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因果应该被斩断吗?
“你知道有人在搜你的魂,那你多少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毛煦熙坐在审讯室里,看着王力男正伸展着自己的手掌,欣赏着自己的指甲,似乎并没有把毛煦熙的画听进去。
“你知道我是有办法把你拉出来,把你锁进灵坛里,再把你送到那个人的手上。”
王力男浑身一震,恶狠狠地抬眼看向毛煦熙,毛煦熙勾唇笑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唯一可以跟要搜捕你魂魄那个人拼一拼的人。”
毛煦熙的声音已经没有昨日嘶哑,进来时还吃了颗喉糖,现在嗓子的状态比昨天好了不少。
“我不相信你们。”
王力男,不,此时应该叫她林丽,林丽摇了摇头,低下了头,却又抬眼看向毛煦熙的反应,就像个怕水的孩子用脚趾试了试水的深浅和温度一样。
“但你也只能相信我。”
毛煦熙说完后,林丽皱着眉头,压着声音道:“你跟你师傅一个样,怎么可能会帮我!”
“你始终没有明白我师傅用结界把你们困起来的原因。”
毛煦熙顿了顿,她知道自己如果不解释的话,很难说服林丽把她知道的事都说出来:“你们的生命在最惊恐中逝去,是很容易散的,这也是搜魂的人最好的下手时机,而我师傅的锁灵结界虽然把你们一直困在一个地方,但也是最好的固魂办法,搜魂的人也找不到你们。”
“可你知不知道在那个地方,我们会重现再重现死时的痛苦,五年,整整五年,那里比地狱还可怕!”
林丽激动起来,即便双手扣在固定椅的约束带上,却依旧想要挣脱束缚,神情痛苦,仿佛又回到日夜被火炙烤的地狱。
“你们已经身在局中,我师傅不知道那人布的什么局,无法破局,唯一能保住你们的只有这个办法。”
毛煦熙依旧冷静,一旁是余泉,他进*来是怕有什么突发事件,徐威说了,不能让毛煦熙受一丁点伤害。
“你知不知道,一旦被捕魂,你会一遍又一遍的经历死时的痛苦直到魂飞魄散,因为你的痛苦就是对方炼鬼的养分,你的魂就是祭品。”
毛煦熙顿了顿,冷哼一声:“到时候你才是真正连灰都不剩。”
听到这里,林丽浑身一震,激动得情绪缓缓平复下来,过了几秒才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在事后把我灭了?”
“灭了你对我没有好处,损我阴德。”
林丽听到这里,眼神开始闪缩犹豫,毛煦熙便接着道:“这是一个很容易做的选择,不跟我合作,你必灰飞烟灭。”
林丽思索一番后,点了点头:“我跟你合作,你想知道什么?”
“告诉我你感应到的那个人所有的事。”
林丽的魂在局中,她跟施术者是相互感应的,只是两者的感应都因为被结界断开了五年,所以画面会相对模糊。
“男人,喜欢穿黑色的中式长衫,手里拿着一个画有八卦的袋子,脸白白净净的,身上有很重的消毒水味道。”
消毒水?
毛煦熙皱起眉头,这个人身上怎么会有消毒水的味道?
“我只能感应到这么多。”
林丽说完后,低声问道:“你们要重启旧红木村这个案子?”
“如果找到新的证据,我会让徐威申请重启。”
毛煦熙的目的一直都是为了这个,无论如何她都要重启旧红木村案子。
“我答应你的事会做到,你所承受的痛苦和所做下的事,就不该留给我批判了。”
林丽勾了勾唇,冷呵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后悔的神色,眼底蕴含着的除了对世间的愠怒,还有刺骨的冷漠,是当鬼太久了,已经没有人的温度了吗?
“你后悔过杀人吗?”
“你问谁呢?”
林丽低笑,然后摆了摆手:“不过无论你问谁,答案都一样,不后悔。”
“毛煦熙,你倒不如问一问那两个男人,有没有后悔伤害过王力男,问一问那些死去的畜生,他们有没有后悔过嘲笑我,因为我的外貌把我说得一文不值?”
这一瞬间,毛煦熙忽然明白了。
世间的恶都是一个循环,这便也是因果。
怎么斩断这个循环呢?忏悔吗?毛煦熙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幼稚,忏悔是必要的,可并不能斩断因果。
然而,因果真的应该被斩断吗?
**
毛煦熙感觉被这个案子弄得有些头昏脑涨,想找个能量高的人吃吃午饭,恢复一下元气。
给周袅袅发了个信息后,毛煦熙就直接打车去了医院,只是没想到被她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而她终于想起自己遗忘的事了。
按照周袅袅之前给过她的信息,毛煦熙来到了五楼找周袅袅的办公室,想着如果她没空,自己就在办公室外头等她一会儿,没想到从那道虚掩的门缝间……
“莫霜,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周袅袅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莫霜,把莫霜圈在她可控制的范围里。莫霜却丝毫不慌,抬头看着周袅袅,看得专注,像是要把她的五官都刻在眼底一样。
“怎么,现在没有什么家庭顾虑了吗,可以来找我这个小三了?”
莫霜皱了皱眉头,抬手整理了一下周袅袅有些凌乱的领口:“我离婚了。”
这句话让周袅袅瞬间怔住,还不等她说什么,莫霜又道:“当年拒绝你,就是不想你背负小三这个罪名,现在……”
说到‘拒绝你’三个字,周袅袅冷笑一声:“现在?”
周袅袅半眯着眼,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你以为我还喜欢你?”
“是。”
莫霜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她双手顺着周袅袅的领口缠上了周袅袅的脖子,纤白的手指轻轻扣住周袅袅的后颈。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指腹摸到了周袅袅的鸡皮疙瘩,还有她温热肌肤下的微微颤抖。
明明自己是被周袅袅圈在不可逃的动作里,可此刻的囚徒却是周袅袅。
“袅袅,你刚才见我的第一眼,脸还是红了。”
莫霜的声音不大,不轻不重,正好都落入了周袅袅的耳边。周袅袅缓缓低下头,两人之间只有半个拳头的距离:“这是我气的,不行吗?”
“不行。”
莫霜微微抬颚,红唇就轻轻扫在了周袅袅的唇边,周袅袅顿时浑身僵住,浑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我找了你很久,我知道你还在等我。”
莫霜顿了顿:“我说了不会食言,你怎么就跑了,怕我不要你?”
周袅袅没说话,却没拒绝莫霜勾.引般的轻吻,莫霜继续道:“对我这么没信心?”
周袅袅这个时候要站直,却被莫霜扣在她后颈的手拒绝了:“生气了?”
“我还要去查房。”
周袅袅说完后,莫霜依旧没有放开她,又一个浅淡的吻落在周袅袅的唇边:“所以周医生,做我女朋友,好吗?”
“莫副局,你这副样子,你的下属知道吗?”
眼角含着柔意,连带春.色,唇角微微一勾都是欲念,在那正经的正装之下,到底藏了多少温热?
“我认为你不会想让其他人知道。”
周袅袅一听,忍不住倾身轻轻咬了咬莫霜的嘴唇:“想要我做你女朋友可以,追求我直到我满意。”
“可以。”
毛煦熙放轻着手脚走到五楼的楼梯间,一手捂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背靠着墙,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是了,是了,莫霜就是当年周袅袅当年追求的女人,当时只听周袅袅说那个女人的年纪比她大一些,而且还提到什么家庭的。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提过一次那个女人的名字,那就是莫霜,自己当时只是顾着照顾醉猫,并没有真正记住这个名字,没想到……
毛煦熙还以为那个女人的家庭不支持她的性取向,现在才知道所谓家庭是她已婚!
难怪周袅袅当时还瞒着自己追求她,等到追不到才来找自己哭,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曲折!
我靠!袅袅你这家伙玩得挺大,而且那个女人居然是自己的上司!
老天,她刚才居然看到自己的上司和闺蜜亲在一起!!
几个深呼吸之后,毛煦熙脑子里那嗡嗡嗡的声音才稍微散去,她知道偷看不道德,但是能看到这么大的瓜,谁还管道德啊!没想到莫霜平时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在周袅袅面前居然这么诱!
想到这里,毛煦熙的手突然有些抖,因为她想起某个晚上,萧韫言也是这么诱的,诱着自己去吻,去摸,去深入。
老天!
毛煦熙捂住自己的脸,红得发烫。
这些平时正正经经,不苟言笑的女人诱起来为什么这么要命!
等等,我来医院干啥来着?
刚才的画面太过有冲击力,以至于毛煦熙脑袋一片空白,这下才想起来要找周袅袅吃饭。
滴滴……
毛煦熙的手机响了响,这个时候周袅袅才回复刚才毛煦熙在来医院之前发来的信息。
周袅袅:【毛毛~我有点事,今天就不能跟你一起吃了,下次,下次一定行!】
毛煦熙没有意外,如果放在平时,毛煦熙好歹也要把周袅袅抓起来骂一顿,可现在周袅袅可是难得等到了当初她口中那个负心人,她当然不能不识趣。
毛煦熙:【行吧,就下次。】
才发完,毛煦熙就想着要不要在医院附近对付一顿,然而就在此时,好巧不巧,有一条信息进来了。
萧韫言:【你在哪里?一起吃饭吗?】
天,自己那位负心人也来了。
第52章
世间对美的定义始终太片面,然而美从来都无法被定义,所以它才美丽。
餐厅包厢里,毛煦熙看了一眼菜单,又看了一眼萧韫言,脑子就像是触发了什么被动技能一样,会不断想起刚才周袅袅和莫霜那一幕,也会想起萧韫言在床上那勾人的眼神。
“你耳朵为什么红了?”
萧韫言习惯了会在毛煦熙看菜单的时候看她几眼,看看她往哪个菜单的哪个区域看很久,自己再猜猜她想吃什么但不敢点的,自己就点些。
没想到今天有意外收获,毛煦熙目光有些呆滞,不是有心事那种,而是不知道想起什么令她尴尬或害羞的事,因为她耳朵都红了。
萧韫言觉得毛煦熙特别可爱,害羞或尴尬的时候,耳朵会红,生气的时候眼睛容易红,情绪一下子就能被看穿。
不过,萧韫言倒是不明白毛煦熙为什么看个菜单都能害羞。
“没什么,有点热。”
毛煦熙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便随意点了一份炒饭。她现在所有心思都留在医院里,吃饭都没心思了,吃瓜已经吃饱了,又大又甜。
萧韫言也不拆穿毛煦熙的谎言,能看到她这副可爱的模样已经很满足了,如果这背后还与自己有关的话,那就更好了。
两人都点了菜后,萧韫言才问:“你刚才怎么在医院,不舒服?”
这才是萧韫言担心的,刚才她来接毛煦熙的时候,见她风风火火的,好像有点惊魂未定的模样,自己就没多问。
看样子,身体没什么问题,但萧韫言还是担心有什么事。
“没有,去找袅袅,但她没空。”
毛煦熙简单地交代了之后,说回案子想要转移注意力,再想下去,她的耳朵就要着火了。
“我可能要请假去一趟京城。”
“你想要去找那个姓闻的命理师?”
萧韫言担忧起来,见毛煦熙点了点头后,她又道:“我已经拜托人去查了,你不要亲自去,好吗?”
“你……拜托人查了?什么时候的事?”
萧韫言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在知道那个人姓闻之后,我就拜托在京城的朋友帮我查一查,相信很快机会有消息了。”
萧韫言说完后,又往自己的包里拿了一份杂志:“本来想着休息日的时候再给你慢慢看,但现在我想用这个换你的答应。”
萧韫言把杂志递给了毛煦熙,这是跟每日日报同出版社的杂志,封面是某个当红的女明星,穿着深色的西装,摆着酷酷的姿势。
这下毛煦熙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她不追星啊!
“这是……什么意思?”
萧韫言抬了抬颌,示意毛煦熙仔细看封面的内容。杂志封面两旁有一些重要的内容,毛煦熙很快就看到了张蓉意的名字。
“这……!”
