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敢!”小姨的手指深深插进我的肉里,把我胳膊握得生疼。
诺姐却目沉如水,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还看着干嘛?拿你的电脑去我房间啊!”
说完也不在啰嗦,回到自己房间,就砰一声摔上了门。
我短信上已说过回来要跟他商量明天项目的事儿,这件事非办不可!
这一刻,我似乎也体会到高鹤的那种害怕了。原来两个你都在乎的人发生争执,竟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
真的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置身事外,可是我知道我不能。
事业!建筑!国栋!工县!任何一个理由都足够我暂时放弃儿女情长。
我只好反过来劝小姨,“小姨!没事儿的!你……你误会了!诺姐虽然爱开玩笑,但你们俩相处这么多年,你……你不该误解她的!”
小姨这时却吓得退了两步,“你……你向着她?从小到大,你第一次向着别人,不向着我!”
我一时语塞,小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儿了?这根本不是向着不向着的事儿。
让小姨把我当成男人,有些事……似乎比她把我当成小孩子要难处理的多……
她这时又泪眼朦胧,之前从不哭的她,今天竟像是水做的。
“柱子,我知道……我和周挺的事儿,你放不下!你不怪我,我也不怪你!但最好不要是诺诺,因为她……毕竟是我最在意的姐妹!”
小姨说完,竟也回去默默把门关了!
妈的!这都什么事儿啊?怎么还越来越复杂了?
我只想着:那二十万快点儿到手吧,那时就一切都明白了,我不差这两天!
我只好端着笔记本电脑,推开了诺姐的门……
第二天,我和诺姐刚上了摩托,诺姐就一阵冷笑,“你看沈佳瑶,正偷偷从窗户瞅我们呢!”说着,还故意搂紧我的腰,把脸颊贴到我背上。
我一抬头,恰好看见小姨愤怒地拉上窗帘,“别一口一个沈佳瑶,你还要叫到什么时候啊?”
我昨天已替小姨道过歉,可诺姐根本不接受。她吃得竟然不是小姨的醋,而是我的醋!
在她眼里,一直觉得我跟她在小姨眼里都是一样的,可昨天才知道……她终归不如我。
她咬牙切齿,“这是我和沈佳瑶的事儿,与你无关!”
我叹了口气,“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哭!”
诺姐却道:“我见得可多了!她说她跟你不能哭,否则你的天就会塌!她也不能跟父母哭,否则就会把你送走!”
我心里没来由的痛!
诺姐这时却又恶作剧似地抚摸着我的腹肌,“别以为我昨天在跟她开玩笑,我可是认真的!这个男人……我非要跟她争不可!”
“别忘了,在我爸妈眼里,你可是他们的未来女婿!”
我觉得她是开玩笑,便道:“拉倒吧!我心里可只有小姨!”
诺姐却咯咯大笑,“可谁知你生理上又都有谁?女追男隔层纱,别忘了你是男人!”
我心里满满的尴尬,一脚轰开油门儿,这未来的日子……未必就好过呀!
只多啰嗦了这两句,等我俩到达竞标现场门口时,就发现会场已坐满了人。
诺姐朝正中间一指,“那就是金大发!”
我朝她的指向望去,便看见一个藏蓝西装、大腹翩翩、红色领带,一副乡镇企业家派头的男人。
他四十多岁,长得黑中带灰,应该是固有肤色,跟我这种只是晒黑的又不同,显得特别的晦暗。
大脑袋、大嘴叉、满脸疙瘩,也不知是青春痘后遗症还是痤疮。肥壮的看不见脖子,而最奇的却是镶了满嘴的大金牙,真是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我嫌弃的道:“许叔……当初怎么看上个大赖蛤蟆呀?”
诺姐道:“他小时候是个乞丐,我爸见他可怜,就收为了第一个徒弟,是工县最早那一代瓦匠,算起来也为工县最初的建设奉献过一份力量!”
现场坐的参差不齐,明显分了几波。除了国栋与诚信外,还有其余几家公司。
这时便听其中一人道:“金老板,今天我们都是绿叶,你才是红花,可谓志在必得了!”
金大发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太客气了!江城这么多工程公司,反正谁输谁赢,也都是大家一起赚钱!”
他说话满嘴本地口音,声音拉拉巴巴,气势又足,也像一只癞蛤蟆。
这时却又有人道:“不过我听说……今天国栋也会来呀?”
“谁?国栋?那老古董不是早黄摊了吗?”
“谁说黄了?据说那老爷子在卧薪尝胆呢!”
“卧薪尝胆?我看是垂死挣扎吧?据说工县的年轻人都跑金老板那打工去了!”
“这就叫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但凡那老残废当年不跟金老板搞这么僵……”
听到这儿,我怒不可遏地想闯进去,诺姐却一把将我拉住。
这时便听金大发已接了过来,“也不能这么说嘛!他不仁,但我可不能不义!毕竟还是我干爹,工县是我的根,国栋是我的老东家!”
“提携一下工县后进,也是我应该做的!而且……其实我过去也给过他机会,想要高价收购国栋!可那老……”
“我干爹他食古不化、顽固不灵,非要守着那些过时的东西,否则也不至于有今天的破败!”
有人接口:“不过听说……最近有个叫什么满玉柱的,好像接了国栋的班。而且工县很多新人都跟着他走了,家具厂上个项目好像就是他干的!”
听到这,金大发的眼皮明显跳了跳,射出两道阴狠的光,“那是我听说是国栋的项目,有意放水,做人总不能不讲人情吗?”
立时有人称赞道:“金老板就是金老板,不仅真的如名字般赚到真金白银。这公司名字起的也好,诚实信用,真可谓饮水思源、不忘本,德才兼备呀!”
“妈了个蛋的!”我轻声骂了一句,反问诺姐,“怎么这里这么多人支持金大发?感觉所有人都在捧臭脚?”
诺姐道:“利益呀!我爸跟你讲了吧?这叫围标,看似有很多家在竞争,其实很多都是金大发党羽。”
“前后夹击让他拿到项目,最后在层层分包,大家都赚得盘满钵满,而工程质量……”
我一下就明白过来,看来今天金大发不仅占尽天时地利,同时也占了人和。
这时又有人道:“哼!一个村里来的野小子,来了又怎么样?他懂什么叫工程?什么叫施工?金老板见过的大楼,比他看过的都多!即使来了,还不是自取其辱?”
“就是啊!他这么晚了还不来?估计是知道金老板在这,直接吓破胆了吧!”
金大发脸上不由露出神秘的笑,估计在他眼里,我和国栋今天都不可能出席了。
我这时已不想在听下去,直接干咳了一声,“国栋不会死!工县精神不会死!小爷天生命硬,学不会对奸商弯腰!”
说完,我扯着诺姐大踏步地迈进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