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真千金靠给鬼算命赢麻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杨河水神 面具裂成两半,在空中散成水珠落下,露出一张清丽的脸。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英气与美艳兼具,漂亮地无可挑剔。 最重要的是,这张脸,除了气质更加成熟以外,和祝荧一模一样。 众人悚然一惊,祝荧确是朝着这张脸抬手一剑劈下。 被祝荧握在手里的碧落剑和自主行动的碧落剑天壤之别,劈在女人脸上带起一串血色火光,女人惨叫一声崩解成无数水珠落进水里,过了许久才重新凝聚起身形,脸上却多了一条从额角延伸至下巴的狰狞伤口。 祝荧冷笑一声:“凭一张脸就想让我相信你的鬼话?” 白袍女人微微一滞,那张脸上出现了一丝与之格格不入的恼怒,只不过这点情绪一闪而逝,她很快平静下来。 她脚下的水龙卷继续升高,将祝荧和她之间的距离拉远,朦胧雨丝中,白袍女人高高矗立,如同一座白玉雕琢的神像。 “我就是你,而你没了记忆,我却是完整的,我不同你计较。” “但是,我会让你相信我的。” 白袍女人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恢弘如晨钟暮鼓。 “杨河水神,何在?” 轰隆! 河水越发湍急,浊浪翻卷,从中间分成两半,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沟壑内,一具四岁孩童大小的木雕从中升起。 她额头上破碎的神印此时熠熠生辉,变得比原先更加繁复瑰丽,隐隐和这条花国大地上最大的河流相呼应。 “我帮小素女将这枚杨河水神神印彻底激活了,不用谢我。” 祝荧一见木雕当即攥紧了手中细剑:“素女!” 她自始至终记得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二话不说冲过去试图抢夺木雕。 木雕悬在空中,无知无觉,哪怕是她最爱的姐姐在靠近,她也没有丝毫反应。 祝荧的手碰到木雕,然后毫不意外地穿了过去,碰不到。 白袍人癫狂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荧惑娘娘,我来考考你,什么情况下,你看得见神,感觉得到神,却碰不到神呢?” 祝荧的脸色终于变得无比难看起来,神合道于天地的时候,无法被触及。 换言之,素女正在与下方的杨河融为一体,她既是杨河,杨河也是她。木雕、河水、神印都不再能指代她,她是整条杨河。 这听起来很厉害,实则对神来说,宁愿去死也不会选择合道天地,因为死亡还有轮回转世的可能,合道却是完完全全将自己融进了自然万物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而白袍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暂时借用了素女在杨河上的特权,和杨河关联,因为是借用,所以当攻击到达一定阈值之后,会被重创,却无法被杀死。 眼看着祝荧气息越加危险,白袍人微微收敛了一点情绪,拍了拍掌心: “既然娘娘等不及了,那就开始吧。” 语毕,密集的红线从木雕身体里蹿出来,下方垂进河底,上方连接苍穹,形成了一片独特的红色雨幕。 这一刻,属于素女的气息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浩瀚的,祝荧熟悉的气息——天道。 “诸神时代,神明借助自然窥伺天道权柄,甚至一度成功了,让天道左右踟蹰,不得已催生出第三者来代天行罚,这也是娘娘您的诞生原因。 “当年您为刀俎,灭神无数。越到后期越察觉出天道对您的恶意,害怕自己被鸟尽弓藏,于是蓄意留下一枚洋河水神神印,以求反制。” “我们将这个计划称之为——夺天!”白袍人说着高高举起手臂,狂热无比: “而我,就是您留下的另一个后手,确保计划完美执行!” 白袍人血红的指甲猛然长出一尺,犹如五柄尖细的利刃,轻轻一挥,将连接着素女的血线斩断了近十分之一。 杨河大浪滔天,漫上河堤,淹没了两岸绵延数里的农田。 而最令祝荧惊惧的是,这一刻,她眉心鲜红欲滴的红痣,黯淡下去了一分。 这表明,白袍人的话不是假的,至少有一部分,不是假的。 她试图影响天道是事实,前不久就已经尝试过了,只是没成功。而一千年前,天道尚且不如现在这般严防死守,又有神印这个天大的破绽,她给自己留下这样一个后手合情合理。 至于素女……她是一个意外,没有人能想到她镇在杨河底的神印会无意中被为弃孩埋尸的小鬼翻出来,小鬼又正好身边聚集信仰,机缘巧合得到了这枚神印的认可。 现在,只要什么都不做,坐视白袍人的行为,便能借助神印与天道的联系,彻底祛除天道留在她身上的烙印。 素女已经合道,无论如何都活不了了。 她现在就算阻止也来不及了不是吗,而不阻止……眉心红痣一散,素女合道结束,她杀白袍假货易如反掌。 要怎么选还需要考虑吗? 祝荧下定决心,手中碧落剑陡然窜出去丈许长的剑芒,一剑劈出去,杨河百里湍流从中截断。 “动手!” 随着祝荧一声厉喝,一条讯息从梁国栋和老头的手机里发出去,周围等候的调查局成员得到命令,纷纷启动了手里的机器。 不同于雷声的天威浩荡,这次的轰鸣声嘈杂混乱,时不时夹杂着两声尖锐刺耳的动静,充满了人工仓促造物的简陋感。 然后,在白袍人惊诧、不解、甚至愤怒的目光中,她脚下的河水以惊人的速度消退了下去,虽不至于完全干涸,却是只剩下细细一条,最后这细细一条也改道没了。 而这件事最直观的影响就是,素女身上的红线霎时消散了一多半,并且还在匀速继续消散。 “这怎么可能,就算是神仙也不能顷刻让杨河断流。” 梁国栋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神力有时尽,但是千千万万的人民,力无穷也!” 新时代日新月异,科技不停发展进步,国家兴修的水利工程早已不能同日而语,再加上三天的准备时间,利用数百台挖掘机一同挖掘出好几条备用引水河道,以及提前准备好的临时挡水坝。 只等一声令下,上游关闭水坝,下游挖通备用河道,祝荧一招分水剑式加快进程,足以阻断杨河几分钟时间。 河神没了河,去和什么合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选择 “预计两分四十秒后水满卸闸!” 梁国栋高声向祝荧传达着这个无数专业人员计算出来的结果。 祝荧手腕微微一转,剑刃对准白袍人:“两分钟,足够了。” 白袍不可置信地避让劈向她的剑芒:“你简直疯了!” 阻止她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啊,为什么做这种损人损己的事情?莫非大名鼎鼎的荧惑娘娘是傻子不成?! 祝荧下手一剑比一剑狠辣,嘴角则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不是说你就是我吗,怎么连我怎么选都猜不到。” 事实上,祝荧没有一刻动摇,就是因为她清楚自己从始至终的追求是什么。 她别说只是缺失了一部分记忆,就是没了所有记忆,也不可能借素女合道坐收渔利。 所以,对方绝不可能是她。 又一剑,这次白袍没有躲开,一条胳膊被削断,与身体分离的刹那崩解成一捧清水。 最初的惊惧不解已经过去,白袍再次张狂地大笑起来:“我敢来见娘娘定然是做好了准备,娘娘想杀我,还是等下次吧。” 祝荧一言不发仍然招式狠辣,就这样一剑一剑将白袍人削成了一个人彘。 白袍人笑地越发癫狂:“娘娘断杨河,就是为了折磨我两分钟吗?” “你怎么配让我断杨河呢?” 祝荧忽然停手,恰逢一道闪电从云层中劈下来,落点竟然正正好在祝荧头顶。 疾风骤雨,天色再度暗下去几分。 梁国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正值正午,然而黑云浓稠,如同傍晚来临。 在这样的昏暗中,绿莹莹的数百颗光点则显得格外扎眼,散落四周犹如穿梭在风暴里的萤火虫。 若是将视线拔高,俯瞰全局,又像是宇宙中错落的星河。 梁国栋情不自禁喃喃出声:“好美啊。” 微弱的光像翩跹的蝴蝶一般漂浮在空中,姿态优美地向着空中的木雕汇聚。 无知无觉的木雕周围红线尽数消失,在荧光中渐渐染上缤纷的色泽,木纹上一寸寸生长出皮肤,这种感觉非常玄妙,不像是增加,反倒更类似消退。 时光的消退,让素女缓缓回到之前的状态。 天穹上雷电不停,劈得下方浓烟滚滚。天道怒不可遏,竟然比之前白袍人借神印影响天意时还要声势浩大。 白袍人终于目中露出恐惧,“这是什么东西?” 祝荧脸色惨白,却笑得胜券在握:“我为天地弑神,总该收取些报酬。” 一缕开天道则自然不配跟天道掰手腕儿,但是用来悔棋却已经足够,必要时刻还能掀棋盘。 两分四十四秒,水坝超额完成任务,杨河河道重新充盈,素女的雕像已经初步具有了人形,合道被打断了。 至于白袍人,被祝荧顺手一剑穿了,没了素女合道的特殊性庇护,白袍人不堪一击。 “娘娘今日坏我计划,来日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这句话,她浑身被翠绿剑芒撕裂,尸身化为清水,不多不少,仍旧是一捧。 祝荧小心翼翼接住正往下坠落的素女雕像,雕像额头上杨河水神神印熠熠生辉,再不是属于素女的那枚破碎渺小的神印模样。 “空了……” 祝荧捧着雕像的手微微颤抖,这尊木雕里已经没有素女的魂魄了。 魂魄是一个生灵身上最本源的东西,她也没有办法让消散的魂魄重新出现。 然而即使是这样,天道此时也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合道的神对它来说就是到嘴边的大餐,它都吃上了结果祝荧却硬生生从它嘴里扣了出去。 天空重新亮了起来,不是乌云散开了,而是闪电已经密集到没有间隙,将整片区域照地惨白一片。 梁国栋和老头躲在亭子内部,戴着墨镜眯眼偷看闪电中心的一人一雕像。 老头心有余悸:“这和妖孽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梁国栋摇头:“恰恰相反,她去年一年多的时间里诛除邪魔外道数十,自从她去了丹市,国都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都不敢冒头,我们调查局正是发现异常事件极具减少才注意到她。不仅如此,虞城、紫荆城、季城去年都有潜藏的邪修被她拔除,甚至帮助我们抓了一窝毒贩……称得上一句功德无量。” 老头神色郑重了不少:“她……先前的话你听到了吧?她也没否认,她真活了一千年?” 梁国栋想了想,“很有可能,我们察了她的经历,她十七岁之前就是个普通人,去年因为不堪忍受霸凌自杀,未遂,这之后忽然有了玄门手段。或许她不是没死成,而是已经不再是最开始的她了。” 老头听完反倒摇头:“你是说她靠夺舍活了一千年?这绝不可能,夺舍只能更换身躯,却无法延长寿数,这是随便找一个玄门新人都知道的常识。” 梁国栋郑重叮嘱:“这事没什么好讨论的,只是,不要往外传。” 老头摆摆手:“老子一大把年纪,这点事儿还需要你嘱咐?” 两人又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被闪电包围的身影:“要不要……让人竖个引雷针?” 梁国栋再次否决了这个提议:“不必擅自干扰自然规律。” 老头背着手嗤笑:“啧啧,你们总局的作风啊……刚刚还说人家功德无量……” 什么是自然规律?天要下雨,河要涨水……人要百年而终。 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迟迟没有停歇。 老头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响,他拿出来一看,是技术人员打来的电话。 “局长,葫芦口周边气象监测显示异常,预计将发生地震。” “地震?怎么可能,我们离地震带十万八千里远!” “是,所以说推测为非自然原因,您所在片区雷电一直劈个不停,导致周边所有监测设备都失灵了,会不会是您那儿的问题?” 老头沉吟,重重点头:“八成是了。” “咱们这里绝对不能地震,要是地震导致杨河决堤,那周边三个城都会遭灾。” “我明白了。” 老头挂断电话,脸色发白得看着空中闪电:“她到底在干什么?局里技术员说葫芦口要地震了!” 梁国栋脊背一下挺得笔直,目光锐利起来:“一定是因为那个木雕!” 闪电中心的祝荧也感受到了灵气的变化,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渐渐染上了些许灰败。 想要阻止一个神合道果然没那么简单…… 杨河本就做好了吞掉水神的准备,地脉激荡,现在她单方面撤回了合道,地脉吞不了神,只能吞地上其他有灵的东西。 这就跟吃饭一样,你的脑子察觉到嘴正在吃东西,于是让胃分泌胃酸做好了消化的准备,结果胃酸来了,食物没来,于是胃只能可怜巴巴地去消化了胃黏膜。 “祝大师,葫芦口周边地势平坦,自古富饶,有人口上亿!从未有过地震,没有防范准备,绝不能遭灾啊!” 风雨亭内,老人举着喇叭声嘶力竭。 祝荧手中,徒有空壳的木雕无知无觉。 选择,再一次出现在了祝荧眼前。 …… 庞大的地下实验室内,骤然灯火通明。 浑身缠绕着绷带的瘦消人形捧着一根浸泡着芯片的试管走进来:“叛逃系统001回收成功。” 实验室空无一人,唯有一道声音从四面八方出现,给予了回应。 “蠢货,不过是一张载入了部分荧惑娘娘第一视角资料的芯片,竟然真以为自己是荧惑分魂。” 瘦消人形将试管插入试验台的一处凹槽之中,恭敬地继续禀报:“荧惑身上的’伪神芯片‘已经被001激活,下一步该怎么做?” “把东瀛僧叫回来,荧惑衰落之后,我们尽快动手。” 第一百八十章:卢家村 丹市,特殊安全调查局。 警报器忽然亮起血红的灯光,执行任务的前线成员身上携带的检测器正将全新的数据传输过来,实际情况和预案的严重误差,致使警报器响个不停。 接线员立刻拿起电话筒,那边传来压抑颤抖的求救声: “情报有误,那村子不是怨鬼作乱,是一只柳妖控制着一群伥鬼!