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江防指挥处吧,看看陆安和回来没有,若是没有回来,说不得还要去黄宗涛家中一趟。”
我看向吕明翰,“吕局长,能否屈尊陪同我们兄弟一并前往?毕竟是党国机关,江湖人士不好说上话。”
“还要去黄宗涛家里?”吕明翰愣了一下,随即面露喜色,拍着胸脯道:“没问题!这值当什么?都包在我身上!小代!小代!死哪儿去了?快把车开过来!”
转头又对何秘书、雷队长吩咐道:“你们两个带队回局里,好好把案子给我结了!我陪两位先生去办大事!”
小代司机麻利地将那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我们三人挤进后座,车子引擎轰鸣,朝着城西的江防指挥处疾驰而去。
指挥处是一栋戒备森严的西式小楼,灯火通明,虽然已经入夜,但门口仍旧岗哨林立,连同游曳的士兵,个个荷枪实弹,神情肃穆。
我们的车在拒马前被拦下,一名中士上前,手按在枪套上,语气冰冷道:“军事重地,外车外人禁止靠近!”
吕明翰摇下车窗,探出胖脸,清了清嗓子,故作威严道:“怎么,不认得我了?”
“哦,是吕局长!”中士脸色稍缓,敬了个礼,又伸着脑袋觑看我和汉琪。
我还好,向来和蔼可亲,冲那中士微笑示意。
汉琪则抱着剑,一脸倨傲,乜斜了中士一眼。
中士脸色顿时就不好了,问道:“吕局长,他们两个是?”
吕明翰道:“我的朋友,两位高人,有事找你们黄处长,开门吧,让我们进去。”
“黄处长他不在指挥处啊。”中士脸色古怪道:“警局不是一直在找他的下落吗?”
吕明翰“哦”了一声,“我们也没找到,我还想着他自己回来了呢,看样子,是真丢了啊。”
中士:“……”
“我们与贵处情报科科长陆安和也是旧相识,有事来访。”我问道:“他回来了吗?”
中士摇了摇头:“陆科长请假外出,还没有回来呢。”
我叹了口气,对吕明翰说道:“走吧,去黄家。”
吕明翰当即兴奋地说道:“小代,黄家走起!”
“哎!”
小代也很兴奋,发动机一响,猛打方向盘,一个甩尾,乌烟瘴气地疾驰而去。
通过后视镜,我看见指挥处站岗那几个哨兵都在咒骂。
汉琪忽问道:“吕局长知道黄家在哪里?”
“当然!”吕明翰道:“城南听涛巷七号嘛。”
汉琪冷笑道:“哟,轻车熟路啊。”
“可不是嘛,都去过好几次了。”吕明翰得意地说着,忽然意识到不对,又连忙解释道:“慰问,我是去慰问的。我和老黄虽说不在一个机关,但都是在为党国做事,也算同僚,他这么个大活人忽然间丢了,那一家老小人心惶惶的,我岂能坐视不理?还是要去多关心关心的。”
汉琪哼了哼,没有再言语。
汽车渐渐融入夜色,等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已到听涛巷。
此处离江岸不远,夜风过处,隐约能闻江涛拍岸之声。
七号院门紧闭,门楣上悬着一盏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摇曳,昏黄的光晕洒在石阶上,映出几分寂寥与不安。
吕明翰不等小代帮他开门,就迫不及待地抢先下车,整了整衣领,然后上前重重叩门。
铜环撞击门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我和汉琪钻出车厢,然后逡巡四顾,打量着周遭的地形和风水。
侧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头发花白、面带忧色的老仆探出头来。
“谁啊?”老仆声音带着警惕。
“我!”吕明翰挺着肚子应了一声,又问道:“佩兰嫂子在家吧?”
“你?”老仆眉头大皱,“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话,快开门!我找佩兰嫂子有事!”
“找到我家处长老爷了?”
“还没有。”
“那你来干什么?”
“哎,你这老家伙,问这么多是几个意思?我来找佩兰嫂子,跟你说得着么?开门!”
“太太吩咐过了,夜里不见客,尤其是你!”
“我——!”
吕明翰为之气结,一脸尴尬。
老仆当即就要关门,我上前说道:“老伯,我们是专门为黄长官失踪的事情而来,还请向贵府太太通禀一声,或许我们能帮忙找到黄长官的下落。”
“你又是谁?”老仆犹疑地盯着我。
吕明翰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神断先生,相术通神!还有这位是阎罗先生,法力广大!他们可是我特意请来的高人,如果他们都找不到老黄,那天底下就没人能找得到了!开门吧!”
“可是我家太太正在吃饭呢——”
“少啰嗦!吃饭重要还是你家处长老爷重要?是不是不想他回来了?!”吕明翰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去通报!耽误了正事,叫你后悔都来不及!”
老仆无奈,只得道:“请稍候。”然后关上侧门去通禀了。
吕明翰回头对我们讪讪一笑:“这老家伙糊涂了,不晓事,眼里没个高低,嘴里啰里八嗦……对了,黄宗涛的妻子叫沈佩兰。”
汉琪冷笑道:“他们家人心惶惶,怕不是因为黄宗涛失踪,而是因为你来得太勤吧?”
“那怎么会?”吕明翰窘迫道:“我纯纯是来送温暖的……”
片刻后,正门打开。老仆躬身说道:“两位先生,夫人请你们花厅叙话,随我来吧。”
都没提吕明翰,但吕明翰仍旧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
宅院颇深,吕明翰却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比老仆腿脚都快。
花厅前,一个女主人在丫鬟的陪侍下站在门口,瞧见我们,便下阶相迎。
料想她就是沈佩兰了。
彼此越走越近,我打量过去,但见她约莫三十来岁,身姿窈窕,行动处如风中弱柳,穿着一身质地极佳的月白色软缎旗袍,滚着同色系的窄银边,素雅到了极致,衬得其人气质颇为清冷。
一头乌黑的秀发并未刻意盘成繁复发髻,只是松松地绾在脑后,显得脖颈又白又长又细。
鹅蛋脸,柳叶眉,琼鼻挺秀,樱唇紧抿,面颊上未施粉黛,显得有些苍白,神色也可见憔悴。
月光一照,旗袍的素雅,玉簪的清冷,眉眼的温润,与她那凄惶的神态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真是我见犹怜!
也正如吕明翰所说,很有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