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死纳妾夜,她重生后全家悔断肠》 第237章 你先走,我很快下去陪你 “你的?”慕容星云冷笑一声,“这惊雷枪是为我量身打造,师父他费了不少工夫,你一个走火入魔的叛徒,配得上它吗?” 薛达暴怒地挥舞手中长枪:“我才是云雾山首席大弟子,你休想赢我!” 躺在琉璃画中的谢知意懵了。 “怎么回事?惊雷枪为何能穿透琉璃画?” 秦安策说道:“这术法只能困住活物,困不住死物,所以那个‘鬼将军’也不受琉璃画控制。” “那你又为何拿我的惊雷枪送人,还叫他‘星云’?”谢知意问。 秦安策瞥了她一眼:“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雨风他的真实身份。” 谢知意猛一蹙眉:“他是慕容星云?可怎么会……他的容貌怎么变了?” “易容术,北齐黛郡主的易容术是天下一绝,她不仅能自己易容成你的样子打伤颜令芸,也能帮慕容星云易容,让他潜伏在你身边。”秦安策说道,“我早就说过,雨风留在你身边是另有所图,现在你信了?” “可你怎么不早说?!”谢知意懊恼极了,早知道雨风是慕容星云假扮的,当初就不该捡他回来。 慕容星云是她哥哥,却对她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她应该不给此人任何希望,千不该万不该留他在身边。 “我说了他对你别有所图啊,你不信我。”秦安策匍匐着爬过去,从后边搂着她的腰,“别说这些了,咱们现在都指望他从外边解开这琉璃画术法呢,就暂且放下恩怨,把惊雷枪给他用用吧。” 谢知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外边慕容星云和“鬼将军”正以极快的速度变换着招式,长枪在二人手中迅捷跃动如翻飞的蝴蝶,攻势却刚强无比,单单是被枪风刮到都能在脸上割出道道口子。 “操!”慕容星云已经第三次将惊雷枪捅入薛达的心口,可那家伙却又再次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薛达的身体甚至已经不会流血,被长枪捅到的心口空空如也,能看见白森森的肋骨。 再这样下去,慕容星云必败无疑,只能力竭而亡。 “秦安策!快说现在怎么办?那个‘鬼将军’根本死不了啊!”谢知意抓着秦安策的手摇了两下。 秦安策看着外边的“战况”微微眯眸:“他的身体被符水炼过,只要魂魄不离开身体,就死不了。” 他想了想,便朝慕容星云喊道:“星云!找找他身上有没有符纸!” 慕容星云此刻已经筋疲力尽,渐渐落入了下风。 “下雨了!”谢知意抬头看着忽然乌云密布的天空,大声道,“用惊雷枪引雷,炸死他!” 天空暗紫,有零零星星的雨点落下来。 慕容星云也觉得这是个主意,直接去薛达身上搜符纸怕是不容易,雷电能除鬼,干脆引雷炸了他。 “砰!”的一声。 薛达似乎也觉察到了他的意图,在他用惊雷枪引雷之前,趁着慕容星云受伤虚弱,先出手夺了他的惊雷枪,接着狠狠一击,长枪本来要没入慕容星云腹部,但却有个白色的身影挡在了他身前。 长枪一进一出,鲜血喷涌出一丈远。 “追风!”慕容星云急忙扑过去,想为大白马堵上伤口,却发现太晚了。 那一击正击中追风的心脏,还震断了几根肋骨,追风坚持站立了一会儿就重重倒在地上。 谢知意也惊到了,大白马竟然会为救慕容星云而挡在前面,看来之前它不是消极怠工,而是所有的忠心都给了原来的主人。 白马跪地,头在慕容星云胸前贪恋地蹭着。 第238章 人和人,合适最重要 谢知意虽然好奇他们两个大男人要说什么,但知道慕容星云这么说肯定是有什么话不想让自己听到。 本着尊重遗愿的想法,她老老实实给秦安策让开了道,自己又走远了些。 “星云,”秦安策倾下身,朝身边的侍卫做了个手势,让他们都退下,“你有什么话要说的,现在说吧。”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咳咳……”慕容星云捂着心口大喘着气,“我就想天下怎么能有比我长得更妖孽的男人?尤其还是个夏国人……”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亦敌亦友,彼此都十分了解。 他曾经给秦安策下蛊毒,把他当成一条毒蛇豢养在身边,可后来秦安策逃脱束缚,回到夏国成了猛虎。 如今两人到了生死离别之际,慕容星云对秦安策的感觉很复杂,说不清是惺惺相惜还是厌恶。 “星云,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秦安策皱了皱眉,看着他心口的伤,点了他几个穴位止血,“说要紧的,有什么事要我帮你做。” “帮我救我母后。”慕容星云拉住他的手,“她被慕容星渊囚禁在西州城。” 秦安策皱了皱眉:“梁太后?可我现在必须驻守天海关,不能离开。” “你答应我!咳咳咳……”慕容星云呕出一口血,将他拉近了些,“你帮我救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若不知道肯定会后悔!” “秘密?”秦安策微微眯眸,“有关知知的?” 慕容星云颔首微笑:“怎么样?” “好,我答应你。” “你附耳过来。”慕容星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就看见秦安策震惊得睁大了眼眸,猛地转头看向谢知意。 “你说知知有孕了?”他压低了声音问。 “对,”慕容星云虚弱地看着他,“秦安策,我要走了,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秦安策呆住,接着郑重颔首:“你放心吧。” 谢知意凑过来,拿了个水囊给慕容星云喝水:“喝点水吧。” 流了那么多血,慕容星云很渴,但他却拒绝了谢知意的好意:“知知,你……不恨我吧?” 她曾说过北齐和大夏是百年世仇,她平生最恨的就是像他这样手上沾着夏国百姓血的人。 谢知意摇头:“站在你的立场,我能理解你所做的事,你又救了我几次,所以我不恨你了。” “好……惊雷枪就送给你。”慕容星云说完,缓缓垂下了手。 “哥!”谢知意忽觉眼眶湿热,再叫他时已没了反应。 秦安策命人将慕容星云和大白马一起葬在昆仑山上。 苍山白雪,朔风呼啸。 男子一袭石青色的束袖装,独自站在一块刻着“北齐三皇子慕容星云”的石碑前,默默站立了许久,直到眉上都染了白霜,这才转身下山。 山下刚刚打退一波北齐骑兵,因为先锋军失利,慕容星渊不得不命令大军强行通过天海关,结果在关口损失了数千精兵,损失惨重不得不停下攻势,今日早晨刚刚消停一些。 一个身披烟色大氅的女子沿着山路爬上来。 “这么冷的天,不是让你不要出来,躲在屋里多好?”秦安策走过去,为她拢了拢毛领子,目光止不住看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第239章 我三皇兄武功那么高,他怎么会 “合适!我们最合适!”秦安策求生欲满满,握住她的手,“前段时日我大概是……压力太大所以精神不济,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慕容星云一死,他就想明白了,既然谢知意怀了他的孩子,那就将错就错,以后死死守着那个秘密,两人就像寻常夫妻一样生儿育女。 谢知意噗嗤一笑:“我也没说我们不合适。” 秦安策面色渐渐回血:“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秦安策,你答应我,这回去西州,你会平安回来。”谢知意抬眸看着他。 “我发誓!”秦安策将她拥入怀中,“知知,你等我。” 废话,他还没见过他未出世的孩子,怎么能死? *** 北风呼啸,怒卷狂沙。 西州城城楼上,北齐守军用绳子缓缓吊下来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城楼下边,百姓们惊呆了,纷纷低声议论。 “是个女人啊!长得怪好看的。” “看长相不是咱们夏国人,是个北齐女人!” “嘘!什么‘咱们夏国’?西州如今是北齐皇帝的地盘了,以后咱们都是北齐人。” 慕容黛费力睁开眼,就看见下边乌泱泱一片瞧热闹的人群,自己被绑着手,挂在绳子下晃来晃去。 她的头好晕啊! 早知道就等等三皇兄,不要一个人来了,谁知道大皇兄这么不讲情面,竟然真的要杀她。 到底是亲兄妹啊,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大皇兄也未免太狠心,把她的手脚筋都挑断了,以后她再也不能练武功了。 现在不是考虑这事儿的时候,慕容黛头脑渐渐清醒,发现旁边还悬挂着几个人,都已经死了,成了风干的尸体,在大风里晃来晃去。 迎面一个腐烂着脸的尸体晃过来,差点就撞上了,慕容黛睁大了眼睛。 幸好没撞上,但几个人在大风中晃来晃去,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方向,慕容黛几乎要绝望了,这样下去她迟早也会变成一具尸体。 她正在胡思乱想,“咣”的一下,后背被什么撞了一下,回头一看,恶心得差点把胃都吐出来。 只见一具露出白骨的尸体“追”在她身后,方才就是被他撞了一下。 慕容黛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城楼上的百姓和军士们都在瞧热闹。 “诶?那女的还没死呢,她好像在哭啊!” “没死也没用,挂在这里早晚都得死。” 慕容黛头晕目眩之际,忽见两道修长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女人飞上城楼,抛出成堆暗器,炸翻了城楼上的军士。 是她师父玉姬。 另一个男人手起刀落,切断她头顶的绳索,长臂一揽将她扛在肩上,轻身跳跃几下,就把她带到了地面上。 第240章 观海镇 “我有个主意,我布一个阵法拖住城中的守军,”玉姬说道,“太子殿下你带人去救太后。” 秦安策思忖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一缕:“我人手不足,你和黛郡主也随我一同去。” 这女人的阵法术厉害,谁知道她会不会连自己一起坑? 万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白白栽在她手里了。 “这乾坤阵消耗巨大,我需要一直守在阵眼处以防他人破坏,郡主她身受重伤,跟着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留在我身边。”