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冷宫破败的院墙,卷起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u~s^i-p′m~a*x!.¨c¨o+m?
福伯提着灯笼的手在抖。
灯笼里的烛火,也跟着摇晃,将南宫珏跪在地上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
请罪?
献礼?
殿下?
福伯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他在这冷宫伺候了林羽十几年,从未见过这等阵仗的贵人。更别说,是跪在这里。
南宫珏的声音还在夜风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耳朵里。
他身后那几名护卫,捧着紫檀木盒,垂着头,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院子里。
林羽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门口的景象。
他就那样站在月光下,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
时间一息一息地流逝。
南-宫珏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不敢抬头。
那道单薄的背影,明明没有任何威压散发出来,却像一座太古神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能感受到那道目光,虽然没有落在他身上,却仿佛洞穿了他的灵魂,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投机、与算计,都看得一清二楚。
每一秒,都是煎熬。
“福伯。”
终于,林羽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像月光一样,没有温度。
“关门。”
“啊?”
福伯一愣,下意识地就要去拉门。
南宫珏的心脏瞬间沉入了谷底。
关门?
这是拒绝!
他赌上了整个家族的命运,换来的却是闭门羹!
南宫玄叔父的计划失败了!那个存在,根本不屑于收下他们这条摇尾乞怜的狗!
绝望瞬间淹没了南宫珏。-k/u`n.l,u^n.o*i*l,s\.¨c·o+m·
“殿下!”
他顾不上礼仪,猛地抬头,声音嘶哑。
“我南宫家真心归顺!绝无二心!请殿下给南宫家一个机会!一个为您效死的机会!”
他身后的护卫也“噗通”一声全部跪下,将那沉重的紫檀木盒高高举过头顶。
林羽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越过惊慌失措的福伯,落在了南宫珏那张惨白而俊美的脸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平静,幽深,像两口不见底的古井。
井里倒映着月光,却没有倒映出南宫珏的影子。
仿佛在他眼中,南宫珏这个人,连同他身后的南宫世家,都不存在。
“你的身上。”
林羽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
“有血腥味。”
南宫珏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战场上的血腥味,是新鲜的,刚流出来的血。”
“混杂着惊恐,不甘,还有临死前的绝望。”
“上百条人命的怨气,缠在你的袖口。”
“南宫家的刀,倒是很快。”
轰!
林羽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南宫珏的心脏上。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
他知道!
他竟然知道!
叔父为了抹除证据,在密室下达的格杀令!那些被处理掉的管事、伙计、车夫!
这件事,只有南宫家最核心的几个人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
一个让南宫珏魂飞魄散的念头升起。·3!0-1^b+o′o+k`..c!o-m*
龙首山上,那个存在能隔着百里,操控董天雄的肉身与神智。
那么此刻,他是不是也能隔着一堵墙,旁听了南宫家密室里所有的对话?
他们自以为是的机密,在对方面前,就是一个透明的笑话!
“我……”
南宫珏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所有的言辞,所有的辩解,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羽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那不是笑。
是嘲弄。
是对蝼蚁自作聪明的怜悯。
“南宫家,想做我的刀?”
他向前走了两步,走出了屋檐的阴影,完全沐浴在月光下。
他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此刻竟比南宫珏身上的锦罗绸缎,还要耀眼。
“可你们刚刚才磨好刀,想要捅向我的父皇。”
“现在发现捅错了人,又想把刀递给我。”
“你不觉得脏吗?”
“我……我们……”
南宫珏的脸色由白转青,冷汗浸湿了后背。
他感觉自
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囚徒,在接受最严酷的审判。
对方根本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
或者说,对方根本不需要他的辩解。
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罪臣知罪!”
南宫珏放弃了所有侥幸,将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石板上。
“砰!”
一声闷响。
额头与石板的碰撞,让他一阵眩晕。
但他不敢停。
“砰!”
“砰!”
他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用最卑微的姿态,祈求着那一线生机。
“南宫家有罪!罪该万死!”
“但罪臣的叔父说,与其戴着罪孽死去,不如做殿下最忠诚的狗!为您扫清一切障碍!”
“求殿下给南宫家一个赎罪的机会!”
福伯已经看傻了。
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磕头如捣蒜的华服公子,又看看自家那位神情淡漠的殿下。
他感觉这个世界变得无比陌生。
林羽没有去扶南宫珏。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这个天之骄子,将自己的尊严一点一点碾碎在地上。
直到南宫珏的额头渗出血迹,染红了身下的地砖。
林羽才再次开口。
“抬起头来。”
南宫珏的动作一顿,颤抖着抬起头。
满是血污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祈求。
林羽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那个紫檀木盒上。
“这里面,是什么?”
南-宫珏如蒙大赦,连忙道:“是……是北漠莫家的罪证!”
“莫家与秦无双、董天雄勾结,意图谋反!一旦事成,北境三州兵马便会南下,助纣为虐!”
“家主连夜命人搜集了所有证据,账本、书信、人证口供,都在里面!”
“这是南宫家献给殿下的第一份投名状!”
他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林羽。
这是何等的大礼!
有了这份证据,皇帝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对北漠莫家动手!拔掉这颗扎在帝国边境的毒瘤!
这足以证明南宫家归顺的诚意!
然而。
林羽的反应,再次让他坠入冰窟。
“投名状?”
林羽轻笑了一声。
“用另一条狗的命,来换你们全家的命。”
“这份买卖,南宫玄算得很精明。”
他伸出手。
不是去接那个盒子。
而是对着福伯。
“福伯,把院门打开。”
福伯回过神来,连忙拉开了院门。
林羽对南宫珏说道:“进来。”
南宫珏愣了一下,随即心中涌起狂喜。
他让进去了!
他愿意接纳南宫家了!
他连忙爬起身,踉跄着对身后的护卫道:“快!把东西呈给殿下!”
几名护卫如释重负,捧着盒子,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这个破败的院子。
院子里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很难想象,这里就是皇城禁地,冷宫。
更难想象,那个如神似魔的存在,就住在这里。
“把盒子,放在石桌上。”
林羽指了指院中的石桌。
护卫连忙照做。
“然后,你们都退到院外。”
“是。”
几名护卫不敢有丝毫迟疑,躬身退出了院子。
院内,只剩下林羽,福伯,和站立不安的南宫珏。
林羽走到石桌前。
他没有看那个盒子,而是拿起石桌上的一个茶杯。
茶杯是粗瓷的,上面还有裂纹。
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
“你知道,刀和狗的区别吗?”
南宫珏一怔,不明白林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罪臣愚钝,请殿下示下。”
“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