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闻央？你在哪儿呢？”小摩托车骑进医院的车棚，石嘉园给闻央打来电话，乔之若帮她拿着，贴近她耳边，只听石嘉园又说，“我刚才看见你路过——”
“啊？”闻央提脚架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她站直身体，抬胳膊摁住手机。
她的指尖与乔之若的指尖短暂擦碰。
乔之若神情愣了一下，垂下手，静静放在身侧，五指缓缓收拢。
“特大好消息特大好消息！”石嘉园那边的电子背景音在喊，同时，石嘉园的声音也跟着大声喊，“我！说！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刚才看见你骑车路过了！你不是早回家了吗？你搭着谁啊？”
“哦……”闻央心虚地瞥一眼乔之若，侧身，从车上取下钥匙，低头往包里塞，声音变小，“没谁，一个朋友。”
“朋友？”石嘉园纳闷，“who？”
“你不太熟。”
乔之若在听见“朋友”两个字的时候面色就沉了沉，更在“你不太熟”这四个字后彻底黑脸，直接转身，一个人先朝急诊走。
奇怪的是，先前还能自如走动的人，这会儿背影看上去十分勉强，左脚好似完全使不上力。
闻央一边听电话一边慢半拍追上乔之若，伸手，想要扶一下……结果，乔之若冷着脸将她挡开，还特意加快了往前走的步伐。
见状，闻央皱皱眉，捂住手机话筒，低声提醒：“乔之若你慢点啊——”
“打你的电话吧。”
乔之若语气不善，“反正我们不太熟。”
小城市的急诊科就设在日常门诊的隔壁，一幢三层高的老楼，夜色中，外墙瓷砖看上去有些斑驳。
一同进入急诊后，闻央安静走在乔之若身侧，落后半步。
她见乔之若走得吃力，左手数次抬起想要扶乔之若的腰，却都在快要触碰到时被乔之若躲开了。
挂完号，两人坐在3号诊室外的长椅上等待。
乔之若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学姐你要是有人找就先走好了，我这个‘跟你不太熟的人’不麻烦你。”
她把“跟你不太熟的人”咬得很重，又把“不麻烦你”放得很轻，这么一口气说完，她似乎还把自己说得更生气了，脸往左一撇，彻底不看闻央。
闻央哭笑不得，真是有些后悔了，她还不了解乔之若的性格吗？
她就不该在乔之若面前产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石嘉园打电话来……她应该老老实实告诉石嘉园她正跟乔之若呆在一起。
闻央这会儿没有第一时间答话，她想着想着，又笑又叹口气，转头看向右边。
气到双眼都在冒火的人等了半天，迟迟没听身旁这个闻央出声解释。
“……”
乔之若抿抿唇，眼里逐渐从愤怒变成失落，她的目光垂向地面，最后化作一句无声的叹息。
“乔之若。”在这时，惹她不高兴的人却又突然喊她，语重心长似的，“我说的是石嘉园跟你不太熟，不是我跟你不熟。”
乔之若眉心立刻皱了皱，她看回闻央，对上闻央一双真挚在笑的双眼，顿感气不打一处来。
她咬咬牙：“闻央你当我傻吗，这意思都一样好吧，而且我跟她怎么不熟？”
闻央与她静静地对视几秒，忽而低下头，轻声：“我的意思是……”
“对不起若若。”
“我刚才一时心慌，说错话了。”
这次换乔之若不接话，她的心为闻央这句“对不起”重重颤了下，过会儿，她也讲：“没、我没有要、要怪你的意思。”她磕巴道，“我只是……”
她停顿良久，“不喜欢听你那样说。”
几分钟后，急诊号轮到了乔之若，这回闻央伸手扶她她没拒绝，整个人的重心都倚在了闻央的身上，两人一同进入诊室。
医生为乔之若检查伤势，闻央就往后退了几步皱眉听着。
一时间，两人像回到了第一次见面那天。
医生坐回椅子：“你们这些年轻人，脚伤还是不能拖，觉得疼就要赶紧来医院嘛，这会儿得去照个CT啊。”
听医生说乔之若这扭伤还有内里骨头出问题的可能，往外走的时候，闻央一手扶腰一手握紧乔之若的手腕，生怕乔之若再伤情加重。
往CT室去，闻央想了想，提议：“要不我还是去给你找个轮椅来好了。”
乔之若一把拉住她：“不要，尴尬。”
“尴尬？”闻央笑起来，“你阑尾炎那年不就坐过轮椅了吗，怎么越长大脸皮还越薄了？”
乔之若微笑：“我那年就很尴尬了，只是不好意思拒绝你好吗。”
“哦——”闻央若有所思，“那不要轮椅，拐杖呢？”
乔之若进CT室拍片，闻央坐在外面等，腿上放着乔之若的包和她自己的包。晚上八点左右，CT室外没有人，坐在一片消毒水气味中，闻央对着CT室这扇银色的自动门，有些走神。
她当年也和乔之若吵过相似的一架。
