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十年冬,萧国皇帝萧御尘缠绵病榻三月有余,皇四子萧琛自请侍疾,寸步不敢离其左右,时时照看,世人谁不说上一句,父慈子孝。
然,天命难改,一代帝王就此消散世间。
册立皇长子萧珩为新皇,天下臣民皆愕然。
却说萧珩何人,他曾是最不可能登上至尊之位的皇长子,前有嫡子秦王,后有无上之宠的皇四子瑞王,亦有其余诸王。
飘然大雪,三天三夜不曾停下,却不知是为何人下这漫天飞雪。
“陛下,瑞王殿下晕倒。”未见其人,着急万分的声音传入萧珩耳中,他本是照顾先皇的太监所收的干儿子小唐,一年前他干爹离世,便有他来接替。
萧珩听闻,只道“不吃不喝整整跪了三天三夜,可真是……孝心感人,太医可看了。”
“太医看过了,说是怕是不太好,所以赶紧送到玉宸宫。”阿唐又是紧张又是心疼,要是让先皇知道他捧在手心的殿下,因他如此伤心,不知该有多心疼。
“是吗”漫不经心道,真的会有人为他的死如此伤心。
“去玉宸殿”
萧珩来到玉宸殿,却被皇后娘娘,现在的太后挡在寝室外,虽未施粉黛,但容色不俗,岁月好似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一旁跟着是一身孝服的和尚,却是萧国嫡子二皇子萧承煊,一身的慈悲相,如同佛陀在世,谁人见了不道声‘阿弥陀佛’,世间最像佛的慈悲相。
“皇兄,稍安片刻,太医正在为六弟施针。”不急不缓的道来。
萧珩皱起双眉,缓步推门而入,正见宽大的床上躺着一个玉似的人儿,只是嘴角的鲜血格外刺眼,还未走上前,地上已跪了一片,秦王来不及阻止,只得跟上。
“怎么样”说话间来到床前,坐在一旁,细细打量这位千骄万宠长大的男人,自已竟是第一次这样看他,从前自已对他不过匆匆看上一眼。
一直为瑞王看病的孙太医上前回道“回陛下,小皇子……瑞王殿下是太过悲伤所致,又跪的三天,身体透支的厉害,臣等才才施针,将瘀血咳出,能否醒来就看今夜。”
“本王只有一个要求,琛儿若醒不来,你们便为他陪葬。”还是一脸慈悲相的旭王,说着要人性命的话语,再无慈悲心。
太后从进来,并无话可说,只是从怀中掏出手帕,擦净萧子卿的鲜血“醉儿及爱干净,等他醒来,该不高兴,小醉儿,是母后,你睁开眼看看母后。”
萧珩嘴角一扯“太后,早点回去休息吧,莫成第二个的萧琛,承煊送太后回宫。”
萧承煊闻言,看一眼自家大哥,他不了解,但最后能得帝位,应是不简单的人……
扶起太后,细细安慰,直至消失。
太医写下药方,便去煎药去。
萧珩退去众人,站起身来,四处打量一翻,不愧是玉宸宫,其华美更胜皇帝寝宫,只是到此时此刻,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没有什么父慈子孝,有的只是父不是父,子不是子。
他忘不了,父皇离世前的短短几个时辰。
那时,大家都知道回天乏术,父皇更是知道,所以,他召集大臣,皇子,还有皇后。
父皇他一一安排,明明最后时刻,他居然还能保持清明的头脑。
大部份的人跪着,就是皇后也只是站在床边,父皇他一个又一个的叫我们几个儿子上前仔细叮嘱,可一个人除外,萧琛他远远的坐在书桌前,拿着不知是何书看着,有时他居然还翻页,想来他是真的心无旁骛的看书,可在这最重要的时刻,他是真的胜券在握,还是真的看不上。
直到父皇离世,他不曾上前,父皇亦好似忘了他这个宝贝的儿子。
所有人跪地,为他哀鸣,他萧子卿才缓缓的抬起头放下书,远远注视着龙床上的父皇。
旨意读完后,他才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床边,那时竟不知他是何种表情。
“都退下吧”这是他第一次开口,众人好似在这一刻才记起这位瑞王殿下,曾经那么骄矜自傲的小王爷,如今众人一阵唏嘘。
有的大臣想要呵斥几句,但又怕这位小王爷,曾经但凡得罪过小王爷的人,谁没有被他整的很惨。
最后还是太后第一个出去,众人才一一而出。
可如今还有何人能让这位刚上位的萧国新皇退下,所以屋内唯有二人,不,在加上一具尸体。
“皇兄,可否请你出去一会,我想陪陪他。”低低的声音,没有以往欢快明亮,唯有哀求,好似要追随而去。
萧珩并非心软之人,可能这是他第一次示弱,他竟妥协。
缓步离去,转身关门时,无意一眼,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一般,他竟……
萧珩对这对父子的关系越发奇怪。
不过片刻,萧琛便出来,一人行走在漫天大雪中,直至走远,在无他人的声音传来,他停下了,寒风刺骨,比不上心底的伤痛。
“父皇,殉你吗?”低语道,清瘦修长的身躯,眉眼如画的面容,苍白脆弱。
“父皇,你隐藏的秘密对于我来说,不是秘密,你永不安息吧。”
夜幕降临,雪终于停下,皇宫之中依旧灯火通明,众人守孝。
唯有玉宸殿,有些许不安定。
只见一身黑衣的蒙面女子,悄然无声的进入内殿,迷晕殿内中人,走进床边轻声唤道“殿下,殿下,是我。”
这时本应昏迷的瑞王殿下,悠悠转醒,扫她一眼,语气僵硬“我说多少次,宫中你少来,为何不听。”
“我听说殿下晕倒,太过着急。”
“再说一次,不要进宫,父皇的暗卫太过厉害,还有萧珩,他的手中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殿下,老皇帝已经死了,你说暗卫现在归谁。”
“归我……”
阿镜惊讶的看着萧琛。
“至少大部分的人相信。”唯有真正得到暗卫的人知道,普天之下谁会相信先皇未曾为瑞王殿下留下后手,自已会让新皇忌惮。
阿镜低头沉思“真没想到,最后得到帝位的会是萧珩,暗卫会不会给萧珩。”
“不会,于公于私……咳,咳……”话未尽,一口鲜血吐出。
阿镜忙上前扶住,从怀中取出药瓶,将瓶中丹药倒出,萧琛将药拿在手中,坐椅在床头慵懒道“本王小心谨慎这些年,竟不想栽在他身上”苦涩之心真真是尝了又尝。
忐忑不安道“殿下到底是谁害你至此,是不是老皇帝,他这样对你,你为何还要为他守这三天,你的身体如何承受的住。”
淡淡扫她一眼“算是全父子之情,在说我中的毒又不是他下的。”说话间掩下低落之心“阿镜,真心是换不来真心的。”
阿镜稚气未脱的脸庞很是纠结,最后稳定心神道“才不是,只是换不来萧家的真心。”
凌厉的目光直射着她,阿镜的低下头颅。
“是吗?”
