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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90

作者:多木木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81章 品一品


    王之娥在空寂的大街上僵立片刻,左右张望,不得其法。


    她从小待在王家,有限的几回出门不是跟着太太,就是跟着姨娘。现在突然把她扔在大街上,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别说自己找到回家的路了。


    不多时,王之娥的额上就出了一层冷汗。


    她强作镇定,自己装作若无其事慢慢沿着街溜墙根往一边走,想找到个人问问方向。


    但这路上哪里有人呢?


    黄包车看她一个小姐独行,有意招揽生意,可王之娥头都不抬,眼睛不看人,黄包车车夫路过时放慢脚步不见她招手就以为人家不需要,看王之娥穿着打扮是个小姐,也不敢讨人嫌,就这么走了。


    王之娥走到街口,看到十字路口四个方向,更添踌躇。


    她只好继续装做若无其事再调头转回来往回走,一路又走到祝家门前,站住脚,不动了。


    怎么办呢?


    她要怎么回家呢?


    王之娥急得鼻尖冒汗,要不是从小被训不能哭,眼泪早就掉出来了。


    马天保在门里看到了,猜到这位王小姐恐怕是迷路了。他倒不觉得这么大个人不会迷路,毕竟他是从小在金公馆长大的,见过的少爷小姐车载斗量,对这些娇养大的富贵人儿的智商有充足的认识,他们其中聪明的是真聪明,但蠢的也是真的蠢。


    他去问他妈:“这怎么办?要不要把人请进来?”


    他妈比他更懂这里面的道理,摇头说:“你不能自己想帮人就请人进来,哪怕是王先生的妹妹,现在他们家正算计苏先生呢,请进来就是引虎入室。”


    马天保:“那也不能不管啊。”


    他妈说:“你去问问苏先生吧。要是可以,你就跑一趟,把人给送回去。”


    马天保就上楼敲苏纯钧的房门了。


    苏纯钧真没那么多善心,听到王万川的妹妹仍在门前流连不去,直觉就是“有阴谋”。


    但马天保禀性善良,他想了想,答应道:“那你就走一趟吧,把王小姐送回去,要切实把人交到他父母手中。”


    马天保得令,赶紧下楼出门。


    王之娥怕自己挡路,还特意站在了祝家大门旁边,一副壁花的样子。


    她的脑子是早就乱成一团了。


    祝家大门一响,她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赶紧离开,避免让人叫住责问。


    “王小姐。”马天保在她身后喊。


    王之娥被叫住,转身轻轻答应了一声。


    马天保:“王小姐,苏先生让我送您回家去。”


    王之娥听了这话,顿时觉得找到了主心骨,都不再多问一句的,连忙走到马天保跟前:“好。”


    马天保看这傻小姐的样子心中暗叹,唉,这也太容易被拐了。


    他看到空的黄包车就招手叫了两辆,先请王之娥上车,他再上另一辆,问清王之娥家的地址后就省事了,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的走了。


    王家住的地方是以前的老宅区,左邻右舍全是一样的房子。王家以前出过秀才,大门都比别家大一点。


    马天保敲门,不多时,一个老汉就出来开门,见马天保和身后的王之娥,十分的惊讶。


    马天保说:“我奉主人之命,送贵府小姐回来。还请通传一二。”


    王家虽然早就落魄了,但规矩却不小。老汉请王之娥进去,搬条板凳请马天保坐门口,他跑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人再跑出来,气喘吁吁的塞给马天保两块钱“赏钱”,摆摆手说:“这是我家老爷赏你的,走吧。”


    马天保哪怕在金公馆也没收过“赏钱”,哭笑不得。


    他见王之娥这是确实回了家了,就走了。


    王之娥回去却没好果子吃。


    太太把她和她姨娘都叫过去,好一通责骂。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人都给当面退回来了,这显然是看不上啊。


    就是她姨娘也说她做得不好,抱怨她没开个好头,会带累家中剩下的姐妹的。


    王之娥叫太太和姨娘这么一教训才明白,她是家里头一个出门的小姐,结果做妾人家都不要,这不是说王家小姐都不好吗?那姐妹们说亲的时候肯定也要被人挑理的。


    家中其他的姨娘也说三道四,就是平时很好的姐妹们也有零星的怨怪之语。


    王之娥闷在屋里哭了好几场,也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好。虽然她也没做什么,但要是她更好一点,能留在那里,也不会害了家里人。


    如此几日后,一直熬王万川回家拿钱才算解救了她。


    王老爷和王太太平生没有大本事,一家前程都要靠大儿子王万川。见他回来,王太太连忙问是不是王之娥事情没办好,连累了他?


    王万川一怔,说了句公道话:“不怪她。她能做什么呢?”


    王老爷松了口气,说:“既不是姑娘不好,那是不是怪我们礼数太轻了?”


    他一听说苏纯钧是市长面前的红人,那当然是要一心一意的巴结上的。说是做妾,他却愿意像嫁女儿一样给厚厚的陪嫁!


    王万川一听就笑了:“爹,您就不必折腾了。苏先生出身不凡,我才打听出来的,他祖上世代都是做官的,眼界高多了。我们家的女孩子一无家世,二无绝色,怎么叫人家动心呢?”


    王老爷:“纳妾又不用多讲究。”


    王万川:“就是妾,只怕人家也看不上。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你先把家里的钱抽一万给我。”


    王万川张嘴就是一万块!这可比嫁女儿贵多了。就是刚才王老爷决心用钱砸死苏纯钧,内心的计算也只肯出一千块。


    王老爷吓得脸色都变了,与王太太交换了一个惊惧的眼神。


    儿子是重要,可儿子跟钱哪一个更亲,这可真是个难题。


    王太太抿了一下嘴,问:“怎么要这么多?”


    王万川一看就知道父母这是舍不得,其中细处也不能与他们表露,只能吓唬道:“这话我只在这里跟你们说——金家恐怕了得罪人了!要吃官司!”


    金老爷失踪多时也不是新闻。


    王老爷和王太太虽然有些惊讶,但也不是很惊讶,都等着王万川往下说。


    王万川深知要怎么说服父母。讲王家要倒霉,或是他要倒霉都没用,他父母对子女的爱就如同对货物,眼见货物要赚不着钱了,那肯定就更不肯多花钱了。


    王万川说:“金家的生意有几处我早看在眼中,现在只需要买通一个人,这生意就能落在我手里了。”


    王老爷和王太太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有便宜可占,那这一万块就可以掏了。


    王老爷亲自去里屋取出了一箱袁大头,王万川查点清楚,带着这一箱钱来去匆匆,饭都没在家吃就走了。


    王万川也不是骗人,他是真想占金家的生意。大的吞不下,小的可以暂时吞一口。


    但是,金老爷虽然看似将他当子侄一样看待,实际上却根本不让他接触生意。他从苏纯钧那里得知消息以后,立刻就去找孙炤父子了。


    孙炤父子才是金老爷真正的心腹人。


    结果孙炤因为金小姐的事失了宠,金老爷一出事,金太太把孙炤的爹也赶走了。孙家父子跟着金老爷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但说到底他们还是金家的掌柜,跟马天保一家并无不同。


    王万川这次去就是去送钱的。


    他要用钱买到孙家手中掌握的金老爷的私账。


    然后用这本私账,去向苏纯钧要好处。


    王万川之前几天功夫全下在孙家。孙炤父子虽然也薄有见识,但金老爷卖国的事也确实是没少干,王万川说金老爷失踪月余,恐怕就是在特勤局手里,现在那边正在找证据,只怕跟金老爷有关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王万川声泪俱下,哭得特别动情,“我来求孙叔救命!不管如何,钱都是金家赚的,事也是金家犯的,与我等何干呢?”


    这话简直太有道理了!


    孙家父子也觉得送死的只要金老爷一个就行,他们这些下人就不必跟主家一起去死了。


    孙家唯独担心王万川藏私,这其中有没有告诉他们的事,让他们被蒙在鼓里。


    王万川知道孙家肯定嫌私账烫手,但他们也明白这里头是有利可图的,让他们白白把私账交出来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能用钱来买。


    王万川把一万块钱抬到孙家,离开孙家时就拿到了私账。


    他一刻都没有耽搁,立刻就赶去了祝家楼,等到半夜,等来了苏纯钧。


    苏纯钧拿到账本,客客气气的送王万川离开。


    王万川试探着问:“不知我姨父……”


    苏纯钧与他互为狼狈,都知对方底细,纵使没有成为朋友,也知道王万川这不是在关心金老爷的死活。


    苏纯钧笑着说:“放心吧。”


    王万川走出祝家楼,坐在车上,细品苏纯钧的话,手在膝上轻轻拍了两下,心情忍不住雀跃起来。


    第182章 不许笑


    苏纯钧拿到私账后并没有立刻交上去,而是先抄录了一份复本,然后将复本藏起来,再将私账中的其中两页抄下来,拿着这两页去找张队长了。


    张队长近来从金老爷嘴里挖出不少小金库,口袋肥了不少,夜夜笙歌。


    苏纯钧找上门时,他正拥着两个歌女大被同眠,听到苏纯钧来了,用冷水洗了把脸就出来了。


    苏纯钧正坐在客厅,见到他一身酒气的出来也不以为然,笑着说:“张大哥看起来快活得很,是我来得不巧了。”


    张队长本来心中忐忑,见苏纯钧半句指责没有,立刻就坦然下来了。


    “苏老弟贵人登门,是不是有什么指示?”他问。


    苏纯钧将那两页私账递过去,小声说:“这是从金公馆的下人嘴里问出来的,不知真假,张大哥拿去试探一下看看。”


    张队长接过来看一看,指着说:“第一个数字应该是日期,第二个数字是车号或船号或码头泊位,第三个数字是钱数吧?”


    两页纸上写的全是一排排三个数字,隐隐有所关联。


    苏纯钧:“这都只是猜测,是不是只有金老爷知道。也有可能是银行账号、经纬度。”


    张队长摸着下巴:“也对。也有可能是暗号。”他把这两页纸塞进胸口的口袋里,说:“交给我吧。”


    周日,天气越来越热了。


    代教授带着一群学生在化学试验室用硝石制冰,制出来的冰块解救了在酷暑中的师生们。


    张妈和施无为煮出热热的凉茶,每天都催着大家喝,防着暑瘟。


    但杨玉燕快要来红了,被限制吃凉物,连凉茶都不能喝,气得她恨不能一天冲上三回澡。


    苏纯钧来得正是时候!


    杨玉燕一见到未婚夫就高兴,拉着他要去逛街逛百货商店,要去饭店里吃冰淇淋。


    祝颜舒穿着新制的棉布旗袍,也不再烫头了,略长的头发在脑后用发网网成一个扁发髻,打扮的都有点不像她了。


    她摇着蒲扇走过来,对苏纯钧摆摆手:“你带她出去也行,她在家里闹得人更热了。但不许她吃冰的,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杨玉燕当着未婚夫不好说女儿家的私事,对祝颜舒求情:“妈,这都还有一个星期呢!还早呢。”


    祝颜舒:“你昨天晚上不是肚子疼了吗?”她斜眼睛瞪她,“乱吃瞎吃,吃坏了你自己就给我喝药去!”


    杨玉燕可不想喝药,只好踢踢踏踏的拖着苏纯钧出去了。


    苏纯钧听了半晌也听懂了,他记得很清楚,以前杨玉燕就因为贪吃冰棍,到了那个时候疼得都直不起腰,足足一个星期没上课,天天不是躺在床上,就是窝在沙发上哎哟。那时他对着这个会作死的小女学生就颇多怜惜,现在小女学生变成了未婚妻,那更要怜惜了。


    他想了想,要把她的注意力引开,就说:“我们先去逛百货公司,给你买条新裙子,然后再去看电影好不好?”


