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妄在山路上赶了两日。
他把碎银换成了粗布短打,腰间别着从死修士那儿顺来的匕首,每走一步都贴着墙根。
南境小镇的青石板路泛着潮,他蹲在茶棚后,听两个茶客嚼舌根。
"千丝阁的苏九娘昨儿个被人堵了。"
"不就绣个花?"
"绣的可不是花。"茶客压低声音,"说是绣了幅因果图卷,把皇室二十年前灭门案的因果全封在针脚里了。"
谢妄手指一紧。
他摸了摸胸口的青铜纹路,那枚因果碎片正贴着皮肉发烫——三天前系统说的第二任务,该是这儿了。
茶棚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他缩到墙角,看见七个黑衣人堵在巷口。
为首的扛着玄铁刀,刀身上刻着"守阁"二字——和山神庙枯骨上的玉牌一个样式。
被围的是个穿月白衫子的女子。
她发间别着银线绣的并蒂莲,手里攥着半卷绣帕,帕子边缘渗着血。
"苏九娘,交图卷。"玄铁刀磕着青石板,"天阁要的东西,你留不住。"
女子退到染坊门口,后背抵着褪色的"染"字招牌。
谢妄认出那是废弃染坊,前儿个他踩点时见过——后墙有个狗洞,染缸里还剩半缸火油。
"图卷烧了。"她声音稳得很,"你们要因果,我给你们因果。"
黑衣人动了。
玄铁刀带起风声,直劈女子面门。
谢妄抄起墙角的破竹竿,冲过去时踢翻了茶棚的炭炉。
火星子溅到染坊门口的稻草堆上,"轰"地腾起半人高的火。
"救火!
走水了!"茶棚里炸了窝。
黑衣人被人群冲散,玄铁刀砍了个空。
谢妄拽住女子手腕往染坊里拖,脚底板碾过地上的火油渍——他早把染坊的火油桶全砸了。
"蹲下!"他吼了一声,反手甩出匕首。
刀刃擦着黑衣人的耳尖扎进房梁,坠下一串干辣椒。
火星子沾到辣椒,呛人的烟雾瞬间弥漫。
女子被他按在染缸后面。
黑衣人挥刀劈来,谢妄抄起染缸旁的木槌砸过去。
木槌砸在刀背上,震得他虎口发麻,却也让那刀偏了三寸,砍进染缸里,"嗤"地冒起青烟——染缸里泡的不是染料,是他前夜倒的酒。
"往狗洞跑!"他推了女子一把,自己抄起火折子甩向染坊角落。
火油遇火即燃,火势顺着地面的油迹疯窜,转眼封死了染坊前门。
黑衣人骂骂咧咧往外退。
谢妄拽着女子钻进狗洞,后背蹭得生疼,直到听见身后传来"轰"的一声——染坊的木门被烧塌了。
两人跌坐在巷子里。
女子喘着气,发间的并蒂莲歪了,却还攥着那半卷绣帕。
谢妄盯着她帕子上的针脚——是用金丝绣的因果纹路,和他融合的碎片上的呢喃声一模一样。
"谢...谢公子。"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我是苏九娘。"
谢妄没接话。
他盯着她腕间的银镯子——那是他母亲临终前攥着的样式。
十年前,有个游方大夫给母亲诊过病,走时留下半块药引,药引上刻着"苏"字。
青铜书在胸口发烫。
他听见书页翻动声,系统提示在脑子里炸响:"因果判任务触发——揭露恩人苏明远当年杀人真相,或保护其名誉。
完成度影响因果法则碎片品质。"
谢妄瞳孔骤缩。苏九娘的父亲苏明远,竟是当年救他母亲的恩人?
他想起老狱卒的话:"因果能篡改。"十年前,苏明远被指认杀了客栈掌柜,可谢妄记得,那夜他躲在柜台下,看见掌柜脖子上的刀伤是左利手砍的,而苏大夫是右利手。
"苏姑娘。"他压下翻涌的情绪,"你父亲的案子,我能查。"
苏九娘猛地抬头,眼里有光:"你...你知道什么?"
谢妄摸了摸胸口,发动刚融合的"因果回溯"。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他看见十年前的客栈,看见真正的凶手——是个穿青衫的瘦子,左手握着带血的刀,刀把上刻着"守阁"。
"去衙门。"他扯下块衣襟擦手,"找十年前的验尸记录,伤口方向能证明你父亲清白。"
苏九娘攥紧绣帕:"我信你。"
三日后,衙门贴出告示:苏明远案重审,真凶伏法。
谢妄站在告示前,看苏九娘跪在碑前烧纸钱。
青铜书在他胸口震动,第二枚因果碎片落进掌心——这次的光更亮,呢喃声里多了苏九娘的名字。
"谢公子。"苏九娘走过来,眼里还有泪,"千丝阁的因果劫,不是普通麻烦。
我想查背后的天阁,需要你的因果碎片。"
谢妄盯着她腕间的银镯,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要活,要替恩人把公道讨回来。"他把碎片收进怀里,点了点头:"走。"
两人收拾行李时,苏九娘的绣绷上多了幅新图——两个身影并肩,脚下是蜿蜒的官道,尽头隐约有刀光。
谢妄没注意到。
他正盯着窗外——街角的茶棚里,有个穿捕快服的女子,手里转着枚铜钱,铜钱上刻着"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