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都收拾好了以后,张跃进和王淑珍齐刷刷的躺下了。
他头枕着胳膊,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媳妇儿,眼神里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忍不住开口说道:“老婆子,你说咱们家多久没有这么平静过了?
以前你偏心,总是想给老三最好的,可现在呢?
你把他一个人放在外面那么久,他应该也知道悔改了,原谅他了吗?”
王淑珍一时间有些愣神。
原谅吗?
单凭上辈子他跟吕小曼做出的那种荒唐事,王淑珍永远都不会原谅的。
可扪心自问,自己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同样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凭什么要求其他子女无条件的孝敬她?
人终究是贪婪的,不愿意付出,就想着回报,可天底下真的有这样的好事吗?
建萍的惨死,建莹不幸的婚姻,建花与娘家反目,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与她毫无关系呢?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王淑珍总会回忆这些,所以这一世,她才会提醒建萍,不去干预建莹,甚至放任张建花。
“原谅?有什么好原谅的?
他张建军老老实实不在家里起刺儿,我就可以睁一眼闭一眼。
但凡还像以前那么滚刀肉,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张跃进寻思片刻,决定跟她说说心里话。
“老婆子,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就是吓唬吓唬孩子,直至他跟吕小曼彻底搬出去。
后来建花嚷嚷着要结婚,黄家什么德行?咱们还不知道吗?要是换成我,就算把她打死,也不能让她嫁给那样的人!
但你不一样,你竟然同意了!
细细想来,她要是不亲身经历一番的话,怕是永远都不会迷途知返,这么一看,还是你厉害!”
张跃进不是在故意奉承王淑珍,他说得是实打实的心里话。
“咱们的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也不能一辈子陪在儿女身边。
虽说建军和建花婚姻不幸,但我相信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段经历,或许往后才能真真正正的成长起来,不会一味的寻求咱们的庇护。
诶,只是苦了你了。”
说完,张跃进握住了王淑珍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说以前咱们过得是啥日子呀,被我妈欺负就算了,还得被这些儿女拿捏。
我又不是个扛事儿的人,连带着你也被他们挤兑着。
要不是你勇于反抗,怕是咱们还抬不起头做人……”
听到这些,王淑珍的眼眶有些湿润,张跃进就是这样的性子,张建莹完全是随了他,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愿意讲,又不争强好胜。
别说在家里了,即便在厂里受了委屈,他也从不跟王淑珍提起。
“老头子,咱们都活到这岁数了,让你改怕是也难。
只要我还能折腾,这个家就轮不到那几个小崽子说得算。
至于你妈家那边,张跃强和张跃礼欠咱们家的钱,迟早都得还上,一分都不能少!
凭啥我们辛辛苦苦赚得,要给他们花?
现在手里也有不少钱了,改明儿我就给你跟孩子们做几件好衣裳。”
下一秒,张跃进赶忙摆了摆手。
“算了,我天天穿工作服就行。
反倒是你,多买几件,我愿意看你穿新衣服。
从前咱们日子过得苦,你还得替我照顾几个弟弟妹妹,孩子们也都不懂事,但现在不一样了,咱家的好东西全都可着你来。
不仅孩子们疼你,我也疼你。”
王淑珍一时间语塞,她故意撇开脸不去看他,嘴上还嫌弃道:“都这么大岁数了,说什么疼你不疼的,万一叫孩子们听见,多丢人?!”
张跃进才不管这些呢,他冷哼一声,“他们咋都知道疼自己媳妇儿呢?我咋了?我上岁数咋了?我是老了,又不是死了!”
王淑珍没好气儿的剜了他一眼,又接连呸了三口。
“以后不准再说这些不吉利的,知道了吗?
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到时候咱们就不在平房住了,直接搬楼上去!”
“搬楼上去?”张跃进重复了一遍,脑海里闪过画面以后,又摇了摇头,“那样的生活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就知道上一天班挣一天钱,全都交给你保管,咱们就踏踏实实的做人,挺好。”
王淑珍握他的手不自觉的加大了力道,也在心中念叨着:嗯,就现在这样挺好,至少你还活着。
——
翌日,张建花早早就起来了,她趁着刘翠还没醒的功夫,已经做起了早饭,又将院子打扫了一番,把家里人脱下来的衣服全都泡在了大盆里。
彼时,她坐在院子里发呆,回想起之前在黄家的时候,越想越觉得生气。
要知道她在娘家的时候,哥嫂心疼她,从来没有让她洗过全家人的衣服,但黄家呢?简直不把她当人。
与其在那边像驴一样干活,不如把精力放在自己家里,还能替母亲和大嫂分担些。
想到这里,张建花干劲十足,压根不知道累。
直至其他人相继睡醒了以后,瞧见桌子的饭菜外加院子里挂得衣服,有些诧异的问道:“大嫂,你这么早就起来了?还干了这么多?”
刘翠急忙否认,又伸手指了指缝衣服的张建花。
“哪是我做得呀,都是小五干的。
也不知道她几点醒的,等我起来的时候,她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王淑珍停顿片刻,她的目光落在了张建花的身上,她不急于求证小五是否真心悔改,毕竟日子长着呢,是人是鬼迟早藏不住。
张建业诶呦两声,欠欠的来到张建花身边。
“五姐,你现在可以呀,居然这么能干了!
我希望你继续保持下去,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隔着老远就听到黄鹤妈的动静传了进来。
“亲家母在家吗?
亲家母,我们来看你了!”
紧接着,以黄鹤妈为首的黄家人接连走了进来,他们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
黄鹤妈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她笑盈盈的继续说:“诶呦,大家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