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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东智

作者:周汝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许訚握剑的手指节发白,眼中杀意弥漫。


    他从来喜怒不形于色,是因为从小师父就告诉他,高手过招,生死悬于一线,谁能稳住心神,专注于剑招之中,谁就能多一分胜算,所以他杀气内敛,若非出剑,外人几乎看不出他是习武之人。可现在,他却被面前这个年轻皇子激得心神不宁。


    此前拦下殷禛的马车取药,面前这人就以谢兰升的性命为要挟,迫使他速速离去,现在此人又故技重施。


    他对师父的武功有绝对的信任,可是谷帘派上百人的性命,他怎么敢赌?


    殷禛见许訚不说话,迎着他寒冰一般的目光看去,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道:“自古万事难两全,谷帘派还是昙儿,于你孰轻孰重?这个选择你曾做过一次,现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又如何选择?”


    许訚握剑的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面前这个年轻皇子眉目俊朗,双手抱胸,轻靠在舱门边,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己回答。


    船身有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摇动,船舱外的声音安静下来。


    许訚已经离开了。


    船舱门打开又关闭,殷禛重新坐回惠定身边。


    殷禛看着面前斜靠在船舱里的女子,她肤色本就白皙,在一袭红衫的映衬下更显得晶莹如玉,脸上却无甚表情,只是微微垂眸,睫毛轻颤,


    河水拍打船身的声音清晰可闻,薄薄一道木门隔绝不了外面的声音,刚刚许訚和自己的对话,她一定听到了。她所中迷药只让她四肢无力,于发声无碍,可是她一直沉默,没有高喊要许訚救她,也没有出言阻止他对许訚发难。


    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不说话,他也不问。


    “笃笃”有人敲舱门。


    “进。”殷禛道。


    惠定看向舱门,只见进来的是一个面容清秀,身形瘦小的少年,端着一个木盘,上面一个白瓷碗,道:“公子,元宵节吃饺子啊?”


    惠定蓦地将目光转向面前的男子,他嘴角微微上扬,眼尾微弯,弧度流畅利落。


    “我想吃什么,什么时候吃,难道还要卜卦问天?”


    唐福听殷禛这么说,偷偷做了个鬼脸,将木盘递至殷禛身前便离开了。


    殷禛接过瓷碗,瓷碗晶莹如玉,碗中大小适中的几个饺子,薄皮馅大,圆滚滚的饺子肚透出翠色,青葱可爱。


    殷禛眼眸未抬,只舀了一个在勺中,轻轻吹了吹,递到惠定嘴边。


    惠定没有推脱,就着他的手张嘴吃下了饺子。馅料调得很好,满口盈香,肚中熨贴。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距离大典还有四日,她还有四日的机会。


    船舱中一片寂静,只有饺子的香气四溢。


    惠定见他只顾着喂她,问道:“你不吃?”


    殷禛见惠定吃得心无旁骛,轻轻挑了挑眉,道:“在等你。”


    惠定一怔,道:“等我吃完再吃?”那倒也不必。


    殷禛饶有趣味地微微歪头看她,道:“等你问我问题。”


    惠定嘴里还塞着一个饺子,含糊道:“问什么?”


    殷禛嘴角微微上扬。


    “你为什么给谷帘派下毒?”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解药在哪里?”


    他在等她问这些问题,可是她一句都没有问。


    惠定脸颊一鼓一鼓的,没有着急回答,殷禛看着她吃,也不催促。


    “我为什么要问?”等到嘴里的这一个饺子下肚了,她才慢悠悠地说。“你又没有下毒。”


    既然他曾趁夜来替谷帘派众人验毒,如果想要下毒,那时候便已经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许訚不知道这件事,又曾经听她说见过有黑衣人来谷帘派后厨下毒,心中已有防备,再听到殷禛这样说,一时之间心绪不宁,才会轻信他的话。


    殷禛轻轻挑眉,看向惠定,“哦?何以见得?”


    惠定看回殷禛,道:“你曾助刘相卿赊销茶砖,灾后让牧民以牲畜偿还,为的是让牧民有家可回,有粮可食,可见你并不是嗜杀成性之人,为什么一定要参与围剿前朝遗民?”顿了顿,叹了口气,“灵雀阁阁主之位,就这么重要?”


    还不等殷禛回答,只听“夺夺夺”三声!


    突然三支箭矢刺破船窗直定在船板上,殷禛反应迅速,将惠定推向一旁,一只箭刺在了原本惠定所坐的地方,另有一支贴着殷禛的脸侧而过,留下一道血痕。


    殷禛眼中寒意盛极。


    “四弟,深夜行舟是要去哪里?”殷礽的声音阴测测地由远及近。


    殷禛并不出船舱,只是冷冷道:“皇兄深夜在此伏击我,可谓是浪费了箭矢,不如用在掌门接任大典之上。”


    “四弟此言差矣。我不在此处设下关卡,若是反贼趁着这几日的空隙逃了出去,我如何跟父皇交代?再说了,我若不设下这关卡,怎么能看到不苟言笑的四弟英雄救美的好戏呢?”殷礽笑道。“何况,此行能不能捉拿前朝贼子,并不是最重要的。”


    殷禛轻笑一声,道:“是,我竟然忘了,皇兄此行最重要的是阻止我拿到灵雀阁阁主之位。”


    殷礽冷冷道:“灵雀阁阁主之位本就是我的,四弟占了几个月,便不愿归还了,让为兄寒心。”


    殷禛不再接话,只低声对船舱外的几人说道:“全力行船。”


    外面那几人齐声答道:“是!”