    杨玉燕在学校为了理想主义而努力了几个月,无暇玩乐,自己都要佩服自己,现在能好好玩一天,当然要答应。


    “好啊。”她挽着苏纯钧说,“刚好,我还想再做一条棉布裙子。”


    两人坐上了汽车,她就给苏纯钧讲最近学校里新时兴的运动就叫棉布运动。


    什么叫棉布运动呢?这要从美国人在中国开的棉布工厂说起。


    中国现在有不少工厂。一开始是外国人开的,后来中国人也在开工厂。


    但这些工人中有很多都是包身工。就是工厂的奴隶主买下他们,让他们不停的工作,然后一分钱也不给他们。


    这些工人大多数都是女人和小孩子,他们不知是从哪里拐来的,也有父母卖进来的。没日没夜的工作,在深夜里,工厂的机器也不会停。工厂的主人只需要给他们一点点微薄的食物,他们生病了也不会给他们治,而是把他们赶出去。


    这当然非常的悲惨,可他们这些学生又能做什么呢?


    杨玉燕说:“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搞的要教大家一起技术,让他们好找工作吗?”


    苏纯钧:“记得。”


    杨玉燕叹气:“可是我们找来的人根本不想学技术,他们只想到工厂去干活。”


    他们这些学生每天都想方设法的去劝人来学习,到街上去拦人,到贫民区去号召,送粮食送布拉人来上课,完全是在倒贴钱。


    但去的学生最后都失望而回了。


    因为那些穷人根本不想学知识,不想学认字,也不想学技术:他们只想让学生们介绍工作,最好能把他们介绍到工厂去。


    学生很不忿:工厂在剥削你们啊!


    穷人也很不满:工厂给钱啊!


    这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杨玉燕叹气。


    她扳着手指说:“最受欢迎的是纺织厂、牙膏厂、肥皂厂、奶粉厂和罐头厂。”


    全是外国人开的工厂。


    国人开的工厂也不是不招工。


    但是——


    杨玉燕:“外国工厂给的钱多。”


    这是一个很黑色幽默的现实。


    使用包身工的工厂,大多数是中国人开的,全是江南那边的商人,豪商。


    外国人开的工厂呢,有工会,按件计酬或按月发钱,少归少啊,但赚得更多一点。


    就是外国人开的工厂未必全在中国,也有的需要坐船去外国工作,但每个月都可以寄钱回来,邮船可以把钱和信都给工人的家人带回来。


    一些人不愿意离开家乡亲人,就想到中国人的工厂做事。一些人想赚更多的钱,就愿意签合同去外国的工厂做事。


    学生们主动要求帮他们的忙,他们就说要帮忙就把他们介绍到工厂去干活吧。


    可学生哪里有门路呢?


    就是家中有产业的,也都只用自己家用熟的工人,不会随便从外面雇人。


    于是,学生们提出了一个曲线救国式的帮助穷人的办法,那就是他们通过多多购买商品,来帮助工厂的商品多销,工厂的商品卖得多了,肯定就需要扩大生产,就需要更多工人了!


    只要工厂在中国的土地上开厂,就肯定要雇中国人干活,那他们帮助穷人的目标就可以实现了!


    哦耶!多么完美的逻辑链!通顺且毫无问题!


    杨玉燕听到这个运动之后,沉默的举了手,沉默的加入到了这个运动之中。


    所以,她的做法就是——多买一条棉布裙子。


    苏纯钧和前面开车的司机都扑哧扑哧的笑起来。


    杨玉燕:“……别笑了!”


    就算可笑也不许笑!明明他们很认真!


    第183章 买四条


    百货公司位于一条岔路口,占据了两条街道所有的门面,它高大的就像一面旗帜,在这座城市不管哪里都能看到它,因为在这里很少有比它更高的大楼了。


    跟其他街道不同,这里依旧车水马龙,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整个城市的汽车和黄包车好像都汇集到了这里,喇叭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在所难免,很多小摊贩也聚集到了这里。


    苏纯钧的车挂着市长府的牌子,车前窗上还贴着特勤局的通行证,这让他在这座城市里通行无阻,哪里都能去,最近又因为中日友好,日本人势力大涨,市长也不得不退让,所以汽车前还插了一面日本旗。


    这么牛X的汽车,理所当然的驶到了大门前,停下不走了。


    司机跑下去开车门,苏纯钧和杨玉燕一下车,抱着香烟盒子的小贩和提着花篮的女孩子就跑过来了,四五个人都在高声喊。


    “先生,要不要香烟?美国的!还有口香糖!”


    “小姐,要不要买花?先生,给小姐买朵花戴吧!”


    司机粗鲁的把人都推搡开:“都让开!都让开!穷疯了吧!”


    苏纯钧拉着杨玉燕快步从司机身后跑了过去,进了百货公司的大门,杨玉燕回头看那些人才散开,刚才一窝蜂的拥上来真的很吓人,万一里面有小偷或强盗就坏了。


    现在这个世道可不保险。


    苏纯钧搂着她的肩安慰她:“不要紧,我和小陈都带着枪。”


    杨玉燕顿时瞠大双目:“你会开枪了?”


    苏纯钧点点头,“最近每天都要练两三百发子弹。”


    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走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棕色的大理石拼出美丽的花纹。摆放在商场里的大花坛、小花篮里全是鲜花,可以看到有几对年轻的男女将这里当成了拍照片的好地方,他们站在花前,就着商场的灯光,拍出美好的照片,记录下自己的青春时光。


    杨玉燕这才发现街上消失的年轻人原来都到了这里。可能他们还会在大剧院、电影院、歌舞厅这样的地方出现。


    街上不安全以后,她还以为年轻人都躲到了家里,要不然就在学校里。


    结果他们还是找到了又安全又能消磨时间的好地方。


    跟他们相比,最近一直在学校的杨玉燕看起来就寒酸多了。


    她没有戴首饰,穿着一件棉布裙子,头发只是简单的扎成两条辫子,鞋也是很普通的布鞋。


    在学校里天天跑来跑去的,布鞋真比皮鞋舒服多了。


    幸而还有青春做她的妆点,又有气势不凡的苏先生挽臂相陪,这才没有被人比下去。


    百货公司也是常来逛的,棉布裙子在三楼。但好不容易能出来逛一逛,百货公司里的每一寸都不容错过。


    杨玉燕挽着苏先生就走向第一个柜台,誓要将所有的柜台都看一遍。


    头一个柜台是卖护肤品的,杨玉燕以前最爱小巧精致的东西,在学校住了几个月,眼光有了很大的改观,她捧着足有一千克的凡士林爱不释手。


    杨玉燕:“好大的容量啊,这个很多地方都可以用啊!”不但可以擦手擦脸擦脚,还可以保养皮具,还可以给一些机器零件做润滑,真是居家旅行必备!


    苏纯钧掏出钱包。


    柜员将这罐凡士林油装进纸袋中,还特意附送了一个可以分装的小瓷瓶和一柄小银刀,做为在百货公司的专柜购买凡士林油的赠品。


    杨玉燕提着这包装精美的凡士林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可能是当了冤大头。


    苏纯钧不等她仔细思量,一日三省,就将纸袋提过来,挽着她说:“走吧,看看那边有什么。”


    第二个柜台是卖烟草的,杨玉燕十分内行的帮苏纯钧挑了一盒美国产的烟草。


    柜叔很热情的问要不要看一看烟斗呢?他们这里有新来的非洲象牙烟斗,整个中国只有这里有。


    杨玉燕最近在学校受到不少熏陶,连上辈子的环保理念都想起来了,拉着苏纯钧深沉的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为什么要伤害可爱的大象呢?不买象牙,拒绝动物制品,从我做起。


    苏纯钧自然称好。


    柜叔马上改口:“我们这里还有翡翠的烟斗,紫禁城里都没有呢。”


    苏纯钧笑着说:“你怎么知道紫禁城没有呢?难道皇帝不抽烟?”


    柜叔笑道:“紫禁城现在没皇帝,除了皇帝,谁用得起这翡翠的烟斗呢?您要是用了,那过的就是皇帝般的日子!”


    柜叔这推销技术很高明啊,保不准就有哪个土大款愿意掏钱了。


    苏纯钧先是笑,后来突然想到了张队长,笑眯眯的对柜叔说:“你先把这翡翠的烟斗给我留起来,过两日我带个朋友过来,他必定喜欢。”


    柜叔依言将柜中的翡翠烟斗拿出来,放进了保险柜里,还对苏纯钧道谢。


    不一会儿,苏纯钧手里就提满了提袋。


    一个黑皮肤的印度小男孩穿着金红相间的衣服,戴着一顶帽子走过来,对苏纯钧行了一个礼,用有些蹩脚的英语说:“先生,请问您需要帮助吗?一英镑。”


    苏纯钧笑着摇头,“二十便士。”


    小男孩嘀咕了句:“您可真是一个小气的绅士。”


    苏纯钧:“它足够你吃一天的饭了,不是吗?”


    他还是伸手接过了苏纯钧手里所有的提袋,跟在了他们身后。


    杨玉燕看到有很多人身后都跟着一个这样的印度仆人,他们都提着客人买的提袋等物。大部分是小孩,但也有将近十八九岁的青年人。


    不过,还是没有女人。


    虽然这些印度仆人看起来像是被拐卖到这里的奴隶,但杨玉燕还是不免想起留在印度的女人怎么样了呢……


    她很想问一问那个印度小男孩,又担心这会刺中他的痛处,只好忍住这一点好奇心。


    走到了卖表的柜台时,杨玉燕惊讶的发现不是以前那个柜叔了。


    她不由得问这个柜叔,以前的那个人去哪里了?


    这个柜叔见她问起就知道是熟客,叹了口气,说:“老杨被宪兵打断了腿,就不能来了,现在只能在家躺着,他老婆只好出来做事,唉,他儿子还小呢。”


    至于为什么被宪兵打断腿?


    那是因为老杨因为在百货公司做事,穿着看起来比较有钱。宪兵拦住他要钱,可他要养一大家子,每个月的薪水还会被百货公司扣住一部分不发,身上根本没多少钱。宪兵发现他原来是个穷鬼,一气之下就打了他一顿,他的腿就这么断了。腿断以后,当然不能再在百货公司站柜台了,百货公司就辞退了他,连扣下来的钱也不还他了。


    柜叔说:“老杨还是个留学生呢,以前家里也挺有钱的,后来法国兵把他们家的铺子砸了,他爸因为这个去世了,家里的房子被债主收了,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百货公司这里的活的。”


    能在百货公司工作,还能站柜台,首先外表一定要出众,头脑还要够机灵,还要会一两门外语好接待外国客人。


    所以这样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工作,需要的还是现在中国最精英的那一批人才才能干得了。


    看在是老客的份上,柜叔跟他们多聊了两句,又尽职尽责的推销了一番,他们才离开。


    但离开之后,杨玉燕的心情就变得低落了。


    在这个时代里,好像每多一分快乐,就会多一分愧疚。世上的人都这么痛苦,我有什么资格过得快活呢?


    苏纯钧挽着她笑话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是圣人之言,咱们这样的小百姓就要比肩圣人了吗?先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这么一想,好像是过于自大了点。


    杨玉燕叹气:“但心里还是不好受啊。”


    苏纯钧安慰她:“你现在不是已经做了很多了吗?”


