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加文·哈里森是在一刻钟后。
别误会,李堂没那么快,他和洛根来日方长,精神梳理是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
印象里,加文·哈里森一直是只漂亮开朗的小雄虫,从他清澈的眼睛里你可以发现他缺心少肺。
这次见面却令李堂意外,乌云笼罩着加文·哈里森,他难得皱起眉头,忧愁与不安弥漫他全身,包括身边的加百列·霍奇,这位南部军团的军长,不知为何失去了当初的清傲,整只虫变得十分冷肃。
这小子是闯大祸了吧?李堂有点想笑,加文·哈里森实在愚蠢,可是他不犯蠢的时候又贴心得过分。
“卡尔冕下。”李堂才刚坐下,一边的加文·哈里森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冕下,帮帮我吧。”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李堂的手,用力之下痛得李堂差点轻哼出声,加百列和洛根飞快上前将两人拉开。李堂非常震惊,手上的筋时不时还抽动一下,他也开始紧张起来:到底是什么让加文·哈里森变成这样?
啊,是自由。
从加百列·霍奇口中李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那天在军部,李堂失控杀死了两只雄虫,为此加文·哈里森非常忧心,失去李堂,他的处罚就完成不了,即便加百列·霍奇再三保证能重新找到新的担保虫,加文也一直处于惶恐之中。
在加百列·霍奇求到A级雄虫戴森·霍普金斯的合作后,加文的不安得以平息,戴森·霍普金斯是欧恩·亚当斯财务官的雄主,在雪伦城堡中加文和戴森有过良好的互动。
戴森阁下是虫神的忠诚信徒。自那以后,加文便跟着戴森在神庙中修行,虽然修行很艰苦,但它毕竟有期限,加文咬咬牙还能撑住。只是生活上的苦尚能忍耐,精神上的折磨却令加文辗转反侧,长期失眠。
加文的精神状态很差,他一直不当回事,直到前几天,他误伤了一只雌虫。
听到这里,李堂人都麻了。
“那只D级雌虫是个流浪汉,神庙发放救济时他骚扰加文,加文情急之下误伤他,没想到昨晚他死了。”加百列语气平稳,眉头却随着阐述越皱越紧。事情很棘手。
眼下时情特殊,对正当防卫致死的量化很可能被放大,趁司法署还没反应过来,加百列·霍奇来此意图结盟。
结盟?洛根脸色一凝,和李堂对视了一眼后,正色道:“他们犯了错,杀虫是事实,很抱歉,我认为结盟并不能更好地解决这件事。”
“不,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想给雄主脱罪。”加百列解释得很快,“我们希望卡尔冕下能和加文在一起服刑。”
李堂一脸懵逼,猛地扭头观察洛根的反应,只见洛根轻轻点头,颇为赞同道:“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既然李堂和加文无法逃脱处罚,那不如让两人一起,待在雌君触手可及处服刑。
李堂眉头微动,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圈加文。加文在加百列身侧坐得端正,朝李堂谄媚地笑着。
李堂撇开眼,心情有些复杂。加文真神奇,竟然还能以这种方式掺和进他的事,什么搅屎棍的命。
“我……”加文看全场气氛缓和下来,弱弱开口,“我想进监狱服刑。”
“哦。”李堂理所当然地点头,不然呢?
洛根没说话,眼睛直直地盯着李堂。气氛又严肃起来,服刑必有猫腻,只是洛根不开口,李堂不明白。
加百列适时出声:“冕下,一般而言,雄虫除了监狱服刑,还可以选择前往偏远地区进行社会服务。相比监狱服刑,社会服务更自由……”
“不好,社会服务一点也不好。”加文打断加百列的话,斩钉截铁地说。
他走过来拉住李堂的手,眼神坚定:“我跟你说,与其被那些雌虫骚/扰,不如去监狱骚/扰雄虫……”
“雄主。”加百列·霍奇突然出声打断加文,“我们该走了。”
于是,加文和加百列突然地来,又在李堂的满腔疑惑中,突然地走。
会客厅里只剩下他和洛根,洛根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李堂有些不自在地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等他回望过去时,不出意料,看见的是洛根沉静柔和的面庞。
如果洛根是个男人,那么以前的李堂心里可能会想些什么呢?应该不可能是脱下他的衣服、怀拥他的身体、触摸他的肌肤吧?
