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桐在世子府上养了一个月的伤,新皇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废女学,民间倒是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毕竟当时推行女学时,也只有少部分人愿意供自家女儿出去念书。
即使因为出了文武女状元后有不少人家蠢蠢欲动,可终究还是想得多做得少。
倒是听说不少曾经支持公主将自家姑娘送去女学的官员,有不少都在这段日子给女儿定下了婚配的人家。
甚至有不少是圣上亲自指婚,想必是淞王那边施压了。
叶君桐整日坐在窗边看着落日出神。
国丧之际,霍北之也被调了回来,霍云楚同父亲一同进宫述职。
大殿之上,叶稷安坐在龙椅之上,宽大的龙袍在他身上显得很不合适,叶习清站在他身边俯瞰跪倒在殿下的霍家父女。
霍云楚跪在殿上垂眸听着大太监李桎宣读圣旨,拳头不自觉的攥紧掌心,伏在地上的手臂微微颤抖。
得知公主离世的消息时,她刚从外面打了胜仗回来。
回来便看见季寒水红着眼眶的样子。
她才不信什么妖女祸事的鬼话,她的公主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她怒不可遏,一掌拍碎了桌案。
她请命带兵回朝清理叛党为公主报仇,可霍北之却拒绝了。
叶稷安是先皇唯一的血脉,如今落在叶习清手中,若是此时起兵回朝,难免会闹的鱼死网破,霍北之与她不同。
霍云楚只忠于公主,而霍北之忠于的是皇室一脉。
近日进宫之前,季寒水已经同她再三叮嘱,如今淞王掌权,支持公主的臣子必定会被他针对,如今只有先保全霍家,才能从长计议。
可如今,真的看到叶习清站在高台之上时,她还是恨得骨缝生疼。
若是可以,她真想现在就冲上去与他同归于尽。
但她不能不顾霍家上百口的性命。
幸好,霍家在军中威望甚大,此次出征,霍云楚也是战功赫赫,叶习清废了女学却不敢轻易废了霍云楚。
两人面圣后一同出宫,一路上霍云楚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霍北之最是了解霍云楚,从小到大除了习武,她最爱的便是公主。
得知公主离世后,她一人在营帐里哭了好久,也幸好有季寒水陪着她,不然他真不知道霍云楚这莽撞的性子他该怎么劝住。
如今看见霍云楚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想劝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轻轻拍拍霍云楚的肩,霍云楚转头看他,无力的勾勾唇。
“爹,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霍云楚淡淡道。
叶习清害了公主,她一定会亲手杀了她,只不过不是现在。
二人走到宫墙转角处,忽的听到几个尖锐的嗓音。
“若不是我家王爷,那妖孽不知还要留在世间多久。”
“我早看出那公主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还推行什么女学?一介女流能成什么大器?还是世子您,金尊玉贵一看就是享福的命。”
他们口中的世子便是叶习清的独子,叶文远,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叶君桐从前便和他不对付,如今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叶文远被一群侍从围着得意的耸耸肩。
“就是,我跟你们说,那叶君桐就是天生的贱种,区区女子竟敢妄想皇位,我那表兄也是,竟糊涂到想让女子继承大统,活该她葬身火..”叶文远话还没说完之间一道白光闪过,他感到脸上被人重锤一拳,力道之大他一个踉跄整个人飞了出去。
霍云楚双眼猩红两步过去拽住他的衣领。
“你..你大胆!”叶文远还没从天旋地转中回过神来,霍云楚的又一记拳头便砸了上来。
霍北之慢慢悠悠的过来拉开两人,叶文远被揍的鼻青脸肿,霍云楚的拳头上满是他的鼻血,若不是霍北之拦着,她今日怕是要在这里将他活活打死。
“你..你敢打我,我告诉我爹去!”叶文远被她打掉了几颗牙,含糊不清的骂道。