    杨玉燕:“还是不够啊。”


    偷得浮生半日闲,但回学校以后,还是要加倍努力啊。


    苏纯钧笑道:“这就够了。那边就是卖棉布裙子的,去挑挑看,多买几条吧。”


    杨玉燕振作精神:“好吧。我一条、妈一条、姐姐一条,再给张妈买一条。”


    买四条!


    第184章 苏先生的桃花


    午饭是在法国餐厅吃的。


    杨玉燕曾发下宏愿!要学会法语在法国餐厅点菜。


    同样的愿望也在学俄语时发过,要学会俄语到俄国餐厅点菜。


    现在进俄国餐厅还能点一盘猪肉吃,但在法国餐厅这里,她只会说“谢谢”


    、“不用”了。


    法国餐厅的侍者都是会讲英语和中文的,给他们点餐的侍者就是说着一口变味的北京话。


    苏纯钧听他说中国话实在是太费劲,就用法语点了。


    杨玉燕赶紧问他:“你以前不是不会法语吗?”


    苏纯钧笑着凑近她说:“我见你学了就也想学。”


    就因为杨二小姐用法语向他打过一声招呼,让他觉得法语还是需要学的,不然以后想跟杨二小姐唱和都没办法,显得他这个“苏老师”太没用了。


    不过杨二小姐也是三分钟热度,现在每天在学校里忙忙碌碌,连正经学习都快忘了。


    苏老师还是有些威力的,杨玉燕当着苏老师的面生出几分心虚,辩解道:“我上周才背过单词。”


    苏老师笑一笑,没有揭她的短。两人难得出来玩,开开心心的多好,不说扫兴的事。


    要是真挨了骂,她反倒能理直气壮。苏纯钧一句不提,她心里就愧疚起来。学校里的事是忙,可她也有故意逃学的意思才不肯好好学习背书。唉,今天回去再把书拿出来看一看吧,单词还是要背的。


    吃在法国餐厅吃法餐,就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这让杨玉燕想起她以前上的贵族学校还教餐桌礼仪,学那个有什么用呢?就跟他们还真有机会参加王室宴会似的。


    不过面对着盘子两边列队似的叉子和勺子,她倒是要感激当时的老师了。


    老师再三重申过的:从外往里用,顺序就不会错。


    杨玉燕本想依言行事,不料餐厅特别人性化,每次都重新上一套餐具,用什么勺子叉子都给你摆出来,撤菜就重新再摆一套,让客人完全不用担心会用错餐具呢。


    她从头吃到尾,喝了两杯餐酒,一杯粉红的,一杯淡黄色,看着度数都不高,喝起来也是果味更浓,何况杯子也很小。等到上甜点时又有一道酒浸樱桃布丁,吃得她两颊红红的,眼睛水润润的,望着苏先生一脸痴痴的笑。


    把苏先生笑得差点把盘子里用来装饰的鲜花都吞了,多亏旁边服务两人用餐的侍者适时的清了清喉咙,就是这个侍者一直在帮两人换餐具,站在桌后从后服务到尾。


    他看出这位中国女士喝醉了,小声提醒苏纯钧:“先生,要不要再上一杯冰淇淋呢?”


    吃点冰的解解酒意。


    苏纯钧就轻轻握住杨玉燕的手问她:“要不要尝尝这里的冰淇淋?”


    杨玉燕笑嘻嘻的抓住他的一根手指:“好呀。”


    苏纯钧心猿意马,尽情展开了想像的翅膀。


    幸而侍者是真的精明,他端来了两份冰淇淋:还淋了薄荷糖浆。


    苏纯钧看都不看就吃了一大口,冰的脑门疼,整个人都清醒了。


    他赶紧提醒杨玉燕吃小口一点:“这个挺凉的。”


    杨玉燕望了他一眼,听话的拿勺子一点点舔着吃。


    侍者看这位先生的眼睛又直了,对另一个拿水壶的侍者做了个鬼脸,转身去倒了一杯加满冰块的水放在苏纯钧手边。


    杨玉燕这一份冰淇淋吃完,苏纯钧喝了三杯冰水。


    两人起身出去时,苏纯钧给了这个侍者三倍的小费。


    侍者将小费塞进胸前的口袋,“能令您满意就是我的荣幸。”


    侍者特意领他们从桌子少的一条路离开,想让那位喝醉的中国女士少走一点路。


    不料走到门前,恰好遇到了另一边的侍者带路。那边人比较多,这个侍者就领苏纯钧和杨玉燕先走,那边的侍者也请客人们稍待片刻。


    “苏先生,苏先生。”一个年轻的摩登女郎突然看到了苏纯钧,笑着招手,还转头对身后的青年男女说:“瞧瞧我看到谁了。”


    苏纯钧看到这个女郎和她身后的人,心中暗道晦气,但也只能过去问好。他对杨玉燕低声道:“是市长家的姨太太和表小姐与表少爷,你跟我过去,问好就行,别的不必与他们多说。”


    杨玉燕只是微醉,走路说话都很正常,不过是脑子里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兴奋状态,表现出来就是她觉得很开心,世界很美好,眼前的苏老师真叫她喜欢!


    她挽着他的一只手,乖巧无比的点头:“好。”


    苏纯钧就牵着她走过去,客客气气的问好:“邵太太,吕小姐,吕先生。”


    这个邵太太是个奇人。她的丈夫原来是一名护国军人,两人十八岁成亲,邵先生却在十九岁就上了战场,同年去世。邵太太就成了一个寡妇。她也算是现代女性,读书留学做事业,很是热心公益与政治。夫家与她的关系很好,许她再嫁。结果她没有再嫁,反倒成了市长家的“朋友”。对外虽然还称“邵太太”,但事实上却是市长的姨太太。


    她今年不过二十四五岁,经历已经比许多年过百半的人还要丰富了。


    吕家是市长的亲戚,拐了几道弯的那种,相当于市长夫人的妹妹的夫家的小姑子的弟妹。


    但由于住得近,拐着弯的亲戚也成了亲戚。


    吕小姐与吕少爷都是从小常在市长家来往的。


    还有其他几个青年都是凑数的了,苏先生现在眼高于顶,除了这三个人,其他人根本不看在眼里。


    他指引杨玉燕问好:“这位是邵夫人,你也问一声好吧。”


    杨玉燕就乖乖点头问好:“邵夫人你好。”


    邵夫人眼中异彩连连,盯着杨玉燕上上下下的打量,连声啧啧:“怪不得!怪不得!”


    苏纯钧再指着吕家两人说:“这是吕小姐,这是吕少爷。”


    吕少爷连忙说:“苏先生太客气了,不要叫什么少爷,听着怪吓人的。你叫我小五就行。”


    吕少爷在家排行第五。


    杨玉燕这时就发现苏纯钧笑得特别皮笑肉不笑,就是嘴角明明翘起来了,眼睛却很冷淡,就差没在脸上写字“滚远点”。


    苏纯钧笑着说:“吕少爷平易近人,我们做事却不能不讲规矩。”


    吕少爷的脸就有点笑僵了,不敢再开口套近乎的样子,还退了半步。


    杨玉燕就再问这二位好。


    其余人等自然就不需要在意了。


    邵太太像是半点没有看到吕少爷吃亏,她挽着吕小姐的胳膊,笑着说:“果然生得好。”这是在指杨玉燕。


    杨玉燕今日出来虽说是布衣布鞋,但姿态从容,落落大方,她喝醉了酒,在法国餐厅,当着一群外国人和本国人的面,挽着未婚夫的手,没有一点躲躲藏藏的意思。


    普通女孩子这时都要不好意思的,她倒好,站在那里还要打量人,反把他们一个个都给看了一遍。


    而且由面观人。邵太太一眼就看得出来,杨玉燕这个小姑娘只怕不是个软弱的性子,眉眼锋利,犹带锐角。


    她心中暗叹,市长府里人人都认识苏纯钧,本以为他这种冷淡的性子要配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才合适,不料他竟然自己挑了一朵带刺的玫瑰,可见品味不俗。


    邵太太笑着说:“苏先生把人藏了这么久,今日可叫我遇上了!回头我告诉太太知道,叫她罚你。”


    市长夫人几次要给苏纯钧说媒,都被苏纯钧半真半假的挡回来了。虽说只是平时闲聊时提一提的女孩子,也不算正经做媒,但能被市长夫人记住并念出的名字,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不管是家世还是品貌,肯定都是苏纯钧高攀的。


    他这边拒绝了,市长夫人也没有强求,只是不免与亲近的人说一说,这苏先生的未婚妻是什么样的人?怎么把他的心栓得这么紧?富易友,贵易妻,男人发达了抛妻弃子是寻常事,怎么苏先生成了例外?


    邵太太闻弦知音,曾想过要办几个宴会,将各家女眷都请来,也可以让大家一解好奇之心,认识认识苏先生的未婚妻。


    不想苏纯钧说她在读书,住在学校,平时两人极难见面。课业繁重,他自然不能引导未婚妻放弃学习出来玩乐。


    邵太太只能作罢,心中也是越来越好奇了。


    直到今日亲眼见到了杨玉燕,只觉得不像想像中的那么风情万种,可这样一朵富贵花,也难怪苏先生记在心里念念不忘。


    苏纯钧不欲与这些人多说,问过好就带着杨玉燕先走了。他还要先把人带回祝家楼醒醒酒,可不敢这么醉醺醺的送回去。


    上汽车时,邵太太拉住吕小姐与吕少爷,“咱们坐一起,说说话。”


    其他人就上了别的车。


    邵太太坐在汽车上,问吕小姐与吕少爷:“你们看这苏先生的未婚妻怎么样?小五,你是男人,你先说。”


    吕小姐就看吕少爷。


    吕少爷说:“年纪小了些,风情自然就不足,脸倒是长得好,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莫非苏纯钧喜欢年纪小的?”


    邵太太再看吕小姐:“莺芳,你说呢?”


    市长夫人要做媒,最后提的人选就是吕小姐。吕小姐是市长自家亲戚,就仿佛古时的公主,非大将不可轻许。要不是前面几个人都被苏先生拒绝了,市长夫人也不会提吕小姐。


    吕小姐二十二岁,英国留学归国,身材高挑,气质优雅。她正是女子最好的年纪,当然希望找一个最好的丈夫。


    苏纯钧这个人,她原本是看不上的。她天天到市长府去,盼着要嫁的丈夫至少也要跟市长这个地位的人差不多,可不是想嫁一个小兵卒子的。


    结果苏纯钧说了齐大非偶,不敢高攀,把她给甩了,叫她丢尽了脸。


    吕小姐唯有一个短板,就是容貌不够美,刚才见到苏纯钧身边的未婚妻那艳如玫瑰的脸蛋就心里不舒服。所以她从上车起就很沉默,邵太太说话也不想搭理。


    吕小姐撑着额说:“我刚才喝了酒,这会儿有点晕乎了。”


    邵太太的脸皮大概只有城墙才比得了,推了吕小姐一下,说:“莺芳,你就说说那杨二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嘛。”


    吕小姐被闹得烦,又不想当着邵太太的面露出马脚叫她看笑话,只好强自压抑着自己的脾气,淡淡的说:“就是个小丫头,衣服也不会穿,头也不会梳,有什么好说的?”


    邵太太与吕少爷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


    吕少爷故意说:“我倒觉得这杨二小姐还不错,皮肤又白,眼睛又大,小嘴红艳艳的像一颗樱桃,衣服虽然只是一条普通的棉布裙子,却更趁她的年纪,显得天真烂漫。”


    吕小姐怒道:“你们男人只会看脸!哼!”