毛煦熙一时噎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满心都是感动。
“我在家听到你给报社打电话,想要刊登张蓉意和容书卿她们的故事,不知道什么缘由,你挂电话时愁眉苦脸的,我就知道事情不成。”
毛煦熙有些尴尬地努了努嘴,这能是什么缘由,不就是钱不够嘛!
萧韫言顿了顿,续道:“我本来也有这个打算,便去做了。”
萧韫言说完后,诚恳地看着毛煦熙,道:“所以,我能用这个换你不去京城吗?我总觉得那个命理师很危险,我怕你会出事。”
毛煦熙能看到萧韫言眼底真切的担忧,眼角都红了,好像自己不答应,她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当然,萧韫言是不可能哭的,至少……不是在这里。
毛煦熙不知道想起什么,耳朵又红了起来。
“我答应你就是了,别这么看着我。”
毛煦熙实在受不了萧韫言这种恳切的眼神,好在这个时候饭菜送上来了。
“嗯。”
萧韫言见毛煦熙答应下来心情不错,席间还跟毛煦熙谈论了杂志里的一些内容,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今天一天都觉得愉快。
下班前,毛煦熙去了临时羁押室见王力男。
一盏惨白的吊灯挂在高高的天花板上,把封闭的临时羁押室照得敞亮,好像一切妖魔鬼怪都会无所遁形。
王力男的手被手铐扣在床头,因为他具有攻击性,所以被限制了行动。
“王力男。”
毛煦熙唤了他的名字,王力男抬起头看向毛煦熙,眼神怔怔的,像是丢了魂一样。
“你喜欢什么样的裙子?”
毛煦熙背靠着墙,语气并非嘲讽,反而非常认真。她看着王力男眼中重燃光芒,然后又逐渐湮灭:“关你什么事?”
“想要嘲讽我吗?”
王力男随即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无目的地看着某处发呆。
毛煦熙低笑,没有说什么,她靠着墙坐了下来,一只脚曲起,一只脚伸直,姿态轻松:“虽然跟你这个杀人犯说这些并不是我的风格,但你的罪孽会由法律去判断,也会有你自己的因果,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
王力男坐在床边看着毛煦熙,疑惑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能说自己可以共情你,毕竟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不过我也曾是个不被人接受的人。”
毛煦熙低笑,沉默了几秒,然后道:“我修茅山的,相信你也知道,在现代社会,尤其是年轻人,对于这一类的修行都是归类为封建迷信,毕竟我也没有正经去过道观学习。”
“书包里倒浆糊,桌子上写满神棍,迷信,封建,书本也经常被画花,他们都笑我,说他们也会画符,然后一直在我的作业本上乱画。”
王力男听得认真,眼神一直落在毛煦熙那张带着几分自嘲的脸上。
“当时我师傅……也就是我姑姑来到学校后,啥也没说,直接往那群学生的身上打了个印,吓唬他们说他们接下来一年都会走霉运。”
毛煦熙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眼角却带着些许泪水:“其实哪有这种术法,就算有也不可能这么简单,但是那些人愣是被吓到了,一整年都战战兢兢,心神不宁的,笑死我了!”
毛煦熙一边笑,一边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王力男的眼神却慢慢地沉了下来:“为什么要笑,你明明很伤心。”
毛煦熙愣住,眼神沉了沉,嘴角扯开一抹苦笑:“你的心思很细腻,想必很容易感受到别人对你的一切情绪,所以你也很容易被这些负能量侵蚀。”
王力男闭口不言,抿住的唇藏了太多说不出口的故事。毛煦熙又接着道:“但学会钝感力是很难的,至少我还学不会。”
“后来呢?”
王力男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后来,上了大学情况就好了很多,还遇到了一些很好的人,当时我甚至都不敢相信,原来除了我师傅之外,还会有人愿意接纳我。”
毛煦熙这次的笑柔和多了,她道:“我以前真的想过放弃修习茅山的,当时年纪轻,不知道这有什么用,还让我受尽嘲笑。”
“我师傅什么都没告诉我,说会尊重我的决定,最后我咬牙坚持下来,也是为了不让我师傅失望。”
毛煦熙顿了顿,抬眼看向王力男,道:“但这么多年,我终于明白了我学茅山不是为了治鬼驱鬼,而是为了触碰灵魂。”
王力男怔住,他直直盯着毛煦熙,眼眶微微泛红。
“你的灵魂本该很温柔的。”
有时候毛煦熙不喜欢‘本该’这两个字,这写满了遗憾与错误,可这世间偏偏有很多‘本该’的无奈。
王力男流出眼泪,低头笑着,开心中还透着一丝自嘲。
“我已经从里到外都烂透了,温柔早就没有了。”
王力男忽然想起了小学时为了保护几个小女生被狗咬伤的自己,中学时听邻居妹妹说了一下午的委屈,最后她还说要买个冰棍报答自己。他还想起小时候村里有只小黄狗,他怕它会饿,天天都偷偷留点饭菜给它吃。
他不是天生就是个恶魔,他也曾感受过爱,也给予过爱。
“我的生理是个男人心理却是女人,男人不认同我,女人也不认同我,我活在这个世上,就像是个垃圾一样,谁都不要我。”
王力男顿了顿,抬头看了眼那刺眼的白光,随即又闭上眼睛:“阳光好像一直都照不到我。”
“我只是想穿好看的裙子,学化妆,把头发留长,想着有条件以后就去做手术……”
王力男说到最后笑了出来,道:“可是我的头发被我妈一次次剃短,她随时监视我的手机,不让我接触化妆品,钱不让我拿着。”
“她总是这样,从小到大都不会让我做我想做的事,只会让我做她想让我做的事。”
王力男说着,浑身都在颤抖,仿佛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好像有许许多多看不见的伤口又在流血。
“怪物……她说我是怪物。”
王力男笑着流泪,他道:“我明明什么都跟着她说的做了,可只要我多看一眼漂亮的裙子,为自己喘口气,她都会说我是怪物。”
“你说,我到底是男还是女,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王力男这句话落地之后,临时羁押室陷入了一片沉默,二人在对视中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残留的泪光,就像是在昏暗的世界中,依旧在努力发亮的光芒。
“你自己不是有了答案吗?”
毛煦熙顿了顿,低笑了一声,清脆地回荡在临时羁押室中,添了份灵动的气息。
王力男沉默了数秒后,道:“我喜欢粉色的连身裙。”
“好。”
王力男又有些不确定,他道:“我穿上裙子,是不是很难看?”
毕竟他的硬朗,他的发型,都是按照张燕的要求来的。
毛煦熙愣了愣,含着泪光的眼角浮现一丝柔和的笑意:“你知道美的定义是什么吗?”
“什么?”
“没有定义,那才是真的美。”
第53章
美是什么?美是你眼中的温柔与光芒。
翌日,毛煦熙从临时羁押室里出来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怔怔看着手上裙子的王力男。
可惜的是,这一套漂亮的裙子他始终是穿不上了,但也算是圆了他一个愿吧!
“等等。”
就在门关上之前,王力男叫住了毛煦熙。他把裙子放到床上,扭头看向毛煦熙,那一眼,毛煦熙便知道他不是王力男,是林丽。
毛煦熙跟同事说了一声后,又走了进去:“你想说什么?”
“把我送走之后,也烧几件漂亮的衣服给我吧!”
毛煦熙听了后,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可以。”
“对一个杀人犯这么好,你的同伴不会觉得你很奇怪吗?”
林丽双腿交叠起来,抬头看向毛煦熙,心中尚有余恨,可想到被捕魂的可怕,林丽便觉得毛煦熙没有那么可恶了。
“在公事上我已经做完我该做的,我没有什么可诟病的,而现在是私事,我的私事由不得别人来评价。”
说完,毛煦熙就要离开,林丽马上道:“我不是一开始就是恶人。”
毛煦熙的脚步顿在门口,林丽说了下去:“但我不后悔。”
毛煦熙的呼吸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之后缓缓吐了出来,最后离开了临时羁押室。
好多人都会说,每个人都在面对恶意,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变成恶人,成为恶人还是成为好人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以前,毛煦熙会觉得这句话有道理。可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毛煦熙觉得这句话现在才是至理名言。好多人觉得既然可以自己选择,为什么要去做坏事,可有时候局外人又怎么看得清呢?
别人能做到,为什么你做不到这句话,在毛煦熙听起来是诅咒,是站在道德高点的绑架,是掐住你脖子的那只手。
毛煦熙只相信,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毛煦熙刚回到办公室,萧韫言就给她发来了一条信息。
萧韫言:【明天我俩休假,今晚庆祝一下最近破了案子?】
是了,毛煦熙这才想起来,她的确答应了萧韫言要一起庆祝,而且现在案子也算半结,等她送走了林丽的魂,那么就可以专心对付那个命理师了。
毛煦熙:【好。】
毛煦熙回了一个字,萧韫言很快就回复了过来,毛煦熙不禁轻笑,这个人都不忙的吗?
萧韫言:【那我们下班一起去买点吃的?】
毛煦熙还是回了一个好字。虽然话不多,但这愿意接纳萧韫言的态度,让萧韫言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盯着手机笑得正开心。
“萧……萧医生?”
赵晓雅本来还在给萧韫言报告着研究结果,发现萧韫言没有回应,只盯着手机在傻笑,这画面的冲击力无异于看到尸体死而复生。
听到赵晓雅的呼唤,萧韫言缓缓敛起笑容,问道:“抱歉,刚才的你再说一遍。”
“好的。”
赵晓雅边说边注意萧韫言嘴角未消弭的笑意,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想象的画面还是太恐怖了,应该说这样的萧韫言柔和多了。
难道……她跟毛姐真的成了?
下班,萧韫言准时来了,毛煦熙今天除了给徐威分析一下案子,也没有什么做的,便准时下班了。不过,莫霜今天来过,穿着一身干净烫贴的衬衫西装裤,一丝不苟地跟徐威整理资料,毛煦熙是觉得有些割裂的。
莫霜的两幅面孔相差也太大了吧!
**
车上播着容祖儿的《怯》,毛煦熙莫名又想起了莫霜和周袅袅那日接吻的画面。
“你觉得莫副局怎么样?”
毛煦熙随便找了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岂料萧韫言听了这个问题后,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眼底流露一闪而过的不悦。
“怎么了吗?”
萧韫言没有回答,反问了回去。
“没什么……就是觉得,莫副局私底下,大概是个很不一样的人。”
话题止在这里,两人都没有说下去,很快就到了餐厅。萧韫言已经在网上订了餐,她很快就取了回来,打算回去吃。
“怎么不在餐厅吃?”
毛煦熙想着,反正来都来了。
“在家里吃可以看看电影,还可以喝喝酒。”
毛煦熙点了点头,接受了萧韫言的解释,而且她自己也蛮享受这样的悠闲,没有旁人的说话声,节奏慢悠悠,时间也缓缓地流过。
萧韫言打包了两道粤菜和两道川菜,这次她谁都没有委屈,两人吃得倒是挺愉快。萧韫言的书房里还有一个小酒柜,吃完后,她拿了一瓶screamingeagle的红酒出来,说是她朋友送她的。
毛煦熙不会品红酒,但听过这个名字,还是当年萧韫言给她说起红酒时提过的,谁知道自己会记得这么久呢?
年份是07年的,萧韫言一个多小时前就已经开始醒酒,现在已经差不多了,便给自己和毛煦熙倒了一小杯。
“尝尝?”
萧韫言把高脚杯递给了毛煦熙,毛煦熙看着高脚杯里的红酒,它的颜色不是张扬的紫红,而是带着阅尽世事般的克制墨红,如同萧韫言的美眸,藏着火,也藏着沉静的故事。
毛煦熙轻抿了一口红酒,那香气如黑夜里的萧韫言,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那是黑醋栗,摩卡与雪松交织成危险的深渊,入口却如天鹅绒般柔软,复杂又危险,就像眼前这个人。
会一刀刀剖心,再紧紧抓住,用她的掌心感受你的心跳。
“喜欢吗?”