霍北之闻言顿住,放开霍云楚走到叶文远身旁俯身和善的看着他。
“世子殿下,小女不过是想与殿下打闹,军营里下手没轻重惯了,殿下莫怪。”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如今笑起来叶文远不自觉的耸了耸肩。
这分明是在嘲笑叶文远手无缚鸡之力,还拿着刚拿回来的军功威胁。叶文远心中虽气,却也不敢说什么。
“我们还有事务在身,先告辞了。”霍北之说完,直起身拉着霍云楚走了,只留一脸凌乱的叶文远在原地。
世子府内
“叶姑娘。”商陆进门便瞧见叶君桐一身单衣坐在窗边发呆,他换下斗篷走上前,看看桌上原封不动的饭菜道:“听人说你不吃饭,我来瞧瞧。”
“若饿死在我府上可不好了。”商陆勾唇轻笑,语气听不出是关切还是嘲讽。
叶君桐靠在窗边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今年的雪来的晚,下的却大,已经连续三日大雪。
“下雪了。”叶君桐轻声道,商陆拿起一旁的绒衣披在她身上,抬头朝窗外看去。
“是啊,今年的雪下的格外大。你腿上的伤养的不错,可愿出去走走?”商陆问,难得她有兴致,前些日她整日闷在屋中,旁人同她说话也不见她回答。叶君桐闻言眸子动了动,转头木讷的看着他。
商陆命人来帮叶君桐换好衣裳,命人搀着她出门,世子府并不算大,质子的待遇向来不算太好,不过这庭院布置的还算雅致,院中有一汪池塘,如今还没冻住,雪落在石栏边,到别有一番美感。
叶君桐被人扶着同商陆在院中散步,眼中依旧无神,商陆看着她的样子眉头微蹙。
那日见到叶君桐时,他心中是欣喜的,高高在上的公主,人中龙凤,现在却是一副浑身被血浸湿的落魄模样,初见时,叶君桐出手果断狠辣,在围场时居高临下却还是接受了他的供奉时,他便知道自己同这位公主殿下定是相投的。
只是叶君桐心太好,都已是丧家犬了,却还是拽着他的衣袖求他找人救她的手下,她太仁慈,这对于上位者来说是致命的,她父皇便是如此,可看到她力竭昏迷时,他还是妥协了。
“听说..女学取缔了..皇上还定了林家女入宫,是真的吗?”叶君桐忽然开口。
商陆微微一怔,点点头:“是,不过现在国丧,三年后林家女才会入宫。”
叶君桐所料不错,她们出宫后,淞王果然去搜查了林相府。
“林琅..”叶君桐嗤笑:“她比稷安大了十岁呢..”
“女学..”
她低头似是自言自语,幸好,淞王不知酒楼的情况,这些年,花十娘一直是叶君桐放在民间的暗探,花十娘奉命在酒楼中培养出一支暗卫,即是叶君桐的情报来源,也是她最后的底牌。
淞王心思深沉,派人全城搜查,当时叶君桐救下花十娘后秘密送她出宫开了酒楼,这些年所有事务都是她亲自处理,连她父皇都不知晓,叶君桐出宫时就吩咐花十娘将楼里的暗线全都撤出城,淞王的人去也是扑了个空。
或许是料定商陆一个小小世子不会胆大包天到私藏公主,淞王的人只是来打探了一番便匆匆离去了。
这些日子叶君桐愈发消瘦,狐裘披在她身上也压不住她薄如轻纱般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似要倒。
一旁的侍女小心翼翼的扶着叶君桐,可叶君桐却忽的将手抽回,没有任何征兆的转身朝池边去。
众人都还来不及反应,只听“扑通”一声。
池水刺骨,叶君桐几乎瞬间没了知觉,最后的记忆是有人将她从水中拖了上来,身边惊呼声不断,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味道,好熟悉。
父皇母后..你们来接孩儿了吗?
叶君桐再醒来时,身边围满了人。
她费力的睁开眼皮,只觉得浑身滚烫无比,她开口,声音喑哑。
“阿桑..”
那帐幔外的人几乎下一瞬就出现在她面前,她感受到柔软的手握住她的手,桑安脸上满是晶莹的泪水。
“殿下,我来了。”
叶君桐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再次确认着不是在梦中,桑安身后还跟着霍云楚和季寒水,同样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一年不见,霍云楚长高了不少,身上杀伐之气更胜了些,季寒水长得愈发清冷,眉眼间又多了些沉稳。桑安依旧一身玄色衣衫,眉眼长开了不少,草原的生活肆意,她身上明媚之气多了些。
叶君桐费力的抬起手摸了摸桑安的发顶:“阿桑..你..长高了,晒黑了..”
