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名在余光里看见今时朝着左侧的五号位出现的空当果断一扑，左手贴着地面利落地一铲，宫治的扣球落在今时的手背，高高弹起。
又一次。恰到好处到让对手感到麻烦。明明选位算不上优秀，却可以依靠反应力和爆发力把球救起来，这家伙的运动神经和动态视力到底是怎么运转的？看，双胞胎的表情，已经有一点不爽。几次三番不能干脆下分，不自不觉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差不多了，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尽快得分吧。监督说的话，大概已经忘记了。
球被高高托起，角名助跑，起跳。网对面的治紧随其后，张开手臂拦住他斜线球的方向，后排的侑默契地站住刻意留给直线球的空间。认真起来了，接下来大概是侑自接自扣，让治负责二传。角名心想。进入高中后，就算在练习赛和公式战有过配合和交锋，两个月的时间也许还是太短了。短到不够熟悉他人。他和随时随地爆发莫名其妙的胜负欲的他们可不一样。
角名不动声色地找准对面中央空出的防守漏洞，冷静地将假动作的迷惑性持续到最后一刻，轻轻把球吊了过去。球直直落在网后大约一米的地方。
角名转向后场，对累得用力呼吸，膝盖颤抖不停的今时说，“今时君，刚刚救得不错。”
今时茫然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摆出“不想应付”的表情，没有回答。传入耳的，是宫治有些不耐烦的咂舌声。
角名装作不经意，眼神扫过场边。黑须法宗的眼镜削弱了那双锐利的眼睛的精光，却遮不住轻轻的点头。
“侑和治采取试探性进攻，针对自由人。”比赛开始几个球后，黑须监督以双胞胎所在的3班的立场叫了一个暂停，把角名和双胞胎喊过去，叮嘱着。“角名配合一下。看看他的表现。”
应该是满意的。是啊，怎么可能会不满意。对节奏适应得很快，一传不错，球感优越，空间感很好，看上去没法救的球也能尽力捕捉。反应力、爆发力、协调性出色。
不过，这些他在过去就已经做到，远胜现在。现在不过是刚能在脚踏车上保持平衡。
今时未来，出身静冈浅野中，县内一霸，全国大赛的常客。他身为主攻手，在攻防两端的表现可圈可点。曾被杂志点评为值得期待的天才之一。虽说，在介绍他的时候，大人们更喜欢加上的是“前国手今时风吹之子”。
×××
比赛开始。
中略。
比赛结束。
在筋疲力竭上气不接下气，瘫倒在场边的今时看来，就是这么一回事。现在的他，看起来身体完好无损，其实像格斗游戏的败落角色一样，血条耗尽。不过和灵魂受到的冲击比起来，这点程度还算不了什么。他的灵魂和一块煮过头，还被筷子搅烂的鱼肉没有多少区别。支离破碎。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简单来说，今时的记忆出现了一段类似空白的混乱。由于事情超出他的理解和判断的范围，头仿佛被踩碎一般，大脑对信息的接收产生了一点接触不良，以至于难以消化而已。理智被潜意识暴打。十分诡异，而且讨厌。好像电脑被恶趣味的黑客入侵，远程控制以后把游戏存档和保存的道具兑换码全部删光，还在桌面打出嘲讽的话语，而在电脑前的自己连按关机也无法做到。
所谓的失忆。如果他的理解没有出现错误，应该是指记忆残破不全，或者是失去了曾经听过的、看过的、经历过的事情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和过去彻底切割。
因此，不管是遇见熟人，还是重复往事，都会被重置为初次见面和初次感受。
——所以，刚才的他在做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和这么弱的家伙打，无聊，没劲。”
蜂鸣不断的耳朵，突然听见上方传来的说话声。
今时顺着站在眼前的脚往上看，宫侑俯视着他。是睥睨，是轻视。一起围过来的宫治和Suna看似友好许多，略微蹙起眉头，有点困惑。三人一派轻松，呼吸没有丝毫紊乱，似乎刚刚只是热身。
“都很健康嘛。”
“是你的体能太差，废得让人一眼也看不下去。”宫侑说。
“那是当然的，我跟你们又不一样。”
难以支撑对话。今时的语气、声音、表情，无一例外透露着这个状态。
肺和气管被刀片撕开似的抽痛。
面孔扭曲，毫不掩饰狼狈。
身体动弹不得，重如千斤。
一目了然。
“没意思。”宫侑的嘴角交杂着嘲讽的意味，不同于之前的轻浮，绝非全是对弱者的蔑视嘲弄的表情，而是生气、心烦之下的切实不耐，“比想象中还无能，一无是处到惊人的地步，还真是变成认不出的家伙了。”
