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一辆马车由北至南疾行而来,车身由紫檀木打造,雕刻着繁复花纹,一眼望去便知价值不菲。
赶马的人却衣着褴褛,长衫已然辨认不出原本的颜色。
谢兰升右手拉着缰绳,左手习惯性地摩挲着大拇指,指尖空落落的,随即挠了挠头—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用来换了这辆马车,被母亲知道了肯定又是一顿好骂。
“咳咳……”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吁!”谢兰升急拉缰绳,将马车停住,掀开帘子喜道—
“姑娘你醒了!”
惠定勉强睁开眼睛,看到谢兰升关切的目光,点了点头。
谢兰升从怀中拿出一个碎了的馍饼,递给她,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现下实在是囊中羞涩,等到回了谷帘派,一定要用最好的酒菜招待!前方眼见着有一个小镇,我们便去镇上歇息。”
惠定接过馍饼,心想酒菜就不必了,五戒她还铭记于心。
谢兰升虽然重伤初愈,但是他天生为人乐观,于是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都连珠炮似地说了出来。
“你怎么会有我师兄的令牌?”
“你是谁?为什么会舍命相救?”
“你是天生不会说话么?”
“是你让我吃的那碟药粉吸引了灵雀,宁不许才未对我出手么?”
那天夜里,惠定要他吃下一碟药粉,若不是向他展示了他师兄的令牌,他断然不会听她的。
惠定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整个人怔了怔,哭笑不得—她本意是要谢兰升将那碟沁了草药的禽粟抹在身上,这样经过庭院的时候就可以借着雀鸟腾飞环绕之际逃跑,他竟然吃了下去,难怪药效这样慢,直至最后一刻才吸引来灵雀。
惠定右手绕到自己颈后,将散落开来的乌发悉数收于掌中,绕了几圈,露出雪白的纤颈。
她不施粉黛,如今伤重,平添了一份病恹恹的美。
谢兰升起先是脸上一红,忽然他眼睛睁圆了,嘴张得仿佛能放下一个鸡蛋。
“你是……大昭寺的收尸僧人?!”
那个沉默少言的僧人,居然就是救下自己的女子?
“咳咳……”惠定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溢出嘴角。
宁不许最后那一梭银针,尽数由后背穿入了她的丹田,惠定如今每呼吸一次,都感觉到全身颤栗。
银针细如牛毛,留下的伤痕极小,是以谢兰升并不知惠定伤情。
谢兰升见状,终于明白眼前这位姑娘伤得有多重。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来,倒出几颗褐色药丸—
若不是邓医生研制的药丸续命,一枪尖贯穿胸口,哪里还有命活着见宁不许?
惠定接过药丸悉数吃下,半晌,觉得肺腑的疼痛压下去不少。
谢兰升拍着胸脯,道:“惠定姑娘放心,谷帘派定然治好你的伤!宁不许又算什么?”
惠定苦笑—算什么?算天底下最好的医生。
宁不许既然说动用真气会经脉尽毁,自然是真的。
惠定初修父亲留下的秘籍不久,勉强打通另一条脉络,却感觉原本的脉络正在一寸寸断裂。
雪已经停了。
一入安泰城,便是和漠北风光完全不同的场景。
沿街人声鼎沸,推着挂满剪纸、提现木偶的木班车的小贩吆喝着招揽生意,饭馆开门将烧好的几道招牌菜置于门口木桌上迎客。
糖醋鱼,花雕鸡,虾仁豆腐。
都是谢兰升最爱的菜。
谢兰升已然移不开眼神,当然也移不开脚步。
“姑娘,我们便在此处歇脚?”谢兰升道。
惠定点了点头,她身体虚弱,几乎要跌落下来,谢兰升便搀着她下了马车。
店小二见他二人衣衫褴褛,却并不嫌弃,颇为重视地将他二人引到了厅中最瞩目的位置坐下。
还没等谢兰升说话,店小二笑道:“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谢兰升道:“就上门口的那几道菜吧。”顿了顿,想到惠定吃不了荤,又加上一句,“还有几道素菜。”
不一会儿的功夫,三道菜就端上了桌。
谢兰升看到糖醋鱼,几乎要感动地流下泪来,立马夹了一大块,放在口中,闭上眼睛仔细品尝。
“呸呸呸!”下一秒却全部吐了出来。
这是醋鱼?这是鱼醋差不多!酸得人牙掉。
惠定正夹着一块青菜向口中送,见状手顿了一顿,还是抵不过肚子饿得咕咕叫,将青菜送入口中。
清脆可口,好吃极了。
谢兰升见惠定脸色未变,将筷子接连伸向了花雕鸡和虾仁豆腐,无一不是呸呸吐了出来。
其他客人皆向他这边侧目。
谢兰升有苦难言,只是挤出来一个笑容。沉默片刻,便想要起身离席—菜是一口也吃不下了,只能换家饭馆。
店小二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这位客官还没付钱!”
谢兰升有点心虚,他才想起自己身上半枚铜钱也没有。
谢兰升僵直着后背转过身来,笑道:“可以赊账么?”
