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苏茗疑惑的眨了眨眼，那你要带我去哪里？”
沈照微微俯身，朝她伸出手，示意她先上马车。
苏茗扬扬眉，手搭了上去。
沈照要带她出去，她，求之不得。
两人上了车，马车慢慢动起来，苏茗偷偷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沈照。
这人一上马车就捧着本书看，一个眼神也没给她，更别说和她解释要去哪。
也真是的……
苏茗转过头，掀起一角车帘，看到外头马车行走的方向，双眼惊讶的瞪大。
“这不是去侯府的方向吗？你要带我回你家啊，你昨日还不是说不许我进去吗？”
沈照头也不抬，道：“谁告诉你我要带你进去了？”
他微微一顿，又道：“我一会儿进去换身衣裳，你在马车上等着。”
苏茗默默看了眼他身上的官服，顿时哑口无言。
沈照换上常服回来，马车重新开始动起来，约莫一个时辰后，停在一处农家小院旁，这小院坐落在青云山脚下，离上回两人去的静恩寺倒不远。
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灯笼底下守着一门童，见着两人来，就热情的迎了上来，一个半大的人儿，倒是行出个端端正正的礼，道：“见过临安候大人，侯夫人，婆婆在里面恭候多时。”
苏茗疑惑的歪歪头，“婆婆？”
沈照轻声道：“先进去吧。”
门童将两人迎进门，进到里面，苏茗眼前一亮，虽这院子说不上多大，却胜在惬意温馨，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而且院子沿路都摆了灯笼，因此太阳已下山却并不显昏暗。
三人穿过院子，门童先轻轻敲了敲木门，没等里面的人应声，便已推了开来，对着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茗有些踌躇，这人该不会看她不爽，真打算给她卖了吧……
沈照却是脚步不停，径自向里头走去，苏茗无法，只得紧紧跟上。
两人一进屋，便见个坐轮椅的老婆婆，双手转动着轴条朝门口来，见两人过来，浑浊的眼睛似乎都亮了一瞬，立马作揖道：“老奴见过临安侯，临安侯夫人。”
……这一个两个的，他们还没成婚呢！
不过……这老人行的礼，是宫中的礼，苏茗猜测这大概是从宫里出来养老的人。
于是主动唤了声：“老嬷嬷好。”
老婆婆连忙应着，迟暮的脸上满是笑容，还颇有些怀念的看着两人。
“哎呀，没想到，又是一个十年过去了，当年还那么小的两人，转眼竟都要成婚了……”
苏茗一愣，她和沈照儿时原来认识这老婆婆吗？她正欲仔细听下去，沈照蓦然出声道：“荣婆婆，可否先给我们看一下草图？”
荣婆婆声音一停，连忙道：“你看我，把正事忘了，老奴这就把草图给夫人看看……”
苏茗：“……”
她还想多听一会儿呢。
沈照向前扶住荣婆婆的轮椅，帮她推到了窗下桌边，荣婆婆从抽屉里抽出一小叠纸，笑着递给两人。
沈照伸手接过却不看一眼，直接递给苏茗。
苏茗呆愣愣的接过，在看清上面的东西时，瞬间睁大了眼。
这是凤冠的草图，苏茗往下翻了翻，一共五张纸，五种样式的凤冠，这还只是草图，而且未经上色，便已经好看的不像话了。
苏茗情不自禁的抚上这纸上的凤冠，眼睛都一下子亮了起来，这简直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五顶凤冠……
沈照却是看向轮椅上的老婆婆，温和道：“这才两三天的时间，一两张就够了，怎么还弄出这么多来了。”
老婆婆便道：“这其实也不是一两天画出来的，老奴在这院子里生活了也有好几年了，日日无所事事，无聊时便画画衣裙凤冠，这次说来还要多亏了侯爷，才不会让这些图纸蒙尘……”
“那个……”苏茗轻轻举起手，小声道：“这些是给我选的嘛？”
沈照轻瞥她一眼，道：“不然是给你欣赏大作的吗？”
“哈哈哈。”荣婆婆笑了出来，苍老的声线也掩饰不了话里藏着的几分揶揄：“原来侯爷没有告诉夫人为何来这吗？”
苏茗闻言偷偷觑了眼沈照，心道：“可不是吗，就是没告诉她为何突然来这的啊！”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心声，沈照有些没好气道：“之前看的那些不是都不喜欢？”
苏茗猛的抬眼看他。
沈照却不自然的转过了头，嗤道：“那现在这些也不满意？”
苏茗眼睛一亮，还真是给她的！于是她忙不迭的点头，“这次的满意了，特别特别满意！”
荣婆婆笑眯眯的看着两人，道：“侯爷和夫人婚期也将近了，夫人可得尽快选出来，要不然可来不及了……”
苏茗顿了顿一顶精贵的凤冠工期可不短，更别说还是一个老婆婆动手制作，怎么也要半年多的时间吧……可婚期……
苏茗迟疑的看向两人。
“夫人放心，夫人手中不是有一顶凤冠了嘛，那顶凤冠老奴看过了，可以延用那顶的冠胎，剩下的只需装饰镶嵌，老奴也会召集尚服局女官一起全力赶制，年轻人手脚更利索，保证不会让夫人失望。”
沈照也道：“荣婆婆既答应了，便会做到，这事你不用担心。”