话说得真难听。除此之外，今时没有其他感觉。还不如宫侑这极度自我中心的视点和行为，令他无话可说。反正，虽然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但是宫侑的不满并不是因为他。至少不全是，至少主要责任不在他。指向性有些微妙。
正当今时不想被牵扯进意义不明的混乱之际，宫治仿佛无意把宫侑的话锋撇开，向他问道，“哪里不一样？”
“层次、阶级，”肺部的抽痛没有彻底消散，今时尽力调整呼吸，无力嘟囔着回答，“物种。”
水平的层次。校园的阶级。至于——
“物种？”
“普通人。”今时费劲地动了动手指，指向自己，再抬眼看向三人，“超能力者。”
超能力者，是可以做到普通人无法做到的事情的人。长跑二十公里、投球超过150km\h、把网球打出各种特效、击出让人失忆的扣杀。诸如此类的事，若随便找来一个普通人可以轻易做到，那还得了，世界观要去世了。所以，不需特别说明，运动好的人，就是平和世界舞台的超能力者。
“啊，好偷懒的说法。”
“什么？治，你这个在比赛的时候偷懒的人，居然在吐槽别人偷懒？”
“我才没有。”
“少骗人！第二局最后几个球根本没有认真跳，还有两次只好把球顶过去，是什么啊！”
“反正都得分了，比赛也赢下了啊。”
“我的托球只是得分就够了吗？你应该漂亮的得分啊，刚才那是什么，‘反正拦网不是差劲就是敷衍，一定跟不上，随随便便就可以了’，绝对是这样想的吧！”
“吵死了！又不是需要拼尽全力的大赛，哪有那么多的力气。再说，重点是这个吗！不是在说今时吗？”
“我不介意。”今时耸了耸肩，完全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们继续。”
“今时君，”之前没有出声的Suna突然开口，宛如伺机而动，“但是，你也是会打排球的啊。”
心跳，渐渐平复。
血液，慢慢冷静。
今时缓缓地坐起身，感受着浑身运动过量的酸痛证明。
“好像会。”
“会就是会，什么好像。”宫侑似乎是讨厌今时对这种非黑即白的问题，模棱两可的答话。
“没有办法，我可是失忆中，当然只能说看起来好像会。对了，刚刚是例外，平时我很有失忆的人该有的样子，连Suna君的汉字写法也没印象。”今时的表情总算是恢复了从容，抬眼看向Suna，若无其事得仿佛在聊别人的事情，“没有猜错的话，Suna君和今时未来以前认识，对吧？”
担当主裁判的老师正好吹响下一场比赛的哨音，Suna被拉走注意力一般瞄了过去，轻巧地错开话题，“今时君，我们是同班同学。”
唉，始终不回答问题也好，自然地另起话题也好，真熟练。就今时看来，在这方面这家伙相当灵活，双胞胎与他相比简直是一看便知。麻烦，应对起来相当麻烦。
“文不对题是违反社交平等原则行为，会惹人厌啊。”
“还是不如你，从见到起给人的感觉就很不妙。”
“非常目中无人。”宫侑飞快地附和。
“哪有，我只是比较怕麻烦。”
“‘你们不在此列’？”宫治提出证据。
“那种程度哪能算目中无人，真正的目中无人会难过的。不要把这么珍贵的高中生活，浪费在评判我不存在的缺点上啊。”今时对着Suna抬起下颚，“所以说，没猜错吧？”
Suna稍微停顿几秒，还是没有直接回答，“我们之间的座位只隔了一个人，在此之前当然认识。”
“哎呀，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不爽。不过，我目光短浅，视野狭窄，只看得见眼前，对你说的没有印象，算扯平了吧。”
“无所谓，再记一次也可以。”Suna边说着，边蹲下在今时面前的地板上写下‘角名’两个汉字，“话说，你对自己真不留情面。”
“还好啦，我对别人也不会留什么情面。”
“角名没有在夸你吧！”
“你也太有自觉。”
双胞胎如是吐槽。
“失忆中，常识缺失，有意见自行补全啦。”
“你会加入排球部吗？”
帮忙看文的亲友觉得未来性格糟糕，我：对对对，我想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但是未来本人：我觉得我还挺nice的诶，别人才麻烦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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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今时未来的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