那天……闻央记得很清楚，那天是石嘉园的生日，石嘉园请朋友们唱歌吃火锅。当时乔之若有一场非常重要的考试不能一起去，闻央便跟乔之若提前讲好，等乔之若考试结束给她打电话，她立刻去接乔之若。
之后乔之若如约在晚上六点过给她打去电话，闻央原以为她接到乔之若她们还会一起回。
哪想跟乔之若拥抱后，乔之若窝在她肩上：“我不想去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家出租车上，闻央跟石嘉园语音通话说情况，没多久，她感觉到乔之若松开了她的手。
转头看，乔之若一声不吭，冷脸望向窗外。
下车走在回家的路上，闻央拉着乔之若的手，晃了又晃，柔声柔气问了半天“怎么啦？”。乔之若一眼都没看她，一路把她当空气。
问不出所以然，闻央也有些无奈，她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松开了乔之若。
只听乔之若在她身后冷冰冰地质问：“什么叫有点事？”
闻央没反应过来，“咔哒”一声拧开门锁后，才转头看向乔之若：“嗯？”
乔之若眼睛都红了，一副要哭的样子。
闻央心一紧，快速抬手：“怎么、你怎么还——”
乔之若非常用力将她的手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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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再更大声重复：“什么叫有点事？！”
“说你不去了要跟我一起回家很难吗？你不是已经陪她们玩了一整天了吗？”
闻央拧眉，动动唇，好一会儿才叹息回道：“不是，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跟她们说这么详细，而且我也不想让她们觉得你……”
“我？我怎么？”乔之若惨笑，“闻央，你那些朋友爱怎么想怎么想，我不在乎，反正在你心里你每一个朋友都比我重要是吗？”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乔之若不吭声，双眼通红地瞪着她，虽然一直像是要哭了，却从始至终没有掉下一颗眼泪。
那天晚上她们一直在冷战，进门不说话，吃饭不说话，吃完饭，乔之若练乔之若的琴，闻央敲闻央的毕业论文。
到凌晨，闻央觉得眼睛实在酸胀，才仰倒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
她一晚上没敲几个字，考虑要不要主动再去找乔之若聊聊，可她又觉得她俩今天这架吵得实在莫名其妙。
她思来想去，拿出手机，本想先发个表情缓和气氛。
哪想刚点开微信，她就跟被雷劈似的僵住了——聊天框里，乔之若半小时前发她一句：行，我们分手好了。
闻央眨眨眼，灵魂出窍好一会儿，才问：什么？
结果没能发出去。
乔之若已经把她拉黑了。
那是她们恋爱后第一次分手，轰轰烈烈持续了……两天？心里有气，每天家里碰见谁都不搭理谁，后来是乔之若妈妈请闻央帮忙带一个什么东西，闻央才拎着袋子去音乐学院找乔之若。
一个外院人靠在陌生的走廊上，她等乔之若下课从教室里出来，无感情喊了声：
“乔之若。”
乔之若转头来，看见她，原本在跟同学说笑的脸一下子委屈起来，嘴一瘪，定在原地。
闻央心里瞬间飘过一句“好可爱”。
然后她们当天下午就和好了，回家前，乔之若还非要绕路去给石嘉园买奶茶，说是要跟石嘉园道歉。
闻央都不记得石嘉园爱喝什么口味。
乔之若得意地“哼”她一声，“嘀”扫码，熟练地往屏幕上戳。
“冰淇淋红茶，无糖，正常冰，加波霸。”乔之若边摁选项边悠悠怼闻央，“你还没我对石嘉园上心呢。”
是的。
闻央悔过。
哗——
CT室的门自动打开了。
乔之若从里面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于闻央身边坐下。
“要等一会儿才能出结果。”乔之若淡淡说道。
“嗯。”闻央点点头，“我知道，等吧。”
沉默片刻后，闻央上身默默往前，低头看向乔之若的脚腕：“我明明听说当时没多严重，早知道——”话说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乔之若眉目间有一丝疑惑，但她只静静看着闻央的侧脸，没有接话。
闻央定了定心神，起身，摆在包上的双手无意识交握。
她看向乔之若的眼睛，笑道：
“早知道我就早点给你送草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