    邵太太连忙打圆场,拍一拍吕小姐,骂吕少爷:“快不要再说了,再说就打起来了。老陈,开快点。”


    第185章 市长家的人


    回到市长府邸,吕小姐下了车,一马当先就先进了门,邵太太挽着吕少爷的胳膊走进去的时候,刚好听到吕小姐穿着小高跟皮鞋一路哒哒哒的跑上楼。


    楼上有吕小姐的房间,她常来这边看望市长夫人,偶尔借宿,索性就给她留了一间房。


    邵太太和吕少爷一起笑起来。


    吕少爷一手插着西裤兜,说:“这下我姐可要恨死我了。”


    邵太太说:“没事,我帮你说好话。”


    吕少爷:“可不敢劳您大驾。”吕小姐更看不上邵太太,要是邵太太去劝,吕小姐这火更要下不来了。


    一个老妈子过来迎两人。


    邵太太问:“夫人在哪里呢?家里都有谁在?”


    老妈子说:“夫人在大少爷那个屋呢,家里现在只有大姨妈在陪着夫人,别人都不在。”


    吕少爷就说:“那我就不过去了。”


    邵太太说:“别跑,跟我一起过去跟夫人问声好。放心,夫人最喜欢像你这样的年轻男孩。”


    市长夫人娘家姓马,夫家姓冯,是个可怜苦命的人。


    她是清朝官家小姐,嫁给冯市长时,冯市长是个生员,还在捧大清的饭碗。后来大清没了,冯市长才像是突然打通了仁督二脉,通了做官的窍穴,一路做到了市长。


    本来夫婿高升是件好事,冯市长虽然也有几个姨娘,但并没有宠妾灭妻,他是个做官的人,对女色就像是品酒,家里要有,自己要会品,但并不沉迷于此。


    夫人生了四个孩子,两儿两女,都健康长大,结婚成家。但大女儿出生早,在北京出嫁,嫁给了旗人。听说八国联军破门时,这个女儿被外国兵给奸杀了,全家都死了。


    因为这个大姐姐的事,两个儿子都一心报国,早早就参了军,结果都战死了。


    小女儿倒是嫁在身边,嫁得也不错,夫婿也温柔,但生孩子时难产,送到洋人医院都没救回来,一尸两命。


    总共生了四个孩子,到最后一个都没留住,夫人这颗心就这么灰了。


    邵太太敢一边做夫人的朋友一边对冯市长自荐枕席也是看出夫人早已心灰意冷,她怀疑就是夫人真看到冯市长跟别的女人在床上,说不定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不过夫人并没有自怨自艾,平时也很关心冯市长,唯一的变化就是对家里的姨娘小妾不管了,对冯市长在外面的花花草草也不放在心上了。


    冯市长这一颗心啊,是既高兴欣慰,又从这高兴欣慰中分出一两分同情怜惜还给了夫人,他抱着邵太太时就常感叹夫人对他的好处,说邵太太年轻,让她多带夫人玩乐,也叫夫人平日多些欢乐。


    邵太太对冯市长这一片怜妻之心真是感动不已,在这个家里,除了晚上冯市长到她屋里的时候之外,她在白天还是陪在夫人身边更多。


    邵太太挽着吕少爷走进去,就见夫人与大姨妈坐在一起听收音机。


    这个大姨妈其实也是夫人的表姐,曾经在夫人艰难的时候帮忙带孩子做家务,可能也在床上侍候过冯市长,大约也是打着进门的主意,但她有丈夫,冯市长可以接受像邵太太这样的寡妇,却不能真收一个有夫之妇在家里。


    但这个大姨妈就一直跟着冯市长一家,他们去哪里,她一家就跟着搬到哪里,跟屁虫似的。


    后来她年纪大了,跟冯市长不能续缘,就一心一意巴着夫人过日子。夫人以前待她什么样邵太太没见过,现在夫人都快立地成佛了,对这个大姨妈就还有那么一点点亲戚面子不撕破。


    不过邵太太可不喜欢这个老女人。


    她与吕少爷走进来,大姨妈就笑着说:“瞧瞧这一对,金童玉女似的!”


    邵太太与吕少爷年纪相当,两人之间也确实有一点暧昧在,邵太太存心勾搭,吕少爷也愿意占占便宜。


    不过事能做,话不能这么说呀。


    吕少爷立刻就把手甩开,不跟邵太太挽了,快步走到夫人跟前:“我来看夫人。”


    夫人看起来有点老相,头发染得黑,但脸上皱纹很多,她穿一件酱色的罩袍,下面穿一双丝袜,一双黑色的小皮鞋,脖子上挂一串珍珠、翡翠、珊瑚的长串子,有些像朝珠,不过是仿的,专给像夫人这样年纪的太太们用的装饰品,配上旗袍一类的衣服很添彩。


    夫人见到吕少爷果然高兴,笑着叫他坐下,再喊邵太太:“你带他们去哪里玩了?”


    今天上午吕小姐和吕少爷一起登门,明显就是想在这里消磨一天,可能还想住几天。可这几天天热,夫人晚上没睡好,就不想应酬客人,邵太太就把人给拖出去了。夫人睡了个午觉,这会儿精神好些了,也有心情聊天了。


    邵太太白了大姨妈一眼,把她那个用珍珠串成的小手就放在大姨妈面前的桌上,扭着小细腰走到夫人对面坐下,一下子就把大姨妈的风头给抢了,她笑嘻嘻的说:“就是去看了个电影又去吃个饭。夫人,你猜我们今天遇上谁了?”邵太太美目一转,将露脸的机会送给吕少爷,“叫小五给你说。”


    夫人当然也更愿意听跟她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吕少爷说话。


    吕少爷跟过来就是想讨夫人喜欢,很承邵太太的情,两人一起挤兑大姨妈。


    他往前探身,对夫人热情的说:“碰到了苏先生和他未婚妻。我们去法国餐厅吃饭,出去时不想碰了个对脸,要是早些遇上还能坐一起呢。”


    夫人一听就来了兴趣,忙问:“是苏先生的未婚妻吗?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苏纯钧年轻有为,气质出众,夫人是一见就喜欢。冯市长身边都是松皮老肉的老头子,出现一个年轻人,那就如鹤立鸡群。冯市长又很重用他,夫人自然就跟着喜欢上了。


    特别是苏纯钧多次拒绝做媒,仿佛有糟糠之妻不下堂的美德。


    夫人见多了世间男人的嘴脸,冯市长这样只有几个姨娘小妾的人已经是不好美色的了,衬得苏纯钧更是美好的不似凡人。


    夫人心里是非常爱他的,爱他的人品与才华。


    所以哪怕苏纯钧多次拒绝,她也没有生他的气。


    吕少爷笑道:“我的眼光不好,匆匆一面也没有深谈,只是看着年纪要比苏先生小一些,生得模样不错。”


    夫人听了在心中品一品,仍有不足,再问邵太太:“你看呢?”


    邵太太笑着说:“我瞧着是个厉害的,跟咱们想的不一样。”


    夫人笑道:“是,我想着他该是喜欢温柔传统的女孩子。”


    苏纯钧的脾气看着就硬,眼光还高,她们就觉得他这种男人,应该会喜欢那种不会反驳他意见的女人,太有主见的肯定是不行的。


    这也是夫人之前跟邵太太猜苏纯钧为什么拒绝吕小姐。吕小姐别的缺点都没有,就是一颗炭火一样的心向着权势,太明显直白,人人都看在眼里,知道她有青云之志。苏纯钧倒是看起来是日后能发达的,吕小姐配他也不算委屈,就是没料到苏纯钧不乐意。


    夫人这才想起吕小姐,问邵太太:“莺芳呢?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邵太太笑嘻嘻的说:“哟,这叫我怎么说?在餐厅里见了苏先生的未婚妻一眼,回来路上就没个好声气,还把小五骂了呢,一进门就上楼了,我都不敢拉她。”


    夫人惊讶道:“苏先生的未婚妻这么漂亮吗?”


    邵太太:“比一般人是出色些,但也称不上绝色,难得的是苏先生那股子深情劲,从头到尾护得严严的,跟我们说句话就走了,像是怕我们把他未婚妻那小姑娘给叨跑了。”


    夫人就笑了,笑完叹了一句:“唉,莺芳这孩子心气太高啊,一点挫折都受不了,日后恐怕无福。”


    邵太太跟吕少爷又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笑着不说话,也不替吕小姐辩解。


    大姨妈从刚才就被挤得没功夫插嘴,此时连忙附和了一句:“我一向觉得吕小姐太傲气了,不就是从英国读了书回来嘛,也不见得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看了一眼吕少爷,说:“当初还不如让小五去英国留学呢。让个女孩出去留学,回来还不是要嫁人?”


    吕少爷听到这个就有些生气。当年他要去留学时,英国政府突然跟大清政府有了什么问题,家里就不敢放他出去了。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没什么向学之心,出去留学也只是盼着能离开父母好好玩耍。结果吕小姐学成归国,毕业证上还有英国皇室盖的章,据说还是一个英国伯爵什么的人替他们举行的毕业仪式,吕小姐就一下子成了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了,成了压在吕少爷等吕家孩子头顶上一座搬不去的大山。


    吕少爷冷哼一声:“我们吕家的事也不是谁都能说的。”


    他看大姨妈这个人就是个佣人,最多高级点。


    夫人一看要吵起来就有些烦,邵太太最有眼色,对大姨妈说:“姨妈受累,去厨房帮忙瞧瞧夫人的燕窝炖上了没吧。”


    大姨妈见夫人也不帮她说话就知道自己招人烦了,只好忿忿的走了,一路暗骂:“小娼妇,小瘪三,早晚让人捉奸在床就好了!呸!”


    第186章 你想要……


    司机看到杨二小姐步态飘浮,颊带洒晕,整个人都倚在苏先生臂中,便对苏先生高看了一眼,上车后特意问:“苏先生,去哪里?”


    苏纯钧一心全在杨二小姐身上,扶她靠在自己肩头,说:“去祝家楼,开慢点,开稳点。”


    司机心领神会,车开得又慢又稳。


    杨玉燕在餐厅时仍不觉得酒意侵脑,坐车上摇晃了一路,到祝家楼时已经有些醉了,但头脑还清醒,说话也很有条理。她拉住苏纯钧的手说:“我现在要醒醒酒才回去,你这里有没有醒酒的东西?”