常师兄已经被柳妖杀死,其他人受伥鬼迷惑,快救——” 声音戛然而止,接线员不敢深思断线的原因,她也没有时间犹豫。 “局长,卢家村危险程度判断错误,现调整为A+级,请求立即支援!请求立即支援!” 梁国栋立马调集新的成员过去:“让程艺组立刻过去,带上天师符。” “收到!” 卢家村在丹市郊区,曾经也显赫过,由一个卢姓百年望族所建立。后来因为战火波及,有的逃亡国外,有的死于国难,偌大的卢氏宗族分崩离析,雕梁画栋成了无主之物。 战火结束后,陆陆续续有人迁徙到这个空旷美丽的村子,只是几十年过去,村子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人数却总不见变多。 直到前段时间,有一位海外归来的卢家耄耋老人风风光光回来,先是一出手就捐赠了一批战乱年代流失的国家文物,然后就回到了卢家村,言明落叶归根。 这样一位爱国华侨,住进卢家村半个月不到,离奇暴毙而死,紧接着又上了新闻,社会影响非常恶劣,以至于在没有人上报的情况下惊动了特殊安全调查局。 派去收集情报的人说卢家村是一群怨鬼作乱,所以梁国栋只派了一队普通调查员过去解决。 结果这个情报却出现了严重错误,搞不好这次过去的人将全部葬送在那里。 “这次的情报没错吧?别把我们也坑进去。” 炫酷的敞篷跑车内,一身黑色长风衣的女人单手把着方向盘跟副驾上的同伴吐槽。 同伴推了推眼镜,一边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一边回答: “情报正确率70%。情况紧急,技术员一般会在事件评级上拉高一级,加大容错率。也就是说卢家村异常的实际等级只到A级或者B+级,我们可以轻松应对。” 风衣女人,也就是程艺吹了声口哨,“哈哈,我只是随口抱怨一下啦。” 眼镜女生沉默,这句话不是问句,她不需要回答。 70%的正确率,那么还有30%的可能错误。眼镜编辑了一条紧急求援消息,设置成三十分钟未取消自动发送。 做完这些,跑车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卢家村村口。 前方已经没有路了,然而两人谁也没有停下的意思,眼镜儿一手紧紧地抓着车门,一手按着自己的电脑。 果然,下一刻,车子直接呼啸一声冲上了村子里的石板路上。 “柳妖,我还没见过呢,中午好啊!” 程艺一如既往地嚣张。 咆哮着冲进去的跑车跑着跑着越来越快,轮胎碾过一块突起的青石,整个车子竟然飞了起来。 在半空中,车身腾起一处火苗,狂风一卷,火焰顿时席卷整个车身。 嚣张的跑车,顷刻间付之一炬。 …… 村口处,程艺挠了挠头:“哎呀,纸车没能骗得到它,这柳妖果然不好对付。” 眼镜儿收起了电脑,说道:“根据计算,调查局已经打草惊蛇,我们失去了取巧的空间,现在的最优解就是直接冲进去,用绝对的武力碾压柳妖。而最佳时机,还有三分钟就到了。” 三分钟后,下午两点整,一天之间阳气最盛的时候,伥鬼将被压制到最弱。 “走嘞!光明正大会会柳妖!” 眼镜儿的概率计算非常严谨,柳妖确实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一路摧枯拉朽地打退伥鬼,她们来到了村子东边,见到了那棵传说中活了几百年的巨大旱柳。 程艺手腕一抖,甩出来一把红线串联的铜钱。 “起阵,诛邪!” 柳条、红线在空中交织,铜钱闪烁着金色,如同穿插在树影里的耀眼光斑。 双方僵持片刻,红线以压倒性的优势切割了漫天柳条,铜钱侧面如锋利的飞刀钉进树身。 “还以为多强呢,不过如此嘛。快把小常他们放了,留你一条树命。” 程艺推了推脸上的墨镜,发出胜利者的宣言。 “呃……” 程艺猛地扭头,身后的眼镜儿此时双目圆睁,口中涌出乌黑的鲜血。 她的后心上插着一根虬结的柳树根。 下一刻,程艺头皮发麻,猛地从原地跳开,一截柳树根突兀地凭空出现在她原本的后背位置,刺了个空。 接着,无边无际的柳树根生长出来,密不透风地编织出一个笼子,将程艺囚禁其中。 光线从笼子的空隙间透出来,程艺在最后时刻看见了树根的源头——它并不在柳树下方,而是在村子里,一个斯文白净的男生手臂上。 “又抓到一只鸟,只要抓到的鸟够多我也能慢慢获得能量,这样就不用吃人了。”手臂上长出柳树根的男生喃喃说道。 “宿主你可真是心地善良,要是听我的用恶人的肉体作为肥料,你早就追上那人的修为了。”平直的机械音不阴不阳地讽刺他。 …… 程艺被吊在柳树根上面,一张脸因为血和脂肪大量流失,变得枯萎苍白,宛如苍老了五十岁。 “MD……耍诈!等我死了……我一定变成厉鬼,给自己报仇!” 她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眼镜儿没了,她们孤立无援,生的希望和柳根里的光一样渺茫。 砰! 天旋地转,包裹着程艺的柳树根球陡然碎开成均匀的木屑。 “付唯,我曾把你从槐鬼手上救下来,如今你自己也成了‘槐鬼’是吗!” 程艺被强光刺地眯起了眼,而她的前方,正站着一个沐浴在光芒里的背影。 那是一个女孩儿,看起来年纪比她更加小,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堪称恐怖。 她正在质问那个双手长出柳树根的男生。 她认识女生,是她们调查局新招的,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顾问。 而顾问,显然也跟卢家村副本的隐藏boss认识。 付唯眼前一花,就见那只飞来的大鹰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身上顿时冒出无数不可名状的触手。 不好,是妖怪,快跑! 他心中做出判断,一刻也没犹豫,往相反的方向逃离。 第一百八十一章:”妖怪“ “怎么了?小付?” 有村民遇见了仓皇逃窜的付唯,惊诧地问道。 付唯指了指身后的天空:“快通知大家躲进屋子里,外面飞进来一只怪鸟。” 边说边跑,眨眼间窜出去上百米,村民眯着眼睛看着从自己面前过去的怪鸟,喃喃道:“村子里又来了怪鸟,我得立刻通知大家支网。” 他从衣服里掏出来一枚古朴的骨制哨子,含在嘴里用力一吹。 村子里还住着人的房屋同步打开了窗子,半个人身从里面探出来。他们目光专注,下手干脆利落,指甲生生撕开手腕的血肉,让动脉里的血液喷涌而出。 血液滴落在地面上,叶脉似的纹路在村子里的石板地面上蔓延,如同疯狂生长的黏菌。 网状黏菌以祝荧为中心汇聚,最终拧成一股血色绳索,黏住祝荧的脚底并飞速往小腿蔓延。 碧落剑往血色绳索上用力一劈,居然没有断。 祝荧微微加大一点力气往上拉扯,绳索同步拉长,村民手腕上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出,维持着超乎想象的韧性。 不难看出,想要挣脱并不困难,只不过会抽干这些村民的鲜血。 村民们脸色越来越苍白,但神情却没有一丝痛苦,反倒千篇一律的大义凛然,如同画上去的关公脸谱。 “小付你替我们守了这么久村子,但我们不能一直躲在你身后,这只怪鸟,我们自己解决!” 付唯热泪盈眶,他只是个失去记忆的猎人,被村民收留,于是帮村子抵御作乱的怪鸟。他本觉得这只是分内之事,但是村民们看在眼里,一样感激着他。 祝荧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毛骨悚然。 一整个村子,所有人的认知一起出现了可以互相串联起来的偏差,世界在他们眼中成了另一副模样。但是没有人可以告诉她们真相,因为语言传到她们耳朵里同样会大相径庭。 村民们见成功捕捉到了作乱的怪鸟,欣喜地欢呼起来,纷纷从家里冲出来,扑向祝荧。 “杀死它!杀死它!”有人拿着菜刀挥舞。 “先砍断它的翅膀!”菜刀瞄准祝荧的大腿根部劈砍。 “戳瞎她的眼睛!” …… 村民兴奋的狩猎致使鲜血拧成的绳索出现了波动,开始试图循着他们的心意变成其他模样。 祝荧在绳子松开的那一瞬间离开了地面,一手一个拽着两位调查局的成员离开了卢家村。 卢家村村口仿佛有什么无形的界限,村民们追到这里纷纷停下了脚步,往村子内部折返回去,动作整齐划一,连手臂摆动的幅度都没有区别。 程艺摸着下巴,忽然道:“lily,像不像你玩的游戏里的NPC?” lily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眼镜儿,“确实像,行为呆板机械,还只能在规定区域内活动。” 程艺又看向祝荧:“顾问,您觉得呢?” 祝荧正抓着一只金红色的果冻捏来捏去,闻言头都没抬地回答:“不重要。” “额,顾问,那咱们还进去吗?我们是来救人的,调查局有个小组……” “也不用,村里没有活着的调查局成员了。” “啊?哦,哦……好吧。”程艺飞扬的神采忽然变得灰扑扑的,肩膀也耷拉了下来。 祝荧忽然道:“卢家村村民认知被扭曲了,我刚刚尝试着干预但是失败了。他们的魂魄像是一张编制在一起的网,互相之间相互影响,互为锚点,除非短时间内修复所有人的认知,否则不会有任何效果。” “啊,噢,原来是这样……”程艺恍然的同时更加迷茫起来,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卢家村的罪魁祸首系统就在付唯身上,它就是网最中心的网结,抓住它或许有奇效。不过我感应不到它的编号等级,它好像和我们不太一样。” 程艺猛地抬起头:“谁在说话?” 没人理她,看见lily盯着顾问手里的果冻,她也跟着看过去。 祝荧捏着狗剩的身体两侧,像捏橡皮泥一样翻来覆去地揉搓,玩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慢悠悠地说道: “我现在去把付唯抓出来,那个系统具体有什么不同,交给你仔细研究。” 程艺鼓起勇气问道:“那我们呢?” “确实有事情交给你们,听着……” 卢家村内。 村民们聚在一起,以付唯为中心,正在欢庆着他们的胜利。 “庆祝我们再一次战胜了怪物!” “干杯!” 他们高高举起手里的杯子,互相碰在一起,里面鲜艳的红色液体飞溅出来一部分,又汇聚到他们身后的酒桶里,最后被他们装进杯中喝下去。 那其实是他们之前割破手腕流出来的鲜血,现在又被他们当作酒吞进肚子里。 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村长忧愁起来: “最近村子越来越不太平,妖怪来的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厉害。” 其他人也叹息起来:“要不是有小付在帮我们,这回还不一定能将怪鸟们赶走。” “时不时就有怪鸟来骚扰,弄得咱们不敢出村,村里储存的肉食都快不够了。” 他们穿着和现代社会别无二致的衣服,说出来的话却云里雾里,好似哪本三流玄幻小说中的npc台词。 付唯放下酒杯,高高举起一只手: “大家听我说!” 在村民们的目光中,付唯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怪鸟下次一定还会来的,我们不要再放走它们,将它们抓起来处理干净,风干,正好补充了村子里的肉食。” 有村民比较犹豫:“吃怪物吗?我们没吃过,会不会有毒?” 更多的村民一拍即合,兴奋地赞叹着:“好主意!怪物肯定比野猪肉好吃地多。” 话音刚落,村子一侧冒出来滚滚浓烟,焦糊的味道顺着风钻进每一个村民的鼻孔里,包括付唯。 众人一愣,付唯脸色大变,当先向着浓烟的方向狂奔。 “不好,这回来的怪鸟会放火!” 其他人跟在后面,不过由于实力差距,渐渐和付唯拉开了距离。 跑着跑着,竟然迎面碰上了一群人和他们扭打在一起,阻止了他们立即跑过去救火。 这些人都穿着鲜艳的衣服,画着红彤彤的脸蛋和黑漆漆的眼睛,下手很黑但力气不大,全程静悄悄的,一句话也不说。 村民们越打心里越发毛。 付唯没在意身后的变故,或者说,他本就不打算带着村民们进入火场。 第一百八十二章:真假 实际上付唯在快要接近着火点的时候步子就慢了下来,因为他的系统给出了提示,前方的浓烟和火焰都是假的。 是一灰一红两张惟妙惟肖的折纸带来的幻象。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不只火焰和浓烟是假的,就连脚下的道路也是假的——他的系统失去了和卢家村的联系。 这代表他已经不知不觉跑出了卢家村的范围。 程艺看着在祝荧手中,诡谲强横了数十倍不止的纸扎,艳羡地咂舌: “纸扎竟然还可以这样用,太强了,太强了。” 纸扎的原料是祝荧从她手上拿的,当场捏出建筑、火焰、人群、道路……全程没花到半个小时。捏完手一挥,落下就成了跟卢家村西面一模一样的一片区域。 她和lily全程只需要像两只移动充电宝,用法力维持纸扎幻象,其余什么都不用做。 程艺还没来得及多感慨两分钟,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她要真是个充电宝,那就是一瞬间被抽掉了三分之一的存量。 付唯静静站在原地,脚下无数根须往地下蔓延,企图穿透纸扎重新和卢家村地下的树根网络建立联系。 纸扎上有祝荧的符文,当然不会轻易被戳破,但想要长久和树根抗衡,就得抽取更多的法力。 付唯努力了半天,从前无往不利的手段这次却并没有带来多少效果,他开始着急,忍不住在心里问道: “系统,这也是鸟妖的手段?不是说规则不允许出卢家村吗,为什么我出来了却没受到惩罚?是不是这个副本出bug了?” 系统兹兹两声,接触不良似的发出断续的杂音,过了一会儿才回答: “检测副本一切正常,隐藏boss刷新,发布限时任务:逃离纸扎村。倒计时1:00:00。” 付唯表情有点难崩:“你好歹也给点儿资料吧?隐藏boss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背景,什么能力什么弱点,为什么出现?什么都不说就让我活一个小时,我拿谁的命活?” 系统那边有是兹兹两声,付唯的眼前多出一片文字: [隐藏boss:三头鬼面鸮,觊觎卢家村的护村神树,但一直在深山休眠。