玉姬说道,“你看她,手脚筋都被挑了,爬个坡都成问题。” “对啊,秦安策,我受伤了,以后都不能运功,会成为你的累赘的。”慕容黛挽起衣袖,给他看自己满是血迹的手腕。 秦安策背手踱了两步,顿住脚步:“黛郡主必须跟我进去救人,不用做什么,只有让梁太后看见你,她才会放心跟我走。” 他还是不信任玉姬,这女人和他有仇,但对慕容黛好像是真心的,领着慕容黛进去能当人质。 “啊?”慕容黛犹豫了一会儿,“好吧,我跟你去。” 秦安策又看向玉姬:“先说说看,你的乾坤阵有什么能耐?” “乾坤阵是我们云雾山最厉害的阵法之一,如今流传下来的只有残卷,所以我也只会布一个残阵,”玉姬说道,“但你别小看它的威力,若是整张乾坤阵布下来,整个西州城都会空间异变。” “哦?”秦安策来了兴趣,“那这残阵又有何威力?” “我师父的乾坤阵能乱方位,”慕容黛说道,“天地掉转,东西南北混乱,水向西流。” “仅此而已?”秦安策皱了皱眉,“这好像作用也有限,而且到时我也会落入阵中,同样受到乾坤阵的影响,占不到什么便宜。” “你放心,到时我会给你几道符纸,你让你的人带上,就不会受到乾坤阵影响。”玉姬说道,“等你真的到了乾坤阵中,才知道它真正的威力。” “那你何时布阵?”秦安策问。 “待入夜之后,我就布阵,到时你趁乱将你的人马引入城中,去城守府救人。”玉姬抬头看了眼天色,“不过我修为有限,这阵法最多持续到子时,你必须尽快把人救出来,否则阵法失效你会全军覆没。” “好。”秦安策话音刚落,就见绝影从院门处快速走来。 “殿下!郑将军送来的急信!” 一听说是天海关来信,秦安策便伸手接过来,迅速展开信纸,脸色瞬间一沉。 “出什么事了么?”慕容黛问。 秦安策深深蹙眉:“慕容星渊派出十万骑兵进攻天海关,虽已被打退数轮,仍在强攻。” 关口处每次只能最多歼敌数千,十万骑兵这是要强行打消耗战,而郑松明的神策军兵力不足,早晚会被消耗完。 “你的老巢危险了啊!”玉姬幸灾乐祸地笑笑,“差点忘了,谢知意还在天海关,啧啧,怎么办呢?她向你求援?” 秦安策狠狠白了她一眼:“我们夏国的事用不着你管。” 谢知意当然没有向他求援,一来她知道秦安策自顾不暇,二来他手中也没多少兵马,就算全部驰援也是杯水车薪,而且等他赶回去,黄花菜都凉了。 这封信是郑松明写的,谢知意压根儿没给他写信。 因为谢知意很清楚,现在唯有各自对付各自的敌人,彼此求救无济于事。 “阿策,那你打算怎么办?”慕容黛柔声问。 她心里倒是挺开心,如果谢知意死了,秦安策就是她的了。 第241章 遇见师父 深夜,长城的烽烟味裹挟着血腥味,辛辣腥臭,呛得人涕泪四流。 又一次打退敌军的郑松明躺坐在长城的台阶上,满脸是血背靠城墙。 “太子妃!这里太危险了,你不能上来!”他忽然看见谢知意领着两名女侍卫上了长城,惊出一身冷汗,赶紧站起身劝阻。 谢知意披着披风,望向山下,只见山下有些零星的火把,显然北齐大军也被打得灰头土脸、溃不成军。 “你们大概还能守多久?” “太子妃放心,有天海关天险在,别说一两天,就是十天半个月我们也能守住。”郑松明拍着胸脯保证,“你就安心地回屋里待着,等太子殿下回来。” “十天半个月就是极限了……十天之后,粮草、兵器、火药都是问题,”谢知意微微眯眸,又转身看向长城内的大片河山,“我已经给镇北侯和平南侯写信,让他们驰援天海关,郑将军,我打算下山去,天海关交给你可还行?” “太子妃放心,末将一定守住关口。”郑松明又问,“可现在下山的路都是北齐的探子,你下山不安全。” “刘军医知道一条秘密的路,通往观海镇,”谢知意抱歉地说道,“我的身体出了点问题,若留下来不仅帮不到你,恐怕还会成为你的累赘。” “殿下,你都……知道了?”郑松明摇摇头道,“太子殿下临走的时候吩咐,说你还不知自己有孕,让末将一定照顾好你。”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谢知意苦笑一声,“竟然不告诉我。” “殿下,若那条路安全,你就跟着刘军医放心下山去吧,这里交给末将,守一个月也没问题。”郑松明笑笑,“我们的人手还足够,末将和丘福将军一定坚守,直到援兵来。” “我算着,玄火军应该比平南侯的人来得快些,或许再过两天就该到了。”谢知意道,“那我就下山去了?” 郑松明一个大男人,照顾她一个孕妇实在不方便,何况现在战事焦灼,他也不能分心。 万一这战事再拖一段时间,等到谢知意要临盆的时候若还在军中,会更麻烦,所以她决定趁着自己还能自由移动,先下山去。 “是!可要末将派人护送?” “不必,燕儿和橙橙会陪着我下山。”谢知意道,“郑将军,那我们就此别过,等打退北齐人之后,咱们再见。” “会的!咱们一定会再见的!”郑松明眼中氤氲,“太子妃你放心吧。” 半夜,谢知意领着两名女侍卫跟在刘军医身后沿小路下了山,为了不引人瞩目,三人都穿着男装。 这条路偏僻,且位于树林中,参天的古树遮蔽了小路的痕迹,所以没有敌军发现这条路的存在。 下山之后,老头找了一辆马车,将她们送到一座安静的小镇上。 天色熹微,谢知意透过车帘看着外边,只见薄薄的晨雾中掩盖着一座若隐若现的小镇。 小镇建筑古朴,街道是一块一块的青石板拼接而成,不很宽敞,但干净整洁。 “谢将军,这里就是观海镇了。”刘军医介绍道,“咱们现在去找一家客栈,等找到合适的船,就能出海了。” “哇!想不到漠北还有这种地方,”宋橙橙惊奇道,“这不像是漠北的城镇,倒有点像我们江南的小镇呢!” “果然是,”徐燕儿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太像了,屋子的檐角都和江南一样。” 驾车的刘军医听见她们议论,笑道:“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小镇临海,旁边就是西海了,西海的水一年四季都是暖的,所以观海镇的气候也像江南。” 小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客栈还不小。 刘军医把她们送到一家名叫观海客栈的地方,就告辞道:“谢将军,老朽还要去采买药材送回山上去,你们就在这客栈中暂且住下吧。” “好,你去忙吧!”谢知意取出一锭银子,又加了一张银票递给老头,“这些钱你拿去采买药材吧,乱世的价格肯定是要贵一点的。” 第242章 攻打西州城 “你怀上孩子了?太子殿下知道吗?”弘慈惊声问道。 若是平时,老尼姑肯定为谢知意高兴,但眼下是乱世,兵荒马乱的,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知道,”谢知意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眼神中有些暗淡愁绪,“但他现在有紧急的事情,所以不能陪在我身边。” “有什么事比媳妇儿生孩子还重要的嘛!”二丫打抱不平道,“太子殿下也真是的,他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我现在月份还小,他在不在都无所谓,”谢知意道,“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那二位是我的侍卫橙橙和燕儿,现在我又遇见了你们,更不用担心了。” 师父医术高明,有她在身边,将来她生孩子应该也不用愁的了。 “知知,我们马上就要去丘都国了。”弘慈说道,“我需要买些炼丹的东西,只有西域才有。” “师父,我跟你一起去吧,”谢知意看了眼门外的天色,“我也想去西域看一看呢。” “也好,现在北齐大军压境,观海镇也不安全,你就随我们一同出海吧。”弘慈拉住谢知意的手道,“师父定会保你平安生下孩子。” “多谢师父。” “太子殿下到底去干什么了?”二丫问。 “他答应了一个朋友,要去西州城救一个人。”谢知意回答,“那朋友为了救我们而死,所以太子必须为他完成遗愿。” “西州……我们这一路上听说西州城已经落入北齐人手中了,太子殿下去西州城救什么人啊?”大丫问。 谢知意默了默,还是决定告诉她们真相:“北齐太后梁璇。” 一听到这个名字,弘慈瞬间沉下脸色:“那妖妇恩将仇报……说不定药王谷被灭一事就与她有关!” “师父,你是说,药王谷的仇人是梁璇?”谢知意惊讶。 “不知道,我只知道药王谷是被冤枉的,当初皇上身边有奸邪小人,说不定就是北齐细作!”弘慈看向谢知意,“会不会是那个陈太妃?她不就是北齐细作?” 谢知意摇头:“就算为了查清当年的事,咱们也必须亲自问过梁璇。药王谷救了她的命,她没理由恩将仇报。” “将军!”徐燕儿快步走过来,面露欣喜,“程郎的援兵到了!我和橙橙方才在街上听说,平南侯府的援兵到天海关附近了,算着脚程应该不到两日就能抵达。” “太好了。”谢知意松了口气,有了玄火军和平南侯府的援兵,郑松明应该能守住天海关,她们所有人也都应该安全了。 “燕儿,既然程炎到了漠北,你和橙橙要不要去和他会合?”谢知意想起当初和程炎的一年之约,时间也差不多了。 见她不回答,谢知意又补充道:“我现在遇见了我师父和师姐,有她们在,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徐燕儿想了想,忽朝谢知意双膝跪下:“将军!请恕属下不能再继续守在您身边,属下实在太思念程郎了。” “我明白。”谢知意笑笑,“既然程炎来了,你就去见他吧。” 徐燕儿虽然一直恪尽职守,不像宋橙橙似的经常说自己想念江南,但谢知意能瞧出来,徐燕儿其实比宋橙橙更加思念程炎,她只是性子内敛,不会跟人说罢了。 “多谢将军!这一年来,属下真的学到了很多,”徐燕儿朝她磕了个头道,“将来若有机会,属下还愿意服侍将军。” “你学到的东西都是因为你自己努力,”谢知意看了一圈左右,又问道,“橙橙呢?她可要和你一起回去?” 徐燕儿摇头:“橙橙她说,不想再回去做妾了,她让我带了一封信给程郎,算是诀别。” “哦?”谢知意没想到宋橙橙竟有这么大的勇气,“橙橙她可想明白了?真的不回程炎身边去?” “橙橙说程郎身边妻妾众多,她本就不是最出色的,回不回去,程家也不缺她这个人,”徐燕儿哽咽道,“她受够了给人当妾,往后,她要事事都以自己为先,寻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人。” 第243章 劫狱 西州城中守军一片慌乱,眼睁睁看着乌泱泱的骑兵冲进了城中,目测大约有一千多人。 这些夏国骑兵冲入城中后倒也不恋战,迅速消失在城中的大街小巷。 今晚城中异常安静,每个人都只听得见自己一丈远之内的声音,远处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不少军士还出现了幻觉,看见大地开裂、天空出现一个漩涡。 整座西州城仿佛陷入一个压抑的梦魇之中。 城守府。 “就是这里边,”慕容黛指着地板上一个方形的金属门,“母后就被关在里面,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秦安策跪下来,拿匕首撬了撬金属门,发现金属门四周都被铰链封死了,撬了半天,金属门纹丝未动。 “谁在里面?!” 门外忽传来男人的喝问声。 秦安策朝慕容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迅速提着她的肩膀飞到房梁上。 慕容黛现在武功全失,轻功一点也使不出来,走到哪里都要靠他背着。 两人并排趴在房梁上,就见大殿的木门缓缓打开,几名禁军先闯进来,检查了一圈屋里,没发现房梁上的秦安策和慕容黛。 “陛下,这门有被撬过的痕迹,但刺客已经逃走了!” 光亮处,一名身披龙袍的俊朗男子从门外踱步进来,来人和慕容星云有五分相像,但肤色略暗些,脸上也多了几道纹路,看起来比慕容星云年长几岁。 慕容星渊靠近地牢的门,轻蔑环视一圈四周:“以为用点妖法就能把人救走,朕倒要看看你的命……” 话未说完,房梁上忽有个黑色的人影蹿下来,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直攻向龙袍男子。 慕容星渊躲闪不及,脖子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洒落。 秦安策迅速点了他的穴位,用匕首挟制着他:“让他们把地牢门打开。” 慕容星渊目光下移,看到地板上点点血迹,一时慌了神,朝禁军唤道:“听他的,把地牢门打开!” “是!”几名禁军取来钥匙,打开牢门上的铰链。 金属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缓缓向上打开。 “委屈陛下随我们进去!”秦安策说罢,朝房梁上使了个眼色。 慕容黛“砰”的一声跳下来:“大皇兄!我们只想救走母后,不杀你,你配合点!” 秦安策勒紧了慕容星云的脖子:“让他们都退开!” “听他的,”慕容星渊握了握拳头又松开,“都退开!” “退到门外去!”秦安策凝视着那禁军头领呵斥道。 “是!”禁军头领感觉一阵威压感,立刻领着侍卫都退去门外。 三人这才走进地牢中,慕容黛认识路,走在最前面。 “母后!”地牢中光线昏暗,只有靠近屋顶的位子有一扇通风小窗。 黑暗的牢房中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正盘腿打坐,闻声睁开眼睛:“黛儿!是不是你三哥来救我了?” 梁璇这几日一直梦见儿子来救自己,只是每次他快碰到牢门时,梦就醒了。 今日她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身姿颀长的青年挟持着慕容星渊走进地牢,第一反应就是她的儿子来了。 青年逆着光,站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到他的身材和气度很像云儿。 “母后,不是三皇兄,是……是秦安策。” 梁璇一听到秦安策的名字,面色迅速沉下来,冷眼看着他:“秦安策,原来你就是伏春所生的孽种,那贱人背叛本宫死有余辜!” “母后,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啊?”慕容黛扯下旁边墙上挂着的钥匙打开牢门,“阿策是来救你出去的。” “我才不稀罕他救,云儿自会来救我。”梁璇重新坐回去,又开始打坐。 “母后,三皇兄他已经……他已经死了,”慕容黛钻进牢房中,扑进梁太后的怀里哭道,“就是三皇兄拜托阿策来救你的,你快跟我们走吧!” “你说什么?谁死了?”梁璇如遭当头一棒,方才的沉稳瞬间消失殆尽,拼命摇晃慕容黛,“你别胡说,再胡说我杀了你!” “她没胡说,”秦安策冷声开口,“慕容星云在昆仑山上被西域的鬼将军所杀,临死前拜托我来救你。梁璇,当年是你派人杀了我娘亲,我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但看在星云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你识相的就快随我出去,否则错过今日,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母后,你快别闹了,随阿策出去吧!”慕容黛劝道。 “不!你一个夏国奴隶,凭什么……我凭什么要信你的话?云儿不可能死,他武功高强、惊才绝艳,他是北齐的皇帝!”她筹谋一生都是为了儿子,她的儿子是世上最出色之人,从小就乖巧伶俐,长相更是像他父亲。 “什么北齐皇帝?”慕容星渊大声笑起来,“不过一个野种罢了!” “云儿不会死的!”梁璇说着,随手抓住慕容黛腰上的匕首,朝自己腹部刺去,“该死的是我!我的儿子有什么错?” 鲜血顿时从她腹部涌出,梁璇好像疯了一般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眼前浮现的都是慕容星云儿时的样子。 “母后!”慕容黛赶紧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再自残,“你若死了,三皇兄不就白死了吗?” “你的确该死,”秦安策冷冷看着面前发狂的女人,“但我答应了星云救你出去,是走还是死在这里,你自己抉择吧!” “走!”慕容黛拖着梁太后跌跌撞撞走出牢房,“母后,咱们还要去三皇兄坟前祭拜呢,不然他一个人在下面没有钱用多可怜?” 梁璇这才燃起一点求生的欲望,又撕心裂肺地大哭一声:“云儿!我的儿子……” 几人刚出了地牢来到庭院中,就看见城守府早已被铠甲军士围了个严严实实,四面的弓箭手严阵以待。 “大皇兄!你不要命了吗?快让他们退下!”慕容黛惊恐道,“放我们走!” “是他设下的局!慕容黛,你领着梁太后快走!”秦安策说罢,刚要挟持慕容星渊逼退追兵,四面箭雨就密密麻麻地落下。 第244章 佛前许愿 他分神挡开箭矢,慕容星渊趁机打落他手中匕首,旋身冷笑一声:“夏国太子殿下来了,朕怎能不好好招呼?来人,把他们全都拿下!那两个女人留着无用,格杀,至于夏国太子,朕要活的。” “诺!”震天的吼声后,数十名军士蜂拥而上。 “轰隆”一声,一道几丈宽的裂缝忽然横在追兵和秦安策和慕容星渊面前,地缝中还亮着荧荧火光。 “去死吧你!”梁璇猛地推了慕容星渊一下,脸上露出疯狂的狰狞,“是你害死云儿!都是你!” 慕容星渊一时不察,脚下一滑,滑进了地缝深渊之中。 “疯女人!”慌乱中他随手抓住秦安策的脚踝,把他也拽进了深渊。 “陛下!” “阿策!” 顶上传来北齐军士和慕容黛的惊呼声,秦安策本能地想运着轻功跳出深渊,却见头顶的裂缝竟缓缓合拢,直至看不见一点亮光。 他和慕容星渊两人疾速下坠,也不知坠落了多久,只觉得耳朵两边风声呼啸,接着“轰”的一声不知坠落在何处。 秦安策直接摔晕了,等他再次醒来时,似乎已经到了白天,四周是朦胧日光,仿佛夕阳照在他脸上。 他的头还有疼,懵然回忆了片刻,才想起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接着迅速坐起来,寻找慕容星渊的身影。 待视线渐渐适应了眼前的光线,他终于看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这是一座佛寺门口,他躺在寺庙门前的草坪上,佛寺门前的牌匾上悬挂着“慈因寺”三个字。 “慈因寺?”秦安策回想起来,这是他和谢知意头一次相见的地方,只是不可能啊,慈因寺明明在鹿州,而他方才明明在西州,二者相距千里! 难道真的像慕容黛所说,玉姬的乾坤阵能混乱时空? 再仔细一看,这座慈因寺的确有些不一样,慈因寺本已经荒废多年,屋舍只剩断壁残垣,但这座寺庙虽然没有人,院墙和屋舍都是完好无损的,就像当年还未损毁的时候。 对了,慕容星渊呢? 秦安策缓缓站起身,开始寻找那个把他拖下来的罪魁祸首。 借着夕阳寻找了一会儿,就发现慕容星渊坠落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不过他运气不好,是摔在乱石堆上,已经没了气息。 “阿弥陀佛。”秦安策皱了皱眉,对着慕容星渊的尸体念了句佛号,又大声喊道,“有人吗?有人在吗?” 四周安安静静,甚至连风声都停了。 秦安策拖着摔伤的腿爬上旁边一座小山,居高临下四处瞭望,却发现四周都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更没有一个人影。 “这里只怕是乾坤阵造成的异世,”秦安策心中叹道,“若被关在这里一辈子出不去就糟了。” 他沿着小山寻找了半天出口,却一无所获,而远处的夕阳慢慢坠落,夜幕如一张大网罩下来。 秦安策筋疲力竭,饥寒交迫,苦笑一声:“莫不是我作孽太多,所以佛祖要这么惩罚我?” 他趁着夜色还未全黑,挪着受伤的腿走进了慈因寺的门。 寺庙中仍旧空无一人,连个小沙弥都找不到,但大雄宝殿的门前却悬挂着两个灯笼。 秦安策穿过漆黑的夜色,走进大雄宝殿中,安静地跪在佛前,许久,方才抬头。 佛殿空旷极了,只有高大的佛像居高临下看着他。 “佛祖,我知道我有罪。”他低声说道,“都是我的错,知知什么都不知道,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 一阵风吹过,桌案上的香烛烛火微微偏了偏。 “佛祖在上,只要你保佑知知母子平安,保佑我和知知的孩子一生健康顺遂,”秦安策眼中氤氲,缓缓叩首,“弟子将来若出去,保证会广修佛寺……若出不去,弟子愿意永远待在这里,侍奉佛前。” 他曾听人说若有亲缘关系的男女生下的孩子,常常会不幸,或智力不如人,或身体不如人,此事也一直是他心中死结,所以在上京时,他本不想和谢知意生下孩子。 他甚至想过寻个别的孩子记在谢知意名下,但后来他觉得这对谢知意太残忍,所以还是决定放弃。 说完这句话,秦安策又郑重磕了三个头。 或许是方才摔下来受的伤太重,又或许是太过伤心,他渐渐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秦安策仿佛坠入一个漆黑的梦中,直到耳边响起白驹的声音。 “殿下!太子殿下!” 秦安策这才醒过来,看见周围围着一圈火把和许多军士。 “咳咳!”他如同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大喘了几口气,激动地抓住白驹的手,“慈因寺呢?” “慈因寺?太子殿下你在说什么?”白驹左右看看,手指着四周道,“我们是在西州城的城守府啊!” “秦安策!你摔傻了?”慕容黛冲进人群,大声道,“现在是子时,师父的阵法消散了,你和大皇兄还是在城守府中!” 