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p-i?n?g′f/a`n+w`x`w_.!c+o`m*
“你在教我做事?”
沈炼心中一凛,立刻单膝跪地。
“卑职不敢!”
“你是不敢,还是不忍?”
南宫珏逼问。
“你觉得,陛下的命令,太残忍了?”
沈炼的头,埋得更低了。
他不敢回答。
“抬起头,看着我。”
南宫珏命令道。
沈炼咬了咬牙,缓缓抬起头。
他看到了南宫珏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疲惫。
“你以为,我喜欢杀人吗?”
南-宫珏忽然问道。
沈炼一愣。
“我问你,斩草,为何要除根?”
南宫珏的声音,像是在拷问沈炼,也像是在拷问自己。
“因为,只要留下一颗种子,它就会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里,生根,发芽。”
“它会吸收仇恨,怨毒,作为养料,疯狂地生长。”
“等到有一天,它长成了参天大树,就会用最恶毒的方式,回来找你。”
他指着那些昏迷的女人。
“今天,你放过她们。明天,她们就会成为别人对付陛下的棋子。”
“她们会用眼泪,用身体,去联络那些对陛下不满的旧臣,去勾结那些对皇权虎视眈眈的藩王。”
“她们会告诉世人,陛下是如何的残暴不仁,是如何的屠戮功臣。”
“到了那时,天下大乱,血流成河,死的,就不是区区几个人了。”
他看着沈炼,一字一句地说道。
“妇人之仁,足以误国。”
“陛下的旨意,是‘满门抄斩,一个不留’。你,听懂了吗?”
沈炼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看着南宫珏那张血污斑驳的脸,忽然明白了。
这个人,不是没有感情。白马书院 冕费越黩
他只是,把所有的感情,都埋葬在了理智的冰层之下。
他不是在享受杀戮。
他是在用自己的双手,去承担这份最肮脏,最沉重的罪孽。
“卑职……明白了。”
沈炼低下头,声音艰涩。
“很好。”
南宫珏点了点头,重新举起了刀。
就在这时。
一阵微弱的,孩童的哭声,从书房的方向,传了过来。
“呜……呜呜……”
那哭声,很小,很压抑,在这死寂的庭院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书房。
南宫珏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走向书房。
沈炼等人,紧随其后。
书房内,已经被之前的打斗,毁得不成样子。
南宫珏循着哭声,走到那张被他父亲一掌拍碎的梨花木方桌前。
他蹲下身,掀开一块破碎的桌板。
桌子下面,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正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他身上穿着锦衣,虎头虎脑,显然是赵家的子孙。
看到南宫珏,他吓得哭声都停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南宫珏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这个孩子。
那张稚嫩的,挂着泪珠的小脸,与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身影,渐渐重合。
那一年,南宫家被抄家。
他的弟弟,也是这么大。
也是这样,躲在桌子底下,以为这样,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就找不到他了。
“找到你了。”
南宫珏伸出手,将孩子从桌子底下,抱了出来。
他的动作,出乎意料的轻柔。
孩子在他怀里,吓得一动不敢动,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你叫什么名字?”
南宫珏低声问道。.\?看?*|书o<>屋¨d\小·\说(网@_ x?已°±&发\?¢布?最1d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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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叫赵宁。”
孩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声回答。
“爷爷……爷爷说,我是赵家未来的希望……”
南宫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赵家未来的希望?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孩子。
他手中的绣春刀,忽然变得无比沉重。
他杀人无数,从未有过片刻的犹豫。
他可以面不改色地,斩下军神的头颅。
他可以冷酷无情地,屠戮手无寸铁的妇孺。
但此刻,面对这个孩子,他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心,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大人?”
沈炼在一旁,轻声提醒。
他看到南宫珏脸上的挣扎,心中也是一紧。
他知道,这是最艰难的时刻。
南宫珏没有理他。
他只是抱着孩子,走出了书房,走到了庭院中央。
他让孩子站在地上。
然后,他蹲下身,与孩子平视。
“赵宁。”
他伸出手,擦去孩子脸上的泪水。
“抬起头,看看周围。”
赵宁听话地抬起头。
当他看到那满地的尸体,看到自己父亲,二叔,还有那些平日里疼爱自己的婶婶伯母,全都倒在血泊中时。
他那双纯真的眼睛里,先是迷茫,然后是恐惧,最后,化为了无尽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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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爷爷!爹爹!娘亲!”
他哭喊着,想要扑向那些尸体,却被南宫珏抓住了手臂。
“看清楚了吗?”
南宫珏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他们,都死了。”
“是我,杀了他们。”
赵宁停止了哭泣,他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南宫珏。
那眼神里,没有了恐惧。
只有,刻骨的仇恨。
“为什么?”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
“没有为什么。”
南宫珏松开了他的手。
“记住我这张脸。”
“记住今天。”
“记住,是谁,毁了你的家。”
他说完,站起身,重新握住了那把滴血的绣春刀。
他举起了刀。
刀锋,对准了孩子的头顶。
沈炼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缇骑们,也都别过了头去。
赵宁没有哭,也没有躲。
他就那么站着,用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南宫珏。
南宫珏看着那双眼睛。
那里面,有他当年的影子。
他看到了仇恨的种子,正在这孩子的身体里,生根,发芽。
他知道,自己应该挥下这一刀。
斩草,除根。
这是陛下的命令,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刀锋,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许久。
南宫珏的手臂,终究还是,垂了下来。
他收刀入鞘。
“走吧。”
他对沈炼说道,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疲惫。
沈炼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大人……这孩子?”
“我累了。”
南宫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向府门外走去。
“剩下的,交给你们。”
“清点人头,封锁府邸,将所有尸体,运到午门外,暴尸三日。”
“拟一份奏折,就说镇国公赵无极,负隅顽抗,已被就地格杀。赵氏满门,尽数伏诛。”
他的背影,萧索,而孤寂。
像一头,拖着一身伤,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
沈炼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个还站在原地,一脸茫然与仇恨的孩子。
他忽然明白了。
南宫珏,没有杀他。
但,他给了这个孩子,比死亡,更残酷的命运。
他亲手,在这孩子的心里,种下了一颗,最恶毒,最疯狂的,仇恨的种子。
他要看着这颗种子,如何生根,如何发芽。
他要看看,这颗种子长成之后,会不会,变成另一个,自己。
这才是,最残忍的报复。
沈炼打了个寒颤。
他快步跟上南宫珏,走到府门外。
南宫珏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要栽倒。
沈炼连忙扶住他。
“大人,您的伤……”
“死不了。”
南-宫珏推开他,靠在石狮子上,大口地喘着气。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却驱不散那浓重的血腥与阴霾。
他抬起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老国公。”
他轻声呢喃。
“你的茶,凉透了。”
他闭上眼,脑海中却挥不去那孩子充满仇恨的眼神。
那眼神,像一根针,扎在他心底最深处。
他知道,今天的这件事,远没有结束。
它只是一个,更血腥,更疯狂的开始。
他,南宫珏,已经亲手,为自己,也为这个大夏,埋下了一个最可怕的敌人。
他缓缓睁开眼,嘴角,却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疯狂的笑意。
“来吧。”
“我等着。”
“看看是你先长大,来找我报仇。”
“还是我先,将这天下,都拖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