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清雪剑君,青云宗五长老,是一本男频文里小说男主的经典炮灰恶毒师尊。
其人表面一尘不染心无尘垢,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要扒开他那层皮囊,里面尽是腌臜。
他本是人间丞相府幼子。丞相府红极一时,一朝站队失误,大厦倾颓,举家流放宁古塔。原身本也不例外,只是府里忠仆穿了他的衣裳,顶了他的名姓,推他进了逃生的密道,自己则爬上了流放的囚车。
原身流浪三年,无助之际,却又有转机——
青云宗上任剑君携弟子入世历练,满身灰尘的原身竟入了他的眼。
他根骨不错,老剑君不过信手点拨几下,他便如旱地得甘霖,修为一路疯涨,一路晋升金丹元婴,直逼化神。
只可惜,除了修为,其他的并没有人会想着在意与关照。
入了仙门,老剑君自己也是甩手掌柜,丢下几卷法诀、几本破书,便将他塞给了当时的大弟子、后来的掌门去照管。掌门师兄自顾不暇,便也懒得掰正他骨子里的歪斜。
于是,无人在意之下,原身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自知天赋尚可,一生修行会有所建树,但要想飞升,实是痴人说梦。这样的情况下,他想到了邪修那套法子。
也幸亏自开始修炼,他便精心塑造出清冷不谙世事的白纸模样,因此就算背地里不断给同门好友下咒吸取精血修为,也没有人怀疑他。
那些天赋卓绝的同门、道友,都成了他的血包。他不会管被吸食者日后修为滞涩、心魔丛生甚至爆体而亡,他只在乎自己的修为是否水涨船高。
靠着这手段,他一路高歌猛进,修为提升快得连老剑君都起了疑窦——以他根骨,分明不能有这样的速度。
只可惜,好景难长。邪修法子有其局限性,修为越高,便越是稀薄无用。但他不可能就此放弃。常年依赖邪术,他自身修炼的本事也早已荒废。想要更上一层楼,只能寻找更精纯的身体。
这时,裴知玄走入了他眼中。
裴知玄,本世界天命之子,《无上仙尊》文中男主,根骨纯粹至极,对于任何像原主这样的反派来说,都是行走的香饽饽。
但这样的他爹不亲娘不爱,自小被抛弃流浪,原主只需要花上一点心思,演出一点爱来,他就巴巴地跟着走了。
原主尽心尽力地喂养着,却不是良心发现,而是计划着有朝一日其修为到达元婴之时,将其抽筋拔骨制成丹药,剖心掏肺做成药酒,一点点全吸干净。
后面的故事,顾云礼用脚趾头想也猜到了。
原主动手之时快准狠,男主裴知玄本无力反抗,但男主毕竟是男主,关键时刻因悲愤悟道,最终绝地翻盘,将那套阴毒手段尽数奉还。
原主最终被当众揭穿满手血腥的勾当,被活活抽筋拔骨、剖心掏肺,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还被高悬在青云宗山门上,供万人唾骂。
听到这里,顾云礼打了个寒颤。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便是原作给他的既定结局。
他不确定男主现在是否知晓原身做的那些勾当,但他若是不有所作为,被挫骨扬灰是迟早的事。
【原主造孽太多,血债累累,已有十三条人命化作未来索命的因果,缠在你身上。宿主的任务,便是替他清偿这累累血债。】
【凭什么?原主欠的债凭什么要我还?】
顾云礼咆哮。
【这些血债如今全化作对原主这副身体的诅咒,只要您还要使用这副身体,这债就必还不可,否则,因果反噬,爆体而亡。】
顾云礼眼前一黑。
系统继续道:
【十三条血债,由轻至重,最轻的那条今晚便是清算之时,最重的那条,自然是有关您和男主的因果。】
果然原身还是已经对男主下手了!
