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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以其无私,故成其私(6)

作者:留一大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杭澈在房间写笔记,不一会宋知端着盆回来催促她赶紧,所以等她回来的时候,只听到寂静的院子里此起彼伏的嗑瓜子声。


    她拿了件外套从后面给宋知披上,然后拿了一沓钞票双手递给马小燃,转账她们也没联系方式,对方势必也会推辞,还是直接给现金比较方便。


    小马一下子起身,身上的瓜子壳掉了一地,发出沙沙的声音,“你这是干嘛?!你们来给孩子们上课还给钱,这怎么好意思。”


    杭澈往她跟前桌边一放,抓了把瓜子坐下解释道,“我答应了孩子们,给他们每人两箱牛奶和一个书包还有一套漫画书。”


    宋知想起下午的那个课堂白纸小游戏,没想到她一直记得,“我作证,她答应了,大人不能说话不算数。”


    “就是,又不是给你的,给孩子们的,拿着吧小马主任!”夏枳也帮腔,最后四个字咬得尤其重,嘴里一边嗑着瓜子就没停。


    小马不是扭捏的人,道了声感谢,小心地把钞票卷了一道塞进口袋。


    “诶,不过小马,我有个事一直想问你。”夏枳吐了一片瓜子壳,把手上一把垃圾放在桌上拍了拍手。


    马小燃撵着花生皮,风一吹就从手掌散开,然后一把丢进嘴里,“你说,啥事儿?”


    她一口包得满满当当,夏枳捏着纸杯抿了一口茶,“就是那天你去要人的时候,为啥只要女的。”


    宋知抬头看过去,杭澈也竖起了耳朵。


    小马见大家都挺感兴趣,嘴里使劲嚼巴嚼巴咽了下去,差点噎着,赶紧拿起手边的茶水咕咚一大口,感觉喉咙总算顺畅了之后长舒一口气。


    “其实一开始我要当主任,大伙都不同意。”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杭澈和宋知不觉得惊讶。


    夏枳接过话,“为啥?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同意?”


    小马捏了稀脆的花生壳,“因为我是女的,大家担心我吃不了苦,更担心我嫁人生子顾不了村里的活。”


    “所以你这些年一直没找对象就是因为这个?”宋知试探地问。


    小马憨笑一声,不好意思地一摊手,“那倒不是,没有看上的。”然后忽然有些正经说,“其实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好了,但也许还能更好吧。”


    今晚天空飘了大块的云,一会遮住月亮,一会探出头,明明暗暗的。


    “就像居里夫人,你们知道她的名字吗?”小马看了大家一眼。


    大家都没吭声。


    夏枳不以为然,“不是居里吗?”


    小马笑了笑摇了摇头,“居里是她丈夫的姓氏,她叫玛丽,在她那个年代,嫁给丈夫后,就意味着失去了自己的名字。”接着说,“还有曹大家(gu,同姑读音)。”


    这一回宋知立马接了话,“班昭吗?”


    “你居然知道?”小马显然有些兴奋。


    宋知嗯了一声,一阵风吹过,她眯着眼睛,“中国刑法可就是《汉书》开创的,大学的时候导师特意提到过,班昭又称曹大家(姑),大家是古代对学识渊博女性的尊称,曹是因为她的丈夫叫做曹世叔。”


    为什么不是玛丽女士和班大家呢?夏枳听完连连摇头,“很多女人,明明那么优秀,最后连名字都没有,太不公平了。”


    “是啊,所以我也想证明,我们女人能做得不比他们少,我们也有自己的追求和信仰。”小马望着远处的山形,影子在灯光下拉长。


    信仰...


    夏枳歪了歪头,抱着腿的姿势动了动。


    “我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就希望每一个在我直播间下单的客户,都是他们真心需要的产品,也足够优质。”夏枳说,“很多人说我们奸商,但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营销可以润色,可以赋能,唯独不能造假,这就是底线,坚守住这些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能做到这些也很了不起啊!”小马说。


    夏枳笑得合不拢嘴,“是吗?你可真会说话!尽捡一些好听的说昂!”


    农村夜总是睡得早,不远处几家灯火刚刚熄灭,杭澈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和小马对视点了点头。


    小马起身跺了跺脚,准备实行她们的计划,就听见远处有一群声响还有手电的灯光摇摇晃晃,几人不禁往远处观望,宋知和夏枳都起了身。


    那群人走得匆忙,一会灯光就闪到了她们脸上,看来是村委会的。


    领头的几个人拿着电筒和农具,嘴里念着听不大懂的方言,气氛十分紧张,杭澈下意识把宋知往后带,看了眼小马,小马轻微摇了摇头表示再看看情况。


    走进院子那群人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跑上前,“马主任!马主任!你快帮帮我!”


