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死了。
尸体在水里泡久,鼓鼓囊囊的,还泛着白色浮肿。
彻彻底底的,死了。
宋祁小时候养过条金鱼,通体红色,尾巴绸缎似的在水里飘啊飘。
它被哥一把攥住再扔到地板上时也是这样。来回蹦跶、扭动,直至最后一丝水汽也被蒸干,彻底没了生气。
紧盯着泡在水里那个已经不成人样的东西,他缓缓咧开嘴角。
“熙宇哥,要我说你这人还是死了闭嘴时最好看。”
他是亲眼看着秦熙宇下地狱的。
看他五官绞在一起,面目狰狞。张大嘴想要呼救,又让四面八方涌来的水逮了空一股脑钻进鼻腔咽喉,呛到只能发出一连串“咕噜咕噜”闷水声。
这张向来除了讥讽外就没有其他表情的脸,终于在那一刻裂了条缝。恐惧从中间溢出来,汩汩流进水里。
宋祁等了很久,很久。
终于等到那片水面恢复了平静。
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有路过的人发现这儿浮着个死人,慌里慌张报警让人把这具泡到发臭的尸体捞起。
或许警察会调监控,让所有人都看到他这头畜生是多么冷血,竟然就这么一动不动看着自己哥哥被活生生淹死,连找人求助的意思都没有。
“没办法啊,哥。”他垂眸笑了下,“你知道的,我怕水。”
宋祁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处刚被秦熙宇拽着头发磕出来的伤口,终于感觉到那口堵了他十几年的气吐出来了。
他忍不住幻想。或许,警察还会将监控再往前调一些,这样他们就能看到自己是怎么被秦熙宇虐待殴打。说不准会有缺业绩的记者好奇,追在他屁股后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样,自己相册里存了上百张的青紫血痕照就能派上用场了。
明明是七月,最热的季节。可风携着水汽一吹,还是带来股几乎能称上是彻骨的寒意。
宋祁这才发觉,自己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倒也令他混沌不清的大脑略微清醒了些。
他依旧保持着冷静,思考了下目前局势。
首先,他杀了那个女人的大宝贝耀祖——且不论单纯见死不救算不算杀,总而言之,那疯婆一定会跟他拼命的。
其次,他老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见他头上顶块破血口回家,绝对会不问缘由把它腿再打断一次。
宋祁宁愿直接死了干净都不想躺医院,一点也不。
至于这最后嘛……
宋祁打开手机,瞥了眼自己余额,乐了。
128块3毛7。
去网吧开个机,买两袋泡面再去借个碗。脸皮厚求老板赊个一两天,最起码得有命等警察来再说。
他扒拉了两下额前发丝,让它们勉勉强强遮住自己额头那道血口,最后看了眼水里那东西,转身离开。
距那地方远了,没有水汽缓和,体感温度更是直线上升。
热到极致,宋祁总会感觉整个世界都泡在壶沸水里摇摇晃晃,甚至能看见每个人身上冒着的热气。身上又出了层汗……哦,这会儿风倒是闷沉沉的。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些什么事。
恐惧、恍惚、不安……这些迟来的情绪缓缓杂糅在一起,愣是削平了大仇得报的快感。
宋祁有些焦躁,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说真的,这不能怪他。
是秦熙宇那畜生非要凌晨两三点把他叫到跨海公路桥,也是他上来二话不说就拽着自己头发朝石柱子上磕。明明都喝醉了,却还是要大着舌头还要骂他是婊子养的狗……他只是挣扎了下而已,是秦熙宇自己站不稳才摔下去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
宋祁重重吐了口气。
他记得,自己在接到秦熙宇电话时,第一个反应是。
兴奋。
无可抑制的兴奋,甚至令他微微颤栗。心脏比现在跳的还要快,一下一下重重敲在胸腔,鼻腔充斥着血腥味,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他知道,秦熙宇想杀他。不,他早就想杀自己了,只是一直拖着没动手而已。
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在凌晨,在这个他喝了酒冲动达到顶峰的时刻,在几乎没什么车辆往来的大桥,想要跟宋祁这条婊子生的狗儿子彻底做个了断。
宋祁很弱啊,况且从来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性子。身上大大小小旧伤长年累月积在一起,跟个残废没什么区别。就算是被欺负狠了也只会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求自己放过他……秦熙宇直至被他一拳打碎牙之前都是这样想的。
满嘴血腥,剧痛之下,愣是把他酒打醒了些。
他呆住了,整个脑子都是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受到了磋磨,咆哮着要去扑宋祁,想着亲手掐死他。
对方压根没躲,只是嘴角噙笑,略带挑衅地看着自己。
眼前出现重影,他所能看到的一切都是花的,只有那个笑容,那个畜生讥讽的笑容,狠狠刺到了他。
他有什么资格笑。
婊子生的东西,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自己。
去死,去死。
他气疯了,本来整个人就是晕乎乎的,此时更是理智全无……
可他扑空了。
他不知道宋祁是怎么躲的,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偷偷做了什么手脚。总之,等秦熙宇感受到自己凭着惯性跌出护栏,以及那直直下坠的风阻时,一切都晚了。
水涌过来,扼住他的咽喉,捂住他的眼睛。
宋祁靠着护栏,在桥边笑嘻嘻地看着他。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那时在想些什么。
包括现在,他也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害怕。只能无时无刻逼着自己回忆那人死时惨状,以此来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都过去了。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真到了那么极端的地步,他去给秦熙宇偿命,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比那畜生晚死几天,不亏。
网吧开了电风扇,老式那种,摆在地上摇头晃脑。呼啦呼啦噪音很大,混着四周其他叫喊声谩骂声,吵得人心烦。
宋祁死死盯着电脑屏幕,眼睛都浮出血丝了也没想着缓一下,手指轻轻搭在键盘上,却又不知该按些什么。
啧。
死人了啊。
不可能不害怕的。
他什么也没干就走了,这不算畏罪潜逃吧?