李堂眼神飘闪,低头摸了下鼻子,又忽然想到什么,突兀地笑出声。
等李堂再抬头,洛根又单膝跪在他面前。
李堂疑惑地跟洛根对视,上将先生眼神深沉,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又或者在期待着什么。
又怎么了?李堂无法像只雄虫那样思考,他只能选择像个男人那样思考。联系之前书房的谈话,又结合现在洛根的反应,难不成他想在这里做点少儿不宜的事?
李堂都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瞟了一眼自己的“小兄弟”,又立马盯住洛根的眼睛,试探洛根的反应,洛根不知道领悟到了什么,利落地弯下另一条腿,双膝跪地。
李堂紧张地向后一仰,下意识要跟洛根拉开距离,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一定很狼狈。
面对他脑海中可能的亲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会这样抗拒。李堂没空细想,手臂已经不由自主地张开,倾身向前抱住了洛根。
等把头扎实地埋进洛根的颈窝,李堂喧嚣的大脑一下子安静下来,智商又占领了高地。
“你想做什么?”他直接问道。
“想求您,像现在这样抱我。”如果非要双膝跪地才能求来这样的拥抱,那也不是不行,洛根默默想到。
李堂一下抬起头:“刚刚怎么不说?”害他进入男人的臆想,白激动一场。
洛根又是沉默,眨巴眼和李堂对视,李堂嘴唇嗫嚅了几下,终于放弃。
还是他安全感给的不够,李堂反思到。
——
“如果反思有用的话,还要你坐牢干什么?”李堂拂开加文放在他笔记本上的手,漫不经心地吐槽,“你的脑子就是在外面被那帮雄虫带坏了,就该在这里好好接受正统价值观的熏陶。”
加文顺势收回手,反将身子前倾,凑到李堂眼前疑惑道:“什么东西?你说什么正统?”
“你不懂。”李堂有点嫌弃。
“不懂就不懂,又不会怎么样。”加文理所当然,望着李堂严肃的表情,反倒有些不可置信,“你不会真的在认真听课吧?”
这么说李堂就不高兴了,平生最恨自己的用心被质疑。
“别烦我,我很喜欢这位老师讲的东西。都进监狱了还不安分,不在这里好好听课,你难道还想回牢房跟我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吗?”
“面面想什么?什么意思?”
李堂仰头叹了口气,耳边盘旋着绝望文盲的呐喊——“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啊!”
和加文熟了之后就有这点坏处,他太会得寸进尺。李堂十分厌恶在自己认真做事时捣乱且试图将他带偏的人,他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又软弱了,为什么加文妄图支配他?
教室里除了台上的雄虫老师,还有一位雌虫管教在一旁虎视眈眈。李堂朝前面的管教挥手。
“怎么回事?1736号犯人。”
李堂一时语塞,管教这语气,监狱的味儿一下就出来了。老实说,从昨天到现在,这可能是最接近李堂想象中的监狱的一次。
“管教,他打扰我学习。”李堂指着身边的加文,义正言辞。
“1737号犯人,警告一次。”管教轻轻瞥了一眼加文,语气轻飘,说完不再理会李堂。
这样的处理显然没有影响到加文,反倒激发了他某种兴趣。加文愈发活跃,言语动作愈加大胆,声音几乎盖过台上的老师。
雄虫老师既然能从雄虫堆里脱颖而出,想当然是只纯善又温和的雄虫,面对加文的挑衅,他毫无还手之力,脸慢慢涨得通红,时不时望向一旁的管教,见管教没反应,他的声音渐渐没了底气。
加文的出格行动引起其余雄虫的附和,这帮犯事雄虫本就恶劣,有人带头的情况下,纷纷放飞自我。
一旁的管教终于有了反应。“1737,第二次警告。”他的眼神扫过全场,语气还是轻飘飘的,这种态度几乎立马迎来了挑衅的狂潮,犯罪雄虫们久违地找到自信,教导室乱成一锅粥。
加文突然抓住李堂的胳膊:“你看,监狱不错吧!”小雄虫得意洋洋,想象不出他前几天是怎样一副惶恐模样。
李堂反手握住他的手臂,望向前方的雌虫管教,管教的目光一扫散漫,在沸反盈天的闹声中无比镇静、无比专注地盯向他们的位置。
和管教眼神接触后,李堂急忙收回目光,他有种不安的预感。“加文,这是监狱。你不该轻……”
“加文·哈里森。”有道声音穿透喧嚣,强势赢得了所有人的注意,清楚地响起,“1737,第三次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