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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以其无私,故成其私(13)

作者:留一大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下午还有课,几人在楼下送小马和李垚,小马跨上小三轮,李垚乖乖地坐在后面。


    “那我带李垚先去妇联做个记录,然后送她去学校。”小马放了手刹,歪着方向盘准备掉头。


    夏枳问,“还回来吗?”


    小马看了眼时间,“今天不回来了,村里指不定闹成啥样呢,我得赶紧回去。”她掉转车头然后刹车回头问,“诶!你们什么时候走?”


    提到这事宋知满心愧疚,眼看天要下雨留人,不过好在天气预报显示大雨只延续到明早,“明天雨停了就走。”


    小马想了想点了点头。


    车才开出几米远小马就听见后面有人喊,“等等。”


    小马停了车,宋知追了上来,看了眼女孩问,“李垚一直不会说话吗?”


    “我记得小时候还是会咿咿呀呀的,后面应该她爸打她的时候不让她说话,就没听她开过口了。”


    言语的鼓励远不如实际的帮助,女孩不仅要通过司考,还要想办法让她可以开口说话,这一点是她成为律师必须解决的,宋知让小马务必向校长说清楚,小马连连点头表示一定转达。


    “还是要替垚垚谢谢你们,我们带走她不会改变这个世界,但我相信,从今天起,她的世界会被彻底改变。”


    杭澈走到她们面前问小马,“对了,你知道那个哑巴女人叫什么名字吗?”


    “名字?”小马使劲琢磨回忆,女人正常的时候她年纪还小,后面就一直喊疯婆子,这一时半会还真的不知道她本名了。


    小马尴尬一笑,“这我还真不记得了。”见杭澈有些失落,她问,“怎么了嘛?”


    杭澈笑了笑,“没事,我就问问。”


    原来,她也没有名字。


    要不是因为下午要上课,夏枳她们几个要被朱垒问到天荒地老,可能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过于丰富精彩,尤其是那头驴,听得大家意犹未尽,好在赵威十分体贴,最后拽了朱垒的卫衣帽子拖他去上课,让几位女生好好洗个澡休息休息。


    宋知把杭澈的情况告诉曹老师,原本按照计划,她们还需要再多待两天,曹老师表示理解,三人拿了包回宿舍洗漱。


    宋知洗完澡的时候,夏枳还在为明天的分离伤感,她有分离综合征,期待重逢又害怕离散,站在门口走廊看着院子发呆。


    宋知走过去揽着她的肩膀,和平时一样故意靠她,把她靠得差点往旁边栽倒又一把抓住,然后两人面面相觑,很自然地就抱在了一起,宋知抱着她轻轻拍着后背,结果最后两个人都差点落泪。


    以往不会这样,只是舍不得,可能这次大家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情,感情愈发珍贵,夏枳抬眼才发现自己这个糗样被宋知身后的杭澈看得一清二楚,赶紧一把把宋知推开。


    其实她也想抱一下杭澈,但看了眼宋知还是算了,她可不想和自己朋友喜欢的人有什么肢体接触。


    这就导致,杭澈第一次张开了双手,居然遭到了别人的无视,她只好自己抱了自己一下,然后和她们并排站着看院子被大雨覆盖。


    雨水砸在地上冒出一个个黄色的水母,风一吹就有湿气扑在脸上,空气里都是湿透了的乡土气味。


    三个人有人看天,有人看地,有人看着远处被倾盆大雨洗礼的油松。


    时间就这样静静流淌,停下来享受自然的变化,天气的不定,也是一种舒适的放松。


    晚饭依旧是大家一起下厨,成年人的默契一旦形成,就十分融洽,大家说说笑笑中互相祝愿,明日一别,再见也许是一年后,也许是再也不见。


    朱垒居然是第一个抹眼泪的,大家故意笑话他,但也都适可而止,恰如其分。


    曹老师说太善良的孩子才喜欢掉眼泪,大家有缘聚在这里是她的福气,赵威给大家说了好几个蹩脚的笑话活跃气氛,夏枳每一次都拆台,然后一群人笑作一团,好像这件事比讲的笑话更好笑。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爱的人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最后,杭澈单独留下来和曹老师说了会话,宋知在宿舍换了睡衣给黎浦回电话。


    徒弟惨兮兮地控诉师父不在她又被龙兵给欺负了,听到宋知后天回来上班的消息兴奋得差点叫出声,觉得不妥,又假惺惺地问她都不休息两天直接上班吗?