    领头的是一对夫妻,男人纤瘦文弱,女人丰腴,扑通一声就要跪下。


    刚刚还在茶话会的几人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刘叔?你们这是?怎么了这是?”


    小马莫名其妙,一看他们身后还跟着隔壁好几个邻居,个个都抄着家伙。


    “老刘家小子不见啦,都这么黑了,到处找不见!人都急疯了!”身后的一位邻居解释。


    男人没开口只是低着头,女人甩开膀子哭闹着,“我们家刘富放了学就没回家,现在也没找到,平时这个点孩子都睡了。”


    她边说边哭,断断续续,但院子里的人都挺明白了。


    宋知一听是刘富丢了,在杭澈身后挽上她的手臂小声说,“拿瓶子的时候家里没人,送完瓶子他就说自己要回去了...”


    杭澈侧着头,听完拍了拍她的手背,上前一步,“大姐大哥孩子肯定不会丢的,我们现在就想办法大家一起找找。”


    其他人突然见到陌生人,脸上露出质疑的表情,小马立马补充,“是的,大家先冷静,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怎么冷静啊,我们家就这一个独苗啊!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女人完全失控,小马和杭澈只能上去扶住她左右。


    杭澈低头想了一下,对小马说,“马主任,孩子丢了是大事,你现在马上广播,招呼乡亲们来村委会集合,人多力量大。”


    女人一听要召集大家一起帮她找孩子,赶紧抓住小马的袖子,“对对对!小马主任你快点广播,求求你让大伙帮我一起找孩子,我给你磕头了。”


    乡里乡亲们都面熟,小马不能真让女人磕头,费了好大劲儿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和杭澈对视一眼跑进了广播室。


    “各位乡亲注意了,请马上到村委会集合,带上手电,村里有孩子丢了,请大家务必马上到村委会集合!”


    广播一遍一遍,很快黑夜里远处不停地亮起灯火,像一只只苏醒的萤火虫。


    杭澈安抚坐在板凳的女人,宋知递上一杯水,女人摆了摆手,抹着眼泪,不一会小小的村委会被挤得水泄不通。


    宋知是外乡人,如果让大家知道孩子最后和她在一起,如果找不到,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如果说她们去见了疯婆子,以村里人对疯婆子的态度,结果不堪设想。


    “怎么回事啊?这大晚上的?”


    “广播不是说了孩子丢了,你看刘家媳妇那个样子,估计是小刘富吧。”


    “老刘家的?那不是他们家独子吗?这要是丢了,可不得要夫妻俩的命?”


    “谁说不是呢!?老刘这个命啊,这要是再丢一个可怎么办哦,一会大伙一起帮着找找吧。”


    “我听说最近有专门拐男孩的///人////饭////子,不会是被///拐跑了吧?这可说不准!”


    村民们集中在一块七嘴八舌越说越邪乎,一边讨论一边露出同情的目光,有些上了年纪的更是//污言//秽语//骂了起来。


    人fan子?


    杭澈斟酌再三不能再让村民讨论矛盾升级了,于是上前一步对大家喊着,“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小马主任一定有办法。”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有什么办法!会不会就是拐跑了?我听说最近有//人///丢小孩。”


    听别人这一喊,女人一下子从凳子上滑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我的孩子啊!这要是///人///fan//子,我也不活了!”


    小马从广播室跑出来,见来的人排到了院子外,各个踮着脚窜着脑袋,“刘婶别急,大家都在这了,马上就分头去找!”


    人群中有人大声喊,“大家刚才都四处都找过了,会在哪里呢? ”


    杭澈开口,“村口的山上找了吗? ”


    大家互相确认,最后得出了结论,“没呢。”


    “那不赶快去!”小马一拍桌子砰的一声。


    杭澈赶紧抓住已经迈出一步的马主任,“等等!要真是//人//饭///子的话,我们这边上人家那边就跑了。”她冲着大家喊,“我建议大家分成两路从两边上,村口的路中午镇上来人清了碎石,从外面入口上去一道人,两面一起走比较快。”


    刚才在等人的时候,村里几个妇人早就东家长,西家短,三只□□四只眼地把院子里这三个陌生女人聊了个遍,所以大家现在都知道她们的身份。


    有村民立马拍起了马屁,“还是这位老师聪明啊!读过书就是不一样。”


    夏枳眉头微蹙,杭澈并不是这么爱出风头的人,宋知为什么一直不说话?这件事很奇怪。


    村民们异常团结,听从小马的指挥兵分两路准备绕上山去,结果走到村口小路旁,就看到一辆蓝色的卡车,驾驶室的人等着瞌睡了,忽然醒来看到那么多人吓得打开车门直接滚了下来,村民一群人立马冲了上来把车子围了,人也抓了,车无盖车厢上面堆放着两大卷指头粗的麻绳。


    “饶命饶命,我就是在这里停会车!”


