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两人像炮弹一样下坠,即将落地的时候灵芝忽地崩解开,祝荧结结实实砸进了山体里。
烟尘四起,灵芝站在远处眯着眼睛观察落点,这么高,肉体凡胎砸下来,哪怕是修士不死也该重伤。
但对方是荧惑娘娘,灵芝心中祈祷,只要能稍微造成一点损伤,削弱她或者拖住她,她就心满意足了。
而就连这点期盼,灵芝都知道,是她在心怀侥幸。
果然,浮尘平息,浑身缭绕着绿光的女子一步步走出来,毫发无伤。
“原来太岁也能修炼成人,一直躲在暗处鬼鬼祟祟的那头脏东西,就是靠吃你的肉活到现在的吧。一千年,呵,还有人样吗。”
是的,灵芝其实是一只太岁,说起来,祝荧当初从皇甫家得到过一片太岁肉,就是灵芝身上的。
一千多年前,上一只太岁终于被吃尽尸身,获得了解脱。
新一只太岁诞生,就是灵芝。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毕竟一出生就遇见了白衣大人,避开了被分尸储存、慢慢吞服,生不如死的命运。白衣大人教她修炼,喂养她长大,陪伴她千年,她则自愿割肉给白衣续命,现在又自愿为了白衣的大业去死,不是应该的么。
她视白衣为父母、师长、挚友、神明,面对祝荧的嘲讽,她心中自然愤怒。
“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知道白衣大人有多伟大。”
灵芝的身体像蛇一样蹿出去,缠贴在祝荧的身上,滑腻腻的,带有菌类独特的腥味儿。
她拥有太岁恐怖的再生能力,就算被祝荧打碎了,仍旧会在极短的时间聚合,再次贴上祝荧的身体。
真的能困住也好,单纯只能恶心祝荧也罢,她只要能多拖住一会儿就是成功。
“山精鬼怪修炼成人本就不易,这其中,又属植物最为困难,至于菌种,先天受限,除了你我从未见过第二个修出人形的。”
祝荧身上的火焰骤然膨胀,她冷漠地看着身上不断融化又重新生长出来的菌丝:“别再拦我,我留你一命。”
灵芝笑了:“我能修炼成人,是这天底下独一份的奇迹,但这奇迹是白衣大人给我的。”
说完,她的四肢五官纷纷融化,变成黑褐色的粘液,孢子味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这些粘液认准了祝荧,不要命地往她身上爬,试图通过口鼻、皮肤、毛孔钻进身体内部。火不再能烧死她,高温只让粘液像沸水一样冒起咕嘟咕嘟的泡泡,每一颗泡泡炸开,迸溅出来的液体都带有强烈腐蚀性。
灵芝开始拼命了。
祝荧同样感受到了她的决心,于是决定尊重她的选择,送她去死。
沸腾的火焰平息下去,祝荧已经发现这个程度的火焰烧不死对方,而由于动用的法力规模受到限制,她没办法动用更大规模的火焰。
那就……换一种方式好了。
祝荧的手心出现一片扭曲的区域,像是烈日下的空气,明明什么都没有,那片空间却产生了褶皱。
这褶皱偶尔会反射出一丝氤氲的光,又一眨眼消失,让人感觉只是错觉。
祝荧缓慢抬起手,很慢,能清晰看见运动轨迹,像是拼尽全力在推动一座山。但是灵芝心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她的潜意识疯狂叫嚣着想要逃离,可她完全动不了。
手掌不容置喙地印在灵芝的躯体上,一点一点,以手掌为圆心,灵芝的躯体崩解成了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小尘埃——这不是孢子,这是一种针对分子层面的崩解。
由于太过微小,这在肉眼看来,则像是灵芝的身体被这只手凭空抹去了,如同橡皮擦擦除铅笔字一样。
灵芝死了,这个时代唯一的太岁死亡。
属于太岁一族的规则运转,不久的将来,将会有一只新的太岁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诞生,重复着仿若诅咒的一生。
但是,这些都跟灵芝没有关系了。
祝荧所有毛孔中都渗着血,皮肤上还有许多被腐蚀的痕迹,有的地方已经隐隐可见白骨,太岁燃烧生命的攻击让她受伤不轻。
碧落剑飞到她面前变成手杖大小,自觉地支撑着她的身体。祝荧握着剑柄,保持着散步的速度往秦岭走去。
边走,身上焦黑的腐肉边脱落下去,新鲜的肉芽生长出来。场面实在算不上美观,体验感也没有多好,麻痒难耐,但她一刻也没有停留。
灵芝先前不顾一切地阻拦她,恰恰说明了,那边的准备尚未完善,她越早进去越有利。
太阳从东方升上天穹的正中,祝荧站在秦岭脚下眯着眼抬头仰望这雄伟的山脉。
苍翠的绿色占据了所有视野,植物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它像所有山一样庞大且包容,唯一的不同是,它格外静谧。
没有一丝鸟叫虫鸣,呈现出与生机勃勃的植物截然相反的死寂。
往前一步,祝荧果断地踏进了这片土地。
与此同时,深沉的困意袭来。
她盘腿在原地坐下,顺从着这份困意陷入梦乡之中。
……
“噼里啪啦!”
彩色的烟火在白日的天空炸开,并没有多少观赏价值,只有滚滚浓烟让街道平添一分似真似幻的恍惚。
鼓乐声震耳欲聋,一切都透着股急切的喜庆,这个世界今天好像要迎接什么非常重要的日子。
祝荧在一间普通的民房中苏醒过来,透过镶嵌着蓝色玻璃的老式木窗,她看见了外面的景象。
陌生,非常陌生,街道细节处透露着与她所熟知的花国迥异的气息。
硬要说的话,和只去过一次的紫荆市有些类似。
外面嘈杂的噪音吵得她头疼欲裂,偏偏这声音完全无法隔绝,像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在强迫里面的一切生命跟它一起庆祝。
祝荧一把推开木制大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昏暗狭窄的楼梯——她的家在一栋居民楼里。
往下跑了八层,她才重新踏足大地。
走出楼与楼之间狭窄的间隙,她终于看见的噪音的源头。
那也是一栋大楼,但不是她居住的这种鸽子笼似的楼房,而是宽敞、干净、被冠以别墅之名的新型居民楼,据说里面还有电梯。
今天的烟花唢呐,都是制造商在庆祝“别墅”居民楼里的房屋、包括一层门面,全部售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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