    “这就对了,四弟。”殷礽道:“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凡过了这个关口,我也不会拦你。”


    他的声音慢慢离得远了。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四周渐渐平静下来。


    殷禛又舀了一勺,递到惠定嘴边,淡淡道:“过了前面的关口,宁不许会在码头等你。”


    “码头?”


    若她记忆不错,前方有码头的只有东南方向的一个小镇,为什么他要自己去那里?或许他也并不真的想让她去镇上,只要她离开谷帘派,去哪里都可以。


    殷禛道:“我不愿意和你成为敌人,可是我终究有我要去争、去抢的东西。”说罢便要起身。


    惠定道:“皇太子既然说让你不要再插手此事,你现在回去,他必然不会放过你。”


    殷禛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是在担心我?”


    半晌,见惠定没有回答,接着说道:“你可放心。那几箭是他在警告我,但是亲自下手杀我,他还不敢。”


    殷禛长身而起,打开舱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惠定,眼神温和平静,却有着说不出的痛楚隐藏于其中。


    “你说得没错,我没有下毒,但那并不是因为我是心慈手软之人。我去验毒,是因为你在那宴会之上。”


    惠定心中一颤,看着门在她面前一分一分地阖起来。她的眼前,只剩下桌上如豆的烛光。


    她必须要想办法离开。


    船行一日,果然如殷禛所说,在码头靠了岸,船家在此短暂休憩。


    门被轻轻打开。走进来一个身着素服的白脸美人。


    “阿昙姑娘,又见面了。”宁不许淡淡道,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端着一盘清粥,旁边放着几碟小菜,“这是我特意准备的。”


    “特意准备的,不只有这些罢。”惠定笑了笑,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些嘲讽,“我所中银针上的毒,大约也是出自宁神医之手。”


    面前的女子不说话,似是默认。惠定心中一动,既然毒是她下的,自然有解毒之法。


    惠定盯着宁不许,道:“宁神医曾提过你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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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生在三日屠城,若你有机会能够阻止那场屠城,你难道会坐以待毙,什么也不做么?”


    宁不许有些好笑地看着惠定道:“阻止?”她摇摇头,“你以为你对抗的是什么样的力量?螳臂当车,愚蠢至极。”


    惠定道:“因为没有把握,就不去做该做的事了么?”


    宁不许轻笑出声,道:“该做的事?医生就该救死扶伤?僧人就该清心寡欲?阿昙姑娘,你是不是把这世界想得太简单了。”


    惠定脸色苍白,沉默不语。


    宁不许见她不答,接着说道:“也是,只有你这样的性子,才会不管自身安危,去救不相关的人吧。你是怎么中的银针封穴,你可还记得?”


    惠定呼吸一滞——银针封穴的厉害,她真真切切地尝过。每呼吸一次,四肢百骸那种钻心的疼痛,如今回想,依旧全身颤栗。


    宁不许见状,语气缓和了些,道:“你为了救那少年,差点死了一次,可是你又几条命?又能救几个人?就算你现在回去,又能改变什么?皇帝要将前朝势力连根拔起,斩草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谁都懂。即便是你保住了他们一时,朝廷如附骨之疽的追杀,你又能保护住他们多久?”


    一连串的问句,问得惠定哑口无言,半晌,她低声道:“只用保护这一次。”


    “你说什么?”


    “如果只用保护这一次呢?”惠定突然抬眼看向宁不许,眼神中是陌生的杀意。


    “若是我能在朝廷将前朝势力连根拔起之前,将灵雀阁全数歼灭呢?”


    饶是宁不许,看到惠定这样的眼神,心中也是一凛——这个女子,终于还是变成她最不愿意变成的样子了么……


    惠定双眼血红,气息不匀,剧烈咳嗽起来,右手紧紧攥住身侧长剑。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怔了一怔。


    ——手,居然可以动了么?


    惠定惊诧地看向宁不许,眼神中满是疑惑。


    宁不许神色如常,道:“四皇子猜到你不愿离开,可还是想让你在排除所有干扰之后再做这个决定。他知道许訚和皇太子都会来拦你,所以替你挡下这两重阻拦。若在此之后,你依旧想要回去,这艘船前行的方向,全凭你自己做主。”


    他竟将一切都算好了,将最后的决策留给她选择。


    惠定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没有时间再想。


    “船家,掉头!”


    许訚奔回山庄,刚进门,便看到陶愚坐在厅上,端起茶杯,低头作势要喝茶,许訚急得大喊:“师父,茶中有毒!”


    陶愚放下茶杯,许訚奔到身边,将自己如何在元宵节被支开,如何追踪到殷禛的船,殷禛又是如何告诉他在茶中下毒等事一一详细说来。


    陶愚听完沉默片刻,忽而哈哈大笑起来。


    “傻徒儿,你被那四皇子骗了。”


    许訚一怔,不得其解,抱拳道:“请师父明示。”


    “如果他要对阿昙姑娘不利,大可以在掌门接任大典上发难,可是他选择单独将阿昙姑娘带走,想来是要阻止阿昙姑娘参加掌门接任大典,却不想阻止大典的发生。如果他给整个谷帘派下毒,那掌门接任大典自然是无法如期举行,又何必多此一举,将阿昙姑娘带走?”


    许訚恍然大悟,直觉得自己鲁莽了。


    陶愚见他面色惨白,神色懊悔,出言宽慰道:“你也是关心则乱。”


    半晌,他轻轻摇了摇头,“阿昙姑娘知晓北狂和南痴的武功心法,是唯一有可能能对阵对方那位高人的人,如今她不在,我方胜的可能便小了一分。”


    许訚沉默不语,半晌向陶愚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


    “请东智前辈传授菩提斩残卷。”许訚低头恭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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