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钱刚到大风厂的账上就被京州商业银行划走了。
杜伯仲聊起山水集团为了配合丁义珍搞的光明峰项目，前期垫了不少钱，少说也有七八个亿。
但这钱既不是山水集团的，也不是赵瑞龙自个儿的，而是从刘新建的汉东油气集团那儿借来的，是以合作投资的名头直接打过去的，连一分利息都没要。
这些年，汉东油气集团简直就成了山水集团和赵瑞龙的提款机。
汉大帮里很多人都知情，肖钢玉对刘新建的情况也是门儿清。
只不过，刘新建背后有赵立春罩着，没人敢动他一根汗毛。
沙瑞金、高育良和赵立春之间的关系挺微妙，沙家帮和汉大帮也都不会轻易去招惹刘新建。
再说了，刘新建出手阔绰，花钱如流水，还是能给赵立春说得上话的人，京州的官员们很多都愿意跟他套近乎。
今晚肖钢玉参加的这顿饭局，其实是刘新建安排的。
听刘新建一说，肖钢玉赶忙解释：“刘总，你可别误会，是高书记临时找我办事。”
刘新建今晚喝了不少，但一听是高育良的事，立马就清醒了，让肖钢玉改天再喝。
哈哈！原来是高书记找的你！”
“你怎么不早说呢！”
“没事，我去方便一下，你们接着聊。”
说完，他就把手机扔给了林处苌，自己一溜烟儿没了影儿。
刘新建虽然喝高了，但他在办公厅给赵立春当了这么多年秘书，可不是吃素的。
他不仅不笨，反而相当精明。
他知道祁同伟空降到汉东后，上头的局势那叫一个复杂。
有时候他都觉得赵立春这条大腿有点靠不住了。
前几天祁同伟大手一挥，山水集团只能忍气吞声签了大风厂职工股权解押协议。
这要搁赵立春在位的时候，赵家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虽说这样一来，刘新建的汉东油气集团那5万的垫资算是解决了，但他感觉赵瑞龙好像压根儿就没打算还钱。
这几天，他一直琢磨着怎么找赵瑞龙聊聊，想把还钱的事弄清楚，好让自己心里踏实。
结果杜伯仲告诉他，赵瑞龙跑了！跑到港岛去了！
他还想再打听打听，结果又听说连杜伯仲他们都被省纪委的人带走了！这不是明摆着有人想整赵家、整山水集团嘛？刘新建作为赵家的钱袋子，山水集团的重要伙伴，哪能独善其身？这时候的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直接给赵立春打电话，只能干着急，盼着赵瑞龙能在纪委的人找到自己之前主动联系自己。
与此同时，他一边主动联系赵瑞龙，一边在自己的圈子里频繁组局，就是想多打探些确切的消息，看看纪委的人到底盯上自己了没。
结果没想到，自己没打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是听说了一条小道消息。
刚才，刘新建瞅见林处苌掏手机要接电话，就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其实他是偷偷跟在林处苌屁股后面，模模糊糊听到林处苌在给肖钢玉汇报什么，好像还提到了要对付蔡成功！
哎呀妈呀！蔡成功不是大风厂的老板嘛？京州市纪委怎么要对付他呢？今晚蔡成功还被刘新建叫来一块儿喝酒，就是想套套他的话，看能不能问出大风厂事件后续调查的一些线索。
结果这家伙喝了几口就开始满嘴跑火车，到处吹嘘说从国资委接了个大活儿，大风厂要一飞冲天了。
大风厂那股权质押协议和违规贷款的事，刘新建本来都快忘脑后去了，心里也踏实了点儿。
可没想到，市纪委的林处长居然要对蔡成功下手！这消息吓得刘新建一激灵。
京州市纪委要是动了蔡成功，刘新建就担心他们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到大风厂的股权协议，甚至牵扯到自己给山水集团违规贷款的事。
他坐不住了，假装喝醉了，一把从林处长手里夺过手机，还假装生气地质问了肖钢玉几句。
其实刘新建清醒着呢，他就是借着酒胆试探肖钢玉，想看看蔡成功被抓是不是跟自己有关。
他心里盘算着，要是肖钢玉真要对付自己，那就跟他们拼了！毕竟赵立春是自己的后台，赵瑞龙是自己的铁哥们儿，他觉得自己没人敢惹。
肖钢玉知道刘新建接了电话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让刘新建松了口气，觉得这事可能跟自己没关系。
可肖钢玉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这次抓蔡成功其实是高育良安排的。
高育良一直跟赵立春保持距离，他不可能动赵立春的人。
刘新建一听彻底放心了，心想这事跟自己没什么瓜葛，悠哉悠哉地去厕所了。
不过，他在厕所里突然转念一想，高育良跟大风厂事件八竿子打不着，他为什么要抓蔡成功呢？算了算了，现在各路人马斗得不可开交，高层的事自己还是别掺和了。
知道太多反而惹麻烦！想到这里，刘新建打了个冷颤，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妈的，差点尿裤子！”
蔡成功今晚被林处长灌了不少酒，晕头转向地被人架上车，后来又迷迷糊糊到了一个地方。
等他被人递过来一杯热水，喝了点儿才清醒点儿。
一看周围，这不是审讯室嘛！他对这种地方太熟了，以前带着大风厂工人闹事，还有厂里因为劳务纠纷被调查时，他经常被市局或纪委请去“喝茶”
。
醒过来第一眼就看明白了，这是京州市纪委的审讯室！靠，林处苌这个骗子！说好了带我去别的地方，结果把我弄这儿来了？
蔡成功正准备开骂，突然审讯室的大门开了。
肖钢玉带着林处苌和记录员小何走了进来，坐到了蔡成功的对面。
肖钢玉先开的口，冷冷地哼了一声：“蔡成功！酒醒了吗？知不知道为什么抓你？”
