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定上前一步,便要紧随其后,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笛声,马车上帘幕再次拉开,两人款步上台,一男一女,一位翠裙茜衫,一位一领青衫,顾盼之间,眼波流转。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惠定这么一晃神,再看向许訚和那舞姬离去的方向,已经不见人影——现在追过去,再难寻得二人影踪,不如就留在这条街上,等待许訚折返。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台上那丽人娓娓道来,音色清甜圆润,像含着一汪清泉。
人群之中又是一片叫好声:“好!念得好!”
藏经阁里多得是佛教典籍、医药图谱、武功秘籍,惠定闲来无事,随手抓来一本坐在书架边便能看上一下午,可是这样的戏曲本子,惠定却没看过,一时间被念白吸引,停在原地。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如果不是为了剃度去到漠北,知道了身世,自己本可以回到昙林寺继续伴着青灯黄卷度过一生,伤人杀人,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可是箭已经离弦,她仿佛也随着那支离弦的箭一般,向着一个没有光照亮的未来疾驰,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不过无论未来如何,任谁也无法将时光倒转,她所能做的,无非是基于自己现下的判断,做出不违背本心的决定。五日后的掌门接任大典,她定不会让皇太子将曾昌怒带走。若如曾昌怒所言,寂恩也会出现,皇太子和谷帘派,他会站在哪边?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台上两人唱腔华丽婉转,身段飘逸,人群越聚越多,惠定见左前方不远处一座小桥,桥上零星站着几人,便向桥那边走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一声轻叹从帘幕后传出,似有一说书人念诵。
惠定走到桥上,才见桥上均是两两为伴,看他们的神色间深情款款,大约都是有情人在此相会。
她回头看向街上,灯笼里的烛光铺满了整条街,倒似一条金色游龙闪着各色鳞片,她循着灯笼从街头看到街尾,一面大大的旗帜吸引住她的目光。
沈记饺子铺。
她忽然间想起殷禛曾约她在倒数第三间铺子相见,她数了数,这间饺子铺正好是倒数第三间。
谢兰升提过以往的元宵节,街面上只有甜食小吃,却不知为何会无端冒出一个饺子铺?难道是殷禛临时改的?她不敢再想,其实想也没用,她早就打定主意,不与殷禛相见。
“嘣啪!”一声巨响在空中响起,一个烟花在空中炸开,惊得惠定往后退了一步,踩到了什么,差点就要摔倒,身形一晃,这才稳住。
“你长没长眼睛?!”
惠定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青年一脸怒容看向惠定,他穿着的竹青色锦服下摆几要垂地,衣襟被扯开,露出海棠红色里衣。他身侧站着一个明艳的女子,正将右手遮在口鼻前,余光打量着他,笑眼弯弯。
竹青色清雅,可配之海棠红,却有些俗气,难怪逗得这个女子忍俊不禁。
惠定意识到是自己不小心踩到了此人的衣摆,让他在心上人面前丢脸,这才气不打一出来,忙道:“抱歉不留神,踩到公子了。”
那青年余怒未消,扯了扯衣领,将里衣遮住,道:“这桥上这么空,你偏偏就能踩到我,我看你是故意的!”
惠定一怔,她确实是无心之过,可是有心无意这种事,要她怎么证明?
青年见她不回答,以为惠定默认了,气焰更盛,“林家那病秧子,见婉妹答应了和我元宵同游,心里不痛快,就差人来找我的麻烦,让我丢脸,是不是?!”
惠定头如斗大——什么林家病秧子,什么婉妹?
她扫了扫面前这两人,忽然明白了。原来是有两位公子都喜欢面前这位名叫“婉妹”的小姐,婉妹选了这个青年元宵节逛灯会,这个公子盛装出行,多半是越上心准备,越出错,挑了件不合适的里衣,又挑了件过长的袍子,心烦意乱之下,将遇到的所有差错,都怪到了另外那位公子头上,自然觉得自己是那位公子派来扫他的兴的。
她向来不善言辞,也不喜与人过多争执,只道:“我不认识什么林家公子,我踩到了你,跟你道歉便是。”
那青年听了,脸涨得通红,明明是自己被扫了兴致,面前这人却只是淡淡地说了几句,既不辩驳,也不发怒,倒显得自己没有度量,接着说道:“这是情人桥,情人方能在此相会。我见你在此等了大半天,也没有人来,想必你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既然没有情人,就别在这碍眼,下桥去!”
惠定不知道这情人桥的故事。传言这座小镇从前本无河流经过,百年前曾有一对少男少女心中互有情意,却因父母阻挠不得相会。后有一衣袖飘飘的仙人被两人的真情打动,赐下一条小河,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后人在此河流上建了一座桥,当地人都将这桥作情人桥。
惠定恍然大悟,难怪她看桥上都是两两成对,她孤身一人在此处确有不妥,这便要离开。
又是“嘣啪”数声,几道白光直冲天际。
一人的声音于烟花炸响声中清晰可闻。
“谁说她没有情人?”
