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观海客栈楼下的大堂里,弘慈正在逼问梁璇。
“说!当年是不是你陷害药王谷?梁璇你恩将仇报!我们谷中几百条人命啊!”白袍尼姑掐住了梁璇的脖子,“我阿爹和阿娘,还有弟弟都死了……”
她这辈子救人无数,现在却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
“是我!是我!都是我杀的!”梁璇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胡话,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哈哈哈……都是我杀的!云儿是为我赎罪,该死的是我!”
弘慈掐着她脖子的动作僵住。
这女人看上去不太正常,眼神飘忽头发凌乱,而且她怎么竟不反驳,还把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
梁璇这是失心疯?
“师太你放开母后!”慕容黛在一旁拉架,“母后她神志不清,你现在问她也问不出什么啊!”
坐在一旁喝茶的玉姬掀开眼帘,淡淡瞅了她们一眼:“你若是想随便找个人泄愤,就杀了她,若还想查清当年的真相,我劝你放开她,等治好了她的疯病再说。”
老尼姑懵然松了手。
她明察暗访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查清当年的真相?哪里是为了随便找个人泄愤呢?
“算你命大!”她嫌弃地瞪了眼梁璇,一振衣袖,“若我没有瞧错,你得的是失心疯,服用我的丹药,三个月可以痊愈。”
“求师太赠药!”慕容黛拉着弘慈的衣袖跪下。
这些日子她问遍了北齐的名医,可他们都说失心疯是魂魄受损,无药可医,就连师父玉姬也说无能为力。
慕容黛看着她母后每日疯疯癫癫的样子心如刀绞,也不知她是怎么了。
明明她以前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最爱干净,爱世上所有精美贵重之物,可现在却是哪里脏乱往哪里跑,再不肯梳头,什么珠宝首饰给她都一脚踩烂。
玉姬听闻有药医治梁太后的病,却没什么反应:“太后痛失爱子,若是清醒必定每日以泪洗面、伤心欲绝,倒不如让她这样疯着。”
梁璇则是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嘴里嘀嘀咕咕。
“她想疯,我偏不让她疯!”弘慈皱了皱眉,“可惜我现在身上的丹药耗尽了,要练成失心疯的解药,我先必须去一趟丘都国,买些矿石。”
“可以!”慕容黛从袖中掏出两个金元宝,“师太,这些银子你收下,等你炼好了丹药就派人去定城给我送封信。”
弘慈接了金元宝,冷冷瞥了一眼梁璇:“丑话先说在前头,若到时问出来药王谷被灭和你母后有关,我绝不会放过她。”
“是,你放心,我相信母后绝不是恩将仇报那种人!”
“那可说不准了。”弘慈一拂袖,转身上了楼去。
第二日,观海镇码头。
客船停靠在岸边,谢知意回头望了一眼北方。
这三个月,驻守在天海关的郑松明几次派人询问她是否要先回上京去等待秦安策,都被她拒绝了。
郑松明想着山里的条件不好,谢知意现在怀着身孕也不适宜长途跋涉,就让她一直留在观海镇中。
现在她一走了之,等秦安策回来,郑松明应该会背锅吧?
虽然她让客栈掌柜给郑松明留了封求情信。
“知知,你若是后悔,便留下来,”弘慈说道,“世间事如露亦如电,其实也没必要如此介怀,只要你遵从己心,无愧天地……”
她昨日知道了谢知意和秦安策的身世,倒是很淡然,只叹了口气就没再放在心上。
情侣之间的问题很多,有生死大仇的,有三观不和的,种种怨偶多得很,就算不是兄妹也随时可能闹掰,永生永世不见。
“师父,我只是担心我走了,郑将军会受责罚。”谢知意道。
“那你就别走了吧。”
“不行,就算他受责罚,我也要走,”谢知意轻轻一笑,“师父你说得对,凡事当遵从己心,从今往后我只管自己开心,其余的人都不管。”
半年后。
丘都国一间两进的院子里,院中堆砌着不少矿石,都是弘慈这些日子让人挖来的。
这些矿石外表瞧着乌漆墨黑,但敲开外壳之后,里边却是五彩泛金的宝石,当地人称这种矿石为“菩提石”,菩提石大的如鹅蛋,小的和鸡蛋差不多,以冰蓝、深蓝为尊,紫色、绿色和黄色次之,红色和棕色是最常见也最便宜的。
能入丹药的也只有绿色以上的菩提石,因此许多红色的菩提石就被用来当成玉石雕琢,卖到北齐和夏国,倒是也能卖个好价钱。
“天意,你瞧瞧这狮子老虎,你喜欢哪个?”二丫闲来无事,雕琢了几个红色和棕色的石雕,趁着傍晚谢知意去用晚膳的工夫,拿来逗小娃开心。
小娃才两个多月大,眨着晶亮的眼睛看着一只红金色的老虎,伸手一抓,老虎就落入她手中。
“原来你喜欢老虎,”二丫咧嘴一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棕金色的大象,“这个长鼻子的叫大象。”
小娃张嘴喊了一声:“大……”
“啧啧,你就想说话了?”二丫捏捏小娃的脸蛋,又想起了什么,“稍后那位裴大人来,你可要表现好一点,别给你娘亲添乱。”
前几日她们几个人在集市上遇到一位裴大人,说是丘都国的中书侍郎,帮她们在丘都国摆平了不少事。
有他帮忙,开采菩提石的事情也顺利不少。
据二丫这几日观察,那位裴大人对知知似乎格外殷勤,或许是一见钟情吧,虽明知道谢知意有个女儿,可自从相遇之后,还是隔三差五地往她们这个小院跑。
师父担心那位裴大人图谋不轨,偷偷花钱让人去查这个“中书侍郎”在丘都国到底是个什么官。
那个丘都国人去打听了之后,只说中书侍郎位高权重,而且的确姓裴,至于家中是否有妻室就打听不出来。
今晚,那个裴大人找了个借口,又说要来拜访。
小娃似乎很不满,小嘴张着,发出“啊啊”的抗议声,还在软榻上扑腾两下,似乎很想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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