萧韫言问,自己也尝了一口,她很是喜欢。
“嗯,不错。”
毛煦熙说不出多少品酒的名言来,一句不错已经是对这瓶酒的最高评价,毕竟她之前喝过的红酒都很难喝,这次是她喝过最好喝的。
“那可以多喝点,今天高兴。”
萧韫言又给毛煦熙倒了点,两人便开始边喝边说警局里的案子,说到王力男的时候,毛煦熙问萧韫言:“你怎么看王力男这件事?”
“人类认知狭隘的缩影。”
萧韫言整个身体都背靠着沙发,喝了一口红酒后,就随意端在手上:“世界很大,可是人类总喜欢用各种条条框框束缚着自己,但这是刻在基因里的生存本能。”
“因为克制,抵御未知,都是保护自己的本能。”
萧韫言喝了酒后,声音又软又沉,多了几分醇厚的韵味,好像红酒让她变得更加醉人了。
“排异,也是人类的本能。”
萧韫言耸了耸肩,又喝了口酒,苦笑道:“所以能怪谁吗?我们谁都怪不了。”
这是人的本性,只有少数人能够有这种包容未知的勇气,也只有等待社会的文明继续推进,让未知变成已知,这才能改变大多数人的认知。
毛煦熙有时候很佩服萧韫言的透彻,她好像跳出了这个世界去看,在她眼底这世界是凉薄的。
毛煦熙有些醉意了,她看着萧韫言的侧脸都变得柔和又有光辉起来,尤其是当她的嗓音响起,让整个夜晚都变得更有格调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几秒,就在沉默中,思绪在空气中翻涌,很多平时说不出口的话,在浓浓酒味的衬托之下,有了宣泄口。
“小熙,分手时我的笑,是想让你恨我的。”
“你做到了。”
毛煦熙低笑了一声,突然感觉一阵酸楚,又喝了一大口的酒。
“但我不知道原来我会这么难受,转身的瞬间,我就哭了。”
萧韫言捂住自己的额头,微微垂下头,懊悔地道:“我一直没看清自己的感情,我太蠢了,怎么能到了那一刻都看不懂呢?”
萧韫言手中的高脚杯微微倾斜,红酒几乎要倾斜而出,可最后还是被萧韫言端正收了回来。
“小熙,那天我刚到机场就折返了,我也没有跟她在一起过,我已经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萧韫言抬头看向毛煦熙,毛煦熙并没有看她,而是愣愣地看着电视里播的一部老电影《东邪西毒》,台词刚好说到那句‘有些人是离开之后,才会发现离开了的人才是自己的最爱’。
真应景。
毛煦熙有些发晕的脑袋,忽然想到了当年自己去买醉时周袅袅告诉自己的事。周袅袅也算半个医生世家,跟萧家有往来,所以跟自己说了一些萧家的情况。
萧家的水很深,豪门世家什么都说利益,里面不能有什么自主意识,一切都需要以家族的声望为先。周袅袅去过一次萧家的酒会,觥筹交错间,她看不见萧家亲人间有什么感情可言,每一言每一行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一样,当时周袅袅用了一个词去形容萧家的人——机械。
周袅袅不喜欢萧家,去过一次酒会就没有过接触,萧家的人都是精英,但都是无情无爱的精英,所有事情即便是情绪都是经过盘算的手段。
所以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萧韫言,就成了当时那个样子吗?
在环海市相逢后,周袅袅是惊讶萧韫言会当了法医,并且出现在环海市的,因为在萧家里,这么脱序的行为几乎是不可能的。
毛煦熙与萧韫言对视着,心中依旧酸楚难耐,为自己的,也有为萧韫言的,本不该心疼这个渣女的,可偏偏自己又控制不了。
“萧韫言,你知道我休学那一年都发生了什么吗?”
萧韫言摇了摇头,她打听过,可是毛煦熙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即便找到大学时跟毛煦熙关系不错的同学,他们也不知道。
“你父亲来找过我,让我不要纠缠你,否则会让我和我的师傅混不下去。”
毛煦熙顿了顿,苦笑道:“我本也不在意这些,我们当时也没有关系了,可是你萧家没有放过我,旧红木村的事里,我师傅被大肆宣扬成神棍,有你萧家的功劳。”
萧韫言怔住,手微微颤抖,高脚杯里的红酒也在颤动,像她的心头血。
“这件事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但是你的家族……”
毛煦熙没有说下去,萧韫言又怎么能完全脱离自己的家族呢?有时候在警局听到大家闲聊,偶尔也会提起萧韫言的家世,这就好像不可切割的烙印一样,一直都被打在萧韫言的身上。
“我跟他们断绝关系了。”
萧韫言放下高脚杯,挪了挪身子,倾身过去抱住毛煦熙,口鼻紧紧贴在毛煦熙的肩膀上,像一个郑重的吻。
“对不起……”
温热的气息打在毛煦熙的脖子上,一片湿热,热意蔓延开来,欲念也在作祟。萧韫言的手轻轻打在毛煦熙的侧腰上,手指稍微动一动,都像在温柔的摩挲。
“萧……韫言……”
第54章
每个人都会坚持自己的信念,在别人来看是浪费时间,她却觉得很重要。——《东邪西毒》
毛煦熙感觉自己的脑子在烧,酒精在作祟,萧韫言触碰到的一寸肌肤都被欲望占领。那致命的吸引力在摧毁着毛煦熙的理智,萧韫言身上的香味染了酒香,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名唤萧韫言的毒,蚕食着自己的身体。
偏偏那个人……
“小熙,我不知道发生过这些事,是我……伤害了你。”
很多话,萧韫言放在心里许久,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她好想告诉毛煦熙自己的抱歉,也好想告诉毛煦熙自己有多么不想失去她。
萧韫言的怀抱又紧了紧,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毛煦熙身上。毛煦熙本来就有些醉意,这下也坐不住,身子缓缓地往后倾去,只来得及把手上的高脚杯放到桌上。
“萧韫言……起来……”
毛煦熙的声音也不自觉软了下来,失去了力气,嘴里让萧*韫言起来,可是放在萧韫言双肩上的手却怎么都推不开萧韫言。
“那一年我一直在找你,甚至找到了你师傅,可是她不愿意让我接触你。”
萧韫言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打在毛煦熙的肩窝上,还伴随着一滴热泪,好像就这么几个字,就说完了萧韫言这些年的努力,用眼泪作为留白。
“后来我知道你回到了校园,虽然我已经毕业了但我是想过要去找你的……”
然后呢?
为什么没有来?
毛煦熙的心里有怨怼,当时的她依旧有什么妄想,妄想着萧韫言会突然出现道歉,那她可以既往不咎。
是啊,那时候的她依旧恋爱脑,在半醉半醒的一年里,喝到胃出血,她想着的依旧是重修旧好。
“那时候我正在跟我的家族对抗,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视野里,而且他们提过几次你的名字威胁我,所以我不敢找你。”
不是电影,不是电视剧,而是萧家实质握有商政界的资源,他们要给普通人使点绊子,要让没有家庭背景的毛煦熙没法在京城生活下去是很容易的。
他们可以在犯法的底线之上能让别人的生活变得一团糟,所以萧韫言完全不敢赌。
五年,她整整用了五年的时间不去触碰关于毛煦熙的任何消息,直到家族彻底放弃她,她才敢找毛煦熙。
毛煦熙在萧韫言说话间已经彻底躺在了沙发上,萧韫言这才缓缓地撑起身子,脸上依旧有残留的泪水,眼角和脸上的红是醉意也是泪意。
“小熙……小猫,我爱你。”
“不能失去你。”
大家都在告诉她,毛煦熙跟她不匹配,毛煦熙不会再回头,她这么执着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但她觉得很重要,重新追求毛煦熙,等待毛煦熙,这件事很重要。
毛煦熙浑身都在发颤,尤其是听到萧韫言在床上才会叫她的昵称,小毛,小猫,这让她的心软成了一片。
可是萧韫言,你的小猫这些年,并不好过,你知道吗?
毛煦熙交往过女朋友,可最长的都没超过一个星期,她以为自己失去了爱的能力,可此时此刻毛煦熙才知道……
原来,她的心一直都在萧韫言身上,就是魔障,逃不脱的魔障依旧牵扯在一段命中注定还未尽的缘分里。
她恨萧韫言,因为她伤害了自己,可偏偏自己做了跟她一样的事,心里还没把某个人忘干净就开始一段感情。
这么不负责任,这么渣,其实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伴侣。
对于那些被自己辜负了的人来说,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渣女?
“萧韫言……”
毛煦熙双手轻轻扶在萧韫言的肩膀,低声道:“你是不是醉了?”
醉了,所以那双眼没有了平日里的克制,没有了平日里的小心翼翼,如今的她把所有思念和爱意都倾泻出来,她目光所及,都是燎原之火。
“醉了。”
萧韫言微微俯身,红唇几乎要贴上毛煦熙的,温热撩人的气息全喷洒在毛煦熙的唇上:“小猫,对不起,但我真的不想失去你,骂我混蛋也好,渣女也好,我都接受……”
毛煦熙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萧韫言喝醉了口齿还能这么清晰,条理这么顺畅?
毛煦熙紧张得轻轻呼出一口气,呼吸交缠间,萧韫言已经吻了上来。红唇交缠之际,毛煦熙感觉到了那颗空虚飘荡的心忽然静止了,落地了,原来……
原来她还是一直在等,即便是用恨意,她真的好恨自己对萧韫言的情,即便深埋地下,可仅需一个吻,就能把一切都翻出来,包括那些酸酸甜甜的回忆。
“唔……小猫……”
萧韫言的手拂过毛煦熙的发,吻寸寸深入,舌尖再一次撬开那神秘的大门,好多好多的欲念倾泻而出,如洪水。
毛煦熙紧紧抓住萧韫言的肩膀,好像有一层外衣被这□□少化了,那一瞬间她只想要占有萧韫言,想紧紧抱住萧韫言,把整个灵魂都交付出去。
衬衫的纽扣不知道何时被剥落,有一团火在毛煦熙的后背烧,等她稍微回过神,才知道那是萧韫言一次又一次难以抑制的抓痕。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这是萧韫言的房间,房间里充斥着萧韫言的味道,还有很淡很淡的purepoison香味。
“为什么……”
毛煦熙看着萧韫言潋滟着水光的美眸,带着无限媚意,如今的萧韫言比五年前更具风情和韵味,每一个吐息对毛煦熙来说都带着极致的吸引力。
更别说她现在喉间还会无法抑制地发出一些诱人的声音,像哭腔。
“为什么你房间会有purepoison的香味?”
明明萧韫言没有喷香水,工作的萧韫言是不会喷香水的,为什么萧韫言要喷在房间里?
“因为……我想你,好想你。”
萧韫言的手覆在毛煦熙的锁骨上,哑着声音道:“我等了你好久,想了你好久,想吻你,亲你,抱你,还想……”
毛煦熙吻了上去,阻止萧韫言继续说下去。
这次不再是青涩的在校园里的缠绵,而是扎扎实实的欲望,是破碎后的重聚,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像是惩罚,发泄,也是彼此之间极需要的氧气。
秋天的夜被温热的水搅动得天翻地覆,空气中都带着一丝粘黏不已的缠绵感。毛煦熙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看着这不大的房间里,墙上挂了大大小小的画,画很熟悉,那个背影,那杯咖啡,那束花,那场雨,还有交握的手。
是什么呢……是了,都是她们的回忆……
**
“那……我先回去了?”
那是她们第一次约出来吃饭,毛煦熙在宿舍门口依依不舍地跟萧韫言道别,可又希望萧韫言能够挽留。或许她们可以再走一圈操场,可以再聊一会儿……
“嗯,下次再约。”
无趣的女人,毛煦熙腹诽,然后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转身离去。
就是那个背影,那日她穿着简单的淡蓝色衬衫牛仔裤,挎着一个简单的单肩包,走入宿舍中。
没想到,今时今日会入了萧韫言的画中。
后来,是萧韫言告白的,她把毛煦熙约到一个格调优雅的咖啡厅里,手里捧着一束紫罗兰。
“小熙,我喜欢你。”
萧韫言把紫罗兰递到毛煦熙的面前:“做我女朋友,好吗?”