惠定心中一震,循声望去。
只见漫天遍布着星光,灼灼夭夭,仿佛流动着的银河。一个烟花接着一个烟花,绽开,随即又裂碎在空中。
烟花之下,一人立于桥头。
殷禛。
那青年见殷禛冷冷地看着他,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再看他穿着华丽,衣襟处刺绣精致,一时间不敢再多言,悻悻然和身侧那女子转身离开。
惠定一愣,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在那间铺子里?
殷禛嘴角噙着笑意,望着惠定的眼中仿佛亮起了星光,道:“我知道你不会去见我,可我总是要来寻你的。”
惠定正要再问,只见殷禛将食指搭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仰着头道:“你看。”
惠定抬头望向天空。
殷禛却侧头看向惠定,她的发髻微松,垂落的碎发搭在露出的脖颈上,如冷泉一般清澈的双眼望着漫天烟花,烟花在她的眼中绽开又消失。
殷禛抬手轻轻拂开她的一缕乱发,惠定身子一僵,终究没有躲开。他将她的面具轻轻掀起,面具下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惠定刚想说什么,忽然觉得颈部有极细微的刺痛,下一秒便一阵头晕,倒了下去。
在惠定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殷禛搂住了她,他二人并肩在桥头,在外人看来,只觉得是一对少年情人,相互依偎在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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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定豁然清醒过来,冷汗沾湿了额前发,眼前是一个陌生的船舱。
“你终于醒了。”殷禛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惠定想要支撑着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松软,提不起一点力气。
惠定道:“你对我下毒?”
殷禛双眼一黯,低声道:“这种毒对你的身体无害,只不过让你手脚酸软七天——那个时候掌门接任大典也就结束了罢。”
船舱里忽然间一片寂静。
半晌,惠定淡淡道:“花灯会上的舞姬也是你安排的,只是为了支开许訚——从一开始,你就已经想好了要带我离开。”
“是。”
惠定还欲想说些什么,只听道一个熟悉的声音喝道:“船上何人?请出来相见。”
关闭的船门外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四公子,有一个年轻公子拦路。”
许訚?
“他倒是反应快。”殷禛眼神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仿佛欣慰又仿佛酸楚。
殷禛起身,走出船舱。
船头站着一个身姿颀长的男子,剑眉星目,望之不俗。
“请四皇子放人。”许訚冷冷开口。
“我这船上确有一人,不过是我的心爱之人。她和我两情相悦,泛舟河上,并无强迫,何来放人一说呢?”殷禛带着微微的笑意。
铮地一声。殷禛知道那是他的佩剑出鞘的声音。
在沉星剑出鞘的霎那间,殷禛身后闪出三人,将许訚围在中间。
殷禛慢悠悠道:“许公子于漠北瞬间杀骆驼于无痕,已猜到许公子武功精妙。初见许公子破我伏击,后又见于为谢兰升取药。两次见面均是惊才绝艳,我自然知道许公子武功不凡,我这几个不成器的护卫,绝非许公子对手。”
许訚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两次交手,他知道对面这人极难对付,殷禛这样说意味着必然有后手。
“只是这三人再弱,拖上许公子一柱香的功夫还不算太难。一柱香之后,许公子破船舱而入,不知道谷帘派还能剩多少人?”越说到后面,殷禛的语气越是嘲讽。
“你是什么意思?”许訚手中沁出了一层薄汗。
“什么意思?”殷禛笑了笑,“许公子如此聪慧,被我的人引开后这么快便能追踪到此,怎会不清楚我的谋算?”
殷禛伸出手,银光一闪而过,只见他食中两指上捏着一根极细的银针。
“你能救下一个人,你能救下谷帘派中百余口人么?”
“谷帘派岂容你擅闯,师父武功盖世,你若敢闯,必定死无葬身之地。”许訚的语气有一丝傲然。
“谷帘派掌门盛名远播,谁敢质疑?我自是伤不了他。可是厨房的厨娘呢?打扫的小厮呢?煮茶的丫鬟呢?武功平平的弟子呢?”殷禛不紧不慢地说。
“有我师父在,你也动不了派中任何人。”
殷禛悠悠笑道:“我听说,谷帘派掌门最爱喝安阳天尖。巧得很,我正好认识一位茶商,做的就是这种茶,悄无声息地在里面加上一味料,但是不改变茶的色泽口感,对于其他人来说难,对他来说可是易如反掌。”
“——只要能制住陶愚一柱香的时间,谷帘派便任我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