秦安策仔细辨认了一圈四周的景物,发现果然如此:“慕容星渊呢?” “死了!”梁太后呵呵笑着走过来,大声道,“云儿!母后帮你报仇了!慕容星渊摔死了!他活该!谁让他找来那个鬼将军杀了你!他该死!哈哈哈……” “母后!”慕容黛扶住梁璇的胳膊,又朝秦安策道,“大皇兄死后,北齐大军已经臣服于母后,秦安策,只要你娶我,以后我就是北齐女帝,你我可以共同……” “不可能!”秦安策大声回绝,“我有妻子,不可能娶你。” “太子殿下,”曲远抱拳道,“北齐大军群龙无首,如今正是咱们吞并北齐的好时机,若有梁太后和黛郡主的帮助,你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北齐啊!” “太子殿下!统一北齐和夏国是千秋伟业!”众军士们齐齐呼道。 秦安策望着四周跪拜的军士,回想起方才他在佛前许的愿望:“孤已有太子妃,不可能娶黛郡主。” “秦安策!”慕容黛拉住他的手,“你别走,就算你不娶我,也可以……也可以与我们签订和约。” 第245章 是谣言 秦安策默默看着她,琢磨着她的意思。 “经此大战,北齐元气大伤,我们不想再打了。”慕容黛说道,“你要不要和我们签订和约,从此休战?” “休战自然是好的,但你们北齐出尔反尔已经多次,我不会再信任你们,”秦安策扶着白驹站起来,环视一圈四周的将士,“除非,你们十大部落皆将兽骨献于我大夏。” 北齐十大部落分别以一件上古兽骨为神器,拥有兽骨者便能号令整个部落。 让十大部落献出兽骨便等同于让他们永久臣服于夏国。 “不是我不想答应你,但我和母后手里目前只有屠虎部落、屠蛇部落、屠熊部落、屠羽部落,”慕容黛蹙眉道,“我只能让这四大部落献出兽骨,其余的不敢保证。” 十大部落,慕容黛手里有四支部落,已经足够号令北齐,但也说明其余六支部落对慕容黛并非绝对臣服,要他们献出兽骨很可能会引起激烈反抗。 “我要你母后手中兵符,然后我会带人去定城亲自与其他六大部落谈判。”秦安策转头看向梁璇,黑眸中如溪水流过闪过精光,“梁太后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掌握兵符了。” “秦安策!”慕容黛身边的玉姬转头看看身后的北齐将士,握紧了拳头,“郡主她都已经说了不会再攻打夏国,你何必一定要收十大部落的兽骨?就不能给我们留点尊严?” “笑话!当初北齐让我们夏国派质子的时候怎么不讲尊严?”秦安策冷笑道,“还是说你们只是假装臣服,等休整一阵子就打算卷土重来?” “我们说了休战,你爱信不信!”玉姬咬牙,“不信便打,看谁的拳头硬!” 其实她经过这一晚发动乾坤阵,已经元气大伤,至少两个月之内根本不能运功。 “师父!”慕容黛看出她面色苍白,是元气大伤的样子,连忙劝道,“算了,不就是献出兽骨?给他们就是了。” 说罢,她又从梁璇腰间取下一个兽骨兵符,递给秦安策:“这兵符借你用几个月,半年之后必须还我,若不还我,便是同意与我成亲、共治天下。” 秦安策皱了皱眉,夺下兵符:“会还你的。” “太子殿下!”北齐军阵中忽有个身穿太监服的小个子跑出来,跑到秦安策面前双膝跪下,“葛源拜见太子殿下!” 此人是秦安策安插在北齐朝廷的线人,这些年一直给秦安策传递消息。 “葛源,好久不见了。”秦安策道,“孤要去定城,你可熟悉路?” 葛源扬起一个明媚笑容:“属下对北齐十大部落都很熟悉,愿给太子殿下带路!” 他忍辱负重潜伏北齐多年,总算是没跟错主子!以后北齐归降夏国,他肯定飞黄腾达了!什么天枢堂,一天天的瞎整,都不如他葛源一个太监。 天枢堂这些年真是倒霉,接连换了几次主人,现在几任主子都死了,潜伏在各处的细作肯定都傻了眼。 当细作的最重要是跟对一个有前途的主子! *** 观海客栈。 “知知,我刚打听到明日终于有船去丘都国了!”二丫走进客房里,高兴地拿出一个油纸包,里边装了几块蝴蝶酥,“师父买了船票,明日中午咱们就能上船了!” “好啊,那咱们明日就出发吧。”谢知意拈起一块蝴蝶酥放进嘴里,却尝不出什么甜味。 一眨眼,她已经在观海客栈里住了三个多月。 听说是丘都国发生了内乱,突然开始海禁,所以三个多月来西海所有的船只都不敢出海。 谢知意和弘慈在观海客栈中一等就等了三个多月,她一边在等船,一边也在等秦安策的消息。 西州之战后,秦安策兵不血刃收复了西州,之后就音信全无,许久也没回夏国。 反倒是慕容黛登基继任北齐女帝的消息传来,谢知意有些在意。 西州之战明明是夏国胜了,可为什么秦安策却没有回来?偏偏和秦安策一同去西州的曲远也没回夏国,所以一点消息也问不到。 “你的肚子这么大了,没事吧?”二丫嘟囔道,“听说从这里到丘都国坐船还得一个月,你确定要和我们一起去么?” “我……”谢知意也有些犹豫,倒不是担心她腹中的孩子,只要有师父在,她和孩子都会平安,但她担心秦安策回来寻不见她。 “太子也真是的,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二丫生气地咬了一口蝴蝶酥,又给谢知意倒了杯茶。 “知知,”正在整理药材的大丫转过头来,“我今日在客栈大堂听到一个消息,本来不想说的……” “说吧,我什么场面没见过?”谢知意笑笑。 “我说了你不能生气,只当是谣言。”大丫小心说道。 “嗯,说吧。”谢知意淡声道。 “今日有几个北边来的客商说,太子去了定城,”大丫缓缓说道,“还说太子要娶北齐女帝呢。” 谢知意正在咀嚼蝴蝶酥的动作未停,好像完全没听见这回事。 “知知,你不担心吗?”二丫问。 “不担心,是谣言。”经过许多事后,谢知意心中再无摇摆。 他见过世间疾苦,是个心怀怜悯的人。 他又曾奔波两世来寻她,自不会是那种薄情寡义、见异思迁的男人。 他曾说“权势我得到过,也就那一回事”,曾站在至高的位置睥睨众生,又怎会被权势迷了眼? 几人收拾过行李,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就一同下楼去客栈大堂用晚膳。 弘慈还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坐,大丫、二丫、宋橙橙和谢知意四人一张桌子。 晚膳吃了一半,宋橙橙就拽了拽谢知意的衣袖:“将军,那边有个疯子,额,她看人的目光真让人不舒服。” 谢知意转头看去,差点惊呼出声。 玉姬!她身边还有一个姿容绝色的少女和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太。 她在逐鹿山上见过玉姬,这女人武功高强绝不可小觑,但她为何出现在这里? 谢知意紧张地摸了摸腰间佩剑,但奇怪的是玉姬眼神清冷,只专注吃饭并没有看她,倒是她身边那名绝色美女一直在盯着她看,眼神中还掺杂着嫉恨。 第246章 告诉你个秘密 “怎么了,知知?”二丫好奇地问。 “天枢堂的人。”谢知意看了眼二丫,“没事,她们不招惹咱们,咱们就当不认识。” 北齐现在也是鸡飞狗跳,天枢堂再不复往日的荣光。 自从两任皇帝英年早逝,现在的北齐皇位竟是无人愿意争夺,十大部落谁也不想整合,都想散伙算了。 现在的北齐皇帝据说是个女帝,名叫慕容黛。 谢知意曾听秦安策提起过慕容黛的名字,但却没见过真容,只听闻她是北齐第一美人,会点易容术。 当初就是她易容成谢知意的样子划伤了颜令芸的脸,让谢知意背了很久的黑锅。 前世谢知意不太清楚北齐的事,只记得北齐有个黛郡主嫁给西域丘都国和亲,此人貌美但狠辣,把丘都国搅得父子兄弟全都反目成仇乌烟瘴气,人都说丘都国自从多了个妖妃,就成了北齐的囊中之物。 这辈子倒是没听闻北齐和丘都国和亲,但丘都国也陷入了内乱,看来有些事情是有定数的,即便没有妖妃,丘都国的劫数也躲不过去。 谢知意心不在焉地吃完晚膳,刚打算回房,方才那名姿容绝色的少女就拦在她面前,掀起长睫:“谢知意,你竟然在这里。” “你是……”谢知意在头脑中搜刮半天,也不记得自己曾见过此人。 少女淡淡瞧着她:“慕容黛。” “??”一桌几人都震惊地站起身,宋橙橙更是拔出了佩剑。 “你就是北齐女帝?”只有谢知意还坐着,上下打量那绝色少女,“你不在定城待着,跑到我们夏国来干什么?” 观海镇毕竟是夏国的地盘,女帝跑这来就不怕被夏国人捉了回去讨赏? “朕和母后来拜祭三皇兄的墓。”慕容黛瞧了一眼她的肚子,面露不悦。 “那个疯女人是梁太后?”谢知意瞧了眼对面的桌子,只见那疯女人虽然头发乱糟糟,但容貌的确挺清秀的,怪不得能生出慕容星云和慕容黛两个绝色倾城的家伙。 “对啊,是秦安策帮朕救出母后的,我与他毕竟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他怎舍得见死不救?”慕容黛叹了口气,又说道,“阿策他去定城了,你还不知道吧?朕从小玩乐惯了,不喜欢政务,所以阿策去定城帮朕处理些政事。” “我知道了,你是说你蠢,所以把北齐卖给秦安策了。”谢知意不怎么渴,但还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虽然秦安策没有明说慕容黛对他有意,但她多少能猜出来,现在这女人又跑到面前来啰嗦,显然是为了示威。 “你!你才蠢!”慕容黛手按住腰间匕首,恨不能现在就把谢知意杀了。 “黛儿!”玉姬忽然出声道,“别忘了我们来夏国是干什么的,别惹是生非。” “对对!”疯女人闻言,猛地冲过来拉扯慕容黛的胳膊,“别惹事,咱们还要去给云儿烧纸,你敢惹是生非耽搁了时辰,本宫打你屁股!” “母后你放开朕!”慕容黛不甘心,忽有了个主意,幸灾乐祸地笑了,“谢知意,朕有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不想,”谢知意脸一垮,“我们夏国有句话说的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不想被夏国人群殴一顿再扭送到上京去,就赶紧滚。” “这么急干什么?他们想捉朕也没这么容易,”慕容黛拉开一张椅子,在谢知意旁边坐下,手上的玉扳指轻敲木桌案,“虽然三皇兄说这个秘密不能告诉你,但朕看你可怜,不想让你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谢知意皱眉。 疯女人拉住慕容黛的肩膀:“黛儿,云儿说不能说就不能说,不然云儿会生气的……” “母后,三皇兄从前最喜欢谢知意了,怎么忍心一辈子都瞒着她?”慕容黛安抚地拍拍疯女人的手背,又看向谢知意,“谢知意,你可知道你和阿策是兄妹?你们俩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 在场几人的目光都向谢知意看去,只见她紧抿着唇,坐在那里轻轻蹙眉,却是没有言语。 “你胡说什么?!”二丫最先忍不住,一碗热汤朝慕容黛泼了过去。 “你这泼妇!”慕容黛狼狈至极。 “对,我泼的就是你!”二丫怒吼,“再敢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慕容黛想杀人,却压下心头怒气,边擦着身上的菜汤,边朝谢知意嘲讽道:“谢知意,朕是可怜你才告诉你的,不然你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和自己的亲哥哥生儿育女,说不定生下几个遭天谴的怪胎……” 谢知意周身溢出冰冷杀气,望着她道:“你喜欢秦安策,所以嫉妒我,你说的话怎么能信?” “哼,你不信朕,总该信母后,”慕容黛把梁璇拉到前边,“当年的事,母后最清楚了,母后你说,谢知意是不是伏春的女儿?” 梁璇捋了一下头发,打量着谢知意:“不错,伏春那贱人背着本宫勾引表哥,还生下你这孽种,又和夏国皇帝苟合生下秦安策。今日之事,你要怪,就该怪她。” “秦安策知道?”谢知意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中扎心的疼。 其实不用问,她也能猜到。 秦安策的反常是从找到她的襁褓开始的,他定是早就发现了端倪,所以才会故意疏远她。 但这么大的事,他怎能一直瞒着她? “知道啊,阿策那么聪明的人,什么事能瞒得过他啊?”慕容黛娇笑一声,“谢知意,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朕?要不是朕,你就要生下这孽种了,如今你还有选择,你那么年轻,只要落了胎逃到无人认识的地方,将来还有很多选择的。” “我感谢你?那就送你一程吧。”谢知意手中一枚暗器飞出,径直飞向慕容黛眉心。 “师父!”慕容黛瞳孔瞬间放大,整个人向后倒去。 “叮咣!” 玉姬手中一枚暗器出手,将那枚钢钉打飞,没入慕容黛身后的木柱上。 “好险!”慕容黛满头冷汗跌坐在地上,手捂心口大喘着气,“谢知意你恩将仇报!朕告诉你这个秘密,你还想杀朕!” 第247章 她的决定 “你告诉我,不过是想让我离开秦安策,然后你可以乘虚而入,”谢知意躬下身,手中匕首在慕容黛脸上缓缓划过,“可我就算不和秦安策在一起,也不会让你得到他。” “住手!别杀朕!”慕容黛惊恐大叫起来,“也别划伤朕的脸,求你了,朕以母后和朕的性命发誓,朕绝不会和秦安策在一起,否则不得好死!” 反正早就被秦安策拒绝过一百次了,就算她不发誓,秦安策也不可能要她。 “我凭什么相信你?”谢知意手上稍微用力,便有血珠子从慕容黛脸上渗出。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很想找个人泄愤,这个慕容黛正好撞她枪口上了。 “谢知意,你现在怀着身孕,别动杀念啊,对……对胎儿不好的,求你放了朕!”慕容黛最珍惜自己的脸了,感觉到脸被划破,心都凉了。 师父武功虽高,但自从施展乾坤阵,到现在功力还没完全恢复,根本不能运功,她们现在又在夏国,真是不该惹这个谢知意。 “谢知意!你高抬贵手,黛儿她口无遮拦,我替她向你道歉了!”玉姬连忙走过来,看着此情此景眼前一黑。 黛儿为何就是不听劝! 她脸上已经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要破相了! 谢知意看了眼玉姬,掐在慕容黛脖子上的手丝毫未松:“谁让她惹我的?” “你已经划伤她的脸了,到此为止吧!若是女帝死在夏国,两国不是又得开战?”玉姬劝道,“你和秦安策的事和黛儿无关,她只不过就是心直口快了些,但也是多亏了她,不然你现在还不知道……秦安策口口声声爱你,可却一句实话都没有,你要恨,应该恨他啊!” 玉姬不愧是幻术高手,很会洞察人心,几句话说完,谢知意就松了手上的力道,慕容黛重获自由后,赶紧躲到梁璇身后。 “你们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们。”谢知意说罢,便收起匕首往楼上的客房行去。 她走得决绝,头也没回,眼神蒙蒙的,竟是有些心灰意冷。 宋橙橙和大丫、二丫急忙跟上去。 “将军,你别听那个北齐女人胡说八道!她就是嫉妒你才那样说,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胡言乱语,真该杀!”宋橙橙回头瞪了慕容黛一眼。 “知知,你别往心里去,这事儿肯定是有内情的吧……”二丫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但是她直觉慕容黛可能没说谎。 这可怎么办,知知和太子殿下若真是兄妹,那不得和离吗? 还有知知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那孩子怎么办? “我累了,不想再说这件事。”谢知意轻抚孕肚,走上楼回到房间,就躺到睡榻上。 这段时间,谢知意和宋橙橙一间房,大丫和二丫住在一间房中,但她们见谢知意心情不好都跟了进来,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如今她已经怀胎五六个月,若真是落胎一个不小心要闹出人命的。 二丫和大丫相视一眼,最终还是由二丫开口问道:“知知,你想生下腹中的孩子么?若是你不想,师父肯定也有办法的。” “只是这孩子可怜了些。”大丫叹口气,“其实你把他生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也就是了,不一定非要落胎的。” “谁说我要落胎?”谢知意坐起来,手抚肚子转头朝三人说道,“这是我的孩子,不管他是男是女,是聪明还是蠢笨,也不管他父亲是谁,总之我会把他好好生下来,再好好养大。” “将军你放心,我们会陪着你的。”宋橙橙端来一杯清水,坐到睡榻上服侍谢知意喝了一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既然太子殿下都不在乎,你就当做不知道。那个北齐女人太歹毒了,事到如今为何非要说出来?” “我不能当做不知道。”谢知意放下杯子。 如今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她和秦安策再也无法面对彼此了,就算别人不知道,他们心里始终会有根刺,终有一天,他们会想起来,自己的爱情是个错误。 与其那样,倒不如趁早悬崖勒马。 秦安策还年轻,等他回了上京,会是为夏国开疆拓土、建立不世之功的年轻帝王,他英明睿智的一生不能有个污点。 只要自己适时离开,秦安策的人生还可以重新开始,他会妻妾成群、子女绕膝。 未来还长着呢,何必让他为了一个错误后悔、尴尬、无奈一辈子?将来他年迈时回想起年轻时的一个错误,也许会淡然一笑。 这个错误就让她一个人承担吧。 “将军,”宋橙橙模糊了眼眶,“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谢知意默了默,望着窗外的夜色道:“你们都去休息吧,等明日船来了,咱们一起去丘都国。” “啊?”二丫惊讶,“你还要去丘都国?” “嗯,我想去丘都国生下这个孩子,从此以后再也不见秦安策了。”时间长了,秦安策也会忘了她,挺好的。 “知知你还是留在这儿等太子殿下问个清楚吧!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二丫摇头,“太子殿下那么喜欢你,万一他寻死怎么办?” “他一日不知道我的下落,就一日不会寻死。”谢知意了解秦安策,“而且他是个很坚强的人,再怎样的困境都能挺过来。” 大丫皱了皱眉,劝道:“太子殿下以后可是要登基的,你就这么走了,以后怎么甘心?” “没什么不甘心的。”谢知意说道,“留下这个孩子是我自己的意思,不想再见他也是我自己的决定。” 现在回想起来,前几个月秦安策面对她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若是她早一点知道就好了,就不会逼着他确认自己的心意,让他矛盾又无奈,谢知意有点生自己的气,怎么那么不懂事?明明早就有很多端倪,她却一点也没瞧出来。 “那我们先走了,”大丫拉了拉二丫的衣袖,“知知你好好休息。” 这种事儿旁人劝多了也不好,就好像一直撕开伤疤逼迫她面对,也挺残忍。 第248章 天意 此刻观海客栈楼下的大堂里,弘慈正在逼问梁璇。 “说!当年是不是你陷害药王谷?梁璇你恩将仇报!我们谷中几百条人命啊!”白袍尼姑掐住了梁璇的脖子,“我阿爹和阿娘,还有弟弟都死了……” 她这辈子救人无数,现在却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 “是我!是我!都是我杀的!”梁璇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胡话,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哈哈哈……都是我杀的!云儿是为我赎罪,该死的是我!” 弘慈掐着她脖子的动作僵住。 这女人看上去不太正常,眼神飘忽头发凌乱,而且她怎么竟不反驳,还把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 梁璇这是失心疯? “师太你放开母后!”慕容黛在一旁拉架,“母后她神志不清,你现在问她也问不出什么啊!” 坐在一旁喝茶的玉姬掀开眼帘,淡淡瞅了她们一眼:“你若是想随便找个人泄愤,就杀了她,若还想查清当年的真相,我劝你放开她,等治好了她的疯病再说。” 老尼姑懵然松了手。 她明察暗访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查清当年的真相?哪里是为了随便找个人泄愤呢? “算你命大!”她嫌弃地瞪了眼梁璇,一振衣袖,“若我没有瞧错,你得的是失心疯,服用我的丹药,三个月可以痊愈。” “求师太赠药!”慕容黛拉着弘慈的衣袖跪下。 这些日子她问遍了北齐的名医,可他们都说失心疯是魂魄受损,无药可医,就连师父玉姬也说无能为力。 慕容黛看着她母后每日疯疯癫癫的样子心如刀绞,也不知她是怎么了。 明明她以前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最爱干净,爱世上所有精美贵重之物,可现在却是哪里脏乱往哪里跑,再不肯梳头,什么珠宝首饰给她都一脚踩烂。 玉姬听闻有药医治梁太后的病,却没什么反应:“太后痛失爱子,若是清醒必定每日以泪洗面、伤心欲绝,倒不如让她这样疯着。” 梁璇则是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嘴里嘀嘀咕咕。 “她想疯,我偏不让她疯!”