一片紫罗兰花瓣飘落,刚好坠落到那杯浓郁的美式咖啡上,轻轻飘荡,一如毛煦熙微颤的心。
“好。”
那一天,窗边的阳光轻轻洒落,落在咖啡的那片花瓣上,毛煦熙还记得那日萧韫言的笑意中眼角还带了一丝红,像是得到了某件宝贝一样。
那时候的毛煦熙觉得自己也是可以被捧在手心上的,即便家世悬殊,可她相信萧韫言,也相信自己一定能克服一切。
还有那场雨,那是黄昏时的一场雨,她们就在一家花店里躲雨,老板娘还亲切地送了她们几支玫瑰,然后就去温室里忙活了。
毛煦熙透过那薄薄的窗帘看向窗外的雨景:“韫言,你说这场雨会下多久呢?”
萧韫言总能明白毛煦熙的想法,她牵起毛煦熙的手,一个浅淡的吻落在她的唇边,自然得像是她们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可偏偏那是她们第一次接吻。
“无论雨下多久,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的。”
她明白毛煦熙问的不是那场雨能下多久,问的是她们能够一直像现在这样多久?
可以很久很久的,毛煦熙那时候是这么想的,想必是被那突如其来又蓄谋已久的吻冲昏了脑袋,傻得以为那一场的雨能让花永远盛开。
那一年,毛煦熙总在酒吧里喝到天昏地暗,每次都是周袅袅和毛琰灼把她捞出来,也喝到胃出血进院。
毛琰灼曾严厉地责骂过自己是个恋爱脑,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可以不要,连未来都可以不要。可躺在病床上的毛煦熙听着毛琰灼厉声责骂,想的却是那一日的紫罗兰,那一日的雨,那一日的亲吻,还有那一句一直在一起。
原来自己真的会把人家的承诺当真,也会傻得去相信永远。她修习道法的时候不是早就明白缘聚缘散皆有定数吗?不是早该知道有些人是来给自己经历的吗?
可为何偏偏自己总想着回头,她会想……
想着如果没有文瑾逸那该多好,想着如果自己没有走过那日杏花树飘舞,如果自己没有爱上萧韫言……
万般皆妄念,一念生,苦难起,坠地狱,不超生。
第55章
无畏能让人类和大自然相遇,敬畏能让人类和大自然共存。
早晨的阳光暖洋洋的,从落地窗帘的缝隙里洒落,在毛煦熙的大腿上映出一道细细的金光。毛煦熙醒来的时候,能看见阳光间飞舞的光尘,还有落地窗帘轻轻飘起时朦胧的蓝天。
手怎么这么酸?
毛煦熙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正要坐起来的时候,耳边一声轻吟让她瞬间僵住。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墙上的画,鼻间萦绕不散的香味,那是属于萧韫言情动时的味道。
是刻入骨髓忘也忘不掉的味道。
毛煦熙缓缓扭过头去,看见萧韫言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瞬间连呼吸的滞住。那张温柔的脸上已经褪去了红晕,眉目柔和,好像在做什么好梦,连嘴角都不经意翘起。
毛煦熙很快就回神,昨天不至于醉到断片,只是有点醉意,余下的都是吸引力和欲念在作怪,这一点毛煦熙很明白,也欺骗不了自己。
真正醉了,那是什么都做不了的,酒后乱性是假的,借酒乱性才是真的。
她跟萧韫言做了,而且做了好多次,不知疲倦一样,看到萧韫言锁骨上和脖子上的痕迹,她就知道自己昨晚有多凶狠了。
她不是完全没有记忆,但她真的希望一切都是一场梦,怎么就……!
啊——!
毛煦熙有些懊恼,又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无措,她该怎么面对这种局面?昨晚为什么要喝酒啊啊啊啊!
她把被子压在自己胸前,然后缓缓坐起来,正准备蹑手蹑脚地下床,逃离现场。然而,就在她坐起来的时候,萧韫言一声如猫一般的低哼声让毛煦熙再一次僵住。
萧韫言醒来时见毛煦熙坐了起来,她随即也坐了起来,一手搂住毛煦熙的腰,下颌靠在毛煦熙的肩膀上。
那代表情念的味道更重了。
“小猫,你要对我负责。”
萧韫言的声音有些嘶哑,昨天即便再怎么克制,都无法阻止汹涌而出的感觉,倾泻而出的声音也成了欲望的催化剂。
后果就是,声音哑了。
萧韫言拉过被子,压在自己胸前,眼底尽是得逞的笑意。
毛煦熙一阵沉默,怔怔看着前方,当事人现在是后悔,非常后悔,昨晚怎么就跟萧韫言喝酒了呢!
“昨晚我鬼上身。”
这下轮到萧韫言无语了,随即又有些想笑,觉得这个人在做无谓的挣扎,不过无所谓……
萧韫言紧了紧毛煦熙的腰肢,鼻尖凑到她肩上嗅了嗅,是她喜欢的味道,干净的,像是被阳光晒过的热烈味道。
“所,所以不算。”
毛煦熙身体有些微颤,肩膀缩了缩,想要驱赶萧韫言触碰自己时那恼人的麻痒感。
萧韫言见毛煦熙的耳朵都红透了,当下实在是想要用舌尖去尝尝像果子一样红的耳朵,可她还是忍住了。
有些分寸,还是要把握好,不急。
萧韫言松开了毛煦熙,毛煦熙马上下了床,慌慌张张地捡起自己的衣服随便穿上,然后逃离了萧韫言的房间。
萧韫言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缓缓躺回床上,嗅了嗅毛煦熙刚才睡的位置。她的手覆上自己的左胸,扑通扑通的跳动之下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里的血肉……像在疯长了。
昨晚我鬼上身,所以不算。
萧韫言把头埋在毛煦熙睡过的枕头上,忍不住咯咯地笑了。
总有一次,你得算的。
**
毛煦熙庆幸休息日自己有生意做,不然一整天待在家里面对萧韫言,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过。
第二天上班,萧韫言也没打算遮住自己脖子上和锁骨上的痕迹,依旧穿着平时的丝质衬衫,打开两颗纽扣,露出那好看的锁骨。
萧韫言的脖子右侧有两道小小的青紫痕迹,锁骨上也有一道,这暧昧的痕迹,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她……真的无所谓?
到了警局没多久,徐威就接到了电话,说是有人报了失踪,派出所去北部郊区侦查过,发现现场有大量血迹,合理怀疑案件涉及故意伤害和谋杀,刚莫霜已经把案子转交到一队的手上了。
椅子还没坐热,毛煦熙就又拿起包包出发了,这次出动的有徐威、毛煦熙、木庭和梁大发。在电梯里,他们还是遇到了跟他们一起出动的萧韫言。
萧韫言一如既往地安静站在电梯里,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大家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可她脖子上和锁骨上的痕迹太明显了,她长得又白,很难不注意到。
本来徐威还在说话,但是看到萧韫言后,他就沉默了。整个电梯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大家有默契地不说话,每一个呼吸好像都带着疑惑,木庭更是忍不住用余光去偷看萧韫言,好像做贼一样想要挖什么大瓜。
然而,当事人无知无觉,目不斜视,腰背挺直,从容地面对电梯里沉默的尴尬。
“所以失踪的四个大学生,两男两女?”
毛煦熙打破沉默,有点汗流浃背的感觉,第一次感觉自己会在这电梯里窒息而亡。
“对……对,失踪了两天,父母来报案,说他们去郊区探险,后来就没了消息。”
徐威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而这个时候电梯的门也打开了。两队人马分别上了车,这下大家才松了口气,可是他们对刚才在电梯看到的并没有多言,毕竟……
他们怀疑‘嫌疑人’就在车里。
“他们去北部郊区探什么险?”
毛煦熙好奇,她对环海市还不算熟悉,不知道这北部郊区有什么探险的好地方。
“一家废弃的医院。”
徐威说完后,毛煦熙瞬间无语了,他们那哪是探险,一不小心命和魂都丢了。
年轻人真的是……病得不轻。这种怨魂集聚之地已经跟大自然融为了一体,无论如何都要有敬畏之心,怎么还把这件事当做游戏?探险?
人可以无畏,但不能无知。
这家废弃医院毛煦熙倒是听过,当时毛琰灼提过环海市有几个极阴地能不去就不去,其中一个就是这个废弃医院。
毛煦熙还曾经去看过这个废弃医院的资料,九九年的时候随着下岗潮爆发,大量职工失业,精神崩溃。后来这个医院就接了很多心理异常者,轻度精神病患,其中有很多都没有身份备案。
当年还有小道消息说,这个医院做了不少点击疗法和精神调控实验,没有实质证据,相信都被压下来了。毛琰灼当时有些人脉,打听到其实这个实验室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没有身份备案。
后来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医院起火了,官方说的是电路老化,但也有消息说是病人放的火,死者名单始终没有全部公布,连火灾报告都被归档封存。
之后这个医院就一直荒废,还有不少灵异传言传出来,说是夜里楼内有微弱灯光在闪,门会自动开关,破旧的轮椅还会在走廊里滑动。还有说医院的广播偶尔会发出滋滋沙沙的声音,还有人听过广播传来模糊的女声重复播报——请家属到太平间认领。
从此这家医院就成了很多人敬而远之的地方,也成了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探险的地方,其中还不乏一些流量直播主。
“派出所只在医院二楼的走廊上找到大量血迹,不能判断是不是失踪者,所以就把案子移交给我们了。”
徐威说完后,毛煦熙问:“除了血迹之外,没有找到别的线索?”
“还找到遗落在血迹旁的手电筒,他们还在现场,还没有更多的消息送过来。”
毛煦熙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师傅说当年这家医院最少死了两百人,早已积怨成煞,聚阴成狱,所谓狱,是一种比鬼打墙还要可怕的时间空间异常。
有一次,毛煦熙跟着毛琰灼去做招魂,也是在一个极阴地,毛煦熙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进去一个小时,结果出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晚上了,出来之后她才察觉到那种极致的饥饿感。
脱离了那个空间,身体才有实感,比如饥饿和疼痛。毛琰灼曾经说过,被困在异空间里的人跟我们的空间一直在交错,即便在同一条走廊上。直到异空间里的人死亡,尸体才会回到正常空间,但魂会留在异空间里。
如果人死了,那就只能招魂,把魂从异空间里召出来,可人还活着的话……那就麻烦很多了。
废弃医院在北部郊区的一个村子后面,位处三煞交汇之地,背无靠山,前无明堂,左无青龙护佑,右无白虎回旋,形如孤坟。加上周围灌木横生,许多植物都长在了医院外围,一点都长不进去,可见里头阴气之重,毕竟植物大多向阳。
毛煦熙刚下车,脚步就顿在医院的大门栏杆前,寸步前进不了。
寒风阵阵,风间有丝丝刺骨的寒意钻入毛煦熙的每一寸肌肤里,带着一股令她非常不适的腐肉味和烧焦味。那不是真的有尸体腐烂的味道,而是灵魂腐烂的味道。
此时,萧韫言从后而来,轻轻勾住毛煦熙的手指,低声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见毛煦熙立住不动,大家也就都不敢动了,而萧韫言对毛煦熙勾手指的亲昵动作,更是让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毛煦熙精神有些紧绷,没有缩手,反而回握了萧韫言的手,像是握住了某种力量一样。
“我需要请神护体才能进去。”
否则她随时会通灵,在这个地方通灵,怕是会要她半条命。必须清神明护住自己的神魂才可以。
“一会儿我请神后,你们千万不要叫我的名字,否则玄女娘娘会离开。”
“一定不要叫我名字。”
第56章
人对大自然最大的误解,就是人类不相信的东西便是不存在的。
“一定不要叫我名字。”
毛煦熙可不想在这个地方通灵,实在是太可怕了,好在现在是白天,天气不错,阳光尚好,多少能冲散一些阴气。
“知道了。”
徐威应了下来,毛煦熙便站在原地结请神印,只听她口中念念有词,一分钟左右才停下来。
毛煦熙能感觉到一股力量笼罩在自己身上,但意识依旧任由自己支配,毕竟她只是请神护体,不是请神上身。
“好了,可以进去了,进去之后不要大声喧哗,不要落单,如果感觉到意识涣散,要马上打起精神。”
毛煦熙交代过后,大家点了点头,徐威这才缓缓推开那扇生满锈,还被植物攀延在上面的铁门。
吱呀——
铁门发出尖锐的声音,仿佛随即打开了一段被尘封许久的故事。
毛煦熙这才察觉到萧韫言一直勾着自己的手指,她马上缩回手:“你干嘛?”