    苏纯钧:“有的,我让马婶去煮。”


    杨玉燕认认真真的点头,慢吞吞的下车,两脚下地,觉得地在走,她知道自己这是醉晕了头,就坐着不动,想等不晕了再起来。


    苏纯钧看她点完头就一脸出神的样子发呆,也不下车。


    司机小声说:“苏先生,我看杨二小姐是醉了。”


    苏纯钧叹气:“怪我,没想到餐厅的餐酒这么厉害。”


    司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苏纯钧蹲下把杨玉燕脚上的布鞋脱下来,拎在手里,再一手捞起她两条小细腿,一边拉着她的胳膊搭到他脖子后,说:“来,你搂紧了,别撒手。”


    杨玉燕只觉欢乐兴奋,也不害羞,两只手都伸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还把脸凑到他脸上去说话:“你要抱我进去啊?你抱得动吗?别把我摔了。”


    苏纯钧只觉兰香呵面,脸竟然也红了一点,他的两只手臂都尽量伸长,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稳稳抱起,搂在心口上,说:“不会摔了你。”


    司机在后面发笑,苏纯钧这才想起他来,说:“你回去吧,我今天不用车了。”


    司机就问:“那我明天再来送杨二小姐回学校吧。”


    苏纯钧想了一下,到底不敢把杨玉燕留一晚上,真留一夜,那明天他就可以午门问斩了。


    他说:“你把汽车留下来,等她酒醒,我开车送她回去。”


    司机不放心,说:“不然我还是留下来等吧。”


    苏纯钧:“不知道她这一醉要醉到什么时候,不能让你在这里浪费这么长时间啊。”


    司机只好把钥匙给他,自己坐黄包车走了。


    马天保早就打开了大门,本想跟苏纯钧说件事,结果就看到了喝醉了的杨玉燕,他连忙喊他妈妈,“妈,你快来,二小姐回来了。”


    马婶听到就赶紧跑出来,看到苏纯钧大白天就抱着杨玉燕,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走近看才发现是喝醉了,她一个捧祝家饭碗的老妈子,就算心里害怕苏纯钧,也不得不说两句:“苏先生,你怎么能叫二小姐喝醉呢。”


    苏纯钧:“是我的错。马婶,你把楼上的房间打开,把我房里的被褥抱一床干净的铺到左边第二个屋子去。”


    马婶连忙往上跑,一边说:“能行吗?屋子虽然每天都开门通气,但也好久没打扫了,恐怕还有霉味。”


    杨玉燕坐在未婚夫的怀里十分的舒适,借酒意装疯,仗着亲妈亲姐张妈都不在没人管她,索性就不下来了,让苏纯钧抱着她上楼。


    楼梯陡了些,踩一下就吱哑做响。苏纯钧浑身肌肉绷紧,一步步都走得稳当极了。


    杨玉燕靠在他脖子根,娇声道:“我怕,你抱紧些。”


    苏纯钧的手就抱得更紧了,不一会儿,杨玉燕就看到一滴黄豆大的汗沿着他的下巴往下淌,她伸手抹了去,他的喉节动了一下。


    “燕燕。”苏纯钧沙哑道,“别闹。”


    马天保在后面护着,看着杨二小姐作弄苏先生,将苏先生搞得方寸大乱。难以置信,苏先生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竟然甘作杨二小姐的绕指柔。


    杨二小姐天真烂漫,所作所为带着最纯真的邪恶。她或许是故意做恶,但你就是不忍心责怪她,还要替她辩解。


    马天保看到她,想起杨玉蝉,不由得将两姐妹在心中比较。可他怎么想,都觉得杨玉蝉与杨二小姐完全不同。杨二小姐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居然会是杨玉蝉的妹妹。


    想起杨玉蝉,他现在心中还有一点难过与不舍。但他已经不奢望去拥有像她那么美好的女孩子了。


    就像马婶预料的,房间里已经有了霉味。每天只是开门通风是不够的。


    杨玉燕都不肯下去,一扭头就把鼻子埋在苏纯钧的怀里了:“难闻,我想吐。”


    苏纯钧见状也无可奈何,只好去了他的房间。


    他从以前的房间搬到了一个更大的房间,但屋里的东西仍然不太多,只是添了一张大书桌,又添了两个书柜和一个衣柜。


    窗前还有一面全身镜。


    苏纯钧喊马婶从衣柜里拿一床新的床单出来铺上,这才把杨玉燕放下。


    马婶说:“二小姐,我打水来,你洗个脸吧。”


    杨玉燕两辈子头一次坐在男人的床上,用旧的床单散发着肥皂的香气,枕头上还有一个坑,好像还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她的两只手在床单上摸来摸去,探索够了才抬头看向原主人。


    原主人·苏纯钧·未婚夫站在她面前正在喘气,一双眼睛有点吓人。


    杨玉燕好奇:“这么累吗?”


    她有那么重吗?


    这么一想就不太开心了。


    苏纯钧胸中积着一团火,无处可放,再看她这副无辜的样子,不知设想了多少场景,却只能作罢。


    他冷笑一声,扯了一下她的辫子,听她娇滴滴的哎哟一声算是解了气。


    “我出去换衣服,你在这里换,换了就躺下休息,等你酒醒了我再送你回去。”他说。


    杨玉燕:“好呀。”


    他心中有多少想法,都在她干脆利落的答应声中完蛋。


    他不由得在心底失笑,她果然没这个意思。以她的年纪,肯定也不会想到现在就要与未婚夫做什么的地步。可笑的是他一个成年男人,被一个小女孩给撩拨的不知所措,实在可恨。


    苏纯钧把自己的一口牙咬得咔咔响,走出去后就在走廊里脱了西装外套,痛快的解下了领带。


    马天保一直没走,就跟在他身后,虽然他相信苏先生的人品,但男人这种东西是说不准的。就算不看在祝家面上,只看杨玉蝉的情份,他都不能让别人欺负杨二小姐。


    他赶紧接过苏纯钧脱下的衣服,说:“苏先生,我打水给你擦擦吧,你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衬衣全贴在身上,隐隐透出底下的肌肉。


    苏纯钧随便挑了一间房间换衣服,马天保面露踌躇之色,他就问:“你今天是不是有事要说?什么事?说吧。”


    马天保赶紧说:“就是上回来过的王小姐,她回家可能是挨了骂,今天又找了来,说是愿意在这里做丫头侍候,只求您能收下她。”


    苏纯钧仍带着火气,说话就有几分不客气:“做祝家的丫头还是做我的丫头?我不用王家的丫头侍候。祝家现在留你们一家看个空屋子,再白养个丫头侍候谁?”


    马天保脸上有点发烧,说:“我已经把她送回去了,只是怕她还要再来。”


    苏纯钧:“再来就给王万川打电话。他们王家的人,自己看好了。”


    马天保今天见到王小姐,实在是同情她。她上回来看起来仍是个少女的样子,这才短短半个月没见,整个人瘦得快脱了形,完全像变了个人,见到他就跪着求进门做丫头,他要把她送回去简直像是要杀了她。


    听她说,她是家里的姐妹中第一个出门的,没想到做妾都不行,被人送回去,现在姐妹们和姨娘们都在怪她,她也怕自己连累了姐妹,害她们日后也找不到好婆家,所以她才一定要求苏先生收下她,不做妾,做丫头就行,这样人家就不会以为王家的女儿没人要了。


    马天保给她说不应该做妾,女人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只要努力奋斗就会有好结果等等。可这对现在的王小姐来讲就是空中楼阁,她理解不了,也缺乏行动的勇气与能力。


    种子需要土壤。


    他把种子给了王小姐,却不给她土壤,那她捧着种子也只能饿死。


    他想着要是能先收留王小姐,然后再慢慢教她一两样本事,帮她找份工作可以养活自己,那就可以真正的帮助他了。


    可是苏先生一句话就回绝了。


    马天保也觉得自己太天真。他自己都要靠人帮助才能有栖身之地,怎么能慷他人之慨去帮助人呢?


    屋里安静下来。


    苏纯钧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有些不客气,想了想,说:“可以给她一些钱。对了,你知道吗?你以前的同学们正在想办法帮助一些穷人,帮他们学技术找工作,你要是想帮这个王小姐,不如把她送到那边去,只是要小心王家会告咱们诱拐。何况,她就是找到了工作,也不是万无一失。她一个闺阁女流,从未出过门,你怎么能相信她可以独自一人生活而不发生危险呢?对她而言,外面到处都是危险。”


    马天保哑口无言。这个社会有多残酷,他从金家出来以后已经是体会颇深了。他们一家三口现在还是托庇在祝家门下才算是有了几天安生日子过。他要是真把王小姐领出家门,才真是害了她,她就是有工作,能赚到钱,一个人生活还是太危险了。


    苏纯钧:“你再想想吧。要想帮人是可以,但要量力而行。”


    马天保低下头说:“是,我明白了,苏先生。”


    这时,杨玉燕从门外伸头进来,显然她已经偷听好一会儿了。


    杨玉燕:“你们说的王小姐,是谁?”


    马天保条件反射的看向苏先生。


    苏先生停了几秒,才面无表情的说:“没什么,是一个不重要的人。”


    杨玉燕转着眼珠子:“哦。那你想要丫头侍候吗?”


    苏先生一秒都没有迟疑:“不想。”


    第187章 攻防战


    男人到底好不好色呢?


    有亲爹和杨虚鹤两个父亲的例子在,杨玉燕可以肯定的说:男人都好色。


    如果有人要说,我就知道某人、某人、某某人不好色,人家跟女朋友/老婆可好了。


    但这事要辩证着来看,对男人好色这个议题,杨玉燕是深入的思考过的。


    她认为,男人好色,要分阶段性的。


    世上有如贾宝玉一样天生就有好色的条件与欣赏美的眼光的男人,也有更多的普通人。


    普通人并不具备从小就身边一堆备选小老婆的条件,也就无从好色起,他普通平常的长大,普通平常的上学,身边都是普通平常的女同学,暂且不论这些女同学的姿色能不能都被称为一声美女,哪怕就是个路人颜的女同学,人家就愿意让他好色一把了吗?


    贾宝玉好色,那是因为身边全是丫头。


    你能把女同学当丫头吗?


    所以,好色,是有条件限制的。


    首先,身边要有足够多的美女,也就是符合主体要求的客体。


    其次,硬件达标。


    最后,客体愿意让主体好色。


    客体不愿意,主体不敢动手,那叫意淫,也叫白日梦。


    客体不愿意,主体动手,那叫犯罪。


    但是,普通人也有好色的需求和欲望,不能杜绝了普通人向贾宝玉看齐的希望。


    普通人在一生之中,除了少年时期是受制于人的,到了青年时期开始掌握生产资料,那就有了获取想要的东西的能力。


    换句话说,有钱了,有权了,就可以想方设法为所欲为了。


    资本的积累需要时间,这个时间不等,但大多数在男人青中年时会达到他们心理上的预期值。个别人到了老年才有钱包自由权,这是另一回事。


    达到这个值之后,他们就可以向自己向往中的美好生活跨上一步了。


    她亲爹,还有杨虚鹤,都是在这个时期暴露出来的。


    所以她认为,男人确实都是好色的,只看什么时候量变达到质变,在这之前,他们没有暴露,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用这个标准去套苏纯钧,就会发现他已经达到了必要条件,拥有了可以花心的资格。


    而且现在这个社会也非常适合花心,社会秩序正在崩坏,缺乏道德指引。


    杨玉燕此时的脑袋无比的清醒,又无比的冷静,还无比的快!


    她都觉得是不是因为喝酒的缘故。


    她并不想放弃苏纯钧!


    哦,这跟她以前设想的不同。她以前想像过假如她的男人花心了,她会立刻抛弃他,并且绝不再回头。


    但现在她想的却是她要把苏纯钧管得更严一点,要管得他没有功夫没有时间去外面花心!她要严防死守,斩断他伸向外界的手,也斩断一切伸向他的手。


    因为她要这个男人啊!


    既然要,就不能让。


    杨玉燕倚在门边,心念电转间就想了这么多事。她噙着笑,歪着脑袋,晃晃悠悠的慢慢走过去,声音柔柔的:“你真的不想要丫头?”


    苏纯钧已经换好了衬衣和裤子,还没穿袜子,赤着脚站在地板上,走过来扶她,一边重申:“不想要,我要丫头干什么?天保,去问一下阿姨,醒酒汤做好了吗?”