外来者的气味将它吸引过来,它决定捕捉这个不属于卢家村的味道好好研究一下……] [危险等级:SSS] [能力:全能] [弱点:卢家村的生灵被它视为所有物,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它不会让卢家村村民死去。] 付唯看完资料,悬着的心差不多死绝了,这种等级的Boss要取他性命,他怎么活? 他气急败坏,不是说这只是个D级副本吗?怎么会刷出来3S级的boss? 系统冷冰冰的回答: [契约补充条款第一条:副本充满未知危险,会不定时刷新意料之外的意外,我方无法提供绝对安全保证。这是获取超凡力量的代价。] 付唯咬咬牙,开始横冲直撞地试图从纸扎里逃出去。 他来到副本新获得的能力因为脱离了神树大打折扣,根须枝条密集地抽打着四周的建筑。 看着一座座房屋坍塌,成为皱巴巴的纸张,却无论如何都不破损。付唯也发了狠。 “使用道具:喋血狼牙。” 一根十五厘米左右的巨大獠牙出现在他手里,他毫不犹豫将獠牙插进左侧腰部的肋骨中,肋骨卡住獠牙,血液被牙齿吸收又重新注入回身体,付唯身上的气息显而易见地层层攀升。 这是他在上一个副本里得到的增幅道具,能燃烧血液让能力短时间内增幅至少三倍,如果是圆月夜,甚至能达到五倍。 接着,祝荧就像看了一场术法道具展,付唯抛出各式各样的道具,身上发生乱七八糟的变化,造成大量法力浪费的同时,得到了少量提升。 “最后一样了,海妖余音,帮我提升灵魂强度,更好地驾驭暴涨的力量。” [等……] 系统没来得及阻止,付唯飞快捏碎了一枚镭射蓝色的海螺。虽然不知道三头鬼面鸮为什么不打断他的技能前摇,但他一直有着紧迫感,生怕鬼面鸮忽然不讲武德。 祝荧笑了:“就说嘛,用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作用于魂魄的呢。” 她手中的折纸落地变成一只朱红色大鼓,碧落剑被她反握在手里,圆润的剑柄末端充当鼓锤,就这么一锤一锤重重敲下去。 那边付唯还在吸收海螺里歌声的能量,鼓声霸道的音浪就这样不讲道理地搭着顺风车闯进了他的脑海里。 刚开始,付唯只听见尖锐的鸟鸣声,又几声过去,鸟鸣忽然变了调子。 “付唯……付唯……” 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音调有些失真,叫魂儿似的。 声音还越来越大,叫得他脑仁一涨一涨得疼。他试图捂住耳朵,但那怪异的声音好像已经寄生在他的灵魂深处,丝毫不被削弱地继续回荡。 “你他妈在杀人你知不知道?付唯,还记得那只槐荫鬼吗?你快要变成那种东西了。” 这声音好熟悉,她在说什么? 槐荫鬼是什么?这名字好奇怪,但是莫名感觉很重要。 就像,就像一枚种子,他好像就是从这个名字开始,对超凡力量产生渴望的。 鼓声越发清晰,付唯痛苦的同时竟然感受到了一阵轻松,好像有人揭开了他捂住眼耳口鼻的层层湿棉布。 “付唯,付唯,付唯!” 清冷的女声如九天雷霆、如万马嘶鸣、如当头棒喝,让付唯眼前的一切扭曲破碎,又重新翻翻搅搅拼凑出另一副模样。 付唯瞬间就感觉到了二者的不同,并且福至心灵将现在的画面判断为真。之前沉浸其中的时候没感觉,现在一对比,他顿时发现之前的画面充斥着滤镜一样的油腻光感。 这段时间的记忆仿佛镜花水月,一寸寸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他前二十年真实的经历。 什么被系统选中,什么参加副本世界,什么得到天赋、道具……他根本从未离开过这个世界。 而之前面目狰狞的三头鬼面鸮,现在看来分明是他的旧识。 “仙女!” 你又救了我。 第一百八十三章:柳妖? 付唯现在的情绪很复杂,庆幸的同时也很羞愧,还带一点说不明道不清的悸动。 祝荧就简单多了,手中剑柄咚一声敲在鼓面上,鼓声回荡,传达着同一句话。 “小心系统!” 付唯:“仙女连我有系统都知道,不对……” [检测到宿主失去控制,启动强制程序。] 付唯的瞳孔中瞬间被云蓝色电弧填满,属于活人的神采消失了。 “果然有强制手段么。” 祝荧的语气嫌恶中带着笃定,手一挥碧落剑从她身后冲出去,冲向那个被系统控制的身影。 同一具身体,在系统手中比付唯自己控制的时候强了一倍不止,然而,面对绝对的实力,这点提升仍然微不足道。 碧落剑横在付唯的脖子上,狗剩跳到他的头顶,软乎乎的触手顺着付唯的耳朵钻进去,搅动片刻,硬生生拽出来一枚铁灰色正方体方块。 狗剩从付唯头顶蹦到祝荧面前,一条触手高高举起同类邀功:“找到啦!” 祝荧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块儿:“编号多少?” 或许是因为人为刀俎,它为鱼肉,方块回答地很迅速:“我是新型系统,没有编号,只有代号。我的代号是,贪婪。” 索取无度是为贪婪,得陇望蜀是为贪婪,以凡人之身觊觎超凡是为贪婪。 祝荧点点头,“说说你是怎么找上他的,多久了?” ‘贪婪’有问必答:“他在之前的一年里尝试了数十种方式获得超脱于普通人的能力,包括但不限于请笔仙、住鬼屋、拜神、盗墓、跳伞、信邪教、给古董滴血……一个月前他来到了柳妖所在的卢家村,我检测到了他的渴望,于是提出绑定,他欣然同意。” 祝荧听着,冷漠地在心中分析,系统的绑定逻辑一如既往需要宿主配合。不同的是,他已经可以通过干扰宿主的意识变相控制其行为,特殊时刻还能强制接管宿主身体,不过这种行为应该有严格限制,否则不必大费周章做前面那些事。 最值得注意的是绑定时间,一个月前,正是杨河葫芦口那件事发生的时间。 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呢? 有用的信息榨干了,祝荧轻飘飘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入卢家村,“把它解决掉。” 身后,金红色果冻身体的狗剩猛然膨胀,张开的巨口看不见底,漆黑一片犹如深渊。深渊笼罩着‘贪婪’,端详几秒之后瞬间落下,吞噬掉了有一个同类。 解决了控制整个卢家村陷入集体混乱的源头,祝荧再次走入卢家村,村民们仍然仓皇紧张,不过却再没有人尝试割腕放血捕猎她了。 他们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不会混乱到以为放血是在织网。 程艺和lily猫着腰跟在祝荧身后,lily身上还有伤,眼睛警惕地观望着周围,狗狗祟祟,程艺时不时朝着紧张的村民露出一个笑容,吓地人家四处躲藏。 “诶,眼镜儿,你说咱们在他们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看见本美女倾国倾城的微笑怎么能吓成这个样子!” 她们在卢家村中心停下脚步,巨大的柳树枝条残败,但庞大的树身仍然矗立。 程艺取下脸上的墨镜,眯着眼打量着柳妖,忽然道:“顾问,它是不是有点太弱了?” 祝荧蹲在柳树树干前面的地上,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在它裸露的根部上面,手腕上绿莹莹的翡翠珠串忽然亮起一抹柔和的光。 这光顺着她的手蔓延上树根,又往上下侵染,将树干和深埋在泥土下方的根系照地如同翠玉。 在这绿色的光芒中,残破的柳枝上肉眼不可见的魂灵显现出来,蜷缩在一颗一颗光茧中,如同神话里大仙们吃一颗长生不老的人参果。 而泥土下方,断口狰狞,庞大的根系不知所踪,只留下血管似的泥下隧道,证明着这下面曾经确实有一棵参天巨树的根肆意生长过。 程艺先是恍然:“树根,被外面那个人偷走了。” 柳树命不久矣,难怪这么羸弱。 她的目光往上,在看清光茧内魂灵们的衣物后瞳孔一颤,久久不能移开。 lily的表情跟她如出一辙,呆呆地看着光茧里安详的魂灵,过了许久才喃喃念出其中几位的名字。 “卢玉存先生、卢继言先生、卢月韵女士、卢西青先生……” 为革命赴死的先烈,唤醒民智的思想家,百废待兴时期扛起国家内政的伟人,为国家军事带来战略突破的科学家……这些名字在花国历史上无一不是如雷贯耳。 程艺红着眼眶一字一句地咬牙道:“我要把他们救出来!” 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英雄们,怎么能被一只柳妖拘着当伥鬼! 祝荧一把拽住她的领子:“能不能别这么冲动,看清楚了吗就敢胡说?”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顾问,作为一个军人,我绝不允许……” “程队,它在保护他们。” lily的目光轻柔地洒在柳树身上,轻声说着她观察出来的结论。 程艺一滞:“保护?” “谈不上保护,我只是心疼我的孩子们,不忍心看他们消散。” 柳树干上浮现出一张皱纹层叠的老妪脸,老妪慈爱地看着树枝上的光茧,调子缓慢地跟他们解释。 柳妖,或者应该叫柳神,是卢家村的家祖。 她是卢氏庞大的族系共同信仰祭拜的家神、和祖先同等重量的存在。她虽然因为天道规则没有凝聚神印,但在卢家人心中却是最重要的神灵。 久而久之,她拥有了一些只能用来卢家人身上的术法。 比如招灵、往生、孕灵。 若是卢家的血脉客死他乡,只要尸体没有残破,就能被招灵召回来,进入卢家村落叶归根。 程艺恍然,“难怪陆陆续续有人回来,卢家村的人口却总不见多,原来回来的是死人。” 往生能消解他们身上的怨气,送他们转世投胎。 孕灵能保护那些自愿放弃投胎的魂魄,让他们长久存在于人世间,不被阳气伤害、不被浊气污染。 树上的光茧就是她在孕灵。 本来她全盛时期是能让这些孩子们自由自在地在卢家村范围内活动的,后来树根被人砍去,她一身法力十不存一。 第一百八十四章:贪婪的代价 祝荧再次走进卢家村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枚褐色毛线团似的球体。 那是从付唯手臂上分离出来的,柳妖的根。 系统为了节省能量,移植的妖怪身体组织是直接和宿主躯体进行替换的,具有不可逆性。也就是说,将柳妖的根还给柳妖了,付唯的手臂自然就没有了。 绑定时间短,付唯身上被替换的部件还不多,要是等到系统掠夺足够之后,带着所有能量离开,付唯可能瞬间变成一具空壳。 巨大的柳树感应到祝荧手里的东西靠近,枝条再次开始舞动起来,想抢回来,又不太敢。 她的树根里蕴含着庞大的生命力,还有她的天赋,对方会舍得还给她吗? 祝荧笑了笑,将毛线球似的根系往地下一丢:“物归原主。” 根系一沾地,立刻舒展开,像只土蝼一样钻入地底。 柳妖大喜过望,主动撕开断口上愈合的新痂,给根系创造接口。 然而,根系钻进土地深处,却没有选择回归自己的本体,而是猛然把自己缩地更小,互相缠绕成一根钻头形状,嗡地一声加足马力往更深更远处逃窜而去。 大家看似在瞻仰树上的先烈,其实也一直注意着下面的根系,它一逃,立刻就被所有人注意到了。 程艺:“咦,它不想和自己的身体汇合?” lily仔细回忆了一下树根上的所有细节,倒吸一口凉气:“那人身上好邪性。” 这树根已经有了自我意识,这个尚且稚嫩的意识无比贪婪,已经不满足于继续当一棵树的一部分,而是想要发展成一只完整的妖怪。 可它只是一株残根,脱离了身体只有枯死这一条路。 它也知道,但是它抑制不了自己独立的欲望。 柳妖急了,她没有根,刚刚又主动撕裂了伤口,无法深入地底去把逃窜的残根抓回来,只能看着刚刚升起的希望从她眼前溜走。 程艺看了眼柳条上的光茧,又看向祝荧:“顾问……” 祝荧:“不用担心,走不掉的。” 果然,残根跑出去一段距离后,周身忽然冒出一条绿色丝线,将他捆成一团,线的另一端在祝荧手上,轻轻一拉,残根回到了柳妖身边。 柳妖峰回路转,欣喜地抓住自己的根,“谢谢,谢谢你孩……大师。” “叫我祝荧就行。” “好,好。” 残根在飞快与本体融合,这个过程中,它被分割出去这段时间的记忆正在飞快被洗刷。 柳妖本可以选择接收这些记忆,但是她刚刚目睹了残根的邪性,果断决定不沾染哪怕一点残根的记忆,生怕自己遭受影响。 融合完成后,柳妖树冠上残破的枝条仿佛瞬间经历了数个春秋,重新茂盛起来,一阵风过去,万条垂下绿丝绦。 树干上的人脸渐渐拔高,缓缓勾勒出脖子以下的部分,腰背微微佝偻,是一个瘦小的老妪形象。 老妪双手交叠,向着祝荧三人深深弯下腰:“柳瑜谢三位救命之恩。” 程艺和lily对视一样,都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什么都没做成,我还伤了你。” 老妪在树皮上摇头,“要不是你们过来惊动了那人,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我早就被他彻底炼化了。” 记住本站: 两方都很感激对方,程艺当场许诺,回去之后就跟局里求一个妖籍证给柳妖,她以后就是官方罩着的妖了,每年还能从调查局里领社保。 直到lily提醒,程艺才依依不舍离开,去解救她那些被控制的同事。 大柳树下,祝荧与她面对面站着,将一只手贴在树干上:“我需要看看你的记忆。” 摊开自己的记忆给人观看是一件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就会对灵智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但是柳妖仍然同意了。 如果祝荧想要伤害她大可以直接动手,不必使用这么迂回的手段。 另外,她也担心自己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而自己发现不了。 祝荧闭上眼,像翻看一本书一样翻看着柳妖好几百年的经历。 风吹柳絮飘落在卢家村,懵懂地顶破人家祭祀广场上的青石板生长出来,那年的卢家族长阻止了将她铲除的提议,亲自将她浇灌长大。 守着卢家村兴衰几百年,被三百年前的明月照耀至今,她的记忆中有着独属于一棵树的宁静与祥和。 祝荧快速翻看着,直到,画面里出现了付唯。 卢家村的平静被打破,本分的树被贪婪的猎人盯上,她迎来此生最大的危险…… 记忆看完了,柳妖和卢家村确实是无辜的,系统就跟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在付唯来卢家村之前毫无端倪,付唯一来,系统直接就在付唯身上出现了。 