    “放屁,把我们当傻子呢!”


    “快说,把小孩藏到哪里去了!”


    “你脑子被驴踢了吧!这一看就是运货的卡车。”


    小马吩咐留下两个村民把人捆了,“上面有几个人?”


    被抓的司机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眼珠子直转不说话,村民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那人一个踉跄,看着身后拿着锄头的众人,只好老实交代了同伙,“一共七个人。”


    看来同伙还不少,得抓紧时间,“你们两个留下来,看着他别通风报信了,其他人跟我一起上山。”


    大家把手电筒盖在衣服里,缓缓前进,避免打草惊蛇。


    杭澈宋知还有夏枳和另一队人马从村里下山路往上走,原本明天就离开了,还想着今晚能好好休息一晚,没想到居然半夜来爬山,好在这两天都是晴天,山上的路不像来时那么泥泞。


    “你说孩子真在这山上吗?”夏枳扶着一旁的树干,叉着腰。


    宋知有些心不在焉,“不清楚。”


    “得了,澡是白洗了。”她一挥手撑着膝盖又上一个台阶。


    杭澈回头看宋知,“累了就歇一会。”


    宋知摇了摇头,身后的刘叔有些孱弱,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吓得大家一激灵,他忙不好意思地按住口袋,拿出手机,“什么?七八个人?好的好的,我们这边还有十几分钟,成,好的好的。”


    挂完电话大伙围在一处听他消息,“小马说山下抓到同伙了,山上有七八个人,叫我们要小心点。”


    “七八个人?//人///饭///子///这么多?”夏枳表示不可思议。


    只有杭澈心下了然,并未揭穿,“所以我们抓紧速度,他们那边上山近。”


    “对对对,赶紧的,人多力量大。”一位年纪大的村民附和着。


    两边同时夹击,十几分钟后就到了昨日砍树的地点,七八个人还在那里开着电锯,一下子被几十个村民围住,有几个赶紧往山上跑,被几个精壮的一把拽了下来扔在地上疼得直叫唤,脖子立马被铁锹压住动也不敢动。


    村民这下明白了,这伙人不是人饭子就是偷树的,不过偷了他们的树那也是要抓的,刘婶趁着光亮看了一圈没看到孩子又开始撒泼,小马看了眼对面的杭澈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杭澈上前拉起刘婶,“孩子既然不在山上,那肯定还在村里,大婶你先留着力气,孩子还没找着呢。”


    “村里都找遍了,没找着啊!”刘叔也没了耐心,本来以为孩子在山上,结果这么大阵仗就抓了几个偷树贼。


    小马那边让村民把偷树的几人绑了后走了过来,“也许还有一些地方遗漏了,我们现在回去再找一遍。”


    于是一群人又绑着偷树贼浩浩荡荡从下山路回去,刚走到村口,不知谁的手电筒照了照,树下一个红衣女人的身影,配合着树影晃动异常诡异。


    那人吓得骂了一句三字经,“他妈的,大半夜的吓死谁啊!”


    大家伙手电齐齐照过去定睛一看,那女人伸手挡着刺眼的灯光,这不是疯婆子吗?手里还提溜着一个挣扎的小男孩,男孩被照着看不见前方,但还是赶紧挣脱喊,“救我!快救我!疯婆子要杀人!”


    疯婆子一听不乐意,抓着他后襟的手更用力,看见孩子努力挣脱,村民们更觉得恐怖,刚才面对偷树的壮汉他们敢一拥而上,那是知道人家还是要命的,这疯婆子是真的差点杀过人。


    一群人站在原地跃跃欲试,又都等着有人出头。


    刘婶一看,孩子就在眼前,顾不了那么多从旁人手里夺下锄头跑过去大声喝,“放了我儿子!放了我家刘富!”


    几个偷树的背着手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想往前看热闹被一把拽住,疯婆子看清刘婶之后一把松了手,孩子还在用力眼看就要因为惯性栽倒,刘婶赶忙扔了农具,哐当一声,孩子被抱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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