顾云礼抬手抵住突突直跳的额角。也罢,他身死魂销捡来一条命已经算是得了便宜,如今这境遇,也只能跟着系统,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长长叹息一声。
……
“师尊,您在么?”
正盘算着,门外传来一道清越嗓音,朗朗似清风穿林。
顾云礼推开门,只见结界之外,静立着一玄衫青年。身姿挺拔如新生之竹,眉眼如工笔细描的山水画,此刻垂手恭立,姿态恭敬。
顾云礼目光触及他面容的刹那,心头便是一咯噔。
来了。那个将来要把他抽筋拔骨掏心掏肺的男主裴知玄,终于来了。
裴知玄年方十九,拜入青云宗已逾五载,修为已至金丹,是弟子中拔尖的人物。
他此刻见顾云礼目光沉沉地打量自己,那脊背便不动声色地挺得更直了些,“师尊?”
顾云礼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波:“何事?”
裴知玄双手奉上一叠卷轴:“四长老命弟子将这些卷宗归还师尊。”
顾云礼这才注意到他拿着的物什。
“进来,搁桌上便是。”
裴知玄依言踏入屋子,却并未将卷轴随意堆放。他熟稔地将一卷卷书册分门别类,归置书架,顺手还将顾云礼那张书案也收拾得纤尘不染。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投足无可挑剔。
顾云礼靠在门边,目光随着他移动,看着他一丝不苟地整理,心底生出一丝满意,微微颔首。
裴知玄的动作不易察觉地僵硬起来。“师尊?”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可是弟子……何处做得不妥?”
“并无不妥。” 顾云礼目光却未移开,“看你整理东西,倒也……赏心悦目。”
这话倒是不假。
他从前活在帅哥稀缺的世界,但在修真界,放眼望去则尽是些钟灵毓秀的人物。眼前这位,更是其中翘楚,举手投足优雅无可挑剔。
啧啧,不愧是作者精心写出来的亲儿子。
裴知玄闻言,那点僵硬几乎要从骨头缝里渗出来了。顾云礼见状,抬手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权作安抚。
看着他,裴知玄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我进来时看见那四个被您带进来的门客正蹲在外头的亭子里避雪……可是他们做了什么惹师尊不高兴了吗?”
闻言,顾云礼猛地咳了一声。
他转过身去,防止裴知玄看见他僵硬的神色。
“无事。只是我想单独呆一会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云礼如此想着,立马岔开话题。
“许久未见。此番下山历练,可还顺遂?”
这是系统方才塞给他的信息,裴知玄刚领着弟子归来,怕是连外堂的茶水都没喝上一口,便巴巴地赶来这春寒山当跑腿了。
“托师尊洪福,尚算顺遂。” 裴知玄道,“途中虽有波折……幸而都一一化解了。”
顾云礼心下了然。
只要他这个“头号祸患”不跳出来作妖,男主这气运之子,还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他脑中飞快掠过系统灌给他的那些“剧情”,舌尖斟酌着字句,缓缓开口:“为师近来思忖,往日对你,似乎过于疏淡了。你可曾……心有怨怼?”
“毕竟旁人师尊,皆是手把手、心贴心地教导。自我将你收入门下,除却丢给你几本功法,偶尔探探你修为深浅,旁的……确是无甚关切了。”
裴知玄倏然抬眼,乌黑的眸子澄澈干净,“弟子不敢!师尊行事,自有师尊的深意。想必师尊是认为,弟子自行夯实根基方是正道,术法招式,晚些习练亦无妨。”
顾云礼被那目光一烫,微微侧过了脸。
这单纯如小绵羊的性子……这干净如白纸的模样……
确定了,此刻的男主,还什么都没发现,依旧把他当做好师尊好长辈在看待。
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感瞬间溢满心头。
事情大有可为!那么他接下来只需认认真真扮演好师尊,不去动歪心思,欠下的那份最重的血债……总能慢慢消解了吧?