透过柳妖的视角,祝荧甚至旁观了付唯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 系统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呢…… 祝荧收回手:“看完了,没什么问题。” 老妪再次弯腰:“多谢。” 祝荧摆摆手,转身和程艺等人一起走出了卢家村。 村外,付唯还躺在原地,右肩膀以下空空如也,撕裂伤看起来很狰狞,但是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祝荧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道:“把他送去医院。” 程艺将付唯抬起来背在肩膀上,自告奋勇揽下这个任务:“我把他送到我们内部医院里去,那里面的医生很擅长救治这类型的病人。” …… 自素女出事已经过去一整个冬季了,祝荧加入了调查局,揪出来一个身居高位的系统宿主,并且顺藤摸瓜拔除了许多跟他有联系的宿主。 个位数的编号系列系统除了一号,其余的都在她手上终结。 随着吞噬的系统越来越多,狗剩拥有了一些新的能力。 比如,每吞噬一个系统,就会榨取一些精华反哺祝荧。 [贪婪系统消化进度:100%] [获得道则碎片+1:七宗罪——贪婪] [寄生印解析进度:12%(+5%)] 寄生印是狗剩对祝荧手掌里存在的那枚“伪神印”的称呼,那枚刚开始被种进她身体里毫无反应的伪神印,在素女出事的那天出现了变化。 开始疯狂抽取她身体里法力,这玩意存在,但是祝荧却找不到它到底在哪儿,仿佛和祝荧不在同一维度,只有法力从筋脉流淌过去时凭空消失的部分能证明它的存在。 记住本站: 第一百八十五章:神印再现 好在狗剩与系统同源,在不断吞噬同类的时候获得了一些新能力,能够尝试解析那枚古怪的“伪神印”,每次进度条增加,祝荧都能感觉到“伪神印”被暂时遏制。 大概在解析进度达到百分之百的时候,伪神印就能彻底被摘除去,再不能影响到她。 另外…… 祝荧摊开掌心,一团混沌的道则正在其中流转。 随着她捏死的系统越来越多,开天道则也比以往更加完善了。似乎系统的存在也蕴含一丝改天换命的韵味,她每次旁观系统们消亡,都能增加一点感悟。 天道,还真是被渗透成了筛子,谁都能从它身上拔几根毛下来。 窗外忽然亮了一下,银白色光芒稍纵即逝,雷声紧随其后,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忽然蓬勃起来的生命气息从窗棂外钻进屋内,祝荧恍然意识到,今天是惊蛰。 惊蛰起,万物生。 万物生…… 祝荧微微失神,目光空茫地盯着自己手心的开天道则,一片混沌的道则被目光渐渐染上嫩绿色。 奇妙的生机在其中酝酿。 祝荧手腕上的翡翠珠子光芒一闪,一枚蓝色星屑出现,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 祝荧将手上的道则小心翼翼靠近蓝色星屑,星屑微微闪烁了一下,又重新沉寂下去。 祝荧顿时失去兴致,挥了挥手驱散那一抹嫩绿,开天道则也重新隐没。 她妄图借一点从惊蛰中悟出来的生机道韵补全素女,还是太异想天开了。 当初素女已死,洪水滔天,她不得已放任了杨河水神印合道。 但是为了给素女的复苏留下一丝可能,她截留了一粒尘埃大小的神印碎片,转而用自己的法力代替这一粒碎片,去满足天地的胃口。 这枚星屑大的碎片就这样一直被她留在珠子里,时不时尝试一下能否将它激活,只不过没有成效。 一次都没有。 长夜漫长且黑暗,祝荧蜷缩在躺椅上,呆呆地凝视着远处浓郁的墨色。 光在哪儿呢? …… “我走了,不用给我留饭。” 一大早,祝荧急匆匆出门赶往调查局。她刚刚接到电话,那边出了点新情况。 “好,早点回来,注意安全。”何大爷挥挥手,朗声嘱咐她。 大门嘎吱一声开了又合上,何大爷和苏幕遮对视一眼:“得了,咱爷俩儿吃吧。” 苏幕遮:“待会儿我买些新书和碟片送到平支山去,大爷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俩孩子?” 何大爷想了想:“那行,你等我一会儿,我给他俩做两个蛋糕带过去。” 丹市地处北方平原,昨晚又下了雨,今天气温仿佛回到那个漫长的冬季,冷得人发抖。 记住本站: 祝荧一身锈红色风衣踏进玻璃门的时候,像是只被风吹进来避难的蝴蝶。 “顾问。” “顾问早上好。” “祝大师早啊。” 一路上许多人跟祝荧打招呼,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他们中大部分都是有玄学知识的普通人,像程艺一样身手不凡的只是极少数。 祝荧当顾问以来顺手救过不少执行任务的调查局员工,因此短时间内成了局里的万人迷,毕竟她是真的能救命。 祝荧刚一靠近最里面的办公室,门自己便打开了。 办公室内陈设简单,除了桌椅,就只有一台清晰度感人的电脑。 此时,调查局最有威望的成员,总队长林守生正坐在电脑前面,身上穿的还是祝荧第一次见他时那件黑底彼岸花刺绣的一片式长袍。 不清楚他是每件衣服都一样,还是只穿这件衣服不换。 祝荧开门见山:“你说的胎神教在哪儿?又怎么知道它教中圣女有神印?” 林守生拿出一张照片,从桌面推给祝荧:“你看看她额头上这东西是不是神印?” 照片上的女人站在一座莲台中央,手拿天青瓷盏,白纱蒙面,额间一枚圆形红点波光粼粼,如同一滴鲜血。 红点上布满了更深的红色勾勒出的复杂纹路,需要很仔细分辨才能看出来。 “有笔么?” 林守生丢过来一支签字笔。 祝荧盯着红点上的纹路,一笔一划将它复刻在桌子上。 画完,祝荧也做出了肯定的判断:“是神印,只是不完整。” 听见祝荧的话,林守生最后一丝侥幸心理破灭了,他面色凝重:“邪教贻害无穷,古籍中记载的惨状绝对不能在新时代上演,我们必须去灭掉胎神教和这个圣女。” 调查局收录了整个花国能寻找到的玄门古籍,其中自然包含相关历史记载。传说三千年前以仙道为主,世上有资质的人都能修仙,修为深厚移山倒海,滴血再生。但这些人已经完全超脱,不将人族视为同类,而是修行耗材。 仙道最终覆灭于众生手中,此后神道崛起,刚开始的神明都是那些德高望重、为人族舍身就义的英雄们死后所化,以保护人族为己任。 后来神道也在漫长的时光中扭曲,新神不再由德行决定,而是由天庭中的神君们肆意安排,他们原先的血脉后裔,神魂投胎体验红尘时候结下的情缘、留下的子嗣、甚至养了很久的狗,都能升天做神。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那个时代再平常不过。 神越来越多,后期几乎夸张到每一条路、每一条小溪都册封有一个小神。 神多了,香火就不够,为了能从人间榨取更多香火,慈悲的神明们掀起战争,让整个人间陷入苦难,绝望中的人们贡献的香火质量空前绝后,一下喂饱了大部分的神明。 但神明并没有因此满足,他们发现,人族过得越差、越愚昧、越痛苦反倒越虔诚。 “极乐计划”诞生了,神明和人间帝王达成合作,将人类重新圈养起来,让他们回到三千多年前的奴隶生活,肉身劳作为帝王创造价值,灵魂供神为天庭提供香火。 这个计划初期推行地非常顺利,许多皇帝与他们一拍即合,然而很快就遇上了阻力,不是每个国家的皇帝都这样愚昧短视,也不是每个国家的人民都毫无还手之力。 长达百年的人神战争自此开启。 直到一位冠绝历史古今的修仙者出现,以一己之力屠杀了整个天庭,配合人间帝国对神明来了个灭种清洗。 记住本站: 此后一千年海晏河清,再无神明踪迹,就连玄门也渐渐衰微,人间越来越平静。 然而,时隔千年,没想到这些脏东西们竟然又卷土重来。 古籍中的记载历历在目,林守生对这些满口慈悲为怀,舍身度世的神佛没有任何好感,只想将他们赶尽杀绝。 记住本站: 第一百八十六章:送子观音庙 “胎神教没有固定的大本营,他们是内推制。只有经过下面单位的引荐,才能够进入神教大本营,进去之后,表现好的才能见到圣女。” 祝荧皱起眉:“这么麻烦。” “对,否则没办法找到他们。我们也是因为内部成员无意间取得了下属单位的信任才见到那位圣女,在此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过。” “事不宜迟,下属单位是什么?既然调查局员工能取得信任,那咱们复刻一遍应该也行。” “松华山景区,送子观音庙。” …… 送子观音庙里,络绎不绝的香客跨过红门槛,进进出出求一份奇迹。 她们大多是女人,年轻的、年老的,未婚的、新婚的、离异的女人,只有极少数,身边会有一个男性陪同。 “求求菩萨保佑,让我们这次做的试管成功吧。” “求菩萨保佑,让我的孩子顺利生产下来,医生说他怀的位置不对只能拿掉,可是我只有这一次做妈妈的机会啊!” “求菩萨赐我一个健康的孩子吧,我不想再打掉一个宝宝了。” “求菩萨让我这一胎一举得男,顺利封肚,我实在受不了了……” …… 每个来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有着差不多的愿望,现代医疗科技出于水平或伦理限制没办法满足她们的愿望,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祈求虚无缥缈的神明。 祝荧和林守生并肩走进庙宇,她们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了一包纸币,没错,一整个背包的纸币,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丢进了功德箱里。 其震撼程度,让旁边正在虔诚祈祷的妈妈都不自觉地张开了嘴,目光随着林守生的手臂来回,在心中默数着投进去的钱扎数量。 一、二、三……十九、二十……三十……四十……五十、五十一、五十二! 一扎是一万,五十二扎,整整五十二万就这么丢进去了。 五十二万红彤彤的纸币能暂时留住所有人的目光,神像边拿着丝绢虔诚擦拭的庙祝也不例外。 祝荧在这些目光中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雍容华贵的墨绿色旗袍,悠然跪在蒲团上,睁着一双清泠泠的眼睛看着上方的神像。 “我想要两个孩子,必须一男一女,菩萨保佑。” 林守生站在功德箱旁边,身上还是那身彼岸花绣纹长袍,补充道:“如果能让她如愿,我们会十倍回来还愿。” 庙祝弓着身子,自以为隐晦地仔仔细细打量着两个人,随后静悄悄地绕过神像,走进大殿后方。 祝荧和林守生像所有来祈求的香客一样,捐款、购买写有名字的莲花供烛、请一尊木雕神像、再买一堆受过赐福的衍生品后,走出了大殿。 没走两步,一个正在打扫台阶的比丘尼叫住了两人:“二位施主心诚,菩萨聆听到了施主的祈愿,指示我等相助施主。” 祝荧和林守生对视一眼:“什么意思?你们能怎么帮我们?” 比丘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请跟我来。” 说完,比丘尼将扫帚靠在围栏上,走下台阶,往庙宇后方走去。她的脚步不快不慢,并没有等待的意思。 祝荧和林守生立刻快步跟上,中间还小跑了一段路,紧紧跟着比丘尼,紊乱的脚步和急促的呼吸昭示着她们“普通”的身体素质,和忐忑的心情。 比丘尼的后脑勺对着两人,耳朵时刻关注着身后的动静,呼吸和脚步声让她的表情放松起来。 记住本站: 路越走越窄,比丘尼最终在一扇厚重的大铁门处停下来。铁门后面隐约可见现代化的水泥高楼,风格与寺庙迥异,旁边蓝底白字的告示牌写着“生活区域,游客止步”。 “到了,女施主跟紧我,男施主先在此地等待片刻,贫尼的师姐会来接您。接下来的路不太好走,两位不用惊慌,菩萨会保佑她的每一个信徒。” 祝荧点了点头,又问:“你带我们来你们员工宿舍是干什么?菩萨也住双人间?” 比丘尼脸皮一抽,笑道:“夫人说笑了,菩萨无相,无处不在。”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祝荧就像个骄纵天真的年轻贵妇,跃跃欲试还试图保持着高傲的仪态,这在比丘尼眼里显得十分可笑。 她把目光移向了一旁沉默的林守生:“先生,请对菩萨多一点信任。” 林守生木着脸,不容置喙地推了一把祝荧的后背:“去吧。” “哼,去就去。”祝荧独自跟着比丘尼走进铁门,光线瞬间暗淡下去,道路两旁的参天巨树阻隔了头顶的阳光。 在外面沉默寡言的比丘尼进来之后忽然变得健谈了起来,主动开始盘问祝荧的信息: “两位气质不凡,家里是干什么的?” 祝荧兢兢业业扮演着没什么城府的小娇妻,迫不及待开始炫耀:“我老公家里来头可大,住皇城根儿大院儿的,他爷爷曾经可是那位身边的人。” 比丘尼心中有了计较,至少也是个官儿三代。 “夫人和先生结婚多久了?为什么没有孩子?” 祝荧手指微微用力攥着道具名牌包:“问那么多干什么?” 比丘尼眯了眯眼睛:“夫人,我想您是知道我们庙有多灵的。菩萨要了解清楚您的情况,才能更好的帮助您。” “……还没结婚,没孩子的原因我怎么知道啊!我跟他在一起两年了,什么检查都做了,我身体很健康,没有就是没有。” “没结婚?” 祝荧把高跟鞋踩地哒哒响:“他妈不好伺候,说要等我生个男孩才能让我进门!” 比丘尼眼中的不屑一闪而逝,“这样啊……夫人放心,菩萨一定会让您如愿的,阿弥陀佛。” 另一边,林守生很快等到了来接自己的人,一个老尼姑。 “先生请跟我来。” 铁门再次打开,老尼姑带着他走上了另一条岔路。 路上,老尼姑问:“先生和夫人想要个什么样的孩子?” 林守生:“男孩,聪明,最好俊一点。” 中规中矩的回答,尼姑又问:“先生,您希望孩子在什么时候出生?” 林守生没多想,脱口而出:“乙酉,庚子,癸亥,乙卯。” 话音落,林荫小径上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林守生后知后觉地皱起了眉头。 就听前方尼姑悠悠说道:“先生是玄门中人吧,帝王命格这么快推算出来。” 记住本站: 第一百八十七章:福利院 惊蛰已过,按理说林间应该热闹起来了。 然而行走在这片林间,别说鸟叫,就是虫鸣都没有,寂静地像是大雪覆地的隆冬,空气都有一瞬间的凝固。 老尼姑仍旧背对着林守生,然而他已经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视线紧紧锁定在他身上。 “帝王命格吗?”林守生忽然笑了: “倒是合适,老神棍算完找我要十八万倒是没要高价。” 老尼姑眯起眼:“这命格大,不是谁都能压得住的。” 林守生不在意地摆摆手:“师太就不用担心这个了,这命格对我家来说正好。” 那道目光的存在感在这一刻变得极其强烈,林守生清晰地感觉到有人在用玄术窥探他的气运。 而他身上,确实有龙气。 片刻后,目光移开,老尼姑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再回头时脸上的笑容已经将皮肉层层叠叠挤到了一起。 “贵客,菩萨听到了您的虔诚,您一定会如愿的。” “借你吉言。” 林守生还是最初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但是在老尼姑眼里却一下显得贵气起来。 “不敢当,不敢当,是您自己福泽深厚。这边请。” 他们走进楼门,穿过一条昏暗的长廊,老尼姑打开了尽头处的一扇门。 房屋里面空空荡荡,除了一尊神像,一卷经文以及一个蒲团外什么都没有。 老尼姑笑道:“到了,您跪在蒲团上将祈文诵念一遍,将自己的所思所愿传达给菩萨就行了。” 林守生粗略翻看了一遍经文,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他用低沉的嗓音诵读起来……渐渐地,他读得越来越专注,越来越缓慢。 …… 日头西斜,祝荧和林守生被两个尼姑领着在入口处再次碰面。 “两位慢走,接下来每天都要来庙里一次,一共七天,切记中间不能断。” 比丘尼又嘱咐了几句,才放两人离开。 祝荧和林守生直到完全走出送子观音庙的范围,才开始互相交流得到的信息。 “有什么发现?” “有什么发现?” 祝荧笑了笑:“你先说。” “嗯。”林守生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 “我们不能等七天之后被动去见胎神教,让我们念诵的祈文有问题,会影响神智。每天一次,七天之后我没办法保证去见胎神教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祝荧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祈文很高明,一旦念诵相当于自己拿着刻刀去雕刻自己的神智,没办法隔绝。 记住本站: “所以我们最好尽快通过庙里的尼姑们找到胎神教的线索,主动过去。” 祝荧道:“这正是我要说的问题,这些比丘尼对菩萨非常虔诚,是真的虔诚,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胎神教的事,一直以为那些都是菩萨的神迹。” 林守生眉头紧紧蹙起:“但是我的人就是通过这群尼姑的引荐进入胎神教的,绝对不会有错。除非……” “除非她们根本不清楚自己干过些什么,以及将会干什么。这或许是因为有人在欺骗她们,或者干脆就是她们的记忆不完整。”祝荧补充道。 “那这样说,线索断了?” “不会,我打听出了另外一个胎神教的下线机构。” …… “就是这儿,晨星教育机构。”祝荧指着藏在巷子深处的小门面对林守生说道。 “这里?”林守生很信任他们的顾问,但是这个地方和刚刚的庙宇形象差距也太大了,而且也和胎神没什么关系呀。 “谁说胎神就只管生孩子,生出来的孩子他也管,新时代邪神售后服务态度很好的。比丘尼说家里孩子成绩差、天赋平庸、不听话都可以求助‘菩萨’,这业务范围,啧。” 那老尼姑明明很渴望他身上的气运,却连这个信息都没有告诉他,林守生心中有些挫败:“抱歉,我不擅长打探消息。” “理解,你又不是专门干这个的。”祝荧根本没在意。 她们按照路上商量好的说辞在补习机构从头走到尾,祝荧扮演鸡娃的年轻妈妈,用激烈病态的望子成龙心成功吸引了几个机构负责人的注意,林守生则像个普通父亲一样,对一切表现地兴致缺缺,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补习机构里的孩子和父母们闲聊。 和送子观音庙一样,补习机构坚信自己是补习机构,所以她们竭尽全力游说祝荧在这儿买一季课。 她们说,只要在晨星教育机构上一季课,孩子就会得到脱胎换骨的变化。 七天就能看见显著的效果,不满意可以全额退款。 可以说非常自信了。 听到这句话,祝荧却立即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转身就走:“七天就能有效果,骗人的吧!走了走了。” 七天改变一个孩子,这显然“不现实”,正常母亲都不应该相信。 “诶,您别走啊,您可以先试试不是吗?看得出来您很担心孩子的学业,一年级是启蒙的关键期,一步晚步步晚啊!” 祝荧的脚步慢下来。 “我们第七天会安排一个儿童心理学专家带着孩子实践体验,让孩子真心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这是只有我们机构有的资源!” 祝荧的脚步停下来:“实践体验?实践什么,安不安全呐?” 店员柔声解释:“这个实践内容不是固定的,主要根据孩子的性格量身定制,另外,距离和时长也会受课程类型影响的。” 祝荧财大气粗:“课程类型?最贵的课程,我每科都来一季,我要你们绝对保证孩子的安全,实践课内容提前跟我商议,能不能做到?” 店员露出的八颗牙齿闻言增加到十二颗:“当然能,只不过实践课内容是由我们的心理学专家定制的,现在还不能确定细节,不过地点在儿童福利院,绝对能保证安全的。” “哦~这样啊。那行吧,我明天把孩子带过来,她要是愿意报名的话,我们就这么定了。” 离开晨星教育机构,祝荧道:“基本确定了,胎神教藏在附近某座福利院里。” 林守生道:“已经在这儿学了一个季以上的孩子告诉我,他们见过红彤彤的木棉花。”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出一个名字。 记住本站: “福星儿童福利院!” 一个由月商创办的有名私人福利院。 木棉花难以在北方存活,因此整个丹市几乎见不到活得木棉花,但它是南边月城的城花,对月城人来说意义非凡,福星福利院内据说有一颗温室培育的木棉。 记住本站: 第一百八十八章:泡泡 “孩子们,跟紧老师,不可以随便乱跑哟,坏孩子会被神明讨厌的。” 带队老师手里拿着一根绿色小旗帜,声音温柔地叮嘱着她身后的孩子们,说完挥舞着小旗子继续在最前方往前走着。 她全程没有回头看一眼,但是孩子们却走地整整齐齐,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掉队。 但有两个孩子在同伴恐惧的目光中交头接耳。 小男孩说:“走路好困。”附在木偶上的意识被削弱了,这破地方果然有问题。 “你玩儿会儿,别困。” 小女孩儿把一只黄色的纸飞机塞到男孩手里,纸飞机内侧藏着红色符文,男孩接住之后纸飞机焚毁,男孩儿的困意则终于消失了。 福利院里并不冷清,小操场、花坛、跷跷板旁边都散落着三三两两的小孩子,只是她们都不说话,手里抱着破旧的玩具、或者扯断的树枝,静静地、静静地盯着他们这些外来者。 带队老师的脸上带着弧度永远没有变化的微笑,用匀速的脚步一点点深入福利院内部。 她身后的孩子们在这个过程中,也一步步地变得平静、变得死寂、变得越来越相似。 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他们来到了一条斜着向下的楼梯入口处。 带队老师手里深绿色的旗帜指向下方黑黢黢的楼梯口:“下去吧孩子们,一个个排好队,走右手边。” 于是孩子们下饺子似的依次沉入下面的黑暗中,很快轮到了祝荧和林守生。 “等一下!” 绿色小旗子横过来挡在了两人的面前,带队老师幽幽说道: “这两位同学面生,我好像没有见过。” 林守生原本微微驼着的背缓缓直起来,侧头露出正脸看向老师: “老师,您再仔细看看我们,应该是见过的。” 带队老师紧紧盯着他露出来的脸,林守生毫不畏惧地跟她对视,瞳孔深处彼岸花暗影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祝荧手中橘色火焰一闪,两缕头发直接在超高的温度中被气化。 带队老师忽然就感觉到了两个孩子身上那熟悉的气息,确实是见过的,也许是离神太近,她的记忆乱了,刚刚竟然觉得他们很陌生。 她拿开小旗子,下巴抬了抬:“行了,你们俩进去吧。” 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祝荧两人拐了两个弯儿还没走到底,但已经完全看不见上方的光线了。 祝荧忽然开始奔跑:“快点,为了蒙蔽上面那个神仆,我已经把顶替的两个孩子的头发烧掉了,短时间内增强了相似度,但维持不了多久。三十分钟之内必须找到胎神教圣女,否则气息改变,一定会打草惊蛇。” 她话刚说完,就有一道黑影“咚”地从旁边栏杆上跳了下去,是林守生。 他从这层落在下层栏杆上一个借力,又跳到更下一层。 “咚。”祝荧也跳了下去。 前面,一步一步机械地下着楼梯的孩子们瞳孔忽然往旁边转动,又使劲眨了眨眼睛。 刚刚,好像有两个黑影从旁边落下去了,错觉吗。 不过很快,耳边不断回荡的摇篮曲让他们重新关闭对外界的反应,脚步重新均匀而专注地向前,靠近他们心中的“母亲”。 记住本站: 不知道反复跳跃了多少次,祝荧和林守生终于落到了最底部。 一丝光亮都没有的黑暗里,林守生的眼睛里亮起两粒微光,于是他看见了周围蛛网似的岔路。 楼梯的尽头,是一个无数岔路交汇的中心点。 他和祝荧是顶替的两个小朋友进来的这里,没有经历七天时间的渲染,因此和胎神教没有任何实质联系,自然听不见在黑暗中指引方向的摇篮曲——他们找不到正确的路了。 “接下来怎么走?” 这一路过来,祝荧几乎在每个关键节点都起到了突出作用,她好像永远都有办法,现在林守生已经不自觉地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去询问她了。 祝荧在手腕上一抚,一粒蓝盈盈的光点出现在翡翠珠子正中,接着缓缓向其中一方偏移,停在众多路口中的一个前面。 祝荧毫不犹豫地依照光点的指引:“走这条路!” 接下来,每一个路口都是如此。 直到一直浑浊的空气变得新鲜,前方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岔路,而是一个周围有着十二根巨大兽型石柱的广场。 祝荧手掌盖住珠子,蓝色光点沉寂下去。 “到了,先藏起来,等那位圣女露面。” 说着,她寻了一根盘旋的蛇形石柱,藏在了蛇身中间的空隙中。 林守生四处看了看,选择钻进旁边龙形石柱的龙口里。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呢喃似的歌声由弱渐强,林守生下意识去倾听,他的眼神只恍惚了一秒不到,便惊醒过来封闭了自己的听觉。 然而仅仅是这一秒,他的半截头发变成了木头——这是附在木偶上面的灵性短时间内消耗过多的表现。 他往旁边望去,祝荧仍旧静静所在蛇雕中间,木偶身体完好无缺。 他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这位顾问的强大。 歌声越来越清晰,在整个广场中回荡,像是学校里放学时候的广播。 孩子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来到了广场中心,他们的手左右摆动着,脚前后交替着,每一次迈步,每一次眨眼,每一次呼吸都一模一样。 好像有一根无形的丝线连接所有人,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丝线的拉拽下完成的,静默、诡异、别无二致。 十二根兽形雕像柱顶端忽然亮起火光,照亮了整个广场,一道飘缈的白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广场上,孩子们的前方。 她穿着一件蒙住全身的白袍,腹部微微隆起,静静地站在火光中吟唱着摇篮曲。 孩子们在歌声中放松了身体,原地坐下,轻轻地晃动着脑袋,跟着一起唱起来。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一颗斑斓的泡泡忽然从一个孩子的头顶飘出来,祝荧模糊地看见了泡泡里的画面:这个孩子正在专注地弹奏着钢琴。 其他孩子的头顶也陆续飘出来这样五彩斑斓的泡泡。 泡泡里的场景各不相同,有的是孩子在见义勇为、有的是孩子在学习艺术、有的是孩子在口若悬河地演讲、还有的是孩子在一丝不苟地执行父母的命令…… 泡泡汇聚在半空中,下面的孩子瞳孔里蒙上一层灰翳,像是失去灵魂的玩偶。 记住本站: 歌声停止,白袍女人伸出手指点了点其中一颗泡泡,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终落在一个孩子身上。 泡泡随着女人手指的轨迹,落在那个孩子身上,消失不见。 祝荧记得,这个孩子的头顶原先升起的是她勇敢保护同学的画面的泡泡,现在落在她身上的泡泡却是在安静弹钢琴的泡泡。 记住本站: 第一百八十九章:圣女 这之后,考一百分的泡泡落在了学画画的泡泡的主人身上,学画画的泡泡又代替了矫健奔跑的泡泡;热爱运动的泡泡顶替了艺术天赋绝顶的泡泡,艺术天赋的泡泡又代替了对父母百依百顺的泡泡…… “滴答、滴答……” 女人手里的天青瓷盏盖子滑落,上方氤氲的雾气汇聚,越来越厚,越来越白,最后像是达到极限的雨云,落下一滴一滴的液体。 乳白色的液体落了一刻钟,小小的瓷盏硬是没有装满。 祝荧死死控住林守生的傀儡,硬是没有让他跳出去阻止。 雨云越来越薄,终于,不再有新的液体滴落下来。 林守生咬着牙低声道:“为什么不让我去阻止她,那些都是人族的气运!” 严格来说,不只是气运,还有命运、精气、情绪,混合成一种类似于信仰的东西,可以养神。 祝荧的声音直接通过两个木偶间的联系传进他脑子里: “她额头的红痣上,没有纹路。” 没有纹路,所以不是神印,不是她们要找的人。 