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晨光熹微，第一批禁军将要到达皇宫门口与守夜的禁军交接。
佩刀与佩玉随行走间晃动相撞应和着禁军们整齐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队正，你看那里……”
副领队快走几步指着宫门夹角的一处，在队正耳边道。
孙项成顺着副领队的眼神看过去，就见一抹杏色布料在墙角处露出一角。
那夹角位置倒是巧妙，处于凸出宫门与宫墙边上宽大的缝隙之间，若躲个人，从正门处看去不仔细看是看不见的。
孙项成眯了眯眼，手轻轻按在腰间配刀上上，缓缓朝着那处靠近。
刚一动身，肩膀便被一人按住。
孙项成猛然回头一看，迎着晨光便见一张青年人的如玉面容。
青年冷峻的声音响起：“你带着人去换值开宫门，那边我来看。”
孙项成愣了愣，才道：“是，大人。”
直到一行人朝着另一边的宫侧门值守处走去，沈照还站在原地盯着那抹衣裙细细端详了会，才抬步走了过去。
少女面朝宫墙，双手抱膝蹲在地上，头一点一点的似在打着瞌睡。
沈照目光落在因宫墙交错而产生的一片阴影处，少女恰好蹲在这片阴影的正中间。
他无声的哂笑一声。
倒还真会给自己找地方。
下一秒，他无情冷喝道：“起来！”
蹲在地上打瞌睡的少女被吓的一怵，腾的一下站起身，手还不忘搭在嘴边抹了抹。
沈照简直要被气笑，凉凉道：“睡的还挺香。“
苏茗动作一顿，仿佛此刻才真正回过神来，她震惊的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动作，脸都霎时红了一个度。
“你，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你来这儿做什么？”
两人同时出声。
“我……”苏茗指间捻着裙带，目光有些躲闪。
打探到消息的苏茗没有耽搁很久，今日天还没亮就从府里跑了出来，没唤马车，也没带菘蓝，就自己一个人。
她只知道自己要来皇城门口找沈照，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皇城门口，连天都还没亮。
而且关键是恍然回神的她才发现自己甚至连借口都没找好。
她肯定是不能直接跟他说来找他的，按前几次的经验这人最多只会拧着眉说她多此一举，让她回家。
所以……她肯定不能说来找他，而且既然不关他事，那他便也没有理由来管她！
苏茗扬起头道：“我出来散步啊。”
沈照看了看刚亮起来的天，满脸写着你看我是傻子吗一般的神情。
苏茗理不直气也壮，“反正我不是来找你的，你管不了我。”
“我管不了你？”沈照低垂着眸重复道，又嗤笑着看她。
“我管不着？鬼鬼祟祟出现在皇城门口，你该庆幸我及时发现了你，若是别人，你此刻已经变成一个筛子了。”
沈照语气冷硬，让苏茗无声的打了个冷颤。
若说在别院的他只是不爱说话，那此刻在朝歌的他对她的脾气算是十分恶劣了。
青年身量比他身前的少女高出许多，少女迎着晨光，仰着头看他，一双杏眼抬起，眼褶处细看还抹了层淡淡的胭脂，她眼睛本就十分漂亮，再这样一加润色，直晃的人挪不开眼。
“是吗，那我要好好感谢沈大人，今日若不是沈大人，我都不知道该是个什么下场。”苏茗笑眯眯的同他打着太极拳。
“沈大人，你今日什么时候下值，不如我请你去酒楼吃顿饭吧，也好感谢感谢方才沈大人的救命……”
苏茗没话还没说完，沈照转头就走。
“哎！……”
苏茗追着他走了几步，此时宫门已被禁军打开，沈照身高腿长，他若无意等她，苏茗着实是跟不上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入宫门。
此时已是卯时过半，再过一会儿大臣们就该来上朝了，宫门口的禁军也怀着好奇的目光往她这边看。
苏茗咬牙，心中无法，只得先行离去。
……
“大人，那女子已经走了。”
沈照翻看着下属递过来的布坊图，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眨也不眨，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下属看着沈照平静的神情，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照便将手中的布坊图往桌上轻轻一放，抬头平静的看他。
“卯时左右宫门口的禁军呢？那么大一个人蹲宫门口睡觉，你们看不见。”
下属后背立马起了一层冷汗。
卯时正是一日之内第一次交接，也是前一夜的最后一次，大伙们都轮班站了一个晚上，临近结束都有些松懈，况且那姑娘站的位置又实在隐蔽，他们看不见实在是情有可原。
但他也知道，这不是借口，但凡今日蹲那的不是个普通女子，不是没有图谋，今儿这事闹大，搞不好真要掉脑袋。
