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着沙发扶手,一条腿随意地曲着,拿着手机悬在半空发呆。
这里没有吹风机,宋知刚去夏枳那一起敷了面膜,这会擦着半干的头发走进来,轻叩了门。
见杭澈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悬在半空似乎是要打字,又没有下手,便坐在床边随口问,“怎么了?”
杭澈回神,歪了歪头看着斜对面的她,若有所思道:“舒媚接下来的那部电视剧,男主虽然名气不大,但制作班底还是挺不错的。”
“那不是很好吗?”宋知换了一边,继续用一次性毛巾搓着头发。
“但是现在另外一个剧组突然也想邀请她。”
“你是说撞档期了吗? ”
“是的。”
宋知想了想,“那就取舍看看哪一部更有前景啊。”
杭澈把手机盖在肚子上,右手垫在脑袋后,调整了姿势,“如果是二选一,其实选哪一个都不错,可是莫名其妙地撞到一起,很奇怪。”
“如果目前还不明朗的话,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宋知用手捏了捏发尾,看到有一根分叉,不由分说地直接拽下,“诶,我又发现了你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杭澈问:“什么地方?”
宋知拿着那根分叉的头发,一直拉长,看看自己头发现在到什么长度了。
“要是其他人遇到这种事情,肯定高兴得找不到北了,会觉得自己能力使然,都是应得的。”
杭澈苦笑一声,“没有什么是应得的。”
“所以啊,这就是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说完补充一句,“当然不止这些。”
杭澈笑,语气里多了一丝挑逗,“还有呢?”
宋知把头发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得寸进尺了吧,想要我夸你直接说啊。”
“被你发现了。”
杭澈抬腿起身,在书包里找了一阵,然后走到门边,拿起热水瓶,桌上有马小燃留下的一次性纸杯,她从底部抽了一个,把粉末倒了进去。
一杯热腾腾的汤药递到宋知面前,“感冒药39,喝一点。”
宋知一怔,才想起来今早上吃早点的时候,夏枳说的那个乌龙。
她抬着头看着那人,心里好想说,我啥事没有啊,但是好像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反正这药味道还行,没啥好推辞,于是接过杭澈手里的纸杯,姜黄色的液体一饮而尽,这豪气就差说再来一杯。
杭澈接过空纸杯,被她这乖顺的行为取悦,心情极好,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宋知看她有意无意地会用左手撑着腰,想到今天上午推她的那一下撞到桌角,也不知道严不严重?
真是粗心,现在才想起来,她就这样仰着脑袋,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我可以看看你的腰吗?”
杭澈啊了一声,轻咳了一声说没事。
宋知不开心,真没事就不会撑着腰了吧,没事这两个字也是她说过最多的谎吧。
她低下头,声音像蚊子,“会让你觉得不舒服么?”
杭澈脑子里立马联想到白天上课的内容,“不管是你多么尊敬亲近的人,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
害怕宋知误会,她还低着头委屈极了,杭澈不知道该怎么办,哄着宋知,“不是不是,那好吧。”
结果面前的人蹭一下抬起头,眉眼含笑,咧着白牙。
没生气,又被套路了。
杭澈不放心,接着解释自己只是怕麻烦宋知,没有别的意思。
童年给自己带了跌打膏药,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中午收拾东西的时候,她特意放了两片,准备休息的时候,自己贴一下。
宋知捏了把柄,故意怪她不把自己当朋友,说过朋友之间不怕麻烦,怎么还那么见外,一边说着一边让她趴在床上,自己搓了搓手,怕手太凉。
她撕开包装,草药味扑鼻而来。
杭澈自己掀起卫衣,宋知坐在她身边,撕开膏药贴一回身,看见那一片雪白的肌肤上脊骨分明,腰间两个明显的腰窝,再往下便是一块鸡蛋大小淤青,最中间地方透着紫黑色,还有些血瘀。
触目惊心。
宋知手指不自觉握了握,杭澈见她没动静,侧头问:“怎么了?”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爬山的时候还要抢我的背包,一整天也不说,你是个演员,身体留下疤痕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和童年交代?”宋知止不住地滔滔不绝,眼眶也开始发红,语气越来越哽咽。
杭澈抓着被单,不知所措,“对不起,我错了。”
“错什么错啊,你错哪儿了就认错,谁要你认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下次不还是自己忍着,你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这样...”越说越委屈,好像这个伤痕不是在杭澈身上,而是在她这里。
杭澈翻身准备起来,被宋知一把按下,“你干吗?谁叫你动的,我让你动了吗?”
好凶...杭澈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趴下,一句话也不敢说。
杭澈从小就怕痒,小时候,母亲给她洗澡她都咯咯笑个不停,如今略带温暖的指尖在腰间轻轻划过。
她不由得拽紧床单,脸埋在枕头里,极力克制自己的身体反应,就在她即将忍耐不住时,指尖终于离开,取代的是冰冰凉凉的膏药贴,一阵清凉刺激的她不自觉动了动。
“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挺舒服的。”
“那我继续了?”