弘慈皱了皱眉,“可惜我现在身上的丹药耗尽了,要练成失心疯的解药,我先必须去一趟丘都国,买些矿石。” “可以!”慕容黛从袖中掏出两个金元宝,“师太,这些银子你收下,等你炼好了丹药就派人去定城给我送封信。” 弘慈接了金元宝,冷冷瞥了一眼梁璇:“丑话先说在前头,若到时问出来药王谷被灭和你母后有关,我绝不会放过她。” “是,你放心,我相信母后绝不是恩将仇报那种人!” “那可说不准了。”弘慈一拂袖,转身上了楼去。 第二日,观海镇码头。 客船停靠在岸边,谢知意回头望了一眼北方。 这三个月,驻守在天海关的郑松明几次派人询问她是否要先回上京去等待秦安策,都被她拒绝了。 郑松明想着山里的条件不好,谢知意现在怀着身孕也不适宜长途跋涉,就让她一直留在观海镇中。 现在她一走了之,等秦安策回来,郑松明应该会背锅吧? 虽然她让客栈掌柜给郑松明留了封求情信。 “知知,你若是后悔,便留下来,”弘慈说道,“世间事如露亦如电,其实也没必要如此介怀,只要你遵从己心,无愧天地……” 她昨日知道了谢知意和秦安策的身世,倒是很淡然,只叹了口气就没再放在心上。 情侣之间的问题很多,有生死大仇的,有三观不和的,种种怨偶多得很,就算不是兄妹也随时可能闹掰,永生永世不见。 “师父,我只是担心我走了,郑将军会受责罚。”谢知意道。 “那你就别走了吧。” “不行,就算他受责罚,我也要走,”谢知意轻轻一笑,“师父你说得对,凡事当遵从己心,从今往后我只管自己开心,其余的人都不管。” 半年后。 丘都国一间两进的院子里,院中堆砌着不少矿石,都是弘慈这些日子让人挖来的。 这些矿石外表瞧着乌漆墨黑,但敲开外壳之后,里边却是五彩泛金的宝石,当地人称这种矿石为“菩提石”,菩提石大的如鹅蛋,小的和鸡蛋差不多,以冰蓝、深蓝为尊,紫色、绿色和黄色次之,红色和棕色是最常见也最便宜的。 能入丹药的也只有绿色以上的菩提石,因此许多红色的菩提石就被用来当成玉石雕琢,卖到北齐和夏国,倒是也能卖个好价钱。 “天意,你瞧瞧这狮子老虎,你喜欢哪个?”二丫闲来无事,雕琢了几个红色和棕色的石雕,趁着傍晚谢知意去用晚膳的工夫,拿来逗小娃开心。 小娃才两个多月大,眨着晶亮的眼睛看着一只红金色的老虎,伸手一抓,老虎就落入她手中。 “原来你喜欢老虎,”二丫咧嘴一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棕金色的大象,“这个长鼻子的叫大象。” 小娃张嘴喊了一声:“大……” “啧啧,你就想说话了?”二丫捏捏小娃的脸蛋,又想起了什么,“稍后那位裴大人来,你可要表现好一点,别给你娘亲添乱。” 前几日她们几个人在集市上遇到一位裴大人,说是丘都国的中书侍郎,帮她们在丘都国摆平了不少事。 有他帮忙,开采菩提石的事情也顺利不少。 据二丫这几日观察,那位裴大人对知知似乎格外殷勤,或许是一见钟情吧,虽明知道谢知意有个女儿,可自从相遇之后,还是隔三差五地往她们这个小院跑。 师父担心那位裴大人图谋不轨,偷偷花钱让人去查这个“中书侍郎”在丘都国到底是个什么官。 那个丘都国人去打听了之后,只说中书侍郎位高权重,而且的确姓裴,至于家中是否有妻室就打听不出来。 今晚,那个裴大人找了个借口,又说要来拜访。 小娃似乎很不满,小嘴张着,发出“啊啊”的抗议声,还在软榻上扑腾两下,似乎很想爬。 﨔 第249章 裴行琛 “你抗议也没用啊!”二丫拿大象石雕逗着天意,“师父说了,裴大人位高权重,我们只怕要把知知留在丘都国才能走,否则全都得被扣留。” 丘都国内乱刚刚结束,但还是乱得很,新帝手染鲜血才保住皇位,现在看谁都是祸害,都想除掉。 但菩提石又只有丘都国有,每年都有大量药商来丘都国买菩提石,很多没提前疏通关系的就被随便安插一个“盗采矿石”的罪名,给咔嚓了。 弘慈左思右想,只能把谢知意嫁给那个裴大人,至于天意这小娃,可以跟她们回夏国,也可以留下。 反正那个裴大人瞧着一表人才,和知知也挺聊得来。 “二丫!”宋橙橙忽然跑进来,“出大事了!裴大人来了,说要向小姐提亲!” 谢知意到了丘都国后,就装成一个普通的夏国女子,因家中遇到祸事所以跟着弘慈修行,宋橙橙便装成她的丫鬟,也改口叫她“小姐”。 “这么快?”二丫惊讶,“他和知知才认识没几天吧?那个裴大人可信吗?” “不知道,他说自己尚未成亲,家中只有几个妾室,但他都不喜欢,”宋橙橙说道,“他说只要小姐嫁过去,就会帮着小姐抚养天意长大,也不过问她从前的事。” “知知同意?”二丫问道。 “小姐自然是不同意,但师父让你把天意抱过去给那位裴大人瞧瞧。”宋橙橙叹了口气,“小姐一个人抚养天意到底是不容易,有座靠山总比没有强。” “啧啧,”二丫抱起天意,“瞧瞧,我说的没错吧?师父要把知知卖了。” 天意扁着小嘴巴,眼泪汪汪看看二丫,又看看宋橙橙,直把两人都看得心软了。 “走吧!”二丫抱着天意刚要出门,就被宋橙橙拉住。 “我瞧着那个裴大人有些古怪,”宋橙橙蹙眉,“咱们不能把小姐留在丘都国。” “有什么古怪?”二丫回头问。 “按说中书侍郎是个文臣,可我瞧着他虎口有茧子,是用弓箭留下的。”宋橙橙道。 “或许人家文武双全呢?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你不觉得以他的年纪当中书侍郎太年轻了吗?”宋橙橙转着眼珠子想了想,“而且他每次笑起来都好像戴着假面具似的。” “有吗?”二丫没有宋橙橙会察言观色,“我倒是觉得他长得好看,说话也温文尔雅,不像骗子。” 宋橙橙也说不清楚,若说裴大人年轻吧,外边那些侍卫和随从又是真的,那车驾和仪仗明显就是煊赫人家的阵仗。 两人终于还是抱着天意去了花厅。 弘慈和谢知意坐在主座上,裴行琛坐在次席,丘都国人不习惯用桌椅,所以三人都是席地而坐。 “小姐,天意抱来了!”二丫抱着小娃过去。 谢知意连忙接过襁褓,朝下边的锦袍男子道:“多谢裴大人好意,但我生这孩子的时候毁伤了身体,这辈子都难有子嗣。大人年轻有为,自然应该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姑娘开枝散叶。” “我既然决定求娶你,就什么都考虑周全了,我家中还有几房妾室,开枝散叶的事你不用担心。”裴行琛打量着襁褓中的婴儿,“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谢知意皱了皱眉:“是个女孩,叫天意。” 这个裴大人好奇怪,不过见了几面,就派人来求娶,她自认为根本没那种魅力。 丘都国的美人众多,且都是金发碧眼,身段婀娜,也不知这个裴大人图她啥。 “哦?不知她姓什么?”裴行琛笑笑。 “没有姓,”谢知意手里拿着一个菩提石雕逗着小娃,“你不用变着法子打听她父亲是谁。” “不过随口一问,谢姑娘生什么气?若是天意的父亲惹你生气,又不关我事。”裴行琛桃花眼一弯,笑得带了几分邪气,“只要你嫁给我,我自会抚养天意平安长大,往后花费都不用你操心。” “裴大人,”弘慈接话道,“求娶之事容我们考虑几天,在我们夏国婚丧嫁娶是大事,要求问神佛,卜卦之后方能确定。” “我明白,”裴行琛笑道,“那我先把聘礼留下,三天后再来接亲。” “接亲?”二丫和宋橙橙瞬间瞪大了眼睛。 “会不会有点太快了?”弘慈说道,“在我们夏国,就算定下亲事,正式成亲也还要等几个月,这样操办的婚事才不至于草率。” “我们丘都国可不讲你们夏国的规矩,”裴行琛冷笑一声,语气中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你们既然到了我们丘都国,便要守我们丘都国的规矩。” 谢知意皱了皱眉:“你先回去,容我考虑三天。” 从第一眼看到这个裴大人,她就知道此人不好惹,无奈她们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硬碰硬不是一个好办法。 而且她总觉得他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那我就先告辞,三天后见。”裴行琛收起折扇,拿扇柄逗弄了一下小娃的下巴,嘴角噙着冷笑,“不过到时候若夫人让我失望,我可不敢保证天意能否平安长大。” 说罢,站起身,朝谢知意作揖告辞。 “师父!”裴大人刚走,大丫就跑进来,“咱们的院子被丘都人给围上了,好像是官兵呢。” 弘慈叹了口气,朝谢知意道:“知知,你可愿嫁给那个裴大人。” “我连他大名都不知道,嫁给他干什么?”谢知意气得声音都在发颤,“这人定是没安好心,师父,你不能把我单独留在丘都国!” “那现在就只有两条路,”弘慈拨着手中的佛珠,似在思考,“要么,你假意嫁给他,待他放松警惕后再逃走,要么,咱们只能强行冲出去,是死是活就不一定了。” “我不可能嫁给他,”谢知意看了眼门外,“一天也不能忍受。” “师父,我不想死啊!”二丫紧张地一缩,“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屋里气氛凝重,安静得落针可闻。 弘慈思忖了一会儿:“倒是还有个办法。” “师父你快说啊!” 﨔 第250章 劫持 “劫持,”弘慈说道,“待他来迎亲的时候,劫持他,命令他的手下放咱们走。” “……”宋橙橙和二丫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这是在丘都国,半年前刚刚内乱血流成河的地方,她们几个女人挟持丘都国的中书侍郎? “师父,我还想多活几年呐……” 二丫话未说完,就听见谢知意胸有成竹地说道:“好,就这么办。” 四个女人说干就干,这三天里开始准备起了兵器和船只。 裴大人只说不让谢知意母女离开府邸,对其他人没有限制,弘慈于是提前联系好了回夏国的客船,还把需要带走的菩提石都给打包搬到了船上。 剩下的就是等着裴大人来接亲。 谢知意这天早早起来,让二丫抱着天意,她则是去门口瞧了瞧。 只见两个裸着上半身的西域大汉像门神似的守在门口。 谢知意试着打听:“二位大哥,我问问你们,裴大人到底是什么人?” “啊啊?”两个西域大汉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指嘴巴,摇摇头。 “原来你们听不懂夏国话。”谢知意蹙眉。 丘都国人大多听得懂北齐话,但只有贵族阶层才能听懂夏国话。 她又注意到那两个“门神”腰间的黄金刀鞘,上边的雕刻极其精美,并非凡品,再仔细一瞧那刀鞘上雕刻的竟像是龙爪。 “砰!”谢知意迅速将门关上了。 “怎么了,小姐?”宋橙橙纳闷地看着她。 “橙橙,你之前可曾见过刀鞘上雕刻龙爪的侍卫?”谢知意问。 宋橙橙回想了片刻道:“在我们夏国,只有禁军的刀鞘上才有龙爪。” “不错,”谢知意望着庭院里的大树微微眯眸,“只有禁军。” 她之前只在郑松明的神策军所佩刀鞘上见过龙爪,而方才那两个大汉刀鞘上雕刻的是丘都国特有的长爪龙。 