蔡成功刚才还跟肖钢玉一起喝酒，杯子碰得叮当响，可一眨眼的功夫，肖钢玉就变成了审问他的官老爷。
蔡成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肖局，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不清楚。”
蔡成功摇摇头。
肖钢玉哼了一声，带着冷笑说：“不清楚？蔡成功，告诉你吧，你的那些破事都露馅了！老实交代，宽大处理；不然的话，从严惩处！快把你的那些烂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蔡成功被吓得魂飞魄散，脑袋里嗡嗡作响。
看着肖钢玉那张严肃得不能再严肃的脸，他知道肖钢玉不是在逗他玩，是真的要动手了。
他背后开始冒冷汗，原本被酒精麻痹的脑袋也突然清醒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那个…肖局，咱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可是个正正经经的商人，能犯什么事呢…”
肖钢玉又是一声冷笑：“蔡成功，看来你不到黄河不死心。
行，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就帮你回忆回忆。”
他伸出手指头，一件一件地数着：“两年前，你没采矿证就偷偷摸摸地挖矿，这事有没有？去年你缺钱，找黑社会老大合作，在大风厂仓库搞违法活动，这事有没有？你挪用大风厂的公款去炒股，亏了几百万，这事又怎么说？”
肖钢玉每说一件事，蔡成功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到最后他全身都在发抖，额头上汗珠直冒，差点从椅子上瘫下来。
他开始求饶：“别说了，别说了！肖局，我求求你，看在咱们以前的关系上，你就饶了我吧！”
肖钢玉冷笑得更厉害了：“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认错了？”
蔡成功哪还不明白，这是个早就设好的局！肖钢玉手里早就攥着他的把柄，只是这么多年一直忍着没动，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抓住他的小辫子，好好拿捏他！
可蔡成功想不通的是，肖钢玉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为什么偏偏是在大风厂的职工股权问题解决得稳稳当当，又接到国家上百亿的大单子，事业眼看就要一飞冲天的时候，有人要对付他呢？为什么不等他彻底翻身，名利双收之后，再用那些证据来压他呢？那时候肖钢玉岂不是能捞到更多好处？蔡成功觉得肖钢玉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
你以为肖钢玉是傻子？自从听说大风厂接了上百亿的大单，他就开始琢磨怎么从蔡成功身上捞点油水了。
可惜，事情并没有按照肖钢玉的计划发展。
高育良被侯亮平逼得没办法，只好提前对侯亮平下手，还把这事交给了肖钢玉去办，还特别提到了蔡成功的名字，说要利用他和侯亮平的关系。
肖钢玉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提前对蔡成功下手了。
这时候看着肖钢玉那双冰冷的眼睛，蔡成功全身又是一抖。
他知道肖钢玉这种人没好处的事情是不会干的。
既然急着抓他，肯定是想让他帮忙做什么事，或者拿出点好处来。
蔡成功心想，要是不配合的话，光是那些证据就够他喝一壶的了，这辈子估计都得在监狱里度过了，更别说看着大风厂发展壮大了。
于是，他满脸祈求地望着肖钢玉，声音中带着哭腔说：“肖局，我真的知道错了……刚才喝得太多，脑袋不清醒，现在全都想起来了。
您能不能高抬贵手，给我一条活路？只要您放过我，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肖钢玉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蔡成功，你在说什么胡话呢？这里是审讯室！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下来的！现在不是我要你怎么样，而是你得老老实实把一切都交代清楚！”
蔡成功哪还敢反驳，连忙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一定实话实说，坦白从宽。”
肖钢玉敲打了一番蔡成功后，慢悠悠地开口问道：“蔡成功，你是不是和丁义珍还有你那位好友侯亮平一起偷偷开了家私人煤矿？还给了侯亮平三成的干股，去年又给了他四十万的分红？”
这话一出，不仅蔡成功愣住了，就连在一旁旁听的林处长和记录员小何也呆住了。
这不是在审问蔡成功吗？怎么突然把侯亮平也扯进来了？
侯亮平自从调到汉东后，可是把京州检察院的人都折腾得不轻。
这个办案高手，这次又卷入了麻烦之中。
说到侯亮平，那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加班狂人。
在整个汉东和京州的检察系统里，他的大名和这些外号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此，当肖钢玉说侯亮平和蔡成功勾结在一起，合伙开私人煤矿，还收了蔡成功的干股和分红时，林苌和小何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