耳朵又红了红,本来想要进去的脚步也顿在原地,萧韫言倒是不慌不忙,慢慢凑到毛煦熙的耳边低声道:“想牵你的手。”
热气扑打在毛煦熙的耳边,仿佛要把那红透的耳朵再加把火烧到心里。
毛煦熙的耳朵好痒,心跳好快,也顾不上什么,马上跟上梁大发的脚步进去废弃医院。
“萧,萧医生,我们也进去?”
赵晓雅站在萧韫言身后,把两人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看到大瓜的兴奋感还在她脑子里叫嚣,导致她说话都不利索了。
“嗯。”
萧韫言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挺直着身板,手提着工具箱就进去了。虽然没有还没有发现尸体,但是因为出现了大量血迹,莫霜判断出现尸体的概率很高,所以一个电话就让萧韫言出动了。
萧韫言一直跟在队伍后面,毛煦熙发现了也缓下脚步,尽量与萧韫言走得靠近些。
木庭发现毛煦熙这个举动,忍不住笑着跟徐威说悄悄话:“徐队,你看她多偏心萧法医。”
徐威也笑着缩了缩肩膀,像做贼一样回了一句:“别说,人家脸皮薄。”
“我听得见。”
毛煦熙真的忍不住,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同伴挺离谱的,她离得又不算远,真的以为她听不见吗?
大家立刻住了嘴,认真投入工作。
这是旧式的小医院,一共就三栋楼,A栋面向大门,还有两栋略低的楼栋在A栋的两边,毛煦熙抬头再看一眼,更像孤坟了。
医院当然不讲究风水,这里曾是救死扶伤的地方,本就是阴阳交汇之地,可发生了那场火灾意外后一切都变了味。
现在这里,风水破败不说,抬眼看去,毛煦熙还能在医院楼栋外头,看见那一扇扇破碎的窗内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影子。
鬼影幢幢,怨灵不散,这危险程度岂是风水能够概括的。
有一个派出所的同事就在门外守着刑侦一队来,见了徐威后,同事便开始说明情况。还有两个同事在A栋楼上结伴搜索,现下除了那片血迹之外,并没有更多的线索。
警员带着众人上了二楼发现血迹的地方,才踏入医院,众人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那种寒意。很多废弃的地方都会有这种寒意,可偏偏现在这种会勾起人心底的一丝不安。
众人不发一言地上了楼,在走廊上看见了大片未完全干涸的血迹,甚至连墙上都有,萧韫言和赵晓雅一刻不耽误,马上取证了。
“你们在这里已经超过三十分钟了?”
萧韫言看着自己手套上粘稠暗红的血迹,抬头看向身板站直的警员。
“是的,萧法医。”
警员说完后,萧韫言只低声说了句‘奇怪’便再无下文。
“怎么了吗?”
毛煦熙蹲在萧韫言身旁,萧韫言才道:“血迹在这个地方已经超过三十分钟,不可能还没干,现在这种状态,血迹出现的时间最多在十至三十分钟以内。”
萧韫言顿了顿,继续道:“如果这片血迹出现不久他们就抵达现场的话不可能找不到人,有人受了伤的话不可能走远,就算人死了凶手要把尸体移走,也不可能没有任何血迹拖行痕迹或血迹滴落。”
这超出了萧韫言的专业认知范围,她继续道:“这里虽然环境湿冷,但通风不差,温度虽然也低,但是……如我刚才的疑问,伤者走不远,死者被移动不可能没有其他痕迹,或许这是凶手伪造的证据为了扰乱警方,但是血液未能凝固……”
萧韫言说到这里,便示意赵晓雅采集血液样本:“需要带回检……”
‘验’字还没有说完,木庭就咦了一声,众人朝她看去,她指了指墙上,众人顿时脸色一变。
毛煦熙倏地站了起来,走到脏污的墙边仔细地看过:“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是没有看到这个血掌印的对吗?”
毛煦熙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是多余的,进来时不止没看见这个血掌印,而且这个血掌印的血迹正往下流去,就像是刚印上去的。
空气中蔓延着诡异的氛围,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四处看去,想要看看到底还有没有血掌印出现。
暂时没有,对,暂时,大家心里都莫名地觉得,接下来还会有诡异的事情发生。
毛煦熙皱起眉头,看着那个血掌印的时候,内心挣扎不已,有这个血掌印,说明很可能在异空间的人还活着……
可如果自己的魂入了异空间,会不会回不来?
毛煦熙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心里默念了一句:师傅,你可千万要保佑我。
“我有个很荒谬的想法。”
毛煦熙开了口,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萧韫言缓缓皱起眉头,刚要伸手拉住毛煦熙却被她巧妙地躲开了。
“叫我的名字,或许我通灵后能够把人救出来。”
“不可以!”
萧韫言跟着站了起来,脸色肃冷起来:“我知道这一定很危险,不可以。”
一旁的派出所警员听得很是迷糊,不明白毛煦熙说的‘通灵’是什么,便站在一旁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毛煦熙和萧韫言在争执这件事。
“是啊,我也觉得太危险了,不要尝试。”
徐威还记得毛煦熙每次通灵后都跟脱力了一样,这一次还在这个可怕的地方,万一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跟天上的靓妈交代?
“是啊,最好还是不要吧……”
木庭也劝了一句,一旁的梁大发也点了点头。
毛煦熙其实很纠结,其实她很不想要冒险,但是如果她不冒险,她很可能就会错过救一条性命的机会。
“我可以把玄女娘娘请走,但是耗费我的力气,这是第一条路,如果你们叫我的名字,那就不耗费我的力气,这是第二条路,你们选。”
毛煦熙不过用了两秒去决定这件事,再拖下去,她怕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会死。
她曾问过师傅,用自己的命冒险去救人到底值不值得,当时毛琰灼没有回答,只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现在,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这些人罪不至死,他们就算有罪,也不该死在这个地方。
“我需要向你们借力,把你们的能量借给我,那么我的危险性会减少很多。”
毛煦熙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红绳,然后把红绳交到每人的手上,除了那个派出所的同事。毛煦熙示意他们把红绳绑在手腕上,然后道:“不要松开红绳,听到什么声音,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放手,不然我就会少了一份力量。”
说完,毛煦熙扭头看向派出所的警员道:“同志,照顾好我们,如果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很害怕,那就拉住徐威的手,他正气旺,可以稳住你的心神。”
警员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木讷地点了点头。他这才想起来总部的刑侦一队似乎是有那么一个玄乎的人,屡破奇案,难道是用这种方式……破案的?
“这样你们可以放心,如果我出现什么异常,你们就努力地叫我的名字,我的魂一定能被唤回来。”
毛煦熙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这是她能给自己做的保险,希望不会有事,但是能不能把人救出来,那就不一定了。
“我不一定能救人出来,只能看运气了。”
这也是毛煦熙能够做到的,问心无愧,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接下来……就看运气了。
“真的没问题吗?”
萧韫言知道自己劝不了毛煦熙,她一定决定了要做的事,谁都劝不了,但是她的心没法安定下来,尤其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
让这么多人牵住红绳这件事,反而让萧韫言更加惴惴不安。
“没问题,反正我死不了。”
但是掉不掉层皮就说不准了。
毛煦熙没有时间再去准备什么,让大家缠好红绳后,便和大家一起盘坐下来,最后嘱咐派出所的警员照顾好他们后,毛煦熙便道:“叫我名字。”
大家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就在毛煦熙有些烦躁之时,坐在她左手边的萧韫言缓缓开口:“毛煦熙。”
三个字把一股能量从毛煦熙身上抽离,很快毛煦熙就感觉到无孔不入的寒意,直把她冻出一个哆嗦来。
随后她的意识很快就飘散,头缓缓垂下,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睡了过去。
一旁的警员一动都不敢动,大家依旧面面相觑,然后徐威道:“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萧韫言紧紧抓住手中的红线:“不会有问题的。”
那一瞬间,萧韫言忽然感觉到自己由心底产生的壮烈感——就算是死,我都不会松开红绳的。
大家沉默了下来,只剩下一阵此起彼落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吹来的寒风。
嘭——!
一声关门的巨响吓得众人心底一阵,他们马上朝着走廊尽头看去,刚刚打开的那扇门被重重地关上,然后又缓缓地打开……
嘭——!
第57章
被遗忘在荒野处的围墙中,那场火,烧毁了多少幸福?
毛煦熙睁开眼的瞬间,还是医院的那片废墟,脚下踩着的依旧是那块碎玻璃。然而,空气却异常寒冷,而且让毛煦熙清楚知道自己在异空间的还有天色,她来的时候明明是白天,可如今窗外已经黑全,甚至还有一阵阵虫鸣声。
毛煦熙背脊一阵寒意,身子一动都不敢动,她是茅山师傅,但不是勇士,这个时候剩自己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换谁都会害怕的。
忽*而,毛煦熙听到一声细碎的声音才回头过去。一个女人靠着墙坐在地上,一手捂住腹部,鲜血的味道这才随着一阵微风飘了过来。
毛煦熙马上走了过去,蹲下来问道:“你怎么样?”
那女人缓缓抬头,见到毛煦熙后紧张得想要逃走,可是挣扎了几下,她就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呼吸重甚至带着一阵哭腔。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杀我。”
女人浑身都在抖,毛煦熙并没有去触碰女人,就怕女人会应激,她道:“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很多时候毛煦熙不想用‘救’这个字,太沉重,然而想到自己的深入虎穴来做这件事,‘救’这个字也算是配得上有余了。
女人这才抬头,脸脏兮兮的,还有些血污,她惊恐的眼神下藏着仓皇,然后哆哆嗦嗦地开口:“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女人拉住毛煦熙衬衫的衣袖,手指触碰到毛煦熙的皮肤,毛煦熙能感觉到她的手凉得像冰。
“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要快。”
毛煦熙没有多少时间慢慢听故事,她还有人要救。
“我不知道……我们走不出去,走着走着就散了,灯……”
女人抬头开向天花板早已坏透的日光灯,唇颤抖着道:“它们会亮起来……然后医院就活了。”
“什么?”
“那个人穿着病服,用,用刀子刺我,唔……”
女人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刀痕,流着血,不多,但沾满了手掌,想必那个血掌印就是她留下的。
毛煦熙听了后,扭头看了一眼女人手边染血的刀子,马上明白过来。
是幻象,幻象让女人以为有人攻击她,刺伤了她的腹部,实际上是她自己拿起刀子刺向了自己。
鬼不能直接伤害人,除非有深仇大恨,那会影响那个人的身体变化,但也做不到直接拿刀子伤人。祂们能制造幻象,让人自己伤害自己,毛煦熙对此并不意外。
只是在这个空间,稍有不慎自己都会中招,所以绝对不会久留。
“现在你站起来跟我走,你其他同伴在哪里,你知不知道?”
