
随即,他不再犹豫,拖着依旧疼痛但已在飞速恢复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那幽暗深邃、剑气森然的洞口。
洞口边缘的剑气如同实质的刀锋,切割着他的皮肤,带来阵阵刺痛。但李逸凡眼神毫不动摇,一步踏出,身影瞬间被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凌厉剑气吞没,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剑冢入口。
当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角落里那断断续续的鼾声停了。
盖九幽缓缓睁开眼,那双浑浊的醉眼深处,此刻却清明如寒潭,映照着洞口边缘流转的古老符文,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万古。
他轻轻摩挲着怀中的破酒葫芦,油腻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葬天…造化…还有那柄带着点熟悉味道的紫狱雷剑…嘿…有点意思的小家伙…就是这惹祸的根子…比他娘的茅坑还臭…”
他低声嘟囔着,声音在空旷破败的石屋内回荡,最终化作一声悠长、仿佛承载了无尽岁月的叹息。
“路…给你了。能走多远…看你自己的造化…别像…他们一样…死得太早…”
叹息声落,他重新闭上眼,抱着他的酒葫芦,仿佛再次沉沉睡去。
石屋内,只剩下破桌、空坛、灰尘,以及那深不见底、吞吐着万古剑气的幽暗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