萧琛陷入沉思“萧珩,萧珩呀”
“殿下,我们跑吧!”阿镜不能想这些年殿下得罪多少人,最重要的新皇可是得罪的不轻,听闻与许相的关系也不好,也不知道殿下是什么时候得罪的。
怎么可能跑,恐怕也跑不掉“阿镜,我体内的香脉封印好像动摇了。”我的仇还没有报呀!
“真的吗。”脱口而出的欣喜,欢脱的在萧琛的身上左闻闻右嗅嗅,让这个明明才十六岁的少女恢复本性,总算有了少女的模样。
萧琛哑然失笑“快走吧,过几日以我侍女的身份进宫,将我接出宫去。”
“好”
却不知,自阿镜入皇宫,其踪迹已被萧珩知晓,若非阿镜通晓天族蛊术,二人谈话已被知晓。
皇帝寝宫显阳宫内,萧珩端坐桌前听着下方的死士首领宋宁回禀“看身形像是女子,属下却不曾见过先皇的暗卫有过女子,如今暗卫自先皇离世,便销声匿迹,可若不是暗卫,便又说明瑞王手中另有死士,瑞王怕是没有所表现的不谙世事。”
萧珩沉思中,手不自觉的敲击桌面“试探一下,看看我们的瑞王殿下有多少人,但不准伤他。”
“是”宋宁继续道“陛下,瑞王……你还是想些办法,不可久留。”
“怎么,你觉得他能威胁住朕”一个被父皇娇生惯养的小皇子,一个被养废的皇子,可真的如此吗,我的好父皇。
灯火通明的皇宫,处处素白,阵阵哭声不曾止过,萧珩除去第一日守着,每日也不过守一两个时辰,行走在空阔的皇宫中,才真正的感觉自已是这个国家主人,很不错。
唐公公一路跟随,直到前方看到玉宸殿才开口“陛下,到玉宸殿,可要进去看看。”
“小唐,你一直在宫中,你觉得先皇与瑞王关系怎么样。”萧珩从来没怀疑过他们的父子亲情,可在这些时日,不对劲。
小唐左右为难,不敢回话。
“自是极好的”好似寻常人家的父子。
萧珩好似没有听到“云泥之别,说得就好像是朕与萧琛一样,他高高在上,朕……低落尘埃。”前面的十几年,甚至朝中之人不知有自己这么个人一样。
“陛下,瑞王万不会有如此想法,他很是尊敬陛下的。”小唐冷汗直下。
“看来你很向着他,怎么不帮他。”
唐公公扑哧跪下“奴不敢,瑞……瑞王殿下绝没有其它想法,陛下,先皇缠绵病榻三个月,殿下他以身试药,日日守着,短短三月快要的殿下的命,殿下是真的很伤心,他真的无意,还请陛下饶过殿下一命。”
“怕什么,他是朕的弟弟,怎会要他的性命,你把朕当成什么。”语后,独自进殿,退去众人。
缓步走进床前坐下,抬起右手轻抚上他的眉眼缓声道“该醒了。”
“皇兄,何时知道的。”
“此时此刻。”
萧琛愕然,自已居然被诓,自已何时这般好骗,无奈坐起身来“还未恭喜皇兄,得偿所愿。”
“为何帮我”这是他第二次问他,第一次问时,他并未说出一二,如今应有答案。
萧琛目光落在他的周身,他一直都知道自家的几位兄长皆是俊美不凡,却也各有千秋,可唯有这位大皇兄,是自已花费千般万般的心思,也不曾得到过好脸色,以至于自已长大后离他远远的,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轻轻讨好,明明自已才是被世人讨好的存在,何人不是见到自已的脸,便会折服。
我们的皇帝陛下还未着龙袍,想来还在制做中,可难掩周身威仪,他永远给人沉稳安定之意,所以这是不是说明父皇看中的是真正的萧珩,不是因为自已,萧琛呀萧琛,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想要一个诺言,皇兄可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