他们是丘都国禁军,那裴大人就是…… 谢知意快速走回屋里,拉着弘慈问道:“师父!丘都国皇室姓什么?” 弘慈想了想:“姓裴,怎么?” “我怀疑门口那些是禁军,”谢知意担忧的望着弘慈,“裴大人该不会是丘都国皇室的人吧?” 这一问,弘慈恍然大悟。 “说……说不定就是。” 留给她们反应的时间不多,外边很快响起叩门声。 “师父,咱们还要劫持他吗?”谢知意本来想着,以自己的功夫劫持一个文臣应该是手到擒来,没什么难度。 但若那人是丘都国皇室,甚至是国君,这一不小心就是弑君大罪!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弘慈的声音都在打颤。 自然是来不及了。 裴行琛已经走进了庭院,他一身红袍,浅色的长发高高束起,脚踩玄色登云靴,袖口和领口是繁复的龙凤花纹。 “谢姑娘,你考虑得如何?”男人身后,两列丘都国武士沿着院墙一字排开,虽然个个都穿着喜庆的红衣,但这阵仗也是种威慑。 谢知意缓缓走出正堂,看了眼被二丫抱在怀里的婴儿。 “我考虑好了,不过依照我们夏国的习俗,两人成亲必须先缔结婚书。”她按照先前想好的策略说道,“这婚书要用我们夏国话写,再由我们二人画押签字,大人你可愿意?” 裴行琛站在台阶下,眼含笑意,抬头瞧着她:“当然。” 只不过是写个婚书,依着她也没什么。 毕竟国师说,这女人是定国安邦的祥瑞,若能骗就把人骗回宫里去,若不行,就是抢也要把她抢回去。 “那就请大人随我进来,写封婚书。”谢知意说道。 裴行琛走上台阶,身后的侍卫刚要跟过来,就被宋橙橙拦住。 “我们夏国的规矩,写婚书时不能有外人在场,否则不能白首偕老。”谢知意瞥了一眼他身后的侍卫。 裴行琛略略皱眉,回头用丘都国语和那个侍卫说了句什么,那侍卫便退到了台阶下。 这厢谢知意领着裴行琛进门,又关上木门。 屋里光线一暗,只剩下谢知意和裴行琛两个人,谢知意指着桌案上摊开的宣纸道:“我说你写。” “依你就是。”裴行琛朝她挑眉一笑。 待那男人去圆桌旁提笔蘸墨,谢知意便开口道:“喜今日两姓联姻……” 裴行琛弯腰在纸上刚写下一个“喜”字,就觉一道锋利刀光从眼前闪过。 平日里应付刺客惯了,他灵活地一个闪身堪堪避过,又见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脖颈而来,便顺势揪住那人手腕。 谢知意没想到他功夫不弱,差点被揪住了手腕,只能迅速退开半步,重新调整攻势。 “你要谋杀亲夫?”裴行琛朝她挑了挑眉,“我本可以叫侍卫进来,但既然你有兴趣,我便与你过两招。” 说罢,脚尖轻点朝着谢知意飞跃而来。 谢知意平日里练的是谢家枪法,适合在马上攻防,不太适合屋里这么近的距离,因此有些不习惯,但她到底身经百战,只两招过后便占到了上风,点了裴行琛的穴道。 “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找死?”裴行琛压低了声音吼道,“快放了我!” “得罪了。”谢知意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白麻布,塞上了男人的嘴,又拿出麻绳把裴行琛的手绑到了身后。 “……”裴行琛没想到这女人的功夫这样厉害,竟是不到五招就把自己给绑了。 片刻后,谢知意打开木门,推着裴行琛出去。 “全都闪开,放我们去码头,否则我杀了他!” 门外的侍卫迅速围拢过来,却没人让开。 “不听话?”谢知意手中匕首贴着裴行琛脸上划了一下,“若你们的陛下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都想诛九族?” 裴行琛惊讶地看着她。 这女人怎么知晓他的身份? 谢知意取下他口中塞着的白麻布:“陛下,我并不想伤害你,让他们放我走,保你平安无事。” 裴行琛咬牙看着她:“谢姑娘,朕这些日子对你们多有照拂,也是诚心求娶你,你竟恩将仇报?” 﨔 第251章 谁成亲弄得这么狼狈? “抱歉,我不能留在这里,”谢知意边说边掐住他的脖子,音量陡然提高,“让他们退下,否则玉石俱焚!” “嫁给朕有什么不好?”裴行琛道,“你放心,朕的后位虚位以待,后宫中也没几个人,干净得很。” 他从小在尔虞我诈中长大,就连皇后也背刺他,不久前他刚刚血洗过整个皇宫。 “你看上我什么?”谢知意冷声问,“说实话。” “国师说你是定国安邦的命格,”裴行琛道,“还有,只要有你在手,朕就能号令夏国太子。” 谢知意默了默,问道:“你如何知道我的事?” “根本用不着去查,你那个夫君早已满世界贴满了寻人启事,”裴行琛笑道,“朕本来也没想到这么巧,竟会在集市上碰见你。与其把你送回夏国换万两黄金,倒不如把你们母女留在身边,当个人质。” 只要有谢知意母女做人质,夏国太子,也就是夏国国君以后都要听命于他。 “你果然不简单。”谢知意皱眉。 这半年来,她在丘都国很少听到有关夏国的消息,一来是语言不通,二来是这里距离夏国遥远,只能通过船只往来,消息自然也不灵通。 “谢姑娘……” 裴行琛话未说完,掐住他脖子的手就突然用力,谢知意声音温柔中带着坚定:“不想死的话,命令他们即刻退开,放我走。” 裴行琛咬着牙不肯开口,下边的侍卫也不退开。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谢知意后背冷汗浸湿,手指却丝毫不敢放松。 “知知,”大丫怕谢知意真把人质给掐死了,“留他一条命!” 丘都国国君若死了,她们全都得陪葬。 裴行琛翻着白眼看谢知意,艰难笑出声:“朕不怕死,今日你有本事就掐死朕,反正有你那未满周岁的女儿给朕陪葬,哈哈……” 谢知意抬起匕首,眨眼之间,鲜血洒落。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谢知意一刀削去了裴行琛的耳朵,手起刀落毫不犹豫,断耳和鲜血洒了满地。 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裴行琛痛得面色苍白。 弘慈和大丫二丫都被吓了一跳,她们这一趟真是出息,竟然砍了丘都国君一只耳朵? 这还不得被丘都国通缉到天涯海角啊?以后怕是都不敢再来丘都国了。 “陛下休要怀疑我的决心,”谢知意眼中杀意迸发,“我再说一遍,让他们退下!” “大胆!”裴行琛带来的长随见状,捶胸顿足,眼泪都落下来几颗,“大胆妖女!快放开我们陛下!” 裴行琛痛得用丘都国语大声喊起来,也不知他喊了些什么,丘都国禁军中间迅速让出了一条路。 谢知意依旧劫持着裴行琛:“走!” 几人迅速往码头方向撤退,登上了弘慈早就安排好的船,大船启航。 “陛下,劳烦你跟我们走一段,”谢知意给裴行琛的耳朵敷上止血的药,“待我们离开丘都国地界,就让你乘小船返回。” 宋橙橙站在船头朝岸边的丘都国禁军喊道:“我们小姐说了,劳烦陛下跟我一起乘船走一段,若有追兵即刻把你们陛下丢下海喂鱼,若没有追兵,等我们离开丘都国地界,就让他乘小船返回!” 船舱里。 裴行琛一身金红色的喜服,手捂着断耳,生无可恋。 他现在真想把那个胡言乱语的国师给毒哑了! 什么定国安邦的凤女?竟然把他耳朵给砍了…… 他娘的!谁成亲弄得这么狼狈? 谢知意见他不说话,怕他回头报复她,又说道:“抱歉,我与你无冤无仇,也不想砍你的耳朵,实在是你逼人太甚。”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砍都已经砍了!”裴行琛现在耳朵还疼得钻心。 “你若是早下命令,我断不至于这么做。”谢知意给他递了杯水,“再说是你算计我在先。” “朕的武功是不如你。”裴行琛接过水喝了一口。 他在丘都国皇室中武功排名第一,因此一直很自信,方才就没设防,没想到竟败在一个女人手里。 “你和夏国太子不是已经断了吗?为何还要回夏国去?”裴行琛记得曾经听她说过,她和原来的夫君和离了,而且以后都不会相见。 “还不是因为你!”谢知意烦躁地瞪了他一眼,“我本来打算一直住在丘都国的,但自从遇见了你,我就知道丘都国也待不得了。我虽然不想再见秦安策,可也不会让你拿我当诱饵陷害他。” “呵,朕看你是口是心非,还想着秦安策,”裴行琛眨着桃花眼诱她,“朕哪里不如他?你明明很喜欢和朕说话的。” 刚认识的时候,谢知意对他没什么防备,又因为他会说夏国话,所以两人天南海北地聊,从养孩子聊到四书五经,裴行琛觉得谢知意对他应该是有好感的。 “我把你当朋友。”谢知意看了眼舷窗外,“再过一个时辰,你就乘小船走吧。” “你真的不和朕走?”裴行琛望着她,缓声道,“虽然朕不知你在夏国经历了什么,但想必是有些事情让你不想回首,既如此,你就跟朕留在丘都吧!朕可以发誓,绝不用你做人质威胁秦安策。只要你愿意,可以在丘都躲一辈子。” 谢知意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想隐姓埋名地活着,你既然知晓了我是谁,我就不能留下来了。” “你可想清楚了?一旦回去,就要面对那些不想面对的人和事。”裴行琛曾听她说过,再也不想见天意她爹,而且每次提起天意的爹,她都神情落寞。 “这些日子我跟师父学了很多,也能坦然面对了。”谢知意站起身,“我去看看给你的小船准备好了没有。” *** 三天后,客船停靠在一个不知名的港口。 谢知意抱着女儿,听着甲板上传来的脚步声,就知道又有客人上船了。 这艘船很大,弘慈只是包下了其中两个大船舱,但还有两个船舱空着,中途停靠港口的时候会有客人上下船。 她目光随意一瞟,整个人瞬间僵住。 﨔 第252章 曾祖父 只见一个身姿修长的白发公子,身穿浅青色流光锦袍,散散慢慢地倚靠在栏杆前吹着海风。 “姑娘,你挡道了!”一个大胡子冲她吼道。 “抱歉。”谢知意太过惊讶,以至于忘了挪动步子,正挡在狭窄的通道上。 白发男人本来是背对着她,闻言回过头,夕阳从他背后照射过来,勾勒出浅金色的轮廓。 叶斩尘! 虽然当初在未央宫中见面时这男人脸上蒙着面纱,但这飘逸的白发和颀长俊逸的身形,谢知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谢知意抱紧了怀中的天意,打算快速返回船舱去,白发男人却加快了脚步追上来。 “谢姑娘,我找你有事。” 两人一年多没见了,这回叶斩尘明显礼貌得多了。 “叶宗主,您是云雾山宗主,而我只不过是个小喽啰,你找我能有什么事?”谢知意急忙护住女儿。 “这是你的女儿?”叶斩尘看向她手中的襁褓,眼中现出一缕温柔笑意,“能否让我抱抱?” “不行,”谢知意警惕地看着他,“叶宗主是世外高人,我女儿粗鄙,不敢让你抱。” “谢姑娘,你是嗔儿的女儿,应该唤我一声祖父。”叶斩尘轻叹口气道,“这女婴应该唤我一声曾外祖父,我想抱抱自己的曾外孙女都不行吗?” 谢知意皱了皱眉:“你是从何得知我的身世?” “玉姬给我写了信,说你是嗔儿的女儿。”