见沈照这样说，苏茗才放下心来，将目光重新放在纸上。
等二人从荣婆婆家中出来，重新坐上马车后，苏茗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沈照，那老婆婆到底是什么人啊，好厉害的样子，她设计出来的凤冠好漂亮啊。”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不料沈照却奇怪的看她一眼，后又垂眸淡淡道：“原来你还真不记得了。”
苏茗一愣，反应过来，刚刚听那荣婆婆的话就知他们儿时应该是见过那婆婆的，但……
苏茗不好意思道：“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哪记得那样清楚，更别说我儿时还撞到过脑袋，很多事情都忘了的啊。”
沈照睫羽微颤，忽而抬眼看向她，“你真忘了？”
听着沈照这忽然软下好几个度的声音，苏茗都愣了愣，抬头看向他，莫名道：“对，对啊，不然呢？”
这句话苏茗自然没等到沈照的回答，他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当他再一次抬头时，苏茗还以为他终于要说话了，不料他却是将头转向侧面。
他是在看风景吗？
显然不是的，因为马车车帘都没撩开呢……
苏茗眯了眯眼，心道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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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悄悄的往他旁边挪了挪。
没反应？
苏茗攥着裙子，又挪了挪。
……还是没反应？！
苏茗咬咬牙，微微起身，想再挪一挪。
谁料沈照却忽然转过头来。
苏茗一下子呆住了。
她此时的姿势实在算不上美观，身子向前撅着，脸上也是一副鬼鬼祟祟干坏事的心虚表情……
“呃……”苏茗轻咳一声，装做若无其事的坐了下去，手肘却轻轻擦过沈照的手臂，她这才发现，因着自己刚刚的两番动作，两人已经挨的极近了。
苏茗装作镇定的目视前方，但她能感觉到旁边人的目光，衣裙再次被她攥紧，她刚想要动身挪回去，却听旁边的青年淡淡开口：“荣婆婆之前是尚服局的尚服姑姑，也是先皇后的陪嫁宫女，当今圣上的奶娘。”
苏茗呆的张了张嘴。
她是真没想到，这老婆婆竟然有如此大的来头。
“那她怎么不待在皇宫里呢，怎么住在小院子里？”
“荣婆婆一辈子都呆在宫墙里，想在最后这几年出来过过安稳日子。”
苏茗捂住嘴惊呼一声，“那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而且也不太合礼数吧……”
尚服姑姑啊，在宫里位份低点的妃子都是穿不上她做的裙子头饰的，而且历代皇后的凤冠也一般是尚服姑姑亲手制作。
虽说她身份也不低……但还是不能和皇后比的吧……
沈照看了她一眼，罕见的宽慰了一句：“形制分寸方面，荣婆婆比你懂的多，不会逾矩，此事皇上亦知情。”
听他这样说，苏茗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你不早说，把我吓一跳……”
沈照睨她一眼，没有说话。
苏茗重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羞涩的看了他一眼，两只手扭捏的攥在一起，道：“你怎么突然对我这样好啊，其实之前那个也算好看的……”
“因为这不是你一人的婚事。”
苏茗：“……”
一句话，将苏茗未说出口的夸赞给堵了回去。
……原来不是为了她啊，只是单纯想让自己婚事更有面儿而已……
“哦。”苏茗瞬间冷静下来，手也悻悻的端正放在膝上。
她不说话，马车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沈照余光瞄了她一眼，心中只觉一片无奈。
“不想你大婚时还要鼓着一张脸。”他忽然轻声道。
苏茗眼睛眨了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指了指自己，也指了指沈照，不可置信道：“我鼓着张脸？你看着我再说这句话呢？！”
苏茗愤慨的看着他，道：“一直鼓着脸的人是你吧！”
“我怎么鼓着张脸了？”沈照皱眉将她指着自己的手给拨开。
“对，你没鼓着张脸，你是板着张脸，冷着张脸。”
苏茗气鼓鼓的双手抱臂，将头转向另一边。
良久之后，马车内忽然响起一声年轻男人的轻笑。
“呵。”
苏茗眼睫一颤，便听见沈照带着一分笑意道：“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现在是谁鼓着脸？”
苏茗：“……”
啊啊啊啊他真的讨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