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轻咳两声,带着哭腔道:“林大人,臣女……臣女今日当街受辱,只求一个公道……”
秦策脸色骤变,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望着林彦冷峻的面容,只觉后颈发凉。林家虽非高门大户,却是圣上面前的新贵,林彦的弹劾折子连丞相见了都要忌惮三分。
“林大人误会了!”他急切辩解,“方才不过是意外,我并未……”
“意外?”林彦挑眉,目光扫过程然苍白的脸和云恒似笑非笑的神情。
“秦世子可知,这朱雀大街乃是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闹出如此风波,传出去该如何?”他顿了顿。
又看向江清月哭的梨花带雨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更何况,江家三代戍边,其父母更是战死疆场,江姑娘夺回陇西有功,怎可如此受辱。”
程然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想要开口却被云恒不着痕迹地拦住。
这话如惊雷炸响,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百姓们交头接耳的声浪中,“戍边功臣”“巾帼英雄”的议论此起彼伏。
有人踮脚张望江清月狼狈的模样,眼底满是疼惜。
有人对着秦策指指点点,唾沫星子几乎要将他淹没。
程然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绣着并蒂莲的锦缎几乎要被指甲戳出破洞。
她没想到江清月竟有这般战功,更没想到林彦会当众搬出江家赫赫军功。
“林大人,其中怕是有误会……”她刚要开口,手腕突然被一股巧劲拽住。
云恒晃着鎏金折扇贴过来,扇面上的“人间逍遥”被雨水晕得模糊:“程姑娘这把伞怕是要漏雨了。”
他故意凑近低语,袖口暗藏的龙纹刺绣若隐若现,“雨这么大,当心着凉。”
看似关切的话语,却让程然浑身发冷,到嘴边的辩解生生咽了回去。
秦策望着汹涌的人潮,只觉天旋地转。他不过是下意识护着程然,怎么就成了欺凌忠良之后的恶徒?
“我……我真的没有……”他的辩解被淹没在“仗势欺人”的骂声中,连站在身旁的程然都不敢抬头看他。
雨幕中,江清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场精心编排的戏码,随着林彦的登场彻底失控。
而她要的,从来不是秦策的狼狈,而是要让某些人知道,在这暗流涌动的京都,披着羊皮的狼,该露出真面目了。
林彦的官靴重重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在青石板上炸开:“此事我定当禀明圣上!”
他袖中弹劾的奏折已攥得发皱,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秦策苍白的脸。
“天子脚下公然欺凌忠良之后,不严惩何以服众?”
围观百姓的议论声如沸腾的油锅,“要告御状了”“秦世子这回麻烦大了”的话语此起彼伏。
程然脸色煞白地捏着湿透的帕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从未想过事情会闹到这般地步,余光瞥见云恒漫不经心地转着折扇,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寒意,这场雨,怕是从一开始就在某人的算计之中。
“江姑娘当心着凉。”云恒俯身时,袖口龙纹暗绣擦过江清月发间银簪,他修长的手指虚扶着她的手肘,将人缓缓托起。
“瞧瞧这满身泥水,秦侯府不得补偿一下?”
他故意拖长尾音,桃花眼里闪过狡黠。
“听闻秦世子珍藏着西域进贡的和田玉,不如拿来赔罪?”
秦策血气上涌,刚要反驳,却见林彦冷笑着展开官服下摆声音温润好听:
“云世子说得有理,秦侯府世代受皇恩,如今出了这等事,光是赔礼怕是不够。”
林彦刻意加重“皇恩”二字,字字如重锤砸在秦策心头。
围观百姓顿时炸开了锅。卖糖画的老汉将案板一拍:“就是!江将军抵抗北狄,战场上连中三箭都没倒下,最终把北狄给打回了家,江将军为国战死,如今女儿却被人当街欺负!”
胭脂铺的娘子也跟着附和:“听说江姑娘夺回了陇西郡,比那些公子爷们强多了!”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秦策只觉后颈发凉,仿佛已经看到父亲暴怒的脸。
江清月娇弱的身子似乎站不稳,在风里摇摇晃晃,随时可能摔倒,惨白的小脸睫毛上还凝着水珠,轻声道:
“林大人言重了……臣女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话虽如此,颤抖的尾音却恰到好处地惹人心疼。
人群中顿时响起“江姑娘善良”的赞叹,与对秦策的指责声交织成网。
“晚了。”林彦将奏折收入袖中,朝皇宫方向拱手,。
“此事关系朝廷纲纪,岂能姑息?”他转身离去时,衣摆扫落廊下的雨滴,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秦策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靛蓝身影,喉间泛起铁锈味。
雨水顺着发冠缝隙灌入脖颈,混着冷汗浸透了贴身里衣。
人群散去后空荡荡的朱雀大街上,唯有他的玄色衣袍在风里簌簌发抖。
方才还护在身后的程然,此刻却像避瘟疫般朝后退了两步,绣着金线的裙裾掠过积水,留下一串仓促的脚步声。
“秦世子这是站不稳了?”云恒摇着半湿的折扇踱来,扇骨挑起秦策下颌。
“早说过别在江姑娘面前舞刀弄枪,现在可好~”话音未落。
程然已提着裙摆钻进马车,珍珠流苏撞在车辕上发出清脆声响,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
秦策踉跄着扶住廊柱,指尖触到朱漆剥落的木纹。
他看着程然的马车扬起泥水远去,突然想起三日前她在花园抚琴时,眼波流转说“唯有世子懂我“的模样。
“呦~你的程姑娘不要你了~”江清月看着周围散开的人群,也不演戏了,硬凑上前。
湿透的襦裙裹着玲珑身段,发间银簪却还闪着冷光,映得她眼底的戏谑愈发明显。
她故意凑近,带着雨丝的气息扑面而来:“哎呀~你的程姑娘怎么走了~”
秦策攥紧廊柱的手青筋暴起,伸手朝着江清月纤细的脖子掐去。
却被江清月侧身躲过。
秦策喉间滚动着压抑的怒意:“江清月,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江清月绕着他踱步,裙摆扫过他沾满泥水的靴面。
“我不过是让你认清现实罢了。”她突然停住,指尖挑起他的下颌
“秦世子,你以为程然真的倾心于你?不过是看中你世袭的爵位,还有秦侯府那点残存的势力罢了,被人耍的团团转还给人家数钱,傻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