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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实在是分不清

作者:渡鸦船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在双方都拼尽全力的情况下,这场战斗注定是惨烈异常的。


    不过战争这种东西,生来就是要吞噬生命的,那又有哪次会不惨烈呢?


    庙堂之上锦衣华服的人,喝着茶,讨论几天。就能让田间地头、街角巷尾的普通人,放弃自己原有的正常生活,拿起武器,去到自己此前可能从未去过的地方。


    然后拼上自己的生命,去占领或者守卫那里。


    跟对面那些,自己此前从未见过,不认识的人,拼个你死我活。


    茫然很快被仇恨取代,痛苦很快被愤怒夺舍。


    让倒下来的人,获得解脱。


    让活下来的人,变成怪物。


    战争,大抵就是这样而已。


    “夷虏子!夷虏子!嗨压库西涅哟!”


    面色狰狞的瀛洲士兵,用双手狠掐着一个鄂图曼士兵的脖子。


    它是那么的用力,以至于手上的血管都涨了起来,清晰可见。


    而被它压制在地的鄂图曼士兵,不停的蹬腿,双手乱挥,想要挣脱。


    但都无济于事,窒息的强烈痛苦已经让它的意识迷离了,无法进行任何思考,所有举动都是无意义的垂死挣扎,根本没有章法。


    就在它将要放弃,去“享受”那痛苦的离去时。


    那个狰狞的瀛洲兵,却瞬间浑身僵硬,施加在手上的力道也瞬间散去。


    它颤抖着低头看去,只瞧见一抹锋利的刀尖从自己的胸膛刺出。


    随即锋芒抽出,它便瞬间脱力软倒在旁,尽力捂住伤口进行最后的挣扎。


    “咳咳咳......哈啊啊......”


    终于能再次得到空气的鄂图曼士兵,剧烈的咳嗽、喘息着,拼命汲取着以往习以为常,但此时此刻却显得那么甜美珍贵的空气。


    它还活着!这真是个好消息!


    随着呼吸回来了的,是越来越清晰的听觉和视觉。


    战场上的混乱与嘈杂,依然那么让人厌恶,但至少比什么都听不清要好。


    抬眼看去,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它的救命恩人。


    一个头上绑着绷带的年轻士兵,此时正靠坐在旁边休息。


    再往远一些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敌我双方的尸骸,多到根本没地方下脚。


    它看见一辆明军坦克卡在堑壕的沟壑中,爆炸的痕迹遍布其上,想要撤出的车长挂在舱盖上,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流红汤。


    这简直是人间地狱!


    但......至少比真正的地狱要好些。


    而那个差点夺去它性命的瀛洲兵,也在此时说出了自己的遗言:“咳咳......卑贱的夷虏子!你们胆敢抗拒王师!必遭天谴!天谴!!!”


    说遗言可能也不太准确,这更像是放狠话,只不过放完之后这人就刚好咽气了而已。


    它听得懂官话,或者说汉语,虽然这些瀛洲兵的口音在它听来总觉得怪怪的。


    但它确实能听懂,尤其是听出来了对方那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憎恶。


    “你......”


    它看过去,正想要反驳点什么,却发现这人已经瞪大眼睛不动了。


    这它还能说什么?跟诡说吗?趁魂还没飘走抓紧骂两句?


    它可没那么无聊,还不如趁现在附近没敌人了,抓紧时间休息会儿。


    虽然它还是想不通,明明互相都不认识,对方这种恨意是真的莫名其妙。


    天谴什么的更是奇怪,虽然在这片土地上不缺信这信那的人,但这种确实有些超纲了。


    噢!若是照这么说的话,它们反抗还有罪了?


    难道你们打过来了,我们还要举手投降不成?


    这不是在搞笑吗?!


    它记得自己读书时,那位教自己汉语的大明老先生,是个很儒雅随和的人。


    跟眼前这个执拗到连死亡都无法改变的瀛洲兵,完全不一样。


    “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华夏啊......”


    它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着,诉说着自己曾对那个云端上的国度有多么向往。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它是鄂图曼人,它要为鄂图曼而战。


    虽然它也不知道为什么鄂图曼要对大明宣战,打这场无意义的战争。


    哪怕确实读过一些书,算是有点文化基础,它也搞不懂宫殿里那些人在想什么。


    它只知道,那位勇敢的帕夏带着它们回来战斗了,所以它就要战斗到底。


    “可我终究还是会害怕的啊。”


    它低头,苦笑的看着自己裤子上的水渍。


    是因为窒息的痛苦导致的?还是单纯被吓的?


    可能两者都有吧,反正它也搞不清楚。


    “听上去,好像快结束了?”


    周遭的交火声越来越稀疏,似乎昭示着战斗快结束了。


    “希望不是我们的人被刹光了吧。”


    它的救命恩人,一开口就是大写的晦气。


    但再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它拿着枪缓缓起身,走过去伸出手:“谢谢。”


    对方抬头,瞥了他一眼,没有伸手:“不用,反正晚点似也是一样的。”


    “......”


    这么不会聊天,它也懒得自我介绍了。


    或者说,在战场上其实很忌讳互相自我介绍。


    反正看军装是自己人就行了,其它的知道太多,反而可能会徒增伤感。


    除非是自己同部队的战友,本来就认识的那种还另说。


    于是它整了整头盔,握紧枪,沿着堑壕前进。


    帕夏说了,要战斗,不能待在这里避战。


    至于说另一位,它又不是宪兵,还没有资格逼着别人去拼命。


    它只管做好自己就行了。


    从悬空的坦克下面小心翼翼钻过去,努力避开地上的自己人,敌人它就毫不犹豫地踩过去,反正谁能证明是它踩的呢?


    好消息是,这一路上它没有遇到哪怕一个敌人。


    额......至少没有活着的。


    坏消息是,自己人也同样没遇到。


    好吧,这样说也不太准确。


    因为它遇到过几个重伤员。


    但要么是它亲手赐予安眠,要么就是在它注视下咽了气。


    这算是遇到了吗?大概算“如遇”吧。


    算上被它扔在后面的救命恩人,可能这整段上百米长的阵地里,就剩俩人了?


    那还真是可悲啊!


    走着走着,面前忽然出现一堵墙。


    或者说,是“尽头”。


    它探头探脑地观察周围,确认安全后才手脚并用的爬出了堑壕。


    “但我好歹还活着。”


    它握着枪,看着眼前豁然开朗,却更富冲击力的景象。


    浑浊的河水里,到处都是人。


    一动不动、残破不堪、不断往外流红汤的......人。


    报废的坦克和装甲车,冒着烟、漏着油,跟红汤在河水中汇聚。


    它一时间竟然想不起这条河原来到底是什么颜色的了。


    因为那水里的颜色太多,让它实在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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