    这就把马天保给支出去了,省得他再说出什么来。


    马天保如芒在背,闻言立刻出去了,还体贴的合上了门。


    毕竟里面的情形……不太好说。


    马婶已经快手煮好了醒酒汤,端上来找不到了杨二小姐,见马天保忙问:“你看到二小姐了吗?”


    马天保立刻把汤接过来,扶着她下楼,一边小声说:“别去,二小姐在跟苏先生说话呢。”


    马婶神经一紧,立刻说:“那不行,那我要去门外守着。他们这孤男寡女的。”


    马天保到底力气大,又是亲妈,硬是把马婶给拉了下去,走到一楼才说:“别去,别去,我刚才把王小姐的事告诉苏先生,不想让二小姐听到了,现在他们正说着呢,别去!”


    马婶一听就急了,打了他一下说:“二小姐都回来了,你还说这个人干什么!就是要说,不能等没人时再跟苏先生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缺心眼!要是苏先生因为这个怪你怎么办!”


    马天保也觉得这事是他不对,他说:“怪我,怪我。唉。”


    马婶还是想上楼,她说:“不行,我还是要过去看着,万一两人吵起来,二小姐吃了亏就不好了!”她拿祝家的薪水,自然向着杨二小姐,哪怕与苏先生日日相处,也当他是寄居祝家的客人。


    马天保说:“我觉得你不用上去。二小姐吃不了亏。”


    他毕竟是个男人,刚才看二小姐都背上发毛,深觉苏先生逃不出去了。只怕现在屋里吃亏的不是二小姐,是苏先生呢。


    苏纯钧又领着杨玉燕回到了他的房间,哄她上床躺着,他坐在床边,轻声说:“那是王万川的妹妹。王万川不是个东西,有事求我,就把他妹妹送过来给我当丫头。你说,那我能收吗?肯定不能啊,我当时就叫马天保给送回去了,王万川也被我赶走了。”


    杨玉燕靠在床头,拥着他的毛毯,一双脱了丝袜的小脚丫在他的大腿上踩啊踩,踩得他脑子转得都慢半拍。


    “那王小姐挺可怜的呀。”杨玉燕同情的说。


    苏纯钧在市长面前脑子都没有转这么快过,他说:“可怜的人多了,我要是可怜人,就去可怜那街上的人了。王小姐住在深宅大院,父母在堂,又有个能人大哥王万川,用不着别人可怜。”


    杨玉燕好奇的问:“那个王小姐长什么样啊?”


    苏纯钧摇头:“我没见过她,说不上来。她来的时候我不在家,我回来以后就跟王万川说话,之后就让他们兄妹走了,从头到尾没看到人。”


    杨玉燕歪着脑袋,故意的问:“万一是个绝色美女呢?你就不可惜?”


    苏纯钧理智的分析:“要真是个绝色的,就送到市长那里去了。冯市长可比我会怜香惜玉。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过,今天遇见的那个年轻太太,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苏纯钧舌绽莲花,说了一通冯市长家里的八卦,力求让杨玉燕沉迷冯市长家,赶快忘掉那个王小姐!


    杨玉燕津津有味的听完八卦,一转头又提起王小姐:“王小姐多大年纪?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苏纯钧哪会上当?


    “刚才都说了我没见过她,怎么会知道她什么年纪?”苏纯钧温柔的拍着她的背,“困了吧?要不要躺平睡一会儿?”


    杨玉燕只好躺平,身上再被好好的盖上毯子。


    “闭上眼睛。”苏纯钧生平头一次哄孩子睡觉将从今日拉开序幕。


    杨玉燕闭上眼睛,又乖又可爱。


    她眼睛一闭上就像个乖宝宝,特别惹人怜爱,嫩生生的脸蛋诱人的很。


    苏纯钧没忍住想凑上去香一口。


    杨玉燕又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毛骨碌的大眼睛精神无比,像灵巧的猫儿。


    她呵气如兰:“我给你做丫头好不好?”


    苏纯钧立刻起立致敬,脑子在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都暂时停止,一切归零。


    “好不好?”杨二小姐用纤纤玉指按在苏纯钧凑近意图不轨的大脸上。


    苏纯钧的舌头自己就说话了:“好。”


    杨二小姐还待再来下一招,苏纯钧柔声说:“我就要你,不要别人。你给我做丫头,我给你做小厮。小姐,要小的给你打扇子吗?”


    一边说,一边真去找了一把折扇过来,一下下给杨玉燕扇。


    柔柔的凉风拂面,杨玉燕就真被酒意和这温柔给催得睡着了。


    听她的呼吸声是真睡熟了,苏纯钧才敢停下来,蹑手蹑脚的出去。


    站在门口,摸摸额头,一头的汗。


    他唰的打开扇子对着自己狂扇一通,越扇,嘴咧得越大,多少心事,多少烦忧,全敌不过杨二小姐,被她这么似真似假的审讯一番,倒比吃人参还醒神管用。


    他现在百病全消。


    他摇着扇子,脚步轻快的下楼,见楼下马婶和马天保全都紧张的等着他。


    “怎么了?”苏纯钧笑着说,“对了,马婶,那醒酒汤等燕燕醒了再热一下。她换下来的裙子应该被汗浸得潮了,你拿香炉烘一烘。天保,王小姐那边你不用担心,她要再来,你就说王万川的事已经办完了,让她安心回家去。”


    马天保见苏先生好像吃了仙丹的样子,与马婶交换了一下眼神,马婶就忍不住说:“苏先生,我上去侍候二小姐。”然后不等苏纯钧说话就抢上楼去了。


    马天保在心里算时间,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不够苏先生真做什么,最多偷了一回香,而且他们在楼下也没听到二小姐喊,所以应该是没事的。


    他问:“苏先生,要不要喝茶?”


    苏纯钧知道现在楼上有马婶守着,他最好是待在楼下以示清白,就点点头:“行,我去小客厅,泡壶咖啡过来吧。”


    马天保也跟时下的年轻人一样,茶未必会泡,咖啡一定会煮。


    苏纯钧喝着咖啡,又想起一会儿杨二小姐起来可能也会肚子饿,但现在家里什么也没有,就又让马天保跑去菜市场附近的法国面包店买些蛋糕饼干回来。


    有酒催着睡意,杨玉燕一觉睡到下午六点。起来一抬头,外面已经是黄昏了,她顿时神色大惊:“完了!晚了!”


    第188章 晚安^^


    马婶搬了个凳子就坐在门口,听到屋里的动静就轻轻敲门,问:“二小姐?你醒了吗?我是马婶,你要什么,我来侍候。”


    杨玉燕连声:“不用不用!啊,马婶,你帮我把我今天新买的裙子拿进来吧。”


    大夏天的,她出门一天,衣服早就汗湿了,正好有新买的裙子,她想换一身,穿干净的回去。


    不一会儿,马婶敲门进来,犹豫的拿着一条裙子说:“二小姐,这是你今天穿的,我用香炉烘过了,不湿了,也没有气味。你还是穿这一条好些,不然……出门一趟换了衣服,不大好。”


    杨玉燕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大呼庆幸:“对对对,好好好,我穿这一条。马婶,你帮我绑两条辫子。”


    马婶早就准备好了洗漱的东西,此时拿进来摆在苏先生的大书桌了,立起妆镜,杨玉燕洗脸擦油拍粉,马婶替她把头发也梳回原样。


    整齐的收拾好了,杨玉燕才赶紧往楼下跑。


    听到她咚咚咚的脚步声,苏纯钧从小客厅出来,站在楼梯下迎接她,笑着说:“不着急,我开车送你回去,就说我们去逛了街吃了饭又去看了电影,出来时才知道时间晚了。”


    杨玉燕伸头看外面的天色,仍是白的,但心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说:“那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苏纯钧拉住她:“你才起来,喝口茶吃两块点心。放心,回去了我一定挡在你前头,我来挨骂,不叫你受罚。”


    听到这话,杨玉燕才算是真的放了心。她深知祝颜舒是不好意思骂苏纯钧这个能干的未来女婿的,叫他牵着坐到沙发上,就着半温的茶尝了几块曲奇饼干。


    “这味道像是汤姆蛋糕店的,他们还开着呢。”她惊讶的说。


    苏纯钧替她倒茶:“开着呢,生意还不错。”


    普通百姓是没活路了,可醉生梦死的人依然不少。马天保去买点心的时候,店里不少客人,除了带着女朋友过来的绅士,还有妈妈或保姆带着小孩子过来,小绅士们和小淑女们一个个都打扮得光鲜亮丽,面上半点不见愁苦。


    世间的人事就如同海上的潮汐,有被波浪推上海滩等死的鱼虾,也有顺着潮水而来的海鸟与渔人。


    近来新贵可是层出不穷呢。


    比如苏先生,就是鼎鼎大名的一个新贵。


    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马天保去开门,一看,竟然又是王小姐。


    王之娥最近瘦了很多,细细的脖子支着脑袋,肩膀上的骨头尖锐的仿佛可以刺破衣服。她的手腕也细得吓人,抱着一只包袱,穿的竟然是一件普通的、没有花纹的棉布衣服,还不是裙子,而是上袄下裤的下人衣服打扮。


    马天保连忙关上门,自己出来跟她说:“王小姐,你不能再来了,苏先生听我说过以后很生气。而且,你不知道,你大哥的事已经办成了,你回去告诉你家里人,他们就不会怪你了。”


    王之娥第一次听说王万川的事已经办成了,这让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太好了,太好了。马大哥,我知道我给你添麻烦了,但我是真心要做丫头的,求你再帮我求求情,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她抓住马天保的胳膊说。


    马天保看她比上一回来的时候要瘦得多,问她:“你家里人打你了?”


    王之娥摇摇头,抱紧怀里的包袱:“没有,老爷和太太都没有打我。”她的眼睛里滚出眼泪,整个人都有些怔怔的,“是我四妹,我四妹听到太太说,要把我给放贷的人抵债。”


    马天保听到也怔住了。并非是他没有听过卖儿卖女的事,但是他以为王家是个有钱人家。


    “抵债?你家欠钱了?”他不由得问。


    王之娥仍是摇头:“我家放过印子钱,后来钱收不回来,我家就把债条都抵给了放贷的换钱,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四妹听到说,太太不想给放贷的钱,就想把我嫁过去。”


    街上行人稀少。


    马天保看看天色,对王之娥说:“现在苏先生和二小姐都在,你不要作声,我悄悄领你进去,等苏先生走了,我再送你回家。”


    王之娥吓得发抖:“马大哥,你别送我回去。”


    马婶看马天保一直不回来,出来看看,见到王之娥在这里拉住马天保的手不放,气得骂马天保:“叫你做事总是慢吞吞的!关个门这么大半天,快进去。”


    王之娥赶紧放开马天保,对马婶她就不敢求了,因为马婶对她一向不假辞色。


    马婶说:“王小姐,我给你叫一辆黄包车吧。”


    王之娥:“马婶,我想……”


    马婶:“王小姐,替自己存些体面吧。这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没有硬要赖上人家的道理。你就算要自甘下践,也要看人家乐不乐意成全你。”


    马婶的话说的很重,王之娥闺阁女流,根本没听过这么重的话,立刻就羞得无地自容。


    马婶到底是在金公馆历练过的,怎么赶恶客也是得心应手。她一心向着自家二小姐,自然不愿意引狼入室。


    马天保拉住马婶,小声把王之娥的事讲给她听。


    马婶一听就骂他:“你糊涂了!她都要嫁人了,你敢留下她就等着被人告拐骗吧!”马婶再对王之娥说:“王小姐,你父母给你寻的婚事,不论好坏,都没有外人说话的余地。我们实在是帮不了你,还请见谅。”


    王之娥没有多少智慧与见识,她只知道因为她没能当上苏先生的妾,就得罪了大哥、老爷、太太和全家。她想补救这个错误,就只能一再的来求苏先生收下她,不做妾,做丫头。如果连丫头都做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她被马婶驱赶,又得不到马天保的帮助,只好慢慢的走远,站在街角往这边期望的张望着。


    马天保实在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快天黑的时候就在外边流连,马婶很清楚他的脾气,硬是把他给拖了回去。


    马婶:“我知道你是好心想帮她。可你帮不了她!别管了。”说完,马婶甩手走了,把马天保一个人放在那里,让他自己想通。


    杨玉燕喝了两杯茶,吃了四五块饼干就快饱了,不敢再吃,看到马婶进来,就问:“刚才谁敲门?”


