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鸡鸣破晓,叶修在破旧的庭院中,打着《五禽戏》……
那玩意可是好东西。
模仿动物的动作,却能提高自身身体的灵活性,平衡性,以及力量爆发性,同时更能激发身体的潜能。
前世时,叶修配合着《八锦缎》从小练到大!
而如今,它非常适合在接受偏方调理身体的叶修!
“吱呀——”
当叶修刚打完一遍《五禽戏》,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下一秒。
素绢裹目的宁红夜,手持探路竹竿,缓步踏出。
她薄唇轻抿,晨风拂过,素衣勾勒出玲珑凹凸的曲线,冷艳中透着一丝易碎的脆弱……
叶修动作一顿,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脸上露出一抹古怪。
三天前。
自己扎针时,将宁红夜给扎晕了过去。
导致最后是他抱着宁红夜入浴桶,搓的药澡……
“少主。”
宁红夜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今日……是最后一次换药吗?”
少主。
是她在这三日中改掉的称呼,因为恩公太见外了,自己的身子又被叶修看过,抱过,搓过,再那样称呼,心底总觉着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不用换药了。”
叶修几步上前,自然地牵过她的小手,引她在院中的旧椅上坐下,“今日打开素绢,你就可以重见光明了。”
宁红夜的娇躯骤然一僵。
竹竿点地。
心跳加速。
她侧过了俏脸,声音都颤了:“真……的吗?”
“废话!”
“见证奇迹的时刻,要到了!”
叶修哈哈一笑,大手摸寻上素绢末端的结扣,轻轻一拉。
那缠绕了三日的束缚,如同花瓣一般,跟草药层层剥落。
凉风拂过眼睑,宁红夜心跳如鼓。
真的能看见吗?
恐惧与期待撕扯,尤其是她想到少主近在咫尺,那双手的温度,让她的脸颊瞬间滚烫……
“发什么呆呢?”
“快一点睁开,瞧瞧这阔别已久的花花世界!”
叶修的声音,钻入了耳中。
宁红夜如梦初醒,眼眸缓缓睁了开来……
下一秒。
强光刺目,泪水涌出,但她固执地继续睁眼,视野模糊晃动。
很快。
光影渐聚,院墙,野草,桌椅的轮廓显现,就连近在咫尺的身影也清晰起来……
晨光里。
少年清俊的眉眼映入眼帘。
星辰般明亮的眼眸,正专注地凝视着她,带着一丝紧张。
世界寂静,只剩心跳轰鸣。
她怔怔望着他,热泪盈眶,那双初获光明的眸子,却清澈得惊人。
良久。
竹竿脱手坠地,宁红夜嫣然一笑:“少主……我看见你了。”
好了!
彻底好了!
她,真的能看见了!
世界很明亮。
少主更如同一个奇迹,降临在自己的身边。
不仅帮她顺利报仇,还让她那一双被无数医者宣判死刑的双眼……
重获了光明!!!
“看见了?”
叶修撩袍坐下,笑意盈盈,“你少主我不赖吧?”
“何止不赖?”
“您是红夜此生,唯一的奇迹。”
“因为有您,红夜才能重新看见光明,看见您。”
宁红夜细声轻语,脸颊悄然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而您的样子,比想象中……更英俊。”
“咳……”
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的叶修摸了摸鼻子,故作轻松,“那必须得帅,但你可要记住,你家少主可不是小白脸,是靠技术吃饭的!”
宁红夜闻言,忍俊不禁地掩唇轻笑出声。
但那双刚复明的眼眸里,盛满了重生的光彩,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红夜此身、此命、此眼所见之一切,自此尽归少主驱使。
您的恩德,永世不忘。
……
李氏大院,宗祠。
“咚!”
李师师双膝砸在蒲团,妩媚的脸蛋上写满了郁闷。
三日前,她损失十万的小金库,以至于特意去家族的金库里偷……不对,自家的东西怎么能叫偷?
这叫周转!
所以她去周转了一点。
奈何……
今日被自己的亲爹,给查了个正着!
“逆女!”
李氏族长李承德气得直哆嗦,怒指李师师。
“你二娘让你去学女红,你跑去学喝酒,当老千!”