毛煦熙扶着女人起来,女人艰难地站起来后,道:“我,我不知道,只听到有他们的尖叫声,但是不知道在哪里,我,我好害怕……”
女人浑身都在哆嗦,毛煦熙安抚了一阵后,本想着要带她离开,可她突然想起什么,便用手指沾了沾女人的血,然后在墙上留了字——四楼走廊。
写完后,毛煦熙就带着女人上了四楼。
刚才她位处二楼,在现实空间里,二楼人最多,毛煦熙没办法在阳气太甚的地方打开空间裂缝,只有阴气在最重的地方才行。
刚才她来的时候已经观察到了,四楼的鬼影最多,想必也是聚集了最多鬼魂的地方,阴气最重,也是最容易划破空间的地方。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四楼肯定有很多危险,这些人肯定不会去四楼,所以也就一直出不去。
“一会儿你闭着眼睛,听到什么都不要睁开眼。”
毛煦熙在女人的掌心画下一道五雷符,又嘱咐道:“也不要松开我的手,相信我。”
“……好。”
毛煦熙一直拉着女人上四楼,因为要求女人闭着眼睛,所以二人的走得并不快,尤其上楼梯时更是拖慢了很多时间。
一路上,毛煦熙能感觉到很多影子想要冲过来,然而都被自己挡了回去。她的意识也一度涣散,好在有其他伙伴的加持,她没有让那些鬼影得逞,几近辛苦终于来到了四楼。
四楼墙壁一片片焦黑,看来这里就是起火点,门边的告示牌被烧毁了一大半,但是能够依稀看到写的是加护病房。
这里以前都是无法行动的病人所在的地方,又是起火点,死的人定是最多,难怪阴气最是重。
哒——
就在毛煦熙踏进四楼走廊的时候,最远处一盏灯突然亮了,大概是听习惯了这声音,女人吓得马上僵着身体缩了起来。
毛煦熙到了这里反而不害怕了,她又走前了一步……
哒——
又一盏灯亮了起来,仿佛是两支队伍,你进一步,我便进一步,谁都不退让。
“他们已经知道错了,是他们对你们缺乏尊重,行个方便,不必取人性命。”
毛煦熙说完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诡异的沉默,连虫鸣声都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腐肉味。
哒——
三盏日光灯亮起,空气中的寒意越来越刺骨,那股腐肉味也越来越浓,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叫嚣着。
“敬酒不吃吃罚酒。”
毛煦熙本来还以为能好好说会话,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这件事,可怨气又怎么能简单一句话就化解?
而且也不知道这些人在这里做了什么冒犯了祂们,罢了,救人要紧。
“我……我害怕……”
女人瑟缩在毛煦熙的身后,眼睛紧紧闭着,就怕开出一丝缝隙都会看到不该看的。
毛煦熙向前走了一步,嘴里念念有词,而她正好站到了一道门旁。门,很多时候是通往阴阳两界的通道。
很快,灯哒哒哒地迅速往她的方向打开,仿佛有千军万马袭来。毛煦熙马上拉过女人,迅速地把她推到一旁的门内:“大喊救命!”
只听女人啊了一声,被推进门后瞬间就失去了踪影,最后一盏灯在这个时候也亮在了毛煦熙的头顶。
一个眨眼,毛煦熙发现眼前不再是废墟,而是灯光敞亮的医院走廊,平滑的地板,干净的门窗,还有一个护士手托着病历表朝着毛煦熙走了过来。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活了,医院活了。
毛煦熙定了定神,直视着那个护士,她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可是身上却有一股很淡的烧焦味。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病人的家属,现在不是探病时间,你不能来这里的。”
护士说着说着,忽然流下了血泪,可她无察无觉,还给毛煦熙说着几层几层是什么,让毛煦熙离开这里。毛煦熙轻轻抓住护士的手,护士有些愕然地看着脸色逐渐苍白的毛煦熙,问:“怎么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护士正要伸手过去给毛煦熙探探额头,毛煦熙打了个激灵,眼底浮现一层雾气:“别责怪自己,我知道你很努力了。”
护士怔在原地,血泪还在流,眼神却空洞地看向毛煦熙。
“我知道你想背他们离开,可是……你一个人没办法做到,不要责怪自己了。”
护士像是想起了什么,踉跄的后退了几步,病历表全洒在地上。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失神道:“我,我死了……”
“我,我救不了他们……”
护士跌坐在地上,皮肤寸寸燃烧,红黑色的像碎片一样掉落,然后她开始痛苦地吼叫起来,可目光依旧看着那一间间紧闭的病房。
“你已经尽力了,不要责怪自己,真的。”
护士又看向毛煦熙,张了张嘴,道:“快跑,很,很危险!”
毛煦熙后退了一步,便看见病房的门吱呀地全都缓缓打开了,浓烈的腐肉味和烧焦味直冲毛煦熙的天灵盖。
“快……快跑!”
护士说完后,毛煦熙转身就跑,心里还忍不住暗骂一句该死。这阵仗这么大,她可不敢一个人去抗。
毛煦熙快速地往下跑去,然后发现后背一阵灼热,原来是一团火光正在四楼燃起,这可把她吓得一步都不敢停留。
突然,楼下隐约传来几声巨响,毛煦熙不知道是什么,但也吓得够呛。她不断地默念着九字真言,就在跑到三楼的时候,正好看到衣衫破破烂烂,迎面而来的一对男女。
“啊——!”
女人见到毛煦熙的时候尖叫了一声,然后两人吓得脚软倒在地上。毛煦熙马上冲过去,问道:“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们有没有事?”
那一滩血……不是刚才那个女人留下的,那么应该还有更严重的伤者才对。
“没,没有,快,快救救我们!”
男人抓住毛煦熙惊恐地祈求着,然后还不断地回头看去,好像刚才是被什么追赶过来的一样。
毛煦熙迎着微弱的光芒仔细地打量了他们,有不少擦伤,但并没有大伤,先是安心,可随后又更加担心起来。
还有一个人,肯定受了很重的伤。
现在四楼是上不去了,那里怨灵聚集,她没办法带着两个惊惊慌慌的人上去,这个情况,她该怎么克服?
现在只能用法术聚拢阴气,自行制出空间裂缝来。
毛煦熙让二人站定,然后问:“你们被什么追赶?”
送他们出去前,毛煦熙想要多收集一些情报,知己知彼总是好的。
“一群医,医生,他们要抓住我们,说我们是病人不能乱跑,让我,我们乖乖待在实验室里。”
实验室?
果然。
毛煦熙听完后,点了点头,准备聚拢阴气。聚拢阴气就意味着招鬼引鬼,所以‘门’开了后一定要马上把人送出去才行。
毛煦熙刚踏出天罡步,三楼走廊尽头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那对男女吓得躲在毛煦熙背后,毛煦熙自己也惊出一身冷汗,她抬眼看去,发现一阵虚影渐渐显形,一个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朝他们走来。
“不乖一点,是要上电击椅的哦!”
为首的人满头白发,大半张脸都被烧成焦炭,白大褂上又是焦黑又是血迹,正朝着毛煦熙笑着。
因着他笑的动作,脸上焦炭的部分被勾动脱落,大半张脸瞬间坍塌,吓得毛煦熙也不得已后退一步。
该死的!!
第58章
藏在无尽怨恨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不乖一点,是要上电击椅的哦!”
毛煦熙看着那块块掉落的焦肉,心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她甚至都不敢看其他医生是什么模样,这比她看鬼片恐怖百倍不止。
“怎么办!救命……救命!”
那对男女躲在毛煦熙身后,慌得几乎腿软,想跑都跑不掉,毛煦熙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她是魂魄入了异空间,没有肉身的加持,法术没那么厉害,但她能借其他人的力量试一试。
毛煦熙踏出天罡步,手结金刚印,然后一掌推出,那些破破碎碎,焦焦脆脆的医生顿时寸步难进。
“我挡住祂们,现在我要送你们离开,打起精神!”
毛煦熙随机背过身,朝着那对男女看去,再一次踏出天罡步,口念拘魂咒:“吾奉太上老君令,急急如律令,摄招幽冥,魂归罡位!”
很快,毛煦熙就感觉到了阴风吹来,她马上拉着那对男女,道:“走进门里去,快!”
毛煦熙把二人推进门内,那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送走了这两个人之后,毛煦熙也不敢多留,正要往楼下赶去,可抬头一看,发现原来的门变成了墙壁。
地狱无门……地狱无门……该死的,被堵了!
毛煦熙转过身去,才发现走廊里聚满了‘人’,刚才自己的拘魂咒把很多阴魂都招了过来。护士,病人,医生,满满地站在了走廊里,他们目光呆滞地看着毛煦熙,身上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腐肉和烧焦味几乎要把毛煦熙淹没。
“呕——!”
毛煦熙干呕了起来,不止是因为那难闻的味道,更是因为这些阴魂的能量正冲刷着她这个阳魂。
“你们是不可能把我留在这里的。”
毛煦熙背靠着墙,站直身体,呼吸有些乱,脑子里窜出一个念头,她想起了刚才那个护士。
这里……不可能都是心存恶念的鬼。
毛煦熙——!
忽而,空气中传来一声呼唤,男男女女的声音都有,毛煦熙听到后,很快就发现身后那堵墙开始被无形的力量凿开一道道裂开。
是他们在叫我。
**
“毛姐!”
木庭吓得有些急,见毛煦熙脸色苍白,冷汗直流,浑身颤抖,还流了些鼻血,谁见了都担心。
“毛煦熙!”
萧韫言喊了毛煦熙的名字,众人这才想起毛煦熙的吩咐,马上喊了起来。大家此起彼落地喊着毛煦熙的名字,毛煦熙的情况才慢慢地好些,至少不再颤抖了。
此时,三个警员带着三个人下来了,其中一个人腹部受了伤,已经叫了救护车,另外两人惊慌得一句话都说不了。
“是,是她……”
第一个被救的女人指着毛煦熙:“是她救了我。”
另两人也点了点头,警员啧啧称奇地看着仿佛在做什么古怪仪式的一队队员……
难道真的那么玄乎?刚才怎么找都找不到,看到墙上出现‘四楼走廊’四个血字后,警员就马上上楼了。他正要把女人扶下楼,就听到三楼有人喊救命,正好另外两个警员也过来了,这便一起回到二楼了。
明明刚才搜了楼都没听到动静,也没看着人,怎么一队摆了这个阵后,人就出现了?
真的……这么玄乎?
**
毛煦熙见身后那堵墙的裂痕越来越多,心神也越来越稳,便马上踏出天罡步,本来朝她看来的阴魂全部怔了证,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还有一个人还没救出来,她还不能离开这里,该死的……即便有伙伴们加持,她也撑不了这么久啊,那个人到底在哪里?!
“毛煦熙!回来!不用找了!”
此时,她听到了萧韫言的声音,定了定神,继续听了下去。
“还有一个人在二楼,找到了。”
找到了?
毛煦熙思虑了两秒,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人不是她救的却出现在二楼,那就说明……
她叹了口气,然后双手结金刚印,正要一手拍在身后的墙上,墙上的裂痕又多了一些。毛煦熙准备逃离这里,然而,一道声音却缓缓传来。
“你知不知道是谁放的火?”
那个白发医生从阴魂间走了出来,被烧毁的大半张脸里,毛煦熙还能看到祂的舌头在动。
老天,好恐怖!
毛煦熙明白自己应该要离开的,不应该听祂继续说下去,可是她就是好奇,好奇接下来这个人会说些什么。
“文霆艮。”
白发医生桀桀笑了两声:“人体实验室他提出的,怕被发现,把这里所有人都灭了口!”
白发医生说到激动的时候,毛煦熙甚至能在他嘴里看到火光。
“而我……!我却替他顶了这个罪!”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有烟灰弹飞出来,怒吼道:“可他在这件事之后,连名字都不曾出现过,他明明是这家医院的老板!”
白发医生指着毛煦熙,低声道:“你们都是不明所以的人!”
毛煦熙怔在原地,白发医生的强烈情绪如同海浪一样涌过来,阴气袭来,这让她感觉到异常的不适。
“我们所有人都被这个真相困在这里……你……不如留下来陪我们?”