店小二面露不悦,道:“我们店并无赊账这一说。”
谢兰升看向惠定,惠定目光清澈地看回他,好像在说—化缘嘛,她熟悉得很。
谢兰升搔搔头,又拍拍衣衫,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他从小生活优渥,一掷千金,何时吃过霸王餐?
店小二见他面露难色,便道:“若是客官实在要走,那便在门口大喊三声我吃了霸王餐,这事也算了了。”
谢兰升最好面子,让他喊,不如杀了他。
谢兰升哭丧着脸道:“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店小二道:“不如这样,这位公子若能有什么珠宝首饰抵押,那也可以。”
谢兰升想要仰天长啸—曾经是有的,可是如今却换了马车了。
谢兰升窘道:“我……我现在没有了。”
店小二道:“难道已经当掉了?”
谢兰升点点头道:“确实是。”
店小二道:“别的东西都可以当掉,有些重要的东西,却还是莫要离身为好。”
谢兰升真情实感道:“若是再让我选一次,我把自己当掉,也不会把那扳指当掉!”
“倏!”一个翠绿的东西划过虚空,掷向谢兰升。
谢兰升伸手接住—
就是自己的那枚扳指!
天底下扳指无数,可是他这一枚,在内圈处刻了一个小小的兰字,是师妹给他刻的。
自己的东西失而复得,谢兰升大喜过望,道:“是哪位兄台替我……”转头看向来人。
只见那人婷婷站在那里,却是一脸冰霜地看着他。
“师妹?!”
惠定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在比武处见过的阮可玉,只是数月未见,脸色清减不少,面容也稍显憔悴。
谢兰升笑得更加欢畅,“你怎么会在这里?”
阮可玉却脸色不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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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然不希望我在这里了。”
谢兰升不解道:“师妹这是何意?”
阮可玉看向盘子中只吃了一口的糖醋鱼,道:“你爱吃的糖醋鱼,怎么只动了一口?”
谢兰升苦着脸道:“太酸了,打翻了醋坛子才做得出来这么酸的菜!”
阮可玉道:“只不过多放了些佐料,便不认得以前爱吃的菜了。”
谢兰升惊道:“我应该认得这菜?这菜是你做的?”
阮可玉看向惠定:“你认不认得这菜我不知道,这位病美人我倒确实不认得。”
谢兰升咧嘴笑道:“你倒真见过。”
……
厢房内传来一声惊呼!
阮可玉眼睛睁得圆圆的,口中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
惠定忍俊不禁—他俩的反应还真是像。
阮可玉惊道:“你是女孩子?你们怎么遇见的?”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有的我扳指?是不是一路跟着我?”谢兰升道。
“谁要跟着你?”阮可玉哼了一声。“我本就在那镇子上等着,看到你和这位姑娘下船、租马车,我便将你的扳指输了回来。
谢兰升奇怪道:“你既然看到我们了,为何上前相认?”
阮可玉道:“要你管?”转头向惠定问道:“可是你为什么会失去声音?”
惠定将杯中酒洒了一些在手上,在桌上写下一个“毒”字。
谢兰升道:“不止如此。除了这毒,还有宁不许的银针入穴。”
阮可玉倒吸一口冷气—银针入穴!江湖上谁人不知,今日竟真的见到了。
不过好在……
阮可玉转瞬表情又变得明朗起来,“江湖上有人正好能治!”
谢兰升摇摇头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但邓医生远在千里之外。”
“谁说我远在千里之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个清瘦老者拄着拐棍进了房间。
“邓医生!”谢兰升惊呼道。
“可玉在你被打伤之后就赶忙将你送去岛上的宁神医处,还是放心不下,马不停蹄赶回派中,让我和她一起赶来。”邓续生微笑道。
“是你将我送去的宁不许那里?!”谢兰升惊讶道。
“不是我还能是谁?”阮可玉颇自傲地扬起头,“不用谢我救命之恩啦!”
谢兰升苦笑,道:“真是谢谢你了。”心想若你知道我差点死在宁不许处,你可要哭鼻子了。
“既然你将邓医生都请来了,那师兄呢?他可有平安回谷帘派?”
“师兄已然回山,但是师父要他去做一件极棘手的事情,所以未与我同来。我们既然已经汇合,马上也要去找师兄一起!”
谢兰升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对邓续生抱拳道:“邓先生,请先帮这位姑娘疗伤,宁不许的银针入穴,整个江湖也只有您能解了!”
“请姑娘将手伸出来。”
邓续生将手搭在了惠定的脉上,半晌,将手收回。
“要配什么草药?我立马去药铺买。”谢兰升争先道。
阮可玉看了他一眼道:“你那毛手毛脚的性子,别买错了。”
谢兰升笑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那你和我同去。”
惠定看着两人像两只小猫一样斗嘴吵闹,屋内昏暗的灯光也变得柔和可爱起来,她不禁也笑了笑。
两人争执声之中,邓续生嗓音低沉,清晰可辨—
“这次的银针入穴,我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