林守生攥着拳头,死死盯着下方,盯着那个白袍女人,和那些比人偶更像人偶的孩子们。 “再等等,再等等,那个人一定会出来的。” 下方在根据家长的定制将孩子们的特点互相交换,但手法非常粗糙,就这样放孩子们回去一定会有明显的后遗症,家长不会满意,这不利于胎神教长期榨取“信仰”。 随着泡泡全部交换完成,孩子们的脸上渐渐露出痛苦的表情,于是摇篮曲再次响起。 白袍女人又拿出一本故事书,坐在地上用温柔的嗓音娓娓道来。 声音被广场中的布置放大,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孩子的耳中,进一步安抚他们的状态。 “母神死后,她的子宫化为一棵石榴树,石榴树在结果时成神,这就是胎神。胎神娘娘赐下石榴子,每一个吃下的人都怀上了胎神娘娘的孩子,这些孩子想要是男就是男孩,想要是女就是女孩儿。他们聪慧、温驯、勇敢……有着世间所有美好的品质,他们会满足孕育者的一切想象……” 这些蹩脚的神话故事和之前祝荧她们见过的祈文一样,自带特殊效用,孩子们木讷的表情随着故事的讲述缓缓变得生动。 再这样下去,圣女就不用出现了。 祝荧看了看四周,和脑海里那张照片做着对比。 地点不同,照片里还有成年人,但同样是孩子、是白袍女人、是十二根兽型石柱。 不对,照片里的兽型石柱有一根是没有火光的。 祝荧指尖一弹,无形的气劲打在蛇柱的火芯上,火光扑闪了两下,彻底熄灭了。 那边林守生一直看着祝荧,见她灭了火,立刻有样学样,将龙柱的火也给灭了。 十二团火少了两个,广场上的温度一下降低了不止一筹,孩子们的身体像小鹌鹑一样打着冷颤。 白袍女人也冷,声线颤抖,她只能停下诵读。 祝荧目力很好,清晰地看见有冷汗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她的手按在了肚子上,她感到很痛。 下一刻,她终于忍不住了,爬起来蹒跚地退回身后的黑暗中。 “圣女,圣女,生肖柱的火燃尽了。” 记住本站: 那广场背后的黑暗里隐藏的原来是一个小屋,白袍女人捧着瓷盏进去,哀哀地求着里面的人,声音很小,但是祝荧仍旧听得清楚,想来距离并不远,只是边缘太黑,所以才完全看不见。 看着白色裙摆从黑暗中走上前来,祝荧微微松了一口气,兽形柱子上的火熄灭果然是正常现象,她赌对了。 原先看起来颇具神性的白袍女人在这个新出现的白裙女身后,被衬得像个小侍女。 白色裙摆像云朵一样轻柔地飘在地面上,上面绣着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祝荧觉得眼熟,仔细看了看,想起来这是古时候真神用来降临的神侍才会穿的衣服,纹路代表着对神的接引。 这个女人的肚子隆起的弧度就要大得多了,看起来像是十月怀胎,即将临盆的模样。 她走地很慢,裙子遮住了脚,看起来像是飘出来的一般。 祝荧的目光从下往上,在女人的眉心看见了一颗红纹密布的圆点——是神印没错。、 女人笨拙地捧起一颗雪白的人颅骨,手掌在颅顶摩梭了几下,发出打火石擦过的声音,颅骨的眼眶里燃起两簇火焰。 她捧着颅骨向石柱靠近。 “真麻烦,下次你自己点火。”白裙女人柔声抱怨着。 她不爱出席只有小孩子的仪式,她对这些孩子毫无兴趣,只喜欢观赏那些求子的夫妻在她脚下三叩九拜。 那些光鲜亮丽的男人女人们,丑态百出地求她赐下一个男孩儿,她畅快地满足他们的愿望,激动地血液沸腾,期待九个月后她们生出超雄宝贝的场景。 她们每一对的表情都像生下她的那对夫妻,她们嫌弃女儿的嘴脸一如她的父母曾经对她的嫌弃,她们渴望儿子的模样一如她的父母对弟弟的渴望。 即使后来她的弟弟凶恶、暴力,将父母打个半死,她们仍旧甘之如饴,最多谩骂说是不该前面生多了女儿,害得儿子被带坏了。 所以,她们都应该拥有一个弟弟那样的宝贝儿子呀! 下午会有一群人从送子观音庙过来,她非常期待! “动手!” 圣女分神之际,林守生猛地从龙头处窜出来,他手指尖处吐出十根丝线,在幽暗的环境中几乎隐形,刹那间就碰到了两人的白袍。 最开始的白袍女人四肢瞬间被丝线刺破,像木偶一样被吊在空中。 而所谓的圣女,虽然肚子更大、看起来更加笨拙,丝线却没能控制住她。 刚一靠近她,她肚子里便传出来一声尖锐的哭声,丝线便脱离了林守生的控制。 祝荧并指操控着碧落剑,只见绿影一闪,刺在了女人肚子上。 碧落剑身上的绿光照亮了女人的肚子,白裙破碎,露出一颗透明的、巨大的肚子,里面蜷缩的婴儿浑身紫黑色,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外界。 “啊!” 再次传来婴儿的哭声,这一次充满了痛苦。 记住本站: 第一百九十章:你叫什么? 碧落剑没能刺破子宫,但剑身上的剑气仍然伤到了那只诡异的婴儿。 它不擅长斗法,一被伤到,立刻就想要逃走。 它的母体圣女口中传出摇篮曲,祝荧只感觉原本的距离一下被放大到十倍,一切轨迹都变得缓慢无比,只有那诡异的一母一子在迅速后退。 “想跑,跑得了吗?” 祝荧手腕上的翡翠珠子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散在了广场周围,此时随着祝荧手势起阵,立刻将中间的所有人困在了内部。 谁也别想出去。 那白裙圣女见自己被拦住,竟然就地坐了下来。 她肚子里的婴儿却急躁不安,拼命嘶吼、冲撞,试图撞破肚皮跑出来。 可惜,那子宫既然能挡住碧落剑,自然也能困住鬼婴,它无论怎么拼尽全力,都没能如愿。 白裙女人换了一首曲子继续吟唱,婴儿听见歌声立刻平静了下来,圣洁的光芒从女人身上亮起,照地周围祥和一片,照地祝荧和林守生越跑越慢。 她们的手脚在变小。 女人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居高临下地乜着变成小孩身体的两个人,神情慈悲,宝相庄严。 “犯错的孩子应该受到惩罚,跪下。” 回应她的是一柄如闪电般刺过来的细剑,祝荧握着剑柄,目光嫌弃: “你是不是傻?” 她和林守生的身体原本都是巴掌大的木偶傀儡,可以随意变换大小的。 白裙圣女身上的神光再一次挡住了祝荧的剑,可紧接着又是一剑劈下,神光摇摇欲坠,她的神色终于变得慌乱起来。 努力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抖,她抬手指着祝荧,口含天宪: “神说:你有罪!罚没五感!” 祝荧的皮肤上木纹一闪而逝,下一刻又立刻恢复了过来,祝荧冷笑一声: “呵,雕虫小技。” 玻璃破碎的清脆声音响起,林守生指尖的傀儡线给了神光最后一击。 白裙圣女大着肚子,移动速度很慢,她引以为傲的神术对祝荧二人无用,护体神光也碎了,瞬间成了案板上待宰的鱼。 现在,谁都能杀了她。 虽说神明不死,只要信仰还在,就能依托神印再次转生,但是转生的那个人还是她吗?还有多少属于她的记忆? 她不敢赌。 “你们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会满足你们的。”她试图跟两个神秘人谈条件。 林守生想说‘要你的命’,但是他看向了祝荧,最终选择了沉默。 他记得两人出发之前祝荧说过,她需要胎神教圣女帮她做一件事。 祝荧微微一笑,指尖轻柔地落在圣女的眉心,抚摸着那枚殷红的神印。 “真巧啊……胎神教,你的神印权柄正好和婴孩有关……” 圣女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是,我有感而孕,她们都要我打掉这个孩子,但是我天生的母爱让我抵抗住了外界的压迫,上苍因此让我拥有了神格。” 事实上,她是站了两年的街,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没钱打胎只好拖着,阴差阳错遇见了……让她摇身一变成了女神。 她每每看见那些人模狗样的男女夫妇跪在她脚下虔诚叩首就觉得说不出的快意,有的男人前不久还是她床上的客人呢,现在却不认得她了。 有的女人还骂过她娼妓呢,现在恨不得亲吻她的脚背。 咦,不能想了,她又有点兴奋。 所以她可不能死,她要继续高坐神台,愚弄这个肮脏的世界。 “两位,我想我与二位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很好说话的。” 她不再伪作圣洁,拿出了真正的诚意谈判。 祝荧的手指在她额头上摩挲着,将神印擦地红艳欲滴,指尖一个用力,剜出了这枚神印。 “我只有一个诉求,借你神印一用。” 圣女感受着身上源源不断的神力如同抽丝般被剥去,发出了惊悚的尖叫。 额头的剧痛她并不在意,但是她再也当不了神了,她不能接受。 “我的神印,我的神印,还给我!” 圣女眉心滴血,瞪着眼睛死死盯着祝荧指尖那一粒红色,“是你们逼我的!” “我献祭我自己,还有我肚子里这个怪胎,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们,帮我把神印抢回来!” [获得权限,全面接管宿主身体!] 祝荧看着银白色电弧占据女人的瞳孔,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果然还是你们在搞鬼。 祝荧一个人灭神都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别说还有个林守生在旁边虎视眈眈。 系统的手段确实诡谲,不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根本翻不起浪花来。 [你想要更进一步吗?我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林守生指尖的傀儡丝乱了一瞬,他在心里反问: 你就是局里传说的那个系统? [我叫做嫉妒,是最优秀的系统之一,你只需要保持沉默就可以得到我,我能满足你的所有愿望。] 林守生:那若是我想要重回阎罗殿呢? 那边立即回复:自然也可以。 林守生笑了:那你来吧。 傀儡丝线上有银光微微闪烁,并不显眼,就像是银线在反射周围的火光。 林守生感觉到了,是系统过来了。 他心中喜悦,面上都带上了一丝笑容,他大喊:“祝顾问,我抓住系统了!” 嫉妒:…… 你下贱! 祝荧随手丢出去一只金红色果冻,“你小心被这玩意寄生,让它来。” 狗剩怀着一颗激动的心,舞动着自己的百十条触手:“前辈,我来啦前辈! “前辈长得非常秀色可……美味可口,前辈芳名?” 那边失去了系统,圣女的身体软软倒下,砸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 这次换了祝荧居高临下,看着脚边这具羸弱的、可怜的、孕妇的身体,眼眸里只有纯粹的冷漠。 她提起手中细剑,高悬在孕妇肚皮上,猛地一剑往下,鲜血迸溅。 “呀!” 婴儿尖锐的痛叫声响起,紫黑色的怪胎不可思议地看着祝荧,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这么狠心,连未出生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出来吧,另外一只……系统。” “按照你们的取名规则,你该也是一宗罪,叫什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苏幕遮的秘密 纯白的地下实验室里,又有两盏灯灭了。 一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翻开了厚重的笔记本,笔记本封面竟然是用一整块银色金属打造而成的,上面镶嵌的金丝纹路和宝石装饰组成油画般的意境,自带一股庄严的史诗感。 骨节分明的手将丝绸书签卡进翻开的那页,又拿起一支复古羽毛笔开始在空白的纸页上续写。 圣经·沉疴(2) 神的人间行者度化“贪婪”之木后,解救无数生灵。人们感激她,给她鲜花和掌声,送她继续踏上旅程。 神的人间行者走到古老的庙宇前,遇见了失去仁慈之心的男女,迷失自我的孩童,他们被嫉妒和懒惰困囿,妄想祈求远古年代就已逝去的邪神、流窜在人群中的恶人,转嫁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吝啬自己必须付出的汗水,获得自己不该获得的东西…… 伟大的人间行者来到、看见、拯救。 她带着自己的侍从,接收木棉花带来的音讯,穿过黑暗的迷宫,直面充作伪神的女人和罪孽的婴儿。 神宣判她们有罪,因此伟大的行者举起利剑,审判了她们的嫉妒和懒惰,解救了迷途的羔羊们。 神说,世人有七种原罪,将世界染得污秽不堪,于是分出自己的七魄降临人间,洗涤罪孽。 七罪,已去其三。 …… “懒惰”和“嫉妒”已经进了狗剩的肚子,剿灭邪教剩下的收尾工作自然全都交给了调查局。 红色神印被她迫不及待地粉碎喂给了手串里的蓝色神印碎片,这么做转化率很低,不过由于权柄有相似的部分,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聊胜于无。 祝荧回家了。 苏幕遮和何大爷都不在家,她知道他们去看小僵去了,但她没有跟着去,一次都没有。 在真正的敌人死亡之前,她会一直和他们保持距离,以免给他们带来灾难。 小红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它总是神出鬼没的,祝荧也没太在意。 毕竟是只野生的凤凰血脉,愿意跟着她当然很好,可想要去追求自由她也不会拦着。 她最近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这样最好。 院子的一个角落修了个莲花池,这个季节莫说莲花,莲叶都没有几片。 祝荧坐在池边的景观石上,手指轻轻搅动着水面,水面在她的手下分开,露出池底的淤泥和藕节。 碧落剑爱凑热闹,窜出来将淤泥里的藕节全都挑了出来,泥水洒地周边到处都是,祝荧衣服上也有,它还有一点脑子,知道帮祝荧拦住会洒在头上脸上的泥水。 祝荧也不生气,等它把淤泥里的所有活物都抓出来之后,才从身上掏出来一个檀木盒子,珍而重之地打开,拿出里面的莲子。 她将莲子种下,让这颗莲子成为整个池塘唯一的活物,确保没有任何东西会影响到它的生长。 