说完,那白发医生举起手术刀,要朝毛煦熙跑去,毛煦熙吓得马上敲打墙壁。
该死该死——!
毛煦熙————!
一声极大声的呼唤给予了她很大的能量,毛煦熙马上一拳打破了那堵墙,然后那堵墙轰然倒下,就在那个白发医生一刀划下来之前,毛煦熙马上往坍塌的墙跳了出去。
画面顿时天旋地转,等到毛煦熙睁开眼,自己终于回到了现实时空,顷刻间她的身子完全脱力,往后倒去,一旁的萧韫言马上把人托住。
还不等萧韫言开口,毛煦熙就退开了萧韫言,然后迅速地站了起来,扶着墙吐了起来。
“呕——!”
毛煦熙把今早的早餐全都吐了出来,可吐完之后人都清醒了许多,萧韫言这时又走了过来把人扶住:“你怎么样?”
“有点累,没事。”
她几乎整个人脱力地靠在萧韫言的怀里,闻着萧韫言身上的香味,终于安心了不少。比起刚才那浓烈的腐肉味和烧焦味,萧韫言的味道真的能让毛煦熙大大安心。
其他人也想要上前去关心,可是看到她们两人都贴在一起了,过去打扰好像不太好。
毛煦熙有些不舍萧韫言的怀抱,但还是强撑着站直身体,不再靠在萧韫言身上,然后转身过去,看向众人,看到自己救出的三人都在,这才安心:“救护车叫了吗?”
“叫了,应该快到了。”
回答毛煦熙的是被吩咐守在这里的警员。
毛煦熙这才安心,然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毛姐,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都流鼻血了!”
木庭这下才凑了过来,指了指毛煦熙的鼻子。毛煦熙这才抹了抹自己的鼻子,指腹上沾到了一些未干的血迹。难怪总是闻到血腥味,原来是因为流鼻血了。
“没事,正常,用力过度了。”
她没有办法一个人对抗这么多的恶灵,而且她没有开坛,没有借神力,甚至还落入异空间里,这根本不可能对抗。
她想起了最后那个白发医生说的文霆艮,这个名字她知道,可太知道了。
“毛姐,一会儿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不要大意。”
刚才都把他们吓坏了,本来毛煦熙已经停止颤抖了,可最后她突然浑身抽搐起来,萧韫言吓得大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没过几秒毛煦熙就醒了。
还真是惊险。
“还有一个人死在了二楼?”
毛煦熙问。
“对,我们刚又上去走了一趟,没想到走到二楼就看到了……尸体,他就吊死在走廊上,可刚才明明没看见……”
其中一个警员开了口,他依旧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先去验尸,你好好休息。”
萧韫言见毛煦熙真的稳定下来了这才安心,正要站起来带着赵晓雅一起上楼,毛煦熙却拉住了她的手:“我也一起去。”
“不行。”
“行。”
毛煦熙顿了顿,然后缓缓站起来:“我还可以走动,也想看看那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毛煦熙是担心,毕竟这个地方阴气实在是太重了,她不放心萧韫言一个人上去。不等萧韫言回答,毛煦熙再一次请神护体,萧韫言见劝不了她,便也不再劝,扶着她一起上去了。
木庭,梁大发和徐威跟在三人身后,距离远了些,木庭才开口:“她俩……是谈上了吗?”
“看起来……好像是。”
徐威也不确定,但是萧韫言对毛煦熙的偏爱这么明显,又住在一起,会谈上也很正常吧!
毛煦熙这次是没听见了,她现在满心都是二楼的那具尸体。就在上楼的时候,萧韫言低声道:“不要责备自己,你自己做了自己该做的了。”
“嗯。”
自责倒是没自责,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如果自己能够再快一些,或许就能救出所有人。
然而,这个世界是没有如果的,这一点毛煦熙比谁都清楚。
台阶一步一步地走上去,终究能达到终点,可真相呢?
这数百人命被烧死的真相,又如何一点一点地揭开?铺天盖地的网早就把这里的真相都覆盖了,她又如何凭借一个人去翻开这些真相?
“在想什么?”
萧韫言问,三人走得慢,因为毛煦熙的腿在抖,大家都有默契地缓下脚步。
“在想如果我知道一个很难被揭开的真相,要如何把它揭开。”
毛煦熙很诚实,并没有瞒住萧韫言。
“我陪你一起。”
萧韫言说完后,朝着毛煦熙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可是毛煦熙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如果那个人……你是认识的呢?”
第59章
谁都有魔障,你的又是什么?
“如果那个人……你是认识的呢?”
毛煦熙的声音很轻,萧韫言却听得清清楚楚,她脚步虽然没有停下,可是呼吸确实停滞了一秒:“只要那个人不是你,我一定会找出真相。”
这下轮到毛煦熙的心不由得一滞,她低声道:“是我的话怎么办?”
“那我就跟你对抗全世界。”
萧韫言几乎时贴着毛煦熙的耳朵说的,声音好像黏黏糊糊的雨雾洒在毛煦熙的耳中,又麻又痒,又像有什么魔法钻进了耳朵里,一下子就窜到心里。
让人心跳加速。
这个场景,这个时间点分明不合适,可在这废墟之中,听到萧韫言说会为自己对抗全世界,毛煦熙竟生出几分壮烈感来。
这份壮烈感让毛煦熙相信,相信萧韫言真的会说到做到。
到了二楼,其中一名警员留在现场,见萧韫言和毛煦熙来了,他马上挺直腰背,朝她们敬礼。
“我先工作,你休息。”
萧韫言把毛煦熙交到木庭的手上后,便和赵晓雅朝尸体走去。
因为天花板破落,露出了横梁,死者就是用一条破旧的布挂了上去,然后吊死在了上面。死者的腹部上有一道伤痕,血依旧在流,沾湿了裤脚,然后在脚尖滴下。
他裸着脚,鞋子整齐地放在了一旁,钱包,还有一架摄影机也放到了地上,正好对着他。
三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放下来,萧韫言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死者的死状。死者双目突出,布满血丝,伴有泪痕,舌头伸出,嘴唇发紫,从表面上看来,很大概率是勒颈性窒息而死。
萧韫言开始验尸,而毛煦熙则是戴上手套,在木庭的搀扶下捡起了那架摄影机。操作了一番后,毛煦熙看到了死者最后录下的片段。
一开始是看到死者把摄像机拿在手里,画面摇摇晃晃的,摇晃中,她隐约看到了走廊尽头有个2字,此时的死者在二楼。然后死者把摄像机放到了窗边,对着自己,然后笑嘻嘻地拿刀子划破了自己的腹部。
毛煦熙看到的时候,心一阵发凉,他这个状态明显已经丢了魂,被其他阴魂控制住伤害自己。祂们还录下这片段,就像一种恶趣味,又像是一种警告,警告所有人不能再来这个地方。
只见死者接住了自己腹部流出来的血,怔怔地看了好几秒,这才把手上的血甩到墙上。他随后想要站起来,可脚下打滑,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他低低笑了笑几声后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二楼的血迹也是这样留下的,因为异空间和正常空间的连接,所以血迹才会出奇地凝固不了。
后来他拿着摄影机摇摇晃晃地走着,他走到底楼一个紧锁的门站了许久,嘴里一直喃喃道一句话。毛煦熙听不清,凑前去听了听,才听见他一直在说:“2000,X17号,脑干保存与意识转移实验。”
他在那道紧锁的门前念叨了很久,然后发疯地狠狠敲打那紧锁的大喊,好几下之后才骤然停下。
原来她送走了第一个女人之后往楼下跑时,那莫名的几声巨响来自于此。
随后,他发出几声痛呼,像是刚才的大动作扯动了腹部的伤口。他不再敲打那扇门,反而朝着二楼而去……
随后便见他放下摄影机,然后驾轻就熟地到病房里拿到了一条长长的布条,挂上,脱下自己的鞋子,踏上一个破轮椅,脖子一挂,脚一踢,轮椅被踢走了,人挣扎没几下就没了。
有了这个证据,就能证明他是自.杀的了,案子表面上不会太复杂,然而……
2000-X17号-脑干保存与意识转移实验,文霆艮。
这件事就复杂多了。
很快,救护车就来了,众人准备离开,可毛煦熙离开前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底楼走廊尽头那扇被锁上的大门。
2000,X17号,脑干保存与意识转移实验。
这东西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
萧韫言并没有马上回去解剖尸体,因为摄像机和现场的简单验尸,已经基本断定死者为自.杀。她一路跟着毛煦熙去了医院,寸步不离地照顾她,即便毛煦熙劝她回去好多次都无果。
“你先回去吧,我输液还要一段时间。”
医生判断毛煦熙是疲惫到虚脱,所以给她做了静脉输液,缓解脱水,低血糖和低血压的症状。萧韫言就一直坐在一旁陪着毛煦熙,就是不肯走,这让毛煦熙有些不自在了。
尤其是萧韫言看向自己时的眼神,温柔又坚定,这让她更加不自在了,耳朵都红起来了。
“不回去,我就陪着你。”
一队所有人都在忙,把毛煦熙送来医院后,其他人都回去继续跟进案子了,萧韫言当然不可能把毛煦熙留在这里。
“你这是擅离职守。”
毛煦熙想,这句话多少能让萧韫言清醒一点吧?然而,萧韫言只是勾唇笑了笑,笑意中还带着几分得意,仿佛在无声告诉毛煦熙,一队里无人可以奈何她。
好,这的确是事实。
可毛煦熙很快就想到了刚才在废弃医院的废墟之中,萧韫言对她说的那句话——那我就跟你对抗全世界。
有人的心,能够只偏向你一人而背弃整个世界吗?
就在此时,一袭白袍在毛煦熙的眼角余光中闪过,很快就来到她的眼前:“嗯?毛小姐,韫言?”
来者是文瑾逸,她好奇地看了一眼毛煦熙,然后很快目光就转向萧韫言,看到萧韫言脖子上和锁骨上的痕迹时,目光里有藏不住的疑惑和一闪而过的不悦。
毛煦熙暗笑,她还以为文瑾逸的情绪真的能做到滴水不漏,原来她可以不在意萧韫言跟自己吃饭,可是她在意萧韫言放下一切来陪自己输液。
“韫言今天放假吗?”
韫言韫言,听着真是刺耳,这下轮到毛煦熙有些不悦了。她扭头看向萧韫言,这次她没有表现出那么强烈的攻击性,只是礼貌地笑了笑:“不是,我陪小熙输液,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工作了。”
‘我们’这两个字毛煦熙听着舒服,当下并没有开口,虽然暗自欢喜,但是她还是有些不确定,怕萧韫言是拿自己来气文瑾逸的。
即便萧韫言在醉时解释过,但毛煦熙依旧没有安全感。当年被轻描淡写地抛下,让她一整年都处于情绪风暴中,而风暴眼就是文瑾逸,这让她怎么一下子就能相信,这场风暴都是萧韫言后知后觉的一场意外?
“还有文医生,以后还是叫我萧医生会比较合适。”
萧韫言说完后,毛煦熙能看得出来文瑾逸的脸色变了变,连礼貌的笑容几乎都挂不住了。
“我们私底下并没有什么交情,叫韫言还是太亲近了,抱歉。”
萧韫言说完后,文瑾逸的眼角抽了抽,手指都好像抖了一下,可她依旧勉强维持着笑容:“好,给萧医生造成困扰了。”
说完,毛煦熙趁着这个机会,问了一问:“文医生知道北部郊区那个废弃医院吗?”
“庭村医院。”
毛煦熙补了一下这家医院的名字,刚才来的路上她让木庭查了查,的确是叫这个名字。
文瑾逸扭头看了毛煦熙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诧还有刚才那些理不清的复杂情绪,过了两秒才道:“听过,怎么了吗?”