要是找他做笔录该说些什么,说真的,他只是见死不救而已,还不至于进监狱吧?
宋祁甚至连买的那两包方便面都没心思泡,整个人就这么一动不动缩在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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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角落,浑浑噩噩耗了两天,等死似的。
干涩的双眼控制不住用余光紧盯着网吧门,但凡有那么个风吹草动,他都跟惊弓之鸟似的打个哆嗦。总感觉下一刻会突然闯进批穿着制服还配手枪的人抓他走。
疯了,真是疯了。
简直和头上悬把刀没区别。
宋祁烦躁至极抓了两把头发,要不干脆自首算了。
他把手机按灭又按亮反反复复数次,也不知是在等个什么。眼看着电量直逼个位数,不得不慢腾腾起身,穿过烟雾缭绕最严重的那几个座位,去前台租了个充电宝。
以防超时多收他一块五,还特意设了闹钟。
不看时间不打紧,这一看才发现他离开家已经过了72小时。可手机里竟然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
显得他之前欲盖弥彰调静音很蠢。
他死外头没人管正常,可秦熙宇再过会儿尸体都该泡臭了吧,为什么还没人找他?
前台网管是个满头花白的老头,脸上褶皱一层叠着一层的,缓缓走过来敲了敲他的桌面,用嘶哑的声音提醒他机子时间到了。
宋祁张了张口,话在嘴边绕了几圈,最终还是没好意思提赊账这回事。讨了个塑料袋把泡面装在一起,丧家犬般丢了自己最后一块领地。
他只能回家。
宋祁摸了下口袋,没抓着烟。
家里又换密码了。
他站在门口,深呼吸数次,才下定决心抬手敲门。
厚脸皮锲而不舍敲了一分钟左右,里面才终于有人趿拉着拖鞋骂骂咧咧走来,满不情愿给他拉了条缝。
明明是酷暑,明明在家里,女人却依旧穿着高领衣服,一丝不苟将脖颈遮的严严实实。
她手长腿长,瘦到可怕,像一只站立的人形蜘蛛。
屋内冷气顺着那条缝扑在他脸上,又尖又锐的破锣嗓划拉着他耳膜:“妈的,几天不回还以为死外头了,白高兴一场。”
宋祁这会儿又有点想笑。
怎么说,你宝贝儿子可是真死外头了啊。
这笑意还没来得及绽出来,头发就被一把扯住。
他老子朝着他脸狠狠甩了一耳光,趁着他耳边嗡鸣之际,又一脚踹向他小腹。瞪着眼睛跟他吼。
具体吼了什么宋祁一个字也没听,大概是说他一身烟味是去跟人鬼混了给他丢脸什么什么……
宋祁被踹在地上也没反抗,只觉得自己耳膜痛得很。
他不知道这次要持续多久,也没想好要不要还手,如果下定决心还手把秦昊国打废了,他被赶出去后又该住哪。
这人终究还是老了,力气还没他儿子一半大。可这也经不住他一直疯了似的到处乱咬。
痛,很痛。
他口腔内侧被磕出了血,眼前也有点发黑。眼看着对方要拿酒瓶往他头上招呼,不得已朝着另一个方向躲一躲。
可就在这时。
宋祁的目光穿过被摆得乱七八糟的桌椅板凳,定定落在那双腿上。
黑色裤子,白色球鞋,两条腿很随意地向前一伸,显得漫不经心。
再往上,是被桌子挡住的腰腹,穿着宽松浅色衬衫,光洁修长的脖颈。
以及那张……脸。
刹那间,宋祁有种浑身上下血液倒流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