    马婶说:“是个乞丐,拿了两个馒头给他,已经走了。”


    苏纯钧问她还吃不吃,不吃就准备走吧。


    杨玉燕:“不吃了,再吃回去要吃不下了。”


    苏纯钧:“那就不要吃了。马婶,你把点心打包给她带上。”


    马婶赶紧把桌上的点心盒子盖好,装在提袋里。


    两人起身,一前一后的出去,上了路边的汽车。马天保帮忙把车门都用力关上,站在街边送,“苏先生,路上小心。二小姐,再见。”


    杨玉燕怀里抱着点心提袋,身边放着今天逛街买的东西,对马天保和马婶招手说再见,然后就看到这二人眼神都向一边看,还神色紧张,她跟着看过去,只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神色凄惶,从街那边跑过来就扑到苏纯钧那边的车窗前,哀婉道:“苏先生,苏先生,求你收下我,我可以做丫头,求求你。”


    杨玉燕还没有反应过来,马婶和马天保立刻过去把那个女孩子从汽车前拉开了,苏纯钧一点反应都不给,一脚油门,车就开走了。


    杨玉燕“哎哎哎”的叫着回头看,只见那三个人越来越远,她再转回来,看苏纯钧的脸色——嗯,不是很好。


    平静的像一块铁板,面无表情从今日起有了新的解释。


    他是怎么把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变得这么杀气腾腾的?


    杨玉燕头一次从苏纯钧身上看到新的面孔,大觉新奇,又有几分陌生与不喜,连刚才要生的气都不想生了,只想让他把脸上的表情换一换。


    她伸出一只手,慢慢的伸过去,戳到苏纯钧的酒窝上。


    把苏纯钧戳的一怔,表情就变了。


    刚才他是苏处长,现在他是苏老师,身边坐着的是他捣乱的前学生·未婚妻。


    “解释一下。”杨玉燕笑盈盈的歪着头,不像生气,倒像是在开玩笑。


    苏纯钧:“解释什么?”


    杨玉燕:“你好好看着前面,专心开车。”


    苏纯钧就不转头看她,只看前面,脸上那只手继续做怪,从他的脸颊滑到了他的耳朵上,摸得他半边身子都泛麻筋。


    “那是不是就是王小姐?”杨玉燕是真的好奇了,王小姐看起来不像是她想像中的那么光鲜,怎么那么可怜呢?王家是这么送礼的?


    苏纯钧:“大概是吧。”


    杨玉燕:“大概?”


    两只手指拧着他的耳朵,轻轻转了一下。苏纯钧很捧场的大声惨叫:“哎哟哎哟,痛!”


    杨玉燕赶紧放手,拢着他的耳朵揉了揉,反思:“我没使劲啊。”


    苏纯钧就忍住笑,说:“真的疼,乖乖,饶了我吧。那个王小姐,真的跟我没关系。应该是王家自己的问题,他们家卖女儿也不是第一回 ,谁知道这是又把王小姐怎么了,叫王小姐要来抓我这根救命稻草。”


    杨玉燕想起金小姐,叹气。


    “那你让不让她抓?”


    苏纯钧:“我的善良太少了,没办法再分给她了。”


    他在心底暗叹了一声。


    杨玉燕想了一下,“那我来帮她好了,要是她真的需要人帮助的话。反正我现在就是在干这个。”


    这真的很有意思。她也是想不到,现在她每天在学校干的事业竟然是救国救民。假如王小姐真的需要帮助,学校里无数的学子都迫切的想伸出援助之手,到时说不定还要抢呢。


    苏纯钧说:“你先别管,我先打听打听。”


    他可不放心杨玉燕去帮助什么不相干的人。


    杨玉燕的警觉性也是一等一的高,马上说:“你那么多事,不必你打听,让别人去。就马天保吧,我看刚才他们好像还算熟悉。”


    苏纯钧想起马天保,又想叹气,又有些珍惜这个到现在还怀抱着善良的人:“好,他们是挺熟的,就让马天保去问,想必王小姐会很乐意告诉他的。”


    就算是这样,杨玉燕仍旧不放心,担心今晚把苏先生放回去,王小姐再扑一次酿下大错,当天晚上硬是把苏先生强留在了学校,不许他回祝家楼。


    苏先生在代教授的房间打地铺,睡前,见代教授的睡前读物竟然是《罗密欧与茱丽叶》,十分惊讶:“教授,爱情读起来美味吗?”


    代教授翻一页书,说:“就跟你睡地板还笑一样美味。”


    第189章 爱情的模样


    祝颜舒看到苏纯钧天黑了才把杨玉燕送回来时,小红楼里上上下下的人都以为她要大发雷霆。


    可是她偏偏没有发火。她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让他们坐下一起用晚餐。


    事后,张妈问她:“你真不生气?也不担心?”


    祝颜舒冷笑:“担心有用吗?生气有用吗?年轻人是拦得住的?越拦他们越要起兴。我偏不拦着!他们还能把天捅破了?”


    张妈:“那万一要是……”


    祝颜舒:“大不了就是怀了孩子,我立刻就给他们操办婚事!”


    张妈不料亲妈这么能想得开,她反倒愁得不行:“燕燕还那么小。”


    祝颜舒搂着张妈的肩膀:“唉,我又能怎么办?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听大人的话了,我管不住他们了。”


    祝颜舒年轻时,时代已经开始改变了,她听说过许多发生在身边人身上的故事,为了让人着迷的爱情,女人们有不少都做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小姐逃婚已经不是稀奇的故事了,少爷逃婚更是寻常,少女追求年纪足以做她父亲的男人,少年公然向已婚妇人求爱。


    所以她当时追求爱情而结婚也是时尚潮流呢。


    她妈妈都说要是按规矩要先把她打一顿,再请媒人来给她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这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当时的普通人仍按照以前的方式生活,直到现在,过去了将近二十年,连普通人也开始追求起爱情来了。


    祝颜舒到学校来任教,见到这所学校里的年轻人就像当年的她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与爱意,相信只要努力,就可以改变世界!


    祝颜舒就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她当然是爱自己的,就算是过去愚蠢的自己,也绝对值得喜爱。


    所以她也同样喜爱这些学生,哪怕他们蠢得出奇。


    这些学生们举着爱情与正义的大旗,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不在乎。


    她都不敢告诉张妈,她已经处理过许多起学生违反校规的事,其中男女之间的感情纠纷是最多也是最复杂的,让人都想像不到这些学生会有多大胆。


    她甚至还从校长与校医院那里得到一个惊人的秘密。


    学校里的女学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会在学校里偷尝禁果。而跟男学生不同的是,女学生会面临一个更可怕的结果。


    她们会怀孕。


    校长顶着外界的风言风语,让校医院的医生给所有的女学生科普两性知识,哪怕事后就有女学生写举报信,他也没有停止这项教学。


    他不能放任这些女学生继续无知下去啊。


    而校医院除了在外伤、寄生虫病上有很多病例可供学习之外,他们的妇科也很不错,特别是生殖科学,也就是流产手术。


    因为,哪怕上了课,哪怕有医生一再的警告,女学生们仍然会陷入爱情的迷障中,她们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情况,而不得不献身给爱情或事业或其他什么事情,最后留下一个难题。


    她们无法解决,就只能选择去死,带着这个秘密永远的沉默下去。


    所以,校长才秘密指示校医院要注意每一个女学生的健康情况,假如发现她们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就必须尽快干预,要告诉她们,假如不想要这个孩子,可以流产,校医院会为她们保密,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校长带着祝颜舒去看过学校后面的一片墓地,他指着许多无名的墓说:“这一片,都是死在这个学校里的学生。其中,八成都是女学生。唉。”


    人已经死了,他也没有办法再去探寻尸体背后的秘密。有的尸体被家人领回去了,有的则成了孤魂野鬼,连家人都不再要她们。


    校长苦笑:“本来建这个墓地想的是替学校的老师们留位子,看,那边还有我替我自己留的位子呢。”没有生于此,只望死于此。


    他本意是将这片墓地当做一种精神和荣誉留传后世,没料到建成后一个老师都没来得及埋下去,先埋下去一群学生,叫他是又心疼又心酸,这才会甘冒天下之大不讳在学校里开展性教育,还非常超前的在校医院搞流产手术和接生——流不掉的只能生下来。


    总之,开学校前设想的再多,真开起来了就会发现各种怪事会先冒出来,让人防不胜防。


    校长叹气,带祝颜舒看过墓地又去校医院见医生。


    “祝教授,以后希望你能接棒对女学生进行性教育,要灌输给她们正确的性知识,要教她们保护自己的办法,不要轻易就付出自己,也不要轻易寻死,生命是宝贵的,它只有一次。”


    祝颜舒也没有告诉张妈,这短短几个月里,她已经带着四个女学生去做过流产手术了,其中一个在上手术台前后悔了,过于害怕而逃下了手术台,只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至于生下来以后怎么办,祝颜舒正在头大。


    校长说的很轻松:“以前我们都是找领养,一年也就一两个。因为生下来的还是少数,实在不行就送到济民所。”


    可现在济民所已经关门了!


    祝颜舒把这个问题放到八个月后再去想。


    经过了重重考验之后,祝颜舒对自家女儿与未婚夫晚归一事已经非常有准备了。


    她在大家都回房睡觉之后才去敲代教授的门,准备与苏纯钧商量一下婚礼的事。


    不过,她肯定不能说因为担心两人搞出人命,那样太伤小女儿的颜面,她是一副全为苏纯钧考虑的态度,说是担心他现在已经身在官场,身边还是需要一个夫人帮他应酬的,所以婚事应该提前举行了。


    当然,杨二小姐是不可能帮他应酬的,因为她还要上学,不过大家都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颜舒坐在代教授让出的沙发上,对地板上的未来女婿说:“你觉得呢?”


    苏纯钧站在地板上,态度端正认真:“我一直盼望着能早日与燕燕成亲。结婚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绝不会有二心!”