“老子不求你琴棋书画样样精,哪怕你读读《女诫》装装样子,你倒好,整日惹是生非,打架斗殴!”
“如今可真是出息了!”
“偷鸡摸狗的本事也学会了???”
奶奶的!
简直祖宗保佑啊!
若非自己不争气,只能一脉单传,生不出第二个来,他都想直接把这不学无术的不肖子孙给掐死算了!
可更要命的是……
这大逆女偏偏是她那外祖父的心头肉!
但凡真有一个闪失,怕是整个李氏一族都要在天上飘!
一旁的二娘林氏绞着帕子,一脸尴尬,忙打圆场:“老爷,您消消气,师师她定是情急之下,一时糊涂……”
“糊涂个屁!”
李承德抓起供盘里的冻梨就往李师师脑门砸,“都怪你平日太纵着她!看看!生生惯出个女土匪来!”
“妾身管了……”
“拿你的燕窝鱼翅鲍鱼管么?!”
冻梨砸在供案角上,弹飞出去,李师师缩了缩脖子,嘀咕道:“偷自己家的能算偷?”
“你还敢顶嘴???”
李承德鸡毛掸子一扬,却被林氏死命拽住了胳膊。
“今儿给老子好好跪着!”
“谁敢来帮你,就一起跪!”
“跪到蒲团穿了!地砖裂了!否则休想起来!!!”
说完。
他将鸡毛掸子往地上一掼,吹胡子瞪眼的出了宗祠。
“二娘一会儿让人给你送饭,还有椅子过来!”
林氏趁着这空档,飞快地在李师师耳边丢下这句,也提着裙子,惊慌失措地追了出去,“老爷!老爷您等等……”
当大门关上时。
李师师撇撇嘴,捡起冻梨。
然后。
在裙角上擦了擦灰,张嘴就是一口。
比起被父亲惩罚,她更在意的是那一个赢了自己十万银票的人。
整整三天。
她的人守着各大钱庄,愣是没等到他们两人出现!
简直气死了!
蓦地。
门被人悄悄地推开,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人钻了进来。
李师师头也未回,兀自嚼着梨肉,含糊道:“有消息了?”
中年人急忙跪下。
“小姐,有消息了,那人极有可能唤作叶修。”
“唔……哪一个叶修?”
“被罢黜的大坤八皇子!”
李师师动作僵住,随之难以置信地豁然回眸:“你说什么?他是那一个大坤八皇子???”
不是……
赢了自己赌局的人!
被无数赌徒称之为“赌圣”的传奇之人!
居然会是一个皇子?
这若是一个玩笑,根本不好笑!
“千真万确!”
中年人脊背紧绷,语速急促。
“属下动用了魏国公府的那一股眼线,方才查实!”
“应天城中,同时符合‘一对男女、女子眼盲’描述的,唯有叶修一人!”
“他身边,确有一个盲眼女子。”
李师师美眸一眯:“有人知道吗?”
“不知道。”中年人摇头。
“地址给我,然后你守好嘴。”
“是!”
当中年人将一张纸递给李师师后,她才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然后。
走到门口,甩下一句。
“对了,你替本小姐跪这儿!”
中年人懵了:“啊?小姐这万万使不得,老爷回头要是知道小的敢代替您,非得抽了小人的皮不可……”
“你不跪,本小姐马上就抽了你!”
中年人:“……”
然而。
不等中年人拒绝,李师师已经溜出宗祠,熟门熟路地绕到后院高墙下,熟练地翻了出去……
片刻不停。
她步履生风,径直朝着城西那片鱼龙混杂、屋舍低矮的坊区奔去,那妩媚动人的模样,却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不多时。
一座破败得几乎要融入暮色中的院落,孤零零地杵在巷尾。
墙皮剥落,土坯灰黄,门环都一片锈迹斑斑。
李师师一脸错愕。
好家伙!
皇子住的地方,居然这么破败?
不过……
今儿她就好好地瞧一瞧,这一位八皇子,究竟是不是赢了自己十万两的王八蛋?
没有迟疑。
她抬手,朝那仿佛一推就倒的破门,重重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