莲子落进淤泥,并没有沉下去,反而就这样在祝荧的眼皮子地下裂开外壳,长出了根须。 看着它扎根之后,祝荧挥手让池子里的水重新合拢,浸没下方的淤泥。池边有幽暗的阵纹在运作,将整个院子里的阴气引过来蕴养这颗莲子。 阴气经过她的转换,可当作灵气使用。 水面平静无波,太阳落山的功夫,一枚嫩绿的叶芽露出水面。 祝荧看了两眼,没有花苞,又失望地走开。 这枚莲子是她从调查局仓库里翻出来的宝物,因为使用条件苛刻,局里没人用得上,她索要的时候局长非常慷慨地同意了。 按照现在的天地灵气水平,这枚莲子每五十年能开一次花,每开花九十九次就会长一节莲藕,十节莲藕塑藕身受香火,可以重聚魂魄。 现在的香火虽然没有信仰了,可那些老鼠似的系统不是捣鼓出了效果类似的混合物吗,谁用不是用? …… 何大爷与苏幕遮是在天黑之前回来的,何大爷一回来就窜进了厨房,嘴里念叨着小僵喜欢他的新糕点,他多做点抽时间给送过去。 苏幕遮这段时间不知道干什么,神神秘秘的,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房间,连吃饭都很少出来。 对此最不满意的还是何大爷,他觉得自己的美食没有得到应该有的重视。 今天,一如既往。 何大爷嘴里骂骂咧咧,末了又叹了口气:“荧荧,小苏是个人。” 祝荧叼着香酥可口的炸酥肉,闻言不明所以:“啊,是啊。” 何大爷:“是人怎么能不吃饭呢!我看他连外卖都没点,晚上也不出来偷吃,这怎么受得了!” 祝荧笑了笑:“您别担心,他有分寸。” “行行行,你们都有分寸,我管不了你们……” 二楼,窗边。 苏幕遮听着何大爷气急败坏的声音嘴角微微勾了一下,转身走回床边,将自己整个身体砸在柔软的床垫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动。 真的是砸进去,完全受重力影响的那种——他不是不想控制自己的身体,实在是控制不住了。 睡衣衣角在这个过程中无意间被掀起,露出了下面的皮肤。 紫褐色的皮肤松软得可怕,上面布满了尸斑,如果这时候有人揪一下,保准能轻易连皮带肉撤下来一块儿。 背部的尸斑上方,仍然布满了祝荧亲手画上去的纹路,正是这些符文还在勉力支撑着这具身体移动,不至于立刻散架成一滩腐肉。 这具当初签订契约借来的身体快到保质期了,本应该十年的使用年限,才过去两年就到了底,看来是对面不打算遵守约定了。 凭被大伯害死的“苏幕遮”本人,哪里有这样的能耐? 这件事对苏幕遮来说,可大可小,他魂魄特殊,一般身体无法容纳。失去了这具身体,祝荧之前的努力白费了不说,他很难短时间内再找到一具合适的躯体。 至于他原本自己的身体,现在绝对不能启用。 一旦他的灵魂和身体汇合,远超当前天道容忍极限的修为和寿命将会立刻引起天地排斥,他一个苟活于世的妖精,最坏的结果便是当场归西。 第一百九十二章:梦 “啾啾啾!” 香薰蜡烛上面的火焰晃荡了一下,一只红腹白羽的鸟从火焰中冲出来,绕着苏幕遮飞。 苏幕遮伸手弹了一下小鸟的脑袋:“急什么啊,大不了当一会儿孤魂野鬼呗,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了我的魂魄,那就每七天换一具尸体。” “啾啾!啾啾!”小鸟不时看向窗外,叫声越发急促。 苏幕遮笑了笑:“她啊?她忙着呢,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注意不到我们的。” “啾啾!” “别着急,我们暂时的隐忍是为了永远陪着她。” “啾啾?” “接下来啊……先去苏家看看,然后回昆仑吧,把昆山玉拿出来,还能顶一段时间。” 当晚,小鸟飞走了,在无人注意的时候。 丹市到虞城两千公里,小鸟扇动翅膀,往往每一次出现都离上一次距离很远。有时候在树梢,有时候在河边,有时候干脆直接从野营者的篝火中冲出来。 因此在抵达虞城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 小鸟直奔苏家庄园而去,穿过保安和电网,落在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树梢上。 虞城在南方,许多植物都是一年四季常绿的,现在虽然才初春,却入目满眼青绿了。 佣人已经忙碌了起来,园丁们正趁着太阳还没出来,给花园里名贵的绿植浇水。 小鸟在的树梢正对着庄月龄卧房的窗户,时间还早,她还在睡觉。 楼里很安静,只有两道呼吸声。 一道是熟人庄月龄,另一道……小鸟绕着房子飞了一圈,在庄月龄卧房的楼上一层找到了答案,是一个年轻男性,看起来刚成年。 从面相上看,和庄月龄有血缘关系。 但小鸟没从苏幕遮记忆里见到过这个人,估计是什么不重要的远房亲戚。 它不再关注,绕着房子打算找个缝隙钻进里面,完成灵魂交给肉体的任务。 最终从顶楼一扇没关严实的玻璃窗钻了进去,轻车熟路飞到庄月龄卧室那一层,溜进收藏室。 接下来应该找一只双耳陶罐,看看保存在里面的魂魄还在不在原处,是否出了问题。 然而,就在这第一步就被卡住了。 那只记忆里清清楚楚摆在收藏室的双耳陶罐,被魂魄亲手封印的陶罐,它不见了。 “啾啾?” 怎么会这样,小鸟找了好几圈,确定收藏室里根本没有目标陶罐,只好飞出去。 不甘心无功而返,它又顺着走廊一间一间房地寻找。 二楼,没有。 三楼……诶,找到了! 在那个远房亲戚的房间里,灰扑扑、不起眼的双耳陶罐正端正地摆在青年的床头柜上,下方还有着供果和香炉。 啾?这是什么意思? 小鸟只是具没有灵魂的肉体,虽然非常强大,但根本就没有思考能力。面对自己不理解的事情,它瞬间将之抛在脑后,决定不管变量,安心执行自己魂魄的命令就行。 先看里面的“真苏幕遮”魂魄还在不在……嗯,还在! 再看是不是出了问题……变得七零八碎的,还和床上躺着的青年有奇奇怪怪的联系,算不算出了问题? 小鸟努力回想魂魄的描述,最终确定,就是出了问题! 应该把多余的东西去掉,然后恢复原样! 这个它会。 小翅膀一挥,换血器似的连接管从中断开,属于“真苏幕遮”的东西回流,属于床上青年的东西排出。 又一口纯白色的火焰吐出去,包裹着破碎的魂魄,火焰熄灭之后,“真苏幕遮”的魂魄重新变得完整,静悄悄地蜷缩在瓶子里。 另一边,床上的青年紧闭双眼,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恐怖的噩梦,汗水泪水糊地满脸都是,双手痉挛,在床上胡乱地抽搐。 “不,不,还给我,这些东西都该是我的……” “嗬嗬,只要我把表哥的命格和气运抽到我身上,我就能继承苏氏的所有产业了。” “大姑的东西就该是我的东西!” 小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无趣地扇了扇翅膀,给陶罐上留下一簇能灼烧万物的橘红色火焰,然后毫不犹豫地飞走了,飞向昆仑。 青年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不见了,虽然他看不见,听不见,但是他就是非常笃定,他要的东西不见了。 他试探着将手伸向陶罐,指尖一痛,收回来一看已经有一块肉被烧焦了。 他慌忙拨通了电话:“喂,爸,我这边出现了变故。我碰不得那个陶罐了! “不是说让我借口不想住宿舍借住大姑家吗,然后供那个陶罐,大姑就会把所有家产送给我吗?我供一个月了,本来大姑对我态度越来越好,但是刚刚忽然做了个噩梦,醒来就感觉前功尽弃了,您快去问问方丈该……” 他的话戛然而止,电话那头的庄父追问:“儿子,你再说详细一点,到底怎么回事啊?儿子?” 门口的庄月龄目光中仿佛淬了冰:“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 古之昆仑,无数神话传说中的圣地。 现在叫秦岭。 小鸟刚飞进昆仑区域内,就俯瞰见一层厚厚的白雾笼罩着下方。 这一带水源丰富,多雾气属于正常现象,再加上小鸟没什么思考能力,因此完全没有多分给白雾一点注意力,毫不犹豫地就这样一头扎了进去。 下方并不是荒无人烟的森林,相反,这里错落分布着不少人类聚居地。 小白鸟从上方掠过,继续往更深处飞,寻找自己出来的那个地方。 飞着飞着,它感到了一阵疲惫,翅膀变得沉重,每一根羽毛都泛起懒,不想动弹一丝。 我已经飞了一夜了,从南方到北方,好远,好累啊,我应该休息。 小鸟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全然没注意到以自己的脑子根本不应该想这么多。 下一刻,它眼睛一闭,就这么直挺挺地坠落了下去。 它落在树林里,被树枝挂住身体,它就这样保持着头朝下的姿势陷入了梦乡。 与此同时,躺在四合院里自己房间内的苏幕遮陡然睁开眼睛,“本体那边怎么……” 话没说完,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眼皮沉重地合上,他也睡着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风云齐聚 苏幕遮睡着了,但是没办法醒过来。 找不到原因,他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他身上初露端倪的腐败祝荧看见了,但同时也发现这腐败正在缓慢地停止,昏睡不醒的原因不是这个。 祝荧坐在床边,就这么垂眸静静地看着。 大约过去了一刻钟,她才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一来一去,连风都没有带起一丝,只有床头柜上手掌形状的裂纹昭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等等,再等一等,事情就快要结束了。 “林队,这段时间局里要是接到什么奇怪的汇报,第一时间通知我……对,不管事情大小,只要是奇怪的事就通知我,越怪越好。” 打完电话,祝荧站在桂花树下发呆,阿桂喜欢开花,尤其是春天,所以此时树冠上也挂着星星点点的红色小花,香气扑鼻。 阿桂和春天的故事历历在目,头顶悬着刀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的幸福都是偷来的。 她们遇见了祝荧路见不平,但是祝荧自己,靠不了别人,她只有亲手打碎刀子,才能和她的家人安安心心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 数千公里外的港口,庞大的轮船缓缓停靠,闸门打开的那一刻,乘客像沙丁鱼一样涌出来。 这是一艘从霓虹国过来,途经南高丽和蝶城的邮轮,上面大多是黑发黑眼的亚洲面孔,但由于文化差异,人群中的服饰非常多样。 那几位穿着袈裟、佩着宝冠的僧人混在其中,倒是不怎么显眼了。 下了游轮,眼前广阔的土地和四通八达的道路让他们不知道怎么走了。 有个霓虹国的僧人四处张望了片刻,用霓虹语向同伴发出疑问:“接我们的人呢?” 慧觉法师竖起手掌悬在胸前:“阿弥陀佛,游轮早到了半个点,接站的人可能还没到。” “这是什么态度,难道就一定要准点来吗?他应该提前半日候在这里!你们这个国家的人永远就不会进步,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慧觉脸上的笑容消失:“蝶岛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跟你们霓虹国一样,请不要把我们跟花国混为一谈。” 南高丽僧人东山大师此时笑着出来打圆场:“两位都是方外之人,何必为些俗世纷争动气?接应的人没来,我们等等就是了,正好看看风景。” 霓虹国净海冷笑一声:“你们南高丽又好得到哪去,没见过世面,文化传承全靠剽窃,装什么清高。” 这下东山也勃然大怒:“西八!米奇弄!”(南高丽脏话音译,大意为MD、疯子。) 三人刚到花国,还没走出港口,气氛就已经剑拔弩张,恨不得当场切磋一番。 “三位大师,请随我来,白衣大人已经等候几位多时。” 几人循声望过去,才发现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戴着眼镜、扎着低马尾、普普通通的中年女人。 而他们,在女人出声前没有一个人提前察觉。 在女人出声后,他们的六识便只能感知到女人,周围的山海人潮如忽然消失一般。 原来这就是来接他们的人,深不可测! 净海面皮抽搐,生生挤出一丝笑来:“派个普通人来跑腿就够了,哪能劳烦您这样的道友亲自来做杂事?” 霓虹国就是这样,当他们觉得自己更强的时候他们就是最无礼的存在,可一旦他们发现自己不如你,那他们就是世界上最谦卑有礼节的人。 “还是要的,白衣大人很重视各位。” 女人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冒犯也好恭敬也罢,都不足以激起她的情绪。 要不是需要这三个人身上的国运压制花国山河下蛰伏的那条金龙,他们三个,以及背后的势力根本就不够格参与这场千年盛事。 女人带着他们上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大众,一脚油门直奔秦岭而去。 一边开车,一边跟三人闲聊:“相关合作细则三位已经知晓了,需要的东西应该都带齐了吧?毕竟……时间紧迫,白衣大人不希望因为某些不重要的原因浪费时间。” “自然自然,我院的尊者舍利我一直带在身上。”净海第一个表态。 “我宗非常重视与贵方的合作,金字佛偈十二册全都带来了。” “沉香金莲也在贫尼身上,白衣大人取用义不容辞。” 来之前三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拿乔的心思,毕竟因为六十多年前那场战争,花国赢得惨烈,不仅普通人,玄门也差点被打得断代。道佛两家许多最正统的传人死的死、死的死,留下的三两支传承正统还逃去了蝶岛,他们对花国是存着轻视之心的。 直到看见这个女人。 随随便便一个接应人员,看起来和万千中年妇女没有任何区别,气息却深不可测,一己之力压她们三人游刃有余。 只有同为玄门之人,才知道这到底有多可怕。 