“嗯。”
卧槽?!这两人,朗朗乾坤,光天化不是,月黑风高!女女独处一室,行此不端之事!没看出来,宋知居然是上面那个?!
正准备敲门的夏枳惊掉下巴!杭澈一阵闷哼,很难不让人产生遐想。
杭澈侧过脸,正巧看着门外,木门下面有一道五六厘米高的缝隙,一双拖鞋被她看得清清楚楚,“夏枳?是你吗?”
宋知回头,门应声而开,腰间的卫衣被拉了下去。
“她腰受了伤。”宋知心情不大好,语气也闷闷的。
夏枳看着杭澈扶着腰心里更想入非非了,“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弄的啊?”
杭澈穿了鞋,蹬了一脚,下了地,“早上上课的时候。”
“严重吗?怎么都没听你说。”夏枳这回是真的关心地问。
杭澈:“不严重。”
宋知:“挺严重的。”
两人同时回答。
第三人眉头一挑,看着两人,“到底...严重不严重?”
宋知变戏法一样从书包拿出一大袋开心果,三人拿了椅子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农村的夜晚天如漆布,星星像散落的碎钻忽明忽暗,远处一只狗叫了一声,很有乡野气息,此刻吹着小风,心旷神怡,好不自在。
但很快就有接二连三的狗跟着吠起来,闹了好一阵才消停。
夏枳啧了一声,嫌弃地问,“诶,你说其他狗叫什么?”
“可能不叫,不合群吧。”杭澈悠悠地回。
宋知心里微微颤动,侧头看她,月光下杭澈眼眸清亮,抬头看着漫天繁星。
夏枳刚准备问宋知拿坚果,就看见自己的朋友这副痴痴模样,心里咯噔,该不会真的如自己所想吧?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第一次见到杭澈真人的时候,也没出息得脸红心跳了一会,但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也不会像少女时代那么疯狂。
电影里谪仙般的人现在穿着卫衣,随便散着头发,双手插在身前的兜里。
都说距离产生美,近着看也挺好,给人一种她在就很安定的感觉。
“明天一二节课我来上吧。”夏枳突然开口。
宋知靠着椅子,怀里的坚果被她抓走一些,“为啥?”
夏枳没好气地解释,“她不是腰疼,你不是发烧,两个病号,什么为什么。”说完送了一颗白色开心果到嘴里。
“我都好了...”宋知心虚地回。
“我这也没事,我来上前两节吧。”这样她俩可以多睡一会儿。
“我和你一起,我们不是要做情景训练吗?”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个情景还原,杭澈脑子里都是昨晚梦里宋知最后□□的样子。
“不用!”她惊呼,又觉不妥赶紧补充,“不是,我就是想呼吸呼吸这里早上的新鲜空气。”
夏枳想说我信你个鬼,“你俩就别抢了,我认床,起得早,你们多休息会儿。”
宋知也不勉强,更不追问,“好吧,那我和杭澈起了去找你,反正学校就在隔壁。”
“嗯,你们可以睡晚一点,反正有小马主任,不用担心。”夏枳嗑着坚果,不一会就累了一手的果壳,左看右看没找着垃圾桶,杭澈转身进屋。
两个女人回头看她。
“诶,一会我试她,你别打岔。”
“我警告你别乱来!”
“啧,试一下怎么了,你这还护上了,还说你们清清白白。”
“我们就是...”见杭澈提了垃圾桶出来,两人才结束打闹。
她把垃圾桶放在宋知腿边,宋知虽然嘴上说不感兴趣,其实这会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隐隐期待,她并不是口是心非的人,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夏枳看了眼自己朋友,目光又扫上刚坐下的女人,“杭澈,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杭澈看了眼垃圾桶,“这不是力所能及吗。”
细细簌簌的果壳倾落,像是冰雹,又似暴雪。
“那如果是你力不能及的事情呢?”
宋知伸手扯了旁边人的衣角,“干嘛问得这么严肃...”
杭澈并不在意,双手从身前口袋里掏出一颗坚果,“那就看值不值得吧。”
“你对每个问题都要这么认真地回答吗?”这也太有求必应了。
杭澈伸手去宋知怀里拿,还没等她够过来,宋知就主动捧起袋子,看得夏枳牙好酸。
“你手怎么了?!”
宋知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抓住握着一把坚果的手。
杭澈的右手食指有一道三四厘米的伤口,洗澡完之后泡得有些发白。
夏枳听这一声喊也凑过来,“像是被什么划的吧。”
杭澈轻轻挣脱,“我都没注意,可能是下午爬山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宋知总觉得她和自己是不同的,她的手,她的身体,应该要倍加爱惜才是,偏偏这位万千宠爱一身的大明星自己总是不当一回事。
“你知不知道,我给你合同里写的保额是多少。”
杭澈摇了摇头,夏枳竖起了耳朵。
“5000万。”
夏枳瞠目结舌,杭澈瞬间一怔。
“所以我能不能拜托你爱惜自己一点?”语气中隐隐压着怒气。
夏枳吓掉了一颗坚果,杭澈也心里一紧咽了口口水,“能。”
以后这具身体看来是不能随意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