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手掌包裹,但那温润的神性微光依旧透过指缝,在昏暗的小屋内投下一丝异样的暖意。
“此物不凡,亦是你未被寒煞彻底冻毙的原因之一。”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此界凶险,非尔等凡俗可踏足之地。伤愈后,自行离去。”
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素白的裙裾在门槛处划过一道清冷的弧线,身影消失在门外。
那清冽的寒气也随之散去。
“大师姐慢走!”少年连忙躬身行礼,直到脚步声远去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转身对我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大师姐就是这样的,面冷心…呃,反正她肯出手救你回来,还让我给你熬药,就是天大的善心了!你别介意啊!我叫林石头,是玄清宗外门打杂的。”
“你呢?打哪来的?怎么会掉进后山寒潭里?那地方连内门师兄们都不敢轻易下去捞鱼……”
玄清宗?后山寒潭?大师姐?
信息如同碎片涌入混乱的脑海。
这里是一个叫玄清宗的地方?后山寒潭。
应该就是自己坠落的那个冰冷深渊?那位清冷绝艳的大师姐,是玄清宗的大师姐?
她外出历练时顺手救了自己。
思朔和水生他们坠落何处?是生是死?赵绾绾又流落何方?
巨大的忧虑和寻找的冲动几乎要冲破胸膛,但身体的剧痛和极度的虚弱如同冰冷的锁链,将我牢牢禁锢在这张简陋的木板床上。
林石头还在絮絮叨叨地介绍着玄清宗的情况,一个位于“云雾山脉外围、勉强算得上三流的小宗门。
以炼丹和培育低阶灵植为主,弟子数百,外门占了大多数,内门寥寥无几。
那位大师姐名叫凌霜华,是宗主亲传,也是宗门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修为据说已至筑基后期,性格清冷孤高,极少过问俗务。
“对了!”林石头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正事!三天后就是宗门开山门招收新弟子的日子。”
“虽然主要是面向附近有灵根的凡人孩童,但外门杂役也会补录一些,我看你筋骨结实,虽然没灵力波动像个凡人,但能在寒潭里泡三天不死,肯定有把子力气,要不要去试试?”
“混个外门杂役弟子身份,好歹有口饭吃,有地方住,还能学点强身健体的粗浅功夫,总比你伤好了一个人在这山里乱闯强吧?这云雾山脉外围看着平静,毒虫瘴气、低阶妖兽可不少!”
外门弟子?
我心中一动。
重伤未愈,举目无亲,对这名为玄清界的修仙世界一无所知。
贸然离开去寻找思朔他们,无异于自杀。
而这玄清宗,虽是小门小派,却是一个绝佳的落脚点。
以外门杂役的身份混入其中,既能养伤恢复,又能隐秘地打探这个世界的消息,了解修炼体系、地理常识、甚至寻找关于错误渗透的蛛丝马迹。
同时,也能借助宗门的力量,暗中留意思朔和水生的消息!
至于测试?筋骨结实?力气?这具重铸的神基之躯,虽然力量被伤势压制,但根基尚在。伪装成一个天生神力、筋骨强健的凡人,应该不难。
“好。”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异常坚定,“我去试试。”
目光透过简陋的窗棂,望向门外那片被薄雾笼罩、灵气氤氲的陌生山峦。
胸口的剧痛依旧,但心中已有了方向。
三天时间,在草药苦涩的气味、林石头絮絮叨叨的关切以及身体深处缓慢而坚定的修复中悄然流逝。
玄清宗提供的草药汤剂,虽是最基础的凡俗伤药,药性却远比遗迹世界中的灵草更加生猛。
苦涩的汁液入腹,化作一股股灼热的气流,带着原始的生发之力,冲刷着受创的筋骨脉络。
配合丹田神基核心那温润玉光的持续滋养,碎裂的骨骼初步弥合,移位的脏腑缓缓归位,经脉的裂痕边缘也生长出坚韧的新芽。
识海的刺痛虽未完全消退,但已能维持清明的思考。
只是力量依旧被伤势和这方天地的规则死死压制着。
丹田核心如同蒙尘的明珠,光芒黯淡,只能勉强汲取稀薄的灵气维系生机,无法调动分毫。
混沌雷力更是蛰伏在深渊之底,死寂一片。
现在的躯体,仅比凡俗壮汉强韧些许,空有一副神基骨架,却无半分神力。
“张哥张哥!时辰快到了!”林石头风风火火地撞开简陋的木门,黝黑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他今天换上了一套相对干净些的灰色短褂,显然是外门杂役的制式装扮。
“青石广场那边已经人山人海了!快走快走!去晚了挤都挤不进去!”
我撑着还有些虚软的身体从硬板床上起身。
林石头不知从哪找来一套半旧的灰色粗布短打,虽然洗得发白,还有几处不显眼的补丁,但胜在干净合身。
穿上这身行头,配上刻意收敛的微弱气息和依旧带着几分病容的脸色,活脱脱一个刚从大病中恢复、前来碰运气的山野穷汉。
“有劳了。”嘶哑地道了声谢,将赵绾绾那块温润的玉石碎片仔细贴身藏好。
这是唯一的念想,也是未来寻找同伴的关键路标,更是身份暴露时的最后底牌。
“客气啥!快走快走!”林石头拉着我就往外跑。
走出这间位于玄清宗最外围、靠近后山杂役区域的简陋小屋,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与屋内的昏暗潮湿截然不同。
天空依旧是厚重的灰绿色云层翻滚,透下青蒙蒙的光线。
但空气中弥漫的灵气浓度明显比后山寒潭区域稀薄了些,却也更加温和易感。
远处,几座青翠的山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飞檐翘角的殿宇点缀其间,偶尔有驾驭着各色遁光的身影划破云层,引来下方广场上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羡慕的目光。
近处,便是玄清宗山门前的巨大青石广场。
广场由无数块切割平整的巨大青石板铺就,历经岁月风雨,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
此刻,广场上已是人头攒动,喧嚣鼎沸!
粗略望去,怕是有数千人之多!
人群泾渭分明地分成几拨。
人数最多的,是广场东侧黑压压的一片。
多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凡人,拖家带口,眼神中充满了对仙缘的渴望与对未来的惶恐。
他们簇拥着几十个穿着统一灰色短褂的外门弟子,那些弟子手持名册,神色倨傲,正不耐烦地维持着秩序。
偶尔点出一两个年龄在十岁左右、眼神灵动的孩童,带到一旁由几位穿着青色道袍、神色严肃的中年修士面前。
那些中年修士面前摆放着一块半人高的、晶莹剔透的测灵石。
被点到的孩童战战兢兢地将手按上去,测灵石或亮起微弱光芒,或毫无反应,便决定了他们能否踏入仙门,或是继续回去过那朝不保夕的日子。
孩童的哭喊、父母的哀求、修士的呵斥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残酷而现实的画卷。
这便是玄清宗三年一度的灵根初测,面向凡俗,选拔有潜质的仙苗入外门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