桑安握着叶君桐的手泣不成声。
宫变的事传到西元时,已过了半月,得知公主身死桑安像是丢了魂一般,立誓要起兵会中原为叶君桐报仇,已开始集结兵马,好在花十娘及时去了一封信告知她叶君桐没死,她本想马上赶回来,花十娘却让她不要轻举妄动,果然紧接着淞王的人就来了。
将西元将军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叶君桐的人影,气的苍纳将人大骂一顿赶了回来,桑安也暗中跟着他们回了皇城。她先联系了霍云楚和季寒水,三人商量着一同去世子府,没想到刚入府进听到叶君桐跳池,霍云楚和桑安几乎同时下水,一人一边将叶君桐拖了上来。
“殿下..”桑安跪在叶君桐床前,开口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叶君桐轻轻拭掉她脸上的泪珠。
“傻丫头,回来做什么?”说着,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桑安趴在叶君桐怀中,哭的不能自已。叶君桐轻柔的拍着她的背,目光看着一旁的霍云楚和季寒水,也都红了眼眶。为避开淞王暗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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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十娘是趁着给将军府送酒的功夫为将军府送的信。
霍云楚开心的忘乎所以,好在季寒水稳重,两人等了这些日子,到淞王派来的暗探都撤走后才出府过来。
叶君桐侧过头,看着上方的木雕重重叹了口气。
那一跳,她是想寻死的。
这一月,她一闭眼就是父皇母后的身影和倒在地上的亲兵与宫女。
那都是从小伴她长大的人,人生漫漫,往后着数十年,她不愿再如此过。
可偏偏救她出来的,就是陪她长大的朋友。
“你们进宫见到稷安了吗?”她问到。
“见到了..二皇..陛下他..不太好。”霍云楚垂眸。
叶君桐浅叹了声,叶稷安才六岁,切生性便不爱朝事,若不是淞王没有那完整的龙纹玉,只能推他上去做傀儡,他怕是连命也保不住。
“死过一次便罢了..”她低声说,桑安抬起头没听清她的话。
父皇从小便对她寄予厚望,她也算不辜负父皇,创办女学,她算是为天下女子开了一条路,她见过,这条路行得通,今年的秋闱,女子考生多了许多。
天底下并非她一个在苦苦挣扎,她本就是要给天下人看,女子并非逊于男子。
何况仇人尚在,她若死了,怎对得起那些拼死护她的人。
她动了动身子,桑安立刻扶着她起身,她朝霍云楚伸出手,霍云楚立马上前半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我真是昏了头..”她勾了勾唇,看着霍云楚道:“你曾说过要做将军,可还作数?”
“当然。”霍云楚答,可面上却又浮现出些犹豫之色。
这次平叛,她本立了功,奈何和叶文远起了争执,被免了军功,为防他们,还收了霍北之手中的兵权。
“殿下..”季寒水猜到了她的心思,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莫要叫我殿下了。”叶君桐淡淡道:“昭和公主死了。”
她垂眸片刻开口道:“叫十娘重新购置一处宅子,大些,再去把西市的响玉楼盘下来。”
霍云楚不解的蹙眉,只见叶君桐再抬眼时,眼底阴霾一扫而空,浓烈的恨意与决绝翻涌不断。
“我偏要在他们眼皮底下重开女学。”
握着桑安和霍云楚的手用力攥紧,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叶君桐,誓报此仇。”
花十娘的速度倒是快,酒楼和宅子很快便置办好了,是一出城西的老宅,位置很偏,倒也幽静,花十娘暗中将暗卫都调回了皇城,送入宅子。
根据叶君桐吩咐的修缮了宅子和酒楼,几个月便完工了。
“今日便走了?”叶君桐在屋中收拾东西,商陆从院外慢悠悠的过来,叶君桐抬眸瞧他,低头轻笑:“是啊,走了。”
商陆靠在一旁看她们收拾,叶君桐见状起身到他身边:“我带出来的那几人,留给你。”
商陆闻言挑挑眉。
“现在时局动荡,多留几个人在身边总是好的。他们能随我从宫中杀出来,都是武艺了得的死士。未来的路太凶险,他们在你这里比跟着我安稳些,也当做我在你这里住了这么久的谢礼。”叶君桐道。
商陆双手抱在胸前,饶有趣味的盯着她不说话,叶君桐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对他们好点。”
“自然。”商陆低头失笑:“我随不想你那般仁善,但也不会过分苛责他们。”
桑安背着包裹过来,叶君桐拍拍商陆,走过他身边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
“孤身一人,还是要多防备些。”
说罢便带接过桑安手中的帷帽带上朝世子府后门去了。
马车停在新宅前,叶君桐下车看着门前牌匾上写着花府,笑了笑,迈步进院儿,大院中几十位黑衣女子列队站定,叶君桐穿过众人直达前厅,她背手打量着堂内布置,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落座。
桑安在她身旁,细细打量着院中众人,随后高呼一声。
“拜!”
几十黑衣女子齐齐半跪,手中宝剑举过头顶。
“恭迎家主!”
叶君桐坐在上首,目光缓缓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她勾勾手,花十娘上前,她侧头:“再去帮我找个人。”
花十娘偏过头听着,点点头道:“是!”
随后又道:“家主,酒楼一切都备好了,就差牌匾了,我们想着,还是要家主亲取。”
叶君桐起身跨步出门,正值春日,冰雪消融,地上出现些小水洼,阳光洒在身上带来丝丝暖意,一阵春风拂过,有些凉。
冬天已然过了。
不知世子府中的水池是否依旧刺骨啊..
她笑笑,挥挥手,似是拂去些许尘埃。
“就叫,临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