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面包车后门被猛地拽开,夜风裹挟着远处KTV鬼哭狼嚎的噪音和醉汉不成调的嘶吼,一股脑儿灌进车里,凉飕飕地扑在人脸上,给这条被霓虹灯染得五光十色的街道,又添了几分荒诞的喧嚣。
前座的桑遇扭过半个身子,一手扒着椅背,探出脑袋,语气急切地朝车外嚷:“人弄回来了没,没出岔子吧?”
左星轩站在车外,拍了拍手上的灰,懒洋洋地应了句:“嗯,顺利得有点儿离谱,资料上也没提这沈家大小姐这么有正义感,跟个炮仗似的,差点没把我累死。”
话音未落,她干脆利落地弯下腰,毫不怜香惜玉地伸手一捞,把昏迷不醒的沈知瑜“咚!”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摔进了后座那并不算宽敞的空间里。
沈知瑜整个人软塌塌地瘫在那儿,脑袋歪在车子的靠背上,眉头还微微皱着,好像连梦里都在跟谁较劲儿。
左星轩双手叉腰,微微喘了口气,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这位“正义使者”。她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忽然伸出手指,带着点恶劣的好奇,用力捏了捏沈知瑜软乎乎的脸颊肉。
毫无反应,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还睡得挺死,什么话都能随便说了。”
前座的桑遇却一直没吭声,手肘撑在椅背上,眯着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昏迷的沈知瑜。
冷不丁地,她脸色一僵,声音都抖了:“左星轩,你……你不会拿错人了吧?”
“开什么玩笑?”左星轩皱了皱眉,揉着跑了一天酸痛得要命的肩膀。
桑遇冷笑一声,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得意洋洋地掏出手机,“啪”地打开一张照片,硬怼到左星轩鼻尖上,阴阳怪气道:“哼哼,瞧瞧,这才是正儿八经、如假包换的沈家大小姐,你弄来的这位,谁晓得是沈家老几。”
左星轩瞪着屏幕,脸唰地沉了下来。照片上的女人确实和后座这位在眉眼轮廓上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天差地别。屏幕里的女人眼神锐利,一看就是沈家用真金白银和丰富资源浇灌出来的继承人。
再看看后座这位,脸蛋倒是精致,但眉宇间那股子天真甚至有点傻气的倔强,这和照片里那位根本不是一个画风。
她嘴角抽了抽,狠狠瞪了眼沈知瑜,心想:这叫什么事。
左星轩咬牙切齿,死死盯着后座那个昏睡不醒的“冒牌货”。旁边的桑遇,则抱着手机,整个人笑得前合后仰,肩膀一耸一耸,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车里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完蛋了”的微妙气息。
左星轩抿紧嘴唇,眼神跟刀子似的,沉默了两秒,脑子里像放电影般飞速回放今晚的“精彩瞬间”——KTV里那乌烟瘴气的混乱,还有她自以为天衣无缝、顺手下往果盘的那点药。
每一步都在计划里,唯一不可控的变数就是——今晚来的根本不是正主,她的行动逻辑本身无懈可击。
桑遇瞅着她那张臭脸,笑得花枝乱颤,语气里满满的幸灾乐祸:“笑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你永远不会翻车呢!啧啧,精心打扮了一番,结果抛媚眼给瞎子看,亏了吧?”
左星轩猛地甩过去一个眼刀,让桑遇嚣张的笑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嗝”一声卡在了喉咙里。她干咳两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把脸扭向窗外,假装欣赏夜景,只是那微微耸动的肩膀出卖了她憋笑的辛苦。
说起来,左星轩今晚还真下了血本。
这妆足足化了俩小时,西装马甲和西装裤也不是KTV服务员那种统一发的廉价涤纶货,是她咬牙花了一个多月的工资买的行头。为的就是能凹出那种“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高端气质”,好不着痕迹地接近目标。
结果呢?忙活一个多月,蹲点、伪装、接近目标,忙得跟陀螺似的,目标没逮着,倒是弄回来个沈家不知道老几。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低声嘀咕:“这身行头算是白瞎了,标签都剪了,退货都没戏。”
“啧,留着穿呗,我看你这小马甲,配你这双大长腿,”桑遇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在左星轩身上溜了一圈,“还挺合适的嘛。以后出别的任务还能接着用,也不算……呃,太浪费?”
桑遇这句话,轻飘飘地落进车里凝滞的空气里,连她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
果然,左星轩彻底熄火了。饶是平日里和桑遇互怼的左星轩,此刻也蔫蔫地靠在车门上,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彻底丧失了言语功能。
车里一时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左星轩盯着后座的沈知瑜,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把一晚上的憋屈都吐了出来。
也是,沈家那位正牌大小姐要是真这么好抓,那才真是活见鬼了。人家可是沈家精心培养的接班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掉进她的陷阱里?
“那现在怎么办?”桑遇也收起了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往后座一靠。
左星轩低头瞥了眼沈知瑜,昏迷中的她呼吸平稳,脸被KTV的酒气熏得泛着点潮红,嘴角还挂着一丝倔强的弧度。
她皱了皱眉,心思转了几圈,沉声道:“药是我下的,总不能把她扔路边不管。不能带到家里,太显眼。去酒店吧,先安置下来再说。”
“行啊,”桑遇耸耸肩,“反正开房钱你自己掏腰包咯,这‘售后服务’可不包含在行动计划里。”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家装潢得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门口那金光闪闪的招牌晃得人眼晕,一看就不是啥省钱的地儿。
左星轩推门下车,抬头瞅了眼大厅里那块房价牌,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租店还是买楼啊……”
她一阵头疼,可手还是老老实实地掏出卡刷了钱。没办法,谁让后座这位是“沈小姐”呢,总不能真把人随便塞进路边那种卫生条件堪忧的小旅馆吧?
她一边安慰自己“形象要紧”,一边感觉钱包在无声哭泣。
桑遇哼着小曲儿,帮她把沈知瑜弄进房间,笑得一脸轻松:“得嘞,活儿干完,我走了!有啥事儿说一声,别自己硬扛着啊。”
“快走。”左星轩头都没抬,挥挥手跟赶苍蝇似的,催她赶紧消失。
房门轻轻合拢,隔绝了桑遇那烦人的笑声和走廊的杂音。奢华却冰冷的酒店套房里,只剩下左星轩,以及床上那个不省人事的“意外惊喜”。
脑子里那团乱麻非但没解开,反而被搅得更乱了,各种念头全涌了出来,任务失败不说,钱包也大出血了。
左星轩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沈知瑜。她心中有对这位沈小姐的迁怒,但最后都化作一种无处发泄的无奈,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沈知瑜的脚。那双精致的高跟鞋,还沾着点KTV地板上的污渍。
左星轩看到那团污渍嫌弃地撇撇嘴,关她什么事,她一点也不想伺候这位“大小姐”。
可目光在那双被鞋子束缚了许久的脚上停留了片刻,看着那微微泛红的脚踝……算了,穿这种东西睡觉能舒服才怪。
她带着点不情不愿的暴躁,猛地蹲下身,动作利落得近乎粗暴,三两下就把那两只碍眼的高跟鞋扒了下来,“啪嗒”两声随手扔进门口的鞋柜深处,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