    “我怕再晚一天,你的眼泪就成了西湖的水。”宋知平躺着看着自己的指甲。


    门口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急不缓宋知仰着脑袋看着木门。


    “不和你说了,那两个案子的材料在我回去之前准备好。”


    “果然师父的温情只有两秒。”


    “挂了挂了。”


    下一秒,叩门声响起。


    杭澈换了自己的外套,怕带入外面的水汽关门的速度极快,趴在栏杆的宋知还是被那一小撮乘虚而入的风雨冷得打了个寒战。


    杭澈抬头看她抖了一下,顿时觉得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颇为可爱,不自觉低着头笑。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啊,宋知呆住,甚至没有顾得上整理刚刚被不听话的风吹乱的头发,杭澈走到床边脚步一顿,弯腰去捡东西,宋知这才反应过来,微微起身探出栏杆外。


    额,是写着她秘密的那张千纸鹤,宋知看了眼床位栏杆搭着的卫衣,毫无疑问,口袋掉出来的,她抓着栏杆的手握紧。


    杭澈捡了起来之后,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径直递给她,让她这一刻的担心显得十分多余,对啊,杭澈怎么会看呢。


    她不会的,或许不仅不会,也不太感兴趣里面究竟是什么吧。


    真是庸人自扰。


    睡衣丝滑掩盖在被子里,宋知伸手出来的时候,袖子直接褪到了手肘,手臂莹洁光滑,手指纤细白嫩,杭澈看了一眼转了视线。


    “谢谢。”宋知捏着千纸鹤收回了被子。


    杭澈弯腰在床位拿了书包,宋知看不见,但能听到拉链声,果然不一会,她拿着本子和钢笔抽了书桌前的凳子。


    她又要写日记了,宋知下巴靠在手背上,扶着栏杆看她的背影,杭澈铺开笔记本,刚打开钢笔噌地一下起身,椅子发出咯吱的刺耳声,宋知也下意识后仰。


    “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杭澈一只手拿着笔盖,一只手拿着钢笔,转身对她说。


    宋知这才发现本子上一摊墨水,不多,掌心大小,她指着本子喊,“赶紧擦一下吧。”


    杭澈哦了一声,找了纸巾一点一点吸。


    宋知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看她忙前忙后,吸了三四张餐巾纸,“我去厨房洗个手”,杭澈出去轻轻带了门。


    钢笔和笔帽就被静静地放在两层纸巾上,宋知弯身仔细看,那支堪称艺术品的钢笔似乎是坏掉了,笔套中间处凹陷,金色的笔尖开了叉,宋知叹了气,这种即便是掰回去,也不能用了,也不知道这种笔头好不好换,真可惜。


    怎么会坏了呢?宋知仔细回忆,忽然想起夏枳冲她喊的那句“那是包,是包,包!”


    难道?是她把杭澈的钢笔摔坏了?!宋知脑袋埋在被子里欲哭无泪。


    杭澈再一次进门的时候,宋知像一个把自己裹起来的蚌壳,真是次次开门都有惊喜。


    宋知听见关门声,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只做了坏事的鸵鸟,此时,鸵鸟悄悄地抬头心虚地看着杭澈坐在椅子上看着拿起钢笔仔细看。


    完了,她的脸色好像很不好,这东西一看就很贵,不会是什么限量款吧?最近的律师费有多少来着?存款还有多少来着?这不会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吧。


    杭澈余光其实可以感觉到宋知一直在看她,就像在洞口等待捕猎的小动物,观察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她把钢笔盖上之后,又收了本子,起身转过来仰着头正好和宋知对视。


    “在看什么?一直不说话。”她歪了歪脑袋微笑说。


    宋知露出僵硬的笑容,毫无底气地问:“笔坏了,是不是写不了笔记了?”