“大人，今日的确是我们疏忽，还请您降罚……”
沈照眼神从他面前扫过，拿起桌上一封信封，慢慢拆开。
“昨夜值守的这一批人这月加训，俸禄减半，别再有下次。”
原本僵硬在原地的下属豁然抬眼，脸上表情还未松懈，就先赶忙道：“谢谢大人，我们保证以后绝对提高警惕，绝不再犯！”
“出去吧。”沈照视线凝在信纸上，淡淡开口。
“好嘞，大人慢慢忙。”
这下属一退出值房，瞬间拍着胸脯松下一口气。
旁边的人立马围了上来紧张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大人降了什么罚？”
刚刚那人后怕的将沈照下的处罚重述了一遍，在场的人几乎一同松口气般的长呼一声。
他们都明白，这种程度的失职，这个处罚已经算很轻的了，看来沈照并不打算追究此事。
“我滴个亲娘哎，可差点把我吓死，从哪钻出来那么大一个人啊？！”有人后怕道。
“听刚刚换值的兄弟们说，看那女子的打扮，像是大臣家的小姐……不知遇见什么事，大清早竟跑宫门口来了。”
“大臣家大女儿……怪不得那么轻易就将人放走了。”
“那岂止是放走，刚有人说看见那姑娘还追着沈大人跑呢！”一浓眉大眼的老大哥瞪着双眼睛夸张的说道。
在场的人不咸不淡的看了那人一眼，对此并不感到惊讶，有人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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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耸肩，只道：“人之常情。”
沈照的相貌，向来冠绝京城，坊间一直口头流传着一份朝歌城美男榜。
毫无疑问，他们沈大人已毫无悬念的霸榜多年，这份榜单也已不复最初的意义，变成了赞叹沈照姿容的一种方式。
孙项成拿着佩刀一脸严肃的朝这边走来，众人立马噤声。
“是嫌罚的轻了，还在这里闲聊？”
众人一震，忙道不敢，不过眨眼之间，立刻作鸟兽散。
孙项成看着这一群人，摇了摇头，走上前敲门：“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进来。”
……
辰时一过，朱雀桥便立马热闹了起来，又恰好赶上下朝的时间，官员们的马车都排着队的走过朱雀街。
人多了，秩序便乱了起来而这离皇宫却不算远。
于是，在朱雀街街口处，整齐的站着一排金吾卫，时不时四下走动维持街口的秩序。
金吾卫都是皇家禁军中选拔出来的佼佼者，自然个个都是宽肩窄腰挺拔俊朗。
因此苏茗在茶楼上等的也不算枯燥。
没错，苏茗在朱雀街拐角的位置找了处视野开阔的茶楼，专门盯着街上那批金吾卫。
好不容易起了个大早出来，她怎么可能那样轻易便打道回府？
苏茗都算好了，若沈照要继续当值，这儿便有金吾卫，他待会儿应该会过来。若沈照要回府，那朱雀街也是他回府的必经之路。
所以，不管沈照要去做什么，他今日都要往这条街上过，她就坐在这，不怕等不到他！
果然，苏茗靠着窗边撑着下巴没等一会儿，眼睛就扫到了熟悉的身影，她得逞般的将手一撑，飞奔下楼。
一属下胆战心惊禀告着刚刚得到的消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大人应人，壮着胆子抬头一看，就见沈照紧抿着唇，面上一片凝云。
孙项成上前一步对着下属挥挥手道：“好了，这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待人走后，孙项成迟疑的对着沈照道：“大人，你看这……”
“先派人去找，案件动向及时向我汇报便是。”
沈照这句话犹如定心丸一般，孙项成心中微定，应了声是，才快步离去。
朱雀街人头攒动，沈照一身公服长身玉立的站在街口，姿容身段皆是尤为天人。明明是极其养眼的一幕，街上却没多少人的目光敢光明正大的往他身上放。
沈照眼睫上抬，扫过这一片黑压压的人头，神色莫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
“哎呀……”
随着一声惊呼，一只软绵仿若无骨的柔荑贴上了他的手臂，从侧面看上去像是整个人趴他身上了似的。
刹那间，仿佛世间都寂静了片刻。
路人呆滞着望着眼前着一幕，默默为这位倒霉的姑娘点根蜡。
苏茗手还扯着人家，头却先羞愧般的低了下去。
沈照抬起眸子，平静的扫过看戏的众人。
一息之内，街头恢复原状，大家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一般继续朝前头走着。
“请问可以站起来了吗？”
头顶响起一声冰冷的话语，像是极不耐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