他心头一畅,那点愉悦便真切地浮上了眼角眉梢,落在裴知玄肩上的手又拍了拍,带着几分慈爱的力道。
“只是为师这些时日细想,你天赋卓绝,若只由你独自摸索,实是暴殄天物。”
他当即拍板,“从明日起,每日辰时,你到我这春寒山来。将你所学所练,从头到尾演给我看。视你进境,为师再传你新的东西。”
裴知玄闻言,沉静乌眸骤然亮起。他立刻深深一揖,沉声道:“谢师尊!弟子谨遵师命!”
顾云礼颔首,端足了架子:“去吧。明日莫要误了时辰。”
裴知玄恭敬地躬身告退,身影消失在门外风雪中。
——
踏出春寒山结界的那一刹,周遭景象骤然回暖。一片不合时宜的海棠花瓣,从枝头悠悠坠落,恰恰停在裴知玄眼前。
他抬起手,那抹娇嫩的粉便落入掌心。
他罕见地怔忡了一瞬。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方才顾云礼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以及……一个时辰前,后山那场由他亲手促就的意外。
无人知晓,那场看似偶然的冲突,实则是他蓄意引导。他只需三言两语,便撩拨得那几个年轻弟子心神摇曳,嬉闹追逐起来。又在顾云礼身影出现的瞬间,悄然离去。
于是,一切如他所料——长深莽撞地撞上了顾云礼,他手中那琉璃盏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旁人或许只道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对重生归来的裴知玄而言,他太清楚那盏子里盛的是什么了。
那是顾云礼刚从某个倒霉鬼身上榨取、尚未炼化的精血!无色无味,瞒得过那些修为浅薄的弟子,却瞒不过拥有前世记忆的他。
一切本该完美按着他的剧本上演:
顾云礼在众目睽睽之下暴怒,却又因那精血见不得光而说不出缘由。以他对顾云礼那凉薄性情的了解,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定要寻个由头严惩长深,方能稍泄心头之恨。
于是,便会有顾云礼冷着脸要将人发配思过崖的那一幕。
顾长老因一盏水苛责弟子,他在弟子心中那点本就摇摇欲坠的声望,自然也该应声跌入谷底。
结果……
裴知玄的眉头无意识地锁紧,手掌蓦然握紧,将那柔软花瓣捻得粉碎。
后续的发展,完全脱轨了。
他竟然说……只是吓唬吓唬?
他会是这种人?
裴知玄以他前世十年挣扎、最终被抽筋拔骨的惨痛经历起誓——绝无可能!
事态超出掌控。他等在弟子们归途的必经之路上,本想听到预料中的怨声暗骂,却只听到一片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其反常宽容的惊疑。
他当机立断,寻了个由头直奔春寒山试探,结果……遭遇了更令他匪夷所思的事。
他绝不信顾云礼是幡然醒悟、立地成佛了。
若他有半分良知,前世也不会视人命如草芥,更不会将满心孺慕的自己视作待宰的药畜!
那么,真相只余两种:
其一,他在酝酿新的不为人知的图谋。
其二……他察觉了自己暗中的手脚。
自他半年前重生归来,顾云礼因他修为尚不够格,还未曾在他身上动过明显的手脚。
但他不会坐以待毙。他依仗着前世记忆,暗中修炼,早已晋入元婴之境,只是以秘法死死压着,便是站在顾云礼面前也看不出端倪。宗门外,他建立起的情报网与势力,也在一点点发展。
这半年来,像今日这般不痛不痒却能败坏顾云礼名声的小动作,他已做了不下十次,次次精准,次次见效——除了今日这次!
他眼睫低垂,掩去眸底翻涌的冰冷杀意
看来,还需更近、更细地观察。
之后行事,必须万般谨慎。
若不能抢在顾云礼动手之前,将其满身罪孽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那他这重活一世,又有何意义?
他松拳,任由那碾碎的花瓣残骸被山风吹散,再无痕迹。
然后提腿,转身,一步步没入竹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