    祝颜舒还真没担心过这个,主要是男女之间的事一望即明,小红楼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一对未婚夫妻,乃是女的强,男的弱。杨二小姐完全是无师自通的本领,天生就知道怎么调教男人,苏纯钧纵有智计百变,在她面前也甘心伏首。


    至于日后两人的感情会不会破裂……就像绳子栓住的小象,长大也未必能挣脱一节麻绳。杨玉燕并非像她一样是用富贵钱财买来的男人心甘情愿,她凭的是她自己的魅力,两人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辈子的过下去,苏纯钧习惯了她以后,就永远也逃不出她的掌心了。


    经过情变的祝颜舒目光森冷,她对男人并不相信,她相信的是杨二小姐自己的本事。


    她温和的说:“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那咱们这就说定吧,也不必大办,就在学校里办一个朴素的婚礼。”


    苏纯钧晚上就睡不着了,一夜都在思考婚礼致辞要怎么写,打了一晚上的腹稿,第二天四点就爬起来把稿子写好了。


    代玉书睡得头发乱翘,爬起来帮他斧正,一边修改一边说:“一入此门深似海。我应该像个朋友一样劝你再郑重思考一次要不要就这么走进婚姻,跟一个还不够成熟的女人。”


    苏纯钧更正他的话:“燕燕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她或许身体与思想还不够成熟,但她的爱情观已经成熟了。她不是一个懵懂的女孩子,她是一个让人着迷的女人。我必须要尽早娶到她。”


    代玉书认真看了他两眼:“爱情令人盲目。”


    苏纯钧笑一笑:“我不盲目,我很清楚我爱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燕燕是爱情中的暴君,她要求绝对的臣服。教授,你知道你的爱情是什么样的人吗?”


    代玉书转着钢笔,说:“我的爱情啊……她是一个旅人。”


    此处风景虽好,但她却犹豫该不该停下来。她不是在寻找一个能让她安眠的家乡,而是沉迷于路边的风景,永远向往着前方。


    第190章 劈柴


    另一边的屋子里,也发生着一场深入人心的卧谈。


    杨玉蝉操着当妈的心,本想从旁侦查一下苏纯钧今天都带杨玉燕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看看他有没有坏心眼,不料谈话从转到苏纯钧身上起就不在她的掌控中了。


    杨玉燕拥被靠在床头上——她的床是苏纯钧掏钱特意定制做好送来的,为了示以公平,也给杨玉蝉做了一架。


    “姐,你说男人都爱花心吗?”杨玉燕深沉的问。


    今日见到扑车的王小姐,杨玉燕发挥了在家中发现蟑螂的警觉性,见到一只,就要相信家里已经有了一百只,用这个准备去杀灭蟑螂才能一役毕其功。


    她不能将自荐为丫头的王小姐当成个例,要相信苏先生身边已经是鬼影重重,狐狸精们前赴后继。


    与其与一百个狐狸精打架,不如只打一只苏先生,这样才是聪明女人的做法。而对不同的男人,有不同的手段。对待苏先生,更要谨慎小心。


    杨玉燕这辈子见过两个花心的男人都只想让对方早日升天,还从没想过在留花心男一命的前提下如何将其收服,这对她来说真是一个新鲜的问题。


    她需要外界的意见。


    于是求问与只谈过一次被家人拆散的恋爱的杨玉蝉。


    杨玉蝉就很茫然。


    她是一个单纯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好人。


    于是,她肯定的说:“我相信世上花心的男人只是少数,而且是极少数,大部分的男性都是懂礼貌又善良的。”


    杨玉燕望着她天真单纯可爱的大姐,唉声叹气。


    她问:“那你觉得苏老师日后会花心吗?”


    本以为答应是否定的,但刚才还坚定的相信世界上好人多的杨玉蝉沉思片刻,说:“……我觉得苏先生不太可能会是一个诚实的人。”


    杨玉燕:“……”


    很好,她与亲姐在两个关键问题上都有重大分歧。


    杨玉燕:“那你就是说苏老师是个坏人?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啊,哦,全天下都是好人,就苏老师不是。没道理。”


    杨玉蝉在一般情况下脑筋转的也不慢,说:“那你是觉得世上男人都是坏人,只有苏先生是好人?”


    两人都觉得对方的话错得离谱,难以继续和平的讨论。


    两姐妹隔床对望,沉默数息。


    搁置分歧才能共同发展。


    于是她们同时跳过这个分歧,继续下一个讨论。


    杨玉燕:“那男人不是主动花心的,是外面有人想勾引他呢?”


    ——她为什么觉得自己现在的态度很像某种她很不喜欢的女性呢?


    ——我男人是好的,都是外面的小妖精的错!


    杨玉燕陷入思考之中。


    杨玉蝉没经过后世网络洗礼,不懂杨玉燕的纠结,认真回答问题:“那就跟他谈一谈,让他明白爱情是有独占性的,是不能分享的。”讲完这个,杨玉蝉还小心眼的提供了另一个思路:“也可以管住他,不叫他去找那个女人。”


    有道理。


    两姐妹交换了一个眼神,发现有某些方面,她们确实是姐妹。


    杨玉燕开始讨论小红楼中其他男性:“你觉得施无为以后会花心吗?”


    世间男子皆花心,我这个肯定不花。


    杨玉蝉笑着说:“怎么可能呢?他那么好的一个人。”


    认为世界比较黑暗的杨玉燕深刻的说:“那可未必,很多男人只是看起来老实。”


    杨玉蝉仍是笑:“那他也没钱啊,你不知道他有多仔细。”


    杨玉燕马上发现杨玉蝉已经与施无为建立了比较深刻的朋友关系,两人已经了解的如此之深了。


    “他很仔细吗?”杨玉燕问。


    杨玉蝉点点头:“特别仔细。他把每个月学校发的伙食费全都存下来了,却很少去食堂吃饭,都是去外面买便宜又能放的大饼,就着食堂免费的汤和咸菜吃。后来他到代教授这里来了以后,连大饼都买少了。这四年下来,他存了六百多块呢。”


    要知道,施无为进大学时可是连鞋也没有的。他被代教授收下以后,学费书费全免,学校还发校服,但学校不给钱,唯一发下来的钱就是每周两块的伙食费,供学生在食堂吃饭的,施无为就把这每周两块钱存下来,真是从牙缝里存钱,攒了四年,共六百多块,而且他特别“精明”,不要纸币,全是银的袁大头。


    杨玉燕佩服不已:“怪不得张妈喜欢他。”


    这绝对就是张妈眼中最优秀的男性代表了!


    杨玉蝉刚才满嘴理想,现在又露出了祝家的精明:“所以我觉得,他是绝不会花心的。这世上没有钱,哪有女人跟他?他又不会浪漫的那一套,只凭嘴皮子就能哄的女人倒贴。”


    刚才杨玉燕还嫌杨玉蝉太天真,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她姐还是可以的,经过马天保之后,终于看男人的眼光长进了,接地气了,知道看他的经济实力了。


    讨论完身边的两个年轻男人,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代教授。


    代教授花不花心呢?


    杨玉燕和杨玉蝉思考片刻,都觉得——


    杨玉燕:“代教授想花是肯定能花的,他那么帅,又有气质,学问又好。可我觉得代教授不会花心,他是君子。”


    杨玉蝉也点头:“代教授品德高尚,是绝不会做下流的事的。”


    小红楼里三个男人,唯有代教授凭自身的修养与个人魅力得到了两姐妹的一致赞誉。


    讨论到此,告一段落,两姐妹关灯睡觉,梦中都有许多思考与梦想。


    早上四点,施无为就爬起来做早饭去了。现在各地物资都有些不足,就算是在大学里也开始有供应不到的地方了。所以早上第一件事,从劈柴开始。


    施无为爬起来劈柴时天还没亮,他在厨房后门处啪啪啪劈柴,楼上杨玉蝉就醒了。


    同屋的杨玉燕翻了个身继续睡。


    杨玉蝉这段时间一直是听到楼下施无为忙碌的动静自己也就起来了,也下去厨房帮忙做早饭。她觉得施同学是同学,不能把人家当下人,那太不礼貌了。现在小红楼住着他们一家子大小四口,不能说家务活都推给施无为一个人干,所以脸皮较薄,道德水平较高的杨玉蝉同学就抢着跟施同学一起干活了。


    在昨天以前,她心底无私,十分的坦然。


    但昨天晚上与亲妹妹杨二小姐一番谈话之后,她突然发现,施无为,不止是个同学,还是一个男人。


    那他们俩之前总是单独相处,在外人眼中会不会有点暧昧呢?


    还有,施无为是怎么看她的呢?


    是只把她当同学?


    还是觉得她在追求他呢?


    毕竟一个女同学总是去找一个男同学,是有些不太合适的。


    杨玉蝉坐在床边,听着楼下啪啪啪的劈柴声,难得犯了难。


    那劈柴声,声声入耳。


    啊,有些慢了。


    是不是累了?


    她平时都下去帮他的忙了。


    他是不是发现她到现在还没去?


    他会不会觉得她太懒了?


    啊呀,那她要是去……会不会让他误会?


    他以前没误会,以后会不会误会呢?


    世界上两大难题。


    他对我有感觉吗?


    他对我没感觉吗?


    杨玉蝉度秒如年,十分的煎熬。


    最终,她败给了自己的道德。


    以前去帮忙,最好一直去帮忙,不然的话,可能不太好。


    她仍是穿上一件旧裙子,轻轻打开门,轻手轻脚的下楼,推开厨房的后门,看到了站在晨光中挥汗如雨的施无为。


    他站在柴垛前,袖子撸起,裤腿一只高一只低,将一根粗柴放在面前的木桩子上,一只脚踩着,另一只手高举斧头,挥下。


    啪的一声!


    柴枝就被斩掉一截。


    将一根粗枝如此几番砍成几段,再将粗枝上会扎手的细枝都削掉,再将粗粗的木块劈成更细的几块,这柴才算劈好了。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下下干净利落。砍完一枝,就抱到墙角垒起来,再拖一枝回来继续砍。


    汗水在他黢黑的脸颊上流淌,他抬起手臂擦掉汗水,抬头看到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白牙整齐的很。


    杨玉蝉站得脚有些酸,她捧着水壶,抱着毛巾,第一次有些紧张的走过去,把水壶和毛巾都递给他:“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施无为只管笑:“好。”


    他接过毛巾在脸脖子上呼噜一片,再搭在脖子上,再接过水壶,一边喝一边看杨玉蝉。


    杨玉蝉叫他看得背上都发汗了。


    她第一次发现,施无为一直盯着她!


    从她走过来起,他擦汗也看着她,喝水也看着她,喝完了还看着她。


    施无为:“你站远点,我劈柴别伤到你了。”木头渣子弹得远,打人很疼的。


    杨玉蝉站远点,看他眼神还在她身上,实在忍不住提醒他:“你……专心劈柴。”


    施无为(目光仍跟着她):“好,好。”


    杨玉蝉往后退,往左站,往右站,发现施无为的眼睛跟雷达似的,就跟着她。


    “你,你手里有刀,小心点。”杨玉蝉又提醒一遍。


    施无为(眼睛仍跟着她):“好,好,我现在就劈。”说着就要举起柴刀。


    杨玉蝉浑身发紧!生怕下一秒就要发生流血事件,施同学会少掉一根脚趾什么的。跺脚一转身跑回屋里去了。


    ——既然她会妨碍施同学劈柴,那只要消除不安定因素就可以了!


    多么完美的逻辑。


    杨玉蝉觉得自己不要让施无为看到她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安心劈柴了。


    结果她前脚跑进屋,后脚施无为跟进来了,一脸汗加一脸的茫然,两人站在厨房前的走廊上,乌漆抹黑的没开灯。


    施无为小声说:“你、你怎么进来了?有什么事?”平时都要一起劈柴直到劈完的。


    杨玉蝉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觉得他总看她会造成安全事故,就举着水壶说:“我、我进来再接一壶水。”


    施无为:“哦,好。”


    他站在那里,看着杨玉蝉,看着她去接了一壶水,又看着她跟他一起出去,继续劈柴。


    六点,他劈出了一座柴山。【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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