叶斩尘望着她,眼睛里无尽的情谊,“我这回下山就是为了寻你,谢姑娘,你父母双亡,你、我,还有这孩子,咱们三个是这世上仅存的血亲了,你就让我抱抱这孩子吧!” 谢知意沉默。 她不喜欢叶斩尘。别人家的祖父都是慈祥的老人,只有她的祖父虽然满头白发,面容却依旧年轻俊美,简直像个妖怪。 而且秦安策说叶斩尘已经两百岁了,这年纪可以当她祖父的祖父啊!果然不是正常人。 但他看自己和天意的眼神又和普通老人一样充满了留恋和关心,让她有点犹豫。 “那就让你抱一下,抱一下就得还给我。” “好,”叶斩尘喜出望外,在衣袍上擦了擦手,“我就抱她一下,马上就还给你。” “你发誓。”谢知意不敢冒险,这老妖怪武功高的很,她怕他抱着孩子跑了,到时追也追不上。 “我发誓就抱一下,肯定会把孩子毫发无伤地还给你,若违背誓言,就让我修为尽毁,粉身碎骨!”叶斩尘抬手起誓。 谢知意这才把婴儿交到他手里。 “这娃儿叫什么名字?”白发男人高兴地接过,抱着女婴在甲板上踱了两步。 “叫天意。”谢知意回答。 “哦?”叶斩尘瞥了她一眼,“她姓什么?” “没有姓。” 叶斩尘思忖片刻,很快明白过来:“既然你不想让她跟夏国皇帝姓,那要不要让她跟我姓叶?” “不要。”谢知意拒绝,“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咱们下船以后,这孩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叶斩尘脸上现出一缕失望,低头逗着怀里的婴儿:“天意?你长得和嗔儿小时候一模一样,真是太可爱了。” “哟哟,我们天意就想说话了,是不是看见外祖父太高兴了?”他边走边逗着婴儿,每走两步就说句话。 “天意真乖,不哭不闹,还对我笑呢!” “天意以后是想修佛还是修道?只要你有兴趣,外祖父会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你,让你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这画面与他平日里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完全不同,就像是个普通人家的祖父逗孙女。 甲板上人来人往,路过时都好奇地多看一眼这祖孙三人。 “叶宗主,我女儿以后只想当个普通人,谁说她要修道了?”谢知意有些后悔让他抱天意了,真怕他把天意给拐跑了。 “我看天意的根骨不错,若是修道,将来修为肯定在我之上……” 他话未说完就被谢知意打断:“打住!叶宗主,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天意她根骨再好也只想当个普通人,将来在尘世生儿育女了此一生,你别想拐她去云雾山。” 叶斩尘望着她愣了一瞬,旋即轻轻一笑:“你这个样子和你父亲当年一模一样。” 谢知意默了默,忽问道:“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嗔儿……”叶斩尘转头望向海面,远处落日在海面上洒下一片金红色的碎片,“我修行到一百多岁都没想过自己会娶妻生子,但也许那就是我的劫数,嗔儿的生母只是个普通牧羊女,我将嗔儿带到云雾山抚养长大,本想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他,可惜他毫无兴趣。” 叶斩尘又回头,端详着谢知意:“谢姑娘,你的性子和嗔儿很像,他也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放着云雾山继承人的位子不要,偏要下山闯荡。” “叶宗主,你修行多年,可听说过……重生之人?”谢知意回想起前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就这样死了。 “世间无奇不有,重生……大概也是有的。” “那前世和今生,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前世的事是真发生过么?”谢知意又问。 “前世不过南柯一梦,今生……就像我们现在面对面站着,你以为是真,其实也如水中倒影,早晚消失干净,”叶斩尘望着海面上的倒映,轻轻勾起唇角,“又何必执着于真假?” “原是如此。”谢知意点头,“叶宗主,甲板上风大,你把天意还给我,我要带她回船舱里去了。” 叶斩尘不舍地将婴儿还给她:“谢姑娘,我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何事?” “我与星云师徒一场,想去他坟前拜祭,却不知他埋在哪里,你可否带我去?”叶斩尘说道。 “慕容星云的墓在昆仑山上,”谢知意想了想,“好吧,我带你去。” 她本来想回临渊城,并不想去昆仑山,但慕容星云救了她和天意的命,她很久没去他坟前拜祭了,也该带天意去拜祭舅舅。 﨔 第253章 我和祖父长得像么? “那就多谢你了。”叶斩尘朝她拱手作揖。 月色清冷,从舷窗照进来。 谢知意望着窗外,不知怎么,忽想起上京的夜晚。 还在睿王府的时候,曾经有一回也是这样的月色,她坐在屋里烤着地龙,秦安策从外边回来,给她带了一袋烤红薯。 她还记得他掀帘进来,看见她时露出的笑容。 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听裴行琛说秦安策满世界寻她,这段时间也没回上京。 天意在摇篮里睡着了。 “小姐,你要回临渊城么?”宋橙橙正在给天意做一顶小帽子,她的针线活不错。 “还没想好,不然我先上昆仑山,然后再去漠北放羊。”作为她的大本营,临渊城中肯定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着她。 谢知意不想再见秦安策,两人已经分别了一年,其实她也没有很想他。 若是再相见肯定会尴尬。 “放羊?”宋橙橙停下针线活,“那能养活天意吗?” “能的吧。”谢知意看了眼摇篮中的婴儿,“倒是不用担心钱,咱们这回带回的菩提石能卖不少钱呢,等师父炼出第一炉丹药,还能赚一大笔。” “我听二丫说,弘慈师父的丹药是不卖的,好像只赠有缘人。”宋橙橙说道。 弘慈师徒一直都很穷,这回开采菩提石的钱也基本是谢知意出的。 “师父是世外仙人的名声,自然不能去卖药,但我不是,我可以去卖丹药。”在丘都国生活了半年,再加上买船票、养孩子,谢知意手里的银票已经花完了,必须得赚钱。 “那我帮你们卖药。”宋橙橙说道,“不能让你出去抛头露面。” “橙橙,其实你不用跟着我风餐露宿的,你可以回程炎身边去,”谢知意道,“我一直觉得有愧于你,现在也没有银票给你了。” 当初徐燕儿走的时候,她还给了遣散银子,但现在手里确实没有银子,不然也想给宋橙橙一笔钱。 “小姐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我怎能见到西海的风光,还去丘都国转了一圈?”宋橙橙嘻嘻一笑,“等咱们去卖丹药,肯定能在漠北买个大宅子,把天意养大。” “我方才遇见我祖父了。”谢知意说道。 “在哪里?” “就在甲板上。”谢知意瞧了一眼门外,“他说要去拜祭慕容星云的墓,让我领着他去。” “我也去!我也好久没去雨风的墓前祭拜了。”宋橙橙一直喜欢慕容星云,虽然是单恋。 “好,那我们到时候一起走。”谢知意笑笑。 因为担心观海镇中有守军在等着谢知意,她们没敢在观海镇的码头下船,而是提前找了个码头下船。 秦安策要找她,最有可能在她从前出现过的地方设下埋伏,只要不去那些地方,应该就不容易暴露行踪。 下了船之后,弘慈师徒为了尽快将菩提石带回去炼丹,就向谢知意告辞。 “知知,为师先回去炼丹,你自己要小心。” “放心吧师父,我跟着叶宗主,没人敢欺负我。”谢知意瞥了眼不远处的叶斩尘,后者正抱着天意笑得合不拢嘴。 “等你们拜祭完,就去临渊城郊外的庄子上等我,”弘慈说道,“我怕秦安策在君恩山上布了探子,你不要上山来,让人给我送个信,我再去寻你。” “好,”谢知意道,“师父,二位师姐,咱们后会有期。” “天意,我们走了,你不要太想我啊!”二丫向天意挥手告别。 “知知,这些小衣服都是我做的。”大丫递了一个包裹给谢知意,“她长得快,我就提前做了些衣服。” “多谢师姐!” 天意看见大丫二丫要走,也“哇哇”哭了一场,她一哭,场面顿时失控,大丫二丫也跟着掉眼泪。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们别哭了,走吧!”弘慈拉着两个徒儿离开。 待弘慈师徒离开之后,谢知意和叶斩尘就打算在码头雇一辆马车,沿陆路偷摸摸去观海镇。 再从上回刘军医告诉她的隐蔽小路上昆仑山,这样可以避开一路上天海关的守军。 码头上等着载客的马车不少,但一听说要长途跋涉去观海镇,就没几个车夫愿意去了。 “现在怎么办?”谢知意问。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叶斩尘从钱袋里取出一个银元宝,扬声道,“谁愿意跟我们去一趟观海镇,这元宝就是他的。” 众人看见一个白发仙人忽然重金悬赏,立刻有人心动了,这银元宝够他们全家吃喝几年的。 “我去!” “我也可以!” 叶斩尘选了一辆最舒适奢华的马车:“就你吧!” 谢知意坐进宽敞舒适的马车里,不由感叹:有个天下第一的祖父也不错,她的钱用完了,但祖父有钱啊! 马车缓缓开动,外边微风吹进来。 “你真不和我回云雾山?”叶斩尘坐在对面,怀里抱着天意,“云雾山上琼楼玉宇,也不缺钱,我是宗主,你和天意回去就是公主,还有人伺候你们。” 谢知意想了想,感觉这真是很难拒绝的诱惑,只要她跟祖父回了云雾山,以后就可以躺平了。 但她发过誓,此生都是夏国人,不能去北齐的云雾山当公主,再说她也不想天意以后修道。 “多谢你的好意,我还是想去草原上放羊。” 宋橙橙瞧着叶斩尘,扯了扯谢知意的衣袖,小声道:“小姐,他真是你祖父吗?” 这位祖父除了头发白一点,真是一点都不显老,而且还很俊美呢,简直不像凡人。 “应该是。”谢知意趁机问她,“橙橙,你觉得我和祖父长得像么?” 宋橙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看看叶斩尘,摇头道:“不是很像,叶宗主像北齐人,小姐你像夏国人。” 谢知意深深蹙眉,她也觉得疑惑。 按道理说,她的父亲是叶嗔,母亲是伏春,那她应该是个如假包换的北齐人才对,但,她长得却像夏国人。 正在思忖间,一声马鸣传来。 马车忽然骤停,所有人除了叶斩尘都向前猛地一晃。 “知知!”外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