“没事,刚才就去那里办案,所以问问你。”
文瑾逸只是笑笑点了点头,然后说了一句‘失陪’就走了。
在毛煦熙看来,这次文瑾逸像是落荒而逃的,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态也稍微稳了下来,看起来萧韫言的心真的不是向着文瑾逸的。
文瑾逸走后,两人没有说话,萧韫言就时而看手机,时而看向毛煦熙,好像就这么等待着她,也是一种很好的消遣。
等到输完液后,萧韫言就开车送毛煦熙回去警局。本来萧韫言是劝毛煦熙请假的,然而毛煦熙跟自己是一个德性的,根本不会听劝,最后两人还是回警局了。
车上,播着王菲的《棋子》,毛煦熙的心瞬间被揪了起来,她跟萧韫言好像就是这样,互相牵扯纠缠,唯一不同的是,她们不是彼此的俘虏,而是彼此逃不掉的命运。
“刚才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韫言问,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刚才医院来来去去太多人,萧韫言不喜欢在那样的环境里说事。
“我看到了那些在医院被烧死的魂。”
让她记忆深刻的,除了那个白发医生,还有四楼加护病房的护士。在她触碰到护士的时候,她看见的是这个护士在起火的时候,不是想着逃命,而是想着怎么把她负责的病人带出去。
她背着那些不省人事的病人要逃,可惜……
毛煦熙的眸光缓缓暗下来:“那些阴魂想要我留下,其中一个医生说了当年的事。”
刚好红灯,车子缓缓停下,萧韫言正安静地听毛煦熙说。
“他说医院的老板是文霆艮,放火烧医院的人是他,因为他要灭口,也要烧毁所有人体实验数据。”
萧韫言皱了皱眉,抿着唇,并没有说话。
“萧韫言,他是文瑾逸的爷爷。”
“小熙。”
萧韫言顿了顿,扭头看向毛煦熙,把毛煦熙的些许不安都打散:“我相信你。”
毛煦熙怔住,然后看着萧韫言慢慢地继续行驶,所有的忐忑好像在顷刻间就被粉碎。
她十分厌恶别人的怀疑和不认同,因为在他们的不认同中总是带着几分嘲讽,像是她所修所习是个笑话。
可面对萧韫言时总是不同的,撇开感情,她期望萧韫言认同,因为她觉得自己跟萧韫言是同路人,是寻找正义路上的同路人。
“如果真相远远超出你能承受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毛煦熙有这个感觉,而且很强烈。
“没有什么真相是我不能承受的,除了……”
萧韫言的声音弱了下去,然后嗫嚅地说了一句:“你不爱我这件事。”
毛煦熙瞬间愣住,呼吸也在不经意间停滞。
萧韫言,你真是……入了魔障。
第60章
无数灰烬中堆叠出来的怨恨,是谁的模样?
萧韫言,你*真是……入了魔障。
毛煦熙的心一阵酸一阵软,也被萧韫言这句话弄得无言以对,她以前都不知道萧韫言的直球打得这么厉害。
过了许久,快要到警局前,毛煦熙才开口:“你跟文瑾逸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萧韫言上次带着一些攻击性的态度,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萧韫言抿了抿唇,目光直视着前方,却渐渐拢起了锐利的光芒,是怒意。
“我没有去机场,后来她来找过我一次。”
萧韫言把车子驶入局里的停车场,然后道:“她想跟我重新开始,我拒绝了。”
毛煦熙安静地听着,可听到文瑾逸想要跟萧韫言重新开始,心里大抵是不舒服的。
“然后她提起了你,说了一些不好的话,我便不想再跟这个人有太多的联系了。”
萧韫言说完后,车子正好稳稳的停在了停车位里。毛煦熙倒是有些好奇了,她问:“她说我什么?”
“我不想说。”
萧韫言很快地就拒绝回到毛煦熙这个问题,只是眼底的怒意未消,显然对当时的事依旧耿耿于怀。
“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对我来说不痛不痒,你也不用为这些事生气。”
毛煦熙安慰道,毕竟一路走来她遭受了不少冷嘲热讽,有时候心里的确不好受,但是大部分时候她都已经学会了无视这些声音。
因为她已经确认了自己的价值,没必要跟这些可笑的声音纠缠。
“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
萧韫言熄火,扭头看向毛煦熙,眼底的认真让人无法忽视:“说我可以,但是说你不行。”
那一下,毛煦熙的心再次被击中,只能慌忙地避开了萧韫言的眼神。她发现原来越在乎一个人,越是容易失措,若是面对以前那些交往寿命不足一星期的女朋友,毛煦熙可以很从容地撩回去。
果然,兜兜转转,她还是中了萧韫言的蛊,不过一句话就让她心乱如麻。
“下车了。”
毛煦熙现在状态好了不少,不过萧韫言依旧时刻待在她的身边,直到把她送到办公室,她才回了法医部。
徐威和梁大发不在,家属已经去认尸了,他俩正在处理。木庭则是在反复看摄像机里的内容,看看有没错过什么细节。毛煦熙对摄像机里的内容也十分感兴趣,便也走过去看了。
木庭见毛煦熙来了,便把进度条拉了回去,从头开始看一遍。
一开始就看到四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废弃医院,见到阻碍物就用脚踢开,那轻浮的态度的确让人不爽。四人开始在医院里说话,介绍着医院的病房,然后还说哪里哪里据说是最闹鬼的,然后大胆走进去,把放在角落的轮椅一脚踢开。
毛煦熙越看越头疼,他们还能熬到自己来救他们真是命大。
后来的影片就是掌镜的死者走在最后,其余三人先上楼,可是等到他跟上去的时候却找不到那三人的身影了。
死者骂了句脏话,然后道:“你们是不是玩我?这鬼地方……呸!怎么那么臭?”
然后只见镜头往后朝着四楼走廊移去,整条走廊空荡无人,只有那一片片被烧焦的墙和碎落在地上的玻璃和各种坏掉的器材。
“啊啊啊啊——!”
忽而,就听到死者尖叫大喊,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然后镜头就开始疯狂地晃动,死者还在慌张地叫着其他同伴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应他。
这一段视频到这里就断了,再打开就是毛煦熙在废弃医院看到的那一段。
两人又再看了一遍,令人在意的依旧是他嘴里喃喃的那句话:“2000,X17号,脑干保存与意识转移实验。”
“毛姐,这是实验报告的编号?”
木庭看了好几遍,每次听到他说这句话都觉得毛骨悚然,好像有什么可怕的真相穿透了视频钻进了她的脑子里。
这是作为一个刑警的直觉。
“嗯,听起来是。”
毛煦熙点了点头,看了两次同样的片段,也没有看出其他端倪来,除了那句话,还有那个紧锁的房间。
“或许之后有必要再回一次现场。”
毛煦熙说完后,往后靠在椅子上,大叹了口气:“看起来活下来的那三个人会大病一场,有因必有果,比起丢了性命,这对他们来说只是小惩大诫了。”
说完,木庭突然想起一件事,马上拉着毛煦熙到:“对了毛姐,田满在看守所里病得好严重的样子,也不是躺着动不了,生龙活虎的,但就是老说这里痛那里痛,身上还长了好多毒疮。”
“医生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给了抗生素,给了药膏,也没有什么效果。”
木庭想起来看守所的同事给自己说起这件事时的表情,一脸不可思议的,她便问:“所以毛姐,这是田满的报应吗?”
“嗯,可以这么说。”
毛煦熙听到田满有这样的下场,也并不意外,而他也注定会一直痛苦至死,但不会这么快死。
这才是折磨。
杨小仙给予田满的诅咒,大概就是病痛缠身,长命百岁。
没多久,莫霜也来了,问了问这个案子的情况,见没什么疑点,便让一队准备结案。
“莫副局。”
莫霜正要离开,却被毛煦熙叫住,然后让她看了眼死者录下的视频。
“2000,X17号,脑干保存与意识转移实验。”
莫霜重复了一遍,然后看了毛煦熙一眼,目光再次落到视频定格住的地方:“煦熙,你的意思是什么?”
“我怀疑这扇门里有当年医院起火的证据。”
莫霜听了后,沉默了半晌,低声道:“这个案子已经归档封存,如果再翻开来,估计会引起轩然大波。”
毛煦熙听了后,看向莫霜那双锐利的眼神,眼角渐渐地染上了笑意:“可莫副局应该不怕什么风浪不是么?”
莫霜微微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毛煦熙明白,莫霜骨子里就是个不安分的人,她来环海市后掀起的风浪还少吗?她上面应该是还有人的,而且是非常强而有力的靠山,黑.道不敢动她,局内的人也不敢动她。
她来,仿佛就是一个侵略性十足的枭雄,势要把环海市搅个天翻地覆。刚才她试探性地说这案子已经归档封存并不是害怕,而是在问毛煦熙有没有陪她去搅动风浪的勇气。
现在两人都得到了答案。
毛煦熙真的很欣赏莫霜,在工作方面她绝对是个好领导,也是可以带着万千士兵冲锋陷阵的将领。
至于感情方面……毛煦熙喉咙有点痒,忍住干咳的冲动。
“我安排时间和人手去一趟,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去一趟。”
莫霜对此也很好奇,好奇这扇门背后藏着什么真相,而那份实验报告又藏了不可言说的可怕事实。
“好,那就谢谢莫副局了。”
莫霜勾了勾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毛煦熙一眼,那一眼颇有深意,可是不等毛煦熙领略什么,莫霜就已经走了。
“哇……毛姐,要是真找到什么证据,我们一队就真的要大出风头了。”
陈年旧案都被翻出来重启,这不止大出风头,还得加班加点,啊!
木庭真的想哀嚎一声,真的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啊!
“到时候就更加有得忙了。”
大家都会抱怨忙这件事,但是想到能够找到真相,靠近真相,大家还是会在抱怨里认真工作,这也是毛煦熙喜欢一队的原因之一。
徐威这个狗东西,也算是带出一队有模有样的团队了。
下班了,毛煦熙想要简单做点饭,一开始萧韫言是拒绝的,想让她休息,但看起来毛煦熙心情不错,最后还是去超市买了点材料回家做饭了。
简单的一顿饭,两人吃得还挺开心,不过萧韫言始终担心毛煦熙的身体,一顿一小时的饭,她问了三次毛煦熙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真没有,别担心。”
毛煦熙也惊奇这次身体恢复得这么快,一开始是虚脱得快死,但输液后恢复得好快,她还以为今天自己会半死不活的。
这是为什么?
萧韫言见毛煦熙真没什么,这才收拾碗筷去洗碗。毛煦熙没有立刻回房间,她坐在客厅想看看电视,心里隐隐有些期待,期待和萧韫言多一些相处的时间。
等到萧韫言从厨房出来,见到毛煦熙没有回房间,多少是有些意外的,毕竟之前毛煦熙很多时候都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萧韫言也坐到了沙发上,看着毛煦熙打开的电影,是一片老港片——《倩女幽魂》。
“你不累吗?”
“还好。”
毛煦熙被问得有些心虚,毕竟自己鲜少会坐在这里看电视,被萧韫言一问,自己那种隐秘的心思好像要藏不住了。
萧韫言看了毛煦熙发红的耳朵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便慢慢挪到毛煦熙的身边,低声问:“喜欢王祖贤?”
“挺喜欢,我很吃她的颜。”
毛煦熙觉得萧韫言有点靠得太近了,便故作认真地回答了萧韫言的问题。岂料那个人的红唇凑到自己的耳朵,轻声道:“我的呢?吃不吃?”
毛煦熙浑身僵住,甚至有些抖,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明明不是第一次,可是……为什么萧韫言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诱人?
萧韫言的颜……她也很吃。
萧韫言见毛煦熙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不禁轻笑,笑声钻进了毛煦熙的心里,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萧韫言的气息渐渐往下喷洒,红唇落在毛煦熙的唇边。毛煦熙被软软地吻上,想要躲,却被萧韫言拉住:“别躲,好吗?”
毛煦熙的呼吸都带着颤抖,眼见着萧韫言又一次吻上自己,她认命地闭上眼睛。
心底那滔天的哪是巨浪,分明是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