    杭澈看了眼手里的笔,叹了口气,“是啊。”


    完了完了,杭澈叹气,宋知害怕。


    “要不,记在手机里吧。”她小心地瞥了一眼杭澈,提出挽救措施。


    “算了,我比较喜欢有实体感的东西。”


    建议被pass,宋知低着头小声嘟囔,“明明比我小,怎么反而像个老干部...”


    杭澈被宋知软下来的样子萌得不行,不打算让她一直担心,见好就收地抬手准备弹她的脑门。


    宋知眼前一黑,眼珠往上,知道这是自己该受的惩罚,嘴角一撇,下一秒认命一般紧紧地闭上眼睛,头却因为害怕渐渐后仰。


    两秒后,脑门上被轻轻弹了一下,“我又没有怪你。”


    杭澈越这么说,宋知越不安,强行把自己从第一次被人弹脑瓜崩的体验里拉出来,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声音隔着被子闷闷的,“可是,这笔看起来挺珍贵的。”


    杭澈弯腰去拿包把本子和笔重新装回去,“是的,就是前晚和你说的阿姨送的。”


    宋知扶着栏杆朝下面问,“那个让你孤立全校的阿姨?”然后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不仅酷还很有品位呢。”


    杭澈收拾完抬头问她,“对了,你手机呢?”


    “手机?”宋知终于把脑袋探出来,脸上因为呼吸不畅变得有些红,肌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粉嫩。


    杭澈一瞬间有些移不开眼,然后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书桌前,“摔坏了吗?我看你当时的表情挺紧张的。”


    其实宋知都没注意自己当时的样子,那些只是下意识地表现吧。


    “没有,土路摔不坏,就是蒙了一层灰。”


    怕杭澈不信,她从枕头边拿出手机给杭澈看,杭澈看见屏保上的全家福,三人都笑得十分开怀,姿态亲密,杭澈一直觉得宋知一定是在一个很温暖的家庭中成长出来的,所以才会自带阳光,可是之前意外得知她父亲的事情之后,她也一度觉得遗憾。


    难怪她那么紧张,这张照片应该很珍贵吧。


    见杭澈一直盯着屏幕发呆,宋知收回一看才发觉,把手机锁了屏岔开了话题,“你每次记那些是为了记录生活嘛?”


    “也不全是。”杭澈回,她的腿很长,因为靠着桌子半曲着,双手撑在后面的桌面上,头发温顺地披在身前。


    她耐心地望着宋知,声音有些慵懒,“作为一个演员,即便是天生敏感天赋异常,不感受人生百态,体味生如逆旅,也会欠缺火候。只有把那些跌宕起伏的经历揉碎了吃透了,感悟明白了,才会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声音像是有蛊,蛊惑了对面的人。


    她看着床上那个有点出神的女人,兀自一笑,这家伙居然开小差吗?“跳舞是爸爸喜欢的,舞台是妈妈喜欢的,演戏,才是我自己选择的,所以我想把它做好。”


    难怪她有时候会带着相机,可能也是记录生活的一种方式吧,宋知虽然着迷,但作为律师对语言的敏感度让她一字不落地听得清清楚楚,一心二用早已习以为常。


    她抿着嘴点了点头,“对于明天有帮助的事情,麻烦你务必坚持下去。”她伸手握了个拳,像个学妹一样鼓励自己心仪的学姐。


    杭澈看了眼那个小拳头,对她淡淡地微笑。


    距离太近,眼神太深情,宋知听见自己的心怦怦乱跳。


    她尴尬地抽回了手,轻咳一声,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杭澈照顾她的促狭,起身站直了身体,抬手指了指门边,“我去关灯了?”


    啪嗒,下铺窸窸窣窣,上下床渐渐安静。


    一片昏暗中,你知道有人就在你身旁,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得到回应,你的每一次主动,都会被妥善保管。


    真让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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