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里的折翼
蝉鸣声撕裂盛夏的午后，林瑶瑶抱着毕业纪念册挥手道别时，夏幽怎么也想不到，命运会将她推入更深的泥潭。彼时她刚上初三，本以为告别那段失败的恋情，就能像撕下作业本上的错题般，彻底翻篇。
学校后门的梧桐道总弥漫着廉价烟味，辍学的混混们常倚着斑驳的砖墙调笑路过的女生。为首的奚哥在学校里早有恶名——传闻他曾用弹簧刀划伤高年级学生的手臂，还在校门口带着一群染黄头发的小弟收“保护费”。没人敢招惹这群人，可夏幽的同班同学靖，却主动靠了上去。
起初，靖总是抱着习题集对夏幽甜甜地笑：“你好像认识好多高年级的朋友，听说子龙哥哥还是你哥的朋友。我能跟你做朋友吗？”她总爱扎着高马尾，发梢系着粉色蝴蝶结，谁也看不出这副乖巧模样下藏着怎样的盘算。渐渐地，两人成了形影不离的闺蜜，一起分享零食，聊聊八卦，夏幽甚至把分手后的伤心事都倾诉给她。直到后来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靖为接近奚哥设下的铺垫——她早就听说奚哥喜欢“有个性”的女生，而夏幽那些与混混周旋的传闻，恰好成了她靠近目标的跳板。
某个周末，夏幽穿着母亲新买的棉布白长裙出门用餐，返程时正巧被奚哥撞见。他眼底闪过贪婪的光，朝她吹起口哨。父母疑惑询问，夏幽慌乱点头称是同学。一到家，她立刻换回T恤和运动裤，却在楼下又碰上守株待兔的奚哥。“跟着我干嘛？”她语气生硬。奚哥嬉皮笑脸：“想找靖，可她家大人在，叫不出来。”夏幽攥紧衣角：“帮你叫她可以，但只有15分钟。”说完便朝着靖家狂奔，1.3公里的路程，她硬是一步没停地跑了过去，身后那群混混却连连喘息，根本追不上。
“靖，你在家吗？”夏幽大声喊道。靖探出头，“我想买那个下周美术要用的勾线笔，就你上次说的。我不知道在哪家店。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买？”靖心领神会：“你等等，我跟妈说一声。”等靖下楼，夏幽扯着好友走到奚哥面前：“人带来了，我走了。”转身的瞬间，她没看到靖与奚哥交换的眼神——那抹藏在靖嘴角的微妙笑意，像毒蛇吐信般阴冷。
从那以后，靖常坐在奚哥改装摩托的后座，得意地冲校门口的同学挥手。没过多久，“奚哥认靖做干妹妹”的消息像野火燎原。每天都有隔壁班的小弟，捧着几瓶不同口味的饮料谄媚笑道：“这是奚哥给两位妹妹的，想喝什么尽管说。”在校门口，混混们甚至会像清道夫般驱赶人群，开辟出一条直通摩托车的道路。起初夏幽还能和靖共享这份“待遇”，可不知何时起，那些殷勤与威慑都成了她独有的“特权”——所有人都被勒令与她保持1.5米的距离，但凡有男生逾越，次日必定灰头土脸地向她道歉。夏幽这才惊觉，自己早已成了奚哥猎物清单上的头号目标。
班主任办公室里，靖梨花带雨的控诉更将她推入深渊：“老师，我之前不认识他们。夏幽总拉着我偷偷和他们见面，我劝过她很多次……”夏幽望着对方湿润的睫毛，突然想起上周她们还共享同一根草莓味棒棒糖。教室里，谣言如潮水般涌来。有人言之凿凿说看见她深夜坐在奚哥摩托车后座，有人添油加醋描述她在游戏厅与混混们推杯换盏。当靖在女生厕所隔间里轻叹“奚哥最近总打听夏幽”时，那些带着香水味的窃窃私语，彻底将她隔绝成孤岛。曾经勾肩搭背的朋友绕道而行，就连食堂阿姨打菜时，眼神都带着戒备。
暴雨前的黄昏总是格外闷热。夏幽抱着作业本路过一栋老电影院，墙面上褪色的海报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唯一的路灯突然滋啦一声熄灭，黑暗瞬间吞噬了周围。一个身影从墙角闪出，奚哥单手插兜拦住她的去路，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跑什么？”夏幽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本能地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墙面。奚哥逼近时，廉价香水混着烟味扑面而来，熏得她胃里翻涌。
“我喜欢你穿裙子的样子。”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指尖的力道几乎要碾碎骨头，“比现在顺眼多了。做我女朋友吧，我给你时间考虑。当然你可以拒绝，但我也有办法让你同意。”夏幽低头，声音发颤：“我只当你是靖的干哥哥，其他的我没想过。”她刚要转身，手腕已被铁钳般的手攥住。挣扎间，书本散落一地，奚哥将她狠狠按在墙上，滚烫的呼吸混着烟味扑面而来：“她？我还看不上。你，我要定了！”他粗糙的手掌死死扣住她的后脑勺，嘴唇重重压下。感受到夏幽颤抖的气息中带着咸涩的泪水，奚哥突然松了力道，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嘴唇轻笑：“别哭，哭得我都舍不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但记住，从现在起，除了我，谁都别想碰你。”
之后的日子里，夏幽成了校园里的幽灵。她开始每天疯狂地搓洗自己的皮肤，直到渗出血珠，却总觉得身上还残留着奚哥的气息。曾经的朋友早已疏远，新同学看她的眼神像看怪物，连老师的目光都带着嫌恶。而靖远远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转身又和其他女生挽着手，笑声清脆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奚哥依旧每天在校门口堵她，身后跟着一群小弟吹口哨起哄。他会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像影子般尾随她回家。在无人的巷口，污言秽语混着汗腥气在耳边炸开，粗糙的手掌肆意游走，那些带着侵略性的亲吻，成了她避无可避的噩梦。夏幽的校服领口总是紧紧扣到最顶端，即便在闷热的午后，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学会在课间躲在厕所隔间里数瓷砖，在放学路上绕最远的路，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如影随形的噩梦。每个深夜惊醒，她都要反复确认门窗是否锁好，却始终摆脱不了电影院后那片黑暗的纠缠。
直到某天，刺耳的警笛声撕破小镇的平静。奚哥因打架斗殴致人伤残被警方带走。当警车呼啸而过时，夏幽正蜷缩在教室角落，听见走廊里同学们兴奋的议论声。她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迟来的正义，终究换不回那些被撕碎的时光。那些溃烂在心底的伤疤，永远无法随着警笛声彻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