到底是东方最古老的国度,对于别的国家来说足以致残致死的打击,它只不过掉了几片龙鳞,反倒激起了血性,变得更加凶残。 他们不敢造次,收起了心中那些小九九,乖顺无比地决定好好完成这次的合作。 …… 林守生翻看着近段时间里从全国各地传过来的报告,速度很快,一边看一边判断报告中的事件原因。 妖、鬼、精、怪、邪教…… 他的手指在一篇报告上停住,这篇报告内容简略,可见记录的人并不多么重视。 “秦岭附近几个中大型村镇出现集体昏睡事件,部分人至今未醒,部分人昏睡三天醒来,梦境记忆出现串联情况……” 里面记载的事件在众多异常事件中也并不显眼,无论是严重程度还是诡异程度都只能算是中等,但是,林守生却看不出原因。 乍一看像是梦貘在作怪,但范围太大。如果说是梦鬼,那程度又太轻。 这应该够奇怪吧?林守生拨通了电话…… 秦岭吗?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祝荧有一种预感,自己一直在等的时机,出现了。 “何大爷,我马上要去秦岭,家里和孩子们就暂时拜托您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神需六天创世 有哗啦啦的水声,但是没有看见水。 那是一个散发着微光的溶洞,千奇百怪的石钟乳和石英岩塞满了溶洞的四面八方,中间有四根巨大的石钟乳。上方越来越细,连接洞顶,下方呈圆柱状,拔地而起。 中间部位则格外宽大,隐约呈现莲台模样。 此时四人分别坐在一方莲台上,手里都捧着各自的至宝。 慧觉、净海以及东山分别在南北西三个方位,正东方的莲台上坐着一个通身雪白色亚麻长袍的人影,这人戴着黑色手套、加上一个祭神用的无眼无鼻无口的白面具,将自己遮地严严实实,不见一丝皮肤。 也正是这个见不得光的人在发号施令。 “可以把我给三位的东西拿出来了,不要拒绝它们的引导,同我一起构建梦中神国。” “是。” 三人并掌于胸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小心翼翼打开盒子,放出来三颗萤火虫似的,不停闪烁的晶体。 晶体一出来,精确找到附近的宿主气息,往他们身上一撞,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三道声音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代号暴食,很荣幸与您合作。” “暴怒,合作愉快” “人家叫色欲,大师可要和人家默契一些哟。” 三个人里,有两个都猛地打了个寒颤。 东山那一瞬间感觉自己魂魄都酥了,这比从前他品尝过的那数百红粉加起来更令他心生摇曳。 而慧觉,则是手脚冰凉,她从“暴食”身上感受到了熟悉至极的气息。 是清元! 她曾遇见过的一位转世重修的比丘尼,为了跟对方结下善缘,专程渡海来大陆给她受戒,本以为她将来修为定会通天,谁成像居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察觉到它的痕迹,并且对方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慧觉潜意识里决定隐瞒下这件事,不让其余两人看出端倪。她不是想坑这两人,她是不敢让白衣大人发现她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入梦——” 白衣拖长调子一声吟唱,三人立刻意识迷蒙,很快陷入了梦境。 慧觉完全失去意识前,思绪混乱地想着,白衣这声音,不似活人。 三人如梦了,白衣却并未像他说的那样,与他们同甘共苦。 他还保持着清醒。 “神应六日创世,你切记,于第七日将荧惑引来,确保万无一失。” 白衣的声音在溶洞里荡起一圈圈回声,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女人泡在水里,只露出一颗头: “是。” 最后一件事交代完,白衣闭上了眼睛。 梦中世界,“傲慢”降临。 …… 秦岭脚下,梨花村。 整个村子静谧地只有呼吸声,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睡着了,这已经是他们昏睡的第三天。 不吃不喝,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在睡梦中失去生命。 林守生坐在直升机上往下看:“从三天前开始,陷入昏睡的人不再醒过来。已经试过各种办法了,都没能唤醒他们,与其说昏睡,不如说已经成了植物人更合适。” “根据先前的情报推测,所有昏睡中的人们都陷入了同一场梦境,我们想要破局,只能也进入那场梦境。” 祝荧已经站到了舱门口:“那还等什么,下去吧。” 直升机悬停在低空,舱门打开,一条绳梯连接着直升机从半空中落下。 和绳梯一起落下去的还有祝荧。 林守生紧随其后。 一颗头钻出地下河水面,迷茫地看着上空呼啸的直升机,以及正在急速降落的两道人影。 六天才过去一半,她还什么都没做,荧惑娘娘怎么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提前三天入场,会坏了白衣大人的事的! 中年女人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河中一跃而起,她的身体在半空中崩解成一片黑灰色粉尘,随着高度提升,粉尘越来越细,最后肉眼不再可见。 终于,这片粉尘达到了祝荧和林守生的高度。 祝荧正在下坠,狂风中忽然多出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像是某种蘑菇的孢子。 来不及多想,她立刻示警:“不要呼吸!”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高空风大,粉尘被风一卷几乎是瞬间,顺着林守生的呼吸道钻了进去。 这边祝荧的话音刚落,那边,林守生的身体陡然僵住。 五彩斑斓的孢子从林守生的眼眶、鼻孔、双耳以及口中涌出来,他身上的血管先是膨胀,接着一根一根顶破皮肤,“噗噗”地炸开,迸溅出来的却不是鲜血,而是张牙舞爪的菌丝。 林守生死了,连一道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 他身上那件彼岸花绣纹长袍附着满密密麻麻的菌丝,被腐蚀、溶解,最终被狂风一卷没了踪迹。 紧接着消解掉的是他的身体,,再然后是骨骼,还是风一吹,什么都没了。 这边,那些孢子虽然没能进入祝荧身体内部,但是仍旧没有放弃寄生的打算,就在祝荧的表皮上附着下来,铆足力气抽取血肉能量试图繁殖。 “轰!” 祝荧周身腾起一道蓝色火焰,一千六百度以上的高温,瞬间气化了身上的菌丝,没让它取得多少效果。 无数孢子在狂风中汇聚,组成一个普通中年女人的形象。说是普通也不恰当,因为她少了一条腿和一根手臂。 手臂是拿去分解了林守生,腿短时间内恐怕生长不出来——已经被烧了。 这个中年女人一出现,就像炮弹一样撞向祝荧,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带着祝荧的身体飞出了秦岭上空区域。 这次,她不再试图分裂孢子干扰,而是用尽自己全身力气,紧紧抱住祝荧。 “一起死吧!” 灵芝面孔扭曲,浑身往外溢着某种诡异的肉色粘胶,将自己的身体与祝荧的身体紧紧黏在一起。 祝荧身上的火焰将这些粘胶烧了一层又一层,她痛得想要尖叫、想要打滚,但就是不松手。 她听过荧惑娘娘的故事,甚至亲眼见过一千年前荧惑的风姿,没有妄想过自己能真的杀了对方,只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要是能吓退对方,不用很久,三天,她这条命就值了。 灵芝身上粘胶有着隔绝法力的作用,祝荧无法通过自身法力与天地交互,自然就飞不起来了。 两人在重力作用下,飞速地下坠。 第一百九十五章:灵芝 “轰!” 两人像炮弹一样下坠,即将落地的时候灵芝忽地崩解开,祝荧结结实实砸进了山体里。 烟尘四起,灵芝站在远处眯着眼睛观察落点,这么高,肉体凡胎砸下来,哪怕是修士不死也该重伤。 但对方是荧惑娘娘,灵芝心中祈祷,只要能稍微造成一点损伤,削弱她或者拖住她,她就心满意足了。 而就连这点期盼,灵芝都知道,是她在心怀侥幸。 果然,浮尘平息,浑身缭绕着绿光的女子一步步走出来,毫发无伤。 “原来太岁也能修炼成人,一直躲在暗处鬼鬼祟祟的那头脏东西,就是靠吃你的肉活到现在的吧。一千年,呵,还有人样吗。” 是的,灵芝其实是一只太岁,说起来,祝荧当初从皇甫家得到过一片太岁肉,就是灵芝身上的。 一千多年前,上一只太岁终于被吃尽尸身,获得了解脱。 新一只太岁诞生,就是灵芝。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毕竟一出生就遇见了白衣大人,避开了被分尸储存、慢慢吞服,生不如死的命运。白衣大人教她修炼,喂养她长大,陪伴她千年,她则自愿割肉给白衣续命,现在又自愿为了白衣的大业去死,不是应该的么。 她视白衣为父母、师长、挚友、神明,面对祝荧的嘲讽,她心中自然愤怒。 “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知道白衣大人有多伟大。” 灵芝的身体像蛇一样蹿出去,缠贴在祝荧的身上,滑腻腻的,带有菌类独特的腥味儿。 她拥有太岁恐怖的再生能力,就算被祝荧打碎了,仍旧会在极短的时间聚合,再次贴上祝荧的身体。 真的能困住也好,单纯只能恶心祝荧也罢,她只要能多拖住一会儿就是成功。 “山精鬼怪修炼成人本就不易,这其中,又属植物最为困难,至于菌种,先天受限,除了你我从未见过第二个修出人形的。” 祝荧身上的火焰骤然膨胀,她冷漠地看着身上不断融化又重新生长出来的菌丝:“别再拦我,我留你一命。” 灵芝笑了:“我能修炼成人,是这天底下独一份的奇迹,但这奇迹是白衣大人给我的。” 说完,她的四肢五官纷纷融化,变成黑褐色的粘液,孢子味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这些粘液认准了祝荧,不要命地往她身上爬,试图通过口鼻、皮肤、毛孔钻进身体内部。火不再能烧死她,高温只让粘液像沸水一样冒起咕嘟咕嘟的泡泡,每一颗泡泡炸开,迸溅出来的液体都带有强烈腐蚀性。 灵芝开始拼命了。 祝荧同样感受到了她的决心,于是决定尊重她的选择,送她去死。 沸腾的火焰平息下去,祝荧已经发现这个程度的火焰烧不死对方,而由于动用的法力规模受到限制,她没办法动用更大规模的火焰。 那就……换一种方式好了。 祝荧的手心出现一片扭曲的区域,像是烈日下的空气,明明什么都没有,那片空间却产生了褶皱。 这褶皱偶尔会反射出一丝氤氲的光,又一眨眼消失,让人感觉只是错觉。 祝荧缓慢抬起手,很慢,能清晰看见运动轨迹,像是拼尽全力在推动一座山。但是灵芝心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她的潜意识疯狂叫嚣着想要逃离,可她完全动不了。 手掌不容置喙地印在灵芝的躯体上,一点一点,以手掌为圆心,灵芝的躯体崩解成了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小尘埃——这不是孢子,这是一种针对分子层面的崩解。 由于太过微小,这在肉眼看来,则像是灵芝的身体被这只手凭空抹去了,如同橡皮擦擦除铅笔字一样。 灵芝死了,这个时代唯一的太岁死亡。 属于太岁一族的规则运转,不久的将来,将会有一只新的太岁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诞生,重复着仿若诅咒的一生。 但是,这些都跟灵芝没有关系了。 祝荧所有毛孔中都渗着血,皮肤上还有许多被腐蚀的痕迹,有的地方已经隐隐可见白骨,太岁燃烧生命的攻击让她受伤不轻。 碧落剑飞到她面前变成手杖大小,自觉地支撑着她的身体。祝荧握着剑柄,保持着散步的速度往秦岭走去。 边走,身上焦黑的腐肉边脱落下去,新鲜的肉芽生长出来。场面实在算不上美观,体验感也没有多好,麻痒难耐,但她一刻也没有停留。 灵芝先前不顾一切地阻拦她,恰恰说明了,那边的准备尚未完善,她越早进去越有利。 太阳从东方升上天穹的正中,祝荧站在秦岭脚下眯着眼抬头仰望这雄伟的山脉。 苍翠的绿色占据了所有视野,植物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它像所有山一样庞大且包容,唯一的不同是,它格外静谧。 没有一丝鸟叫虫鸣,呈现出与生机勃勃的植物截然相反的死寂。 往前一步,祝荧果断地踏进了这片土地。 与此同时,深沉的困意袭来。 她盘腿在原地坐下,顺从着这份困意陷入梦乡之中。 …… “噼里啪啦!” 彩色的烟火在白日的天空炸开,并没有多少观赏价值,只有滚滚浓烟让街道平添一分似真似幻的恍惚。 鼓乐声震耳欲聋,一切都透着股急切的喜庆,这个世界今天好像要迎接什么非常重要的日子。 祝荧在一间普通的民房中苏醒过来,透过镶嵌着蓝色玻璃的老式木窗,她看见了外面的景象。 陌生,非常陌生,街道细节处透露着与她所熟知的花国迥异的气息。 硬要说的话,和只去过一次的紫荆市有些类似。 外面嘈杂的噪音吵得她头疼欲裂,偏偏这声音完全无法隔绝,像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在强迫里面的一切生命跟它一起庆祝。 祝荧一把推开木制大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昏暗狭窄的楼梯——她的家在一栋居民楼里。 往下跑了八层,她才重新踏足大地。 走出楼与楼之间狭窄的间隙,她终于看见的噪音的源头。 那也是一栋大楼,但不是她居住的这种鸽子笼似的楼房,而是宽敞、干净、被冠以别墅之名的新型居民楼,据说里面还有电梯。 今天的烟花唢呐,都是制造商在庆祝“别墅”居民楼里的房屋、包括一层门面,全部售空。 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