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军雌懂什么浪漫》 第1章 雪伦城堡 海森星球四季如春,鲜花随处可见,漫星球的花是海森独有特色,被不败的白蔷薇簇拥着的雪伦城堡更是闻名遐迩。 奥斯汀提着几个餐篮,行走在白蔷薇小径上。衣角生风,行进间带起花瓣,在空中流动出风的形状。 奥斯汀欣赏不来这样缱绻的美,只觉得花瓣沾身十分烦虫,于是几个大跨步,径直穿过花圃,来到玻璃花房前。 今天雄虫们想在这里进行午餐,据说城堡内惨淡的灯光影响了雄虫们的食欲,食欲不佳的雄虫狂躁不安,信息素无意识释放,引动了好几位军雌同僚的精神海。 正午阳光下,花房的玻璃外壁折射出七彩的光,绚烂温和。清新又莫名诱人的香味弥漫在花房四周,不知道是花香还是别的什么,奥斯汀向花房内望去,果然已经来了几位雄虫阁下。 雄虫白皙干净的脖颈在日光的照射下微泛金光,霎那间便摄住他的眼球,奥斯汀忽然明白了被选上守卫任务的原因。 追逐雄虫是雌虫的天性,更何况关在这里的还是一群高等级雄虫,十六位A级阁下与三位S级冕下。 这样美丽又强大的雄虫常给予雌虫一见钟情的错觉,所谓一见钟情,在军雌身上最重要的体现是:开始对雄虫充满期待。 明明听过雄虫的恶劣事迹,见过许多雄虫的丑陋模样,却在见到高等级雄虫的那一刻,不自觉升起对未来雄主的期待,而后抱着虚无的幻想,失智般顺从雄虫……这就是军雌的一见钟情,他们满怀期待,然后万劫不复。 奥斯汀自嘲一笑,他好像也被迷惑了,即便心里对雄虫抗拒不已,却仍在这一刻,忍不住为雄虫无意识展现的美好心动。 他垂下眼,任由自己放空了一会儿才迈入花房。 别和雄虫接触太久,放好食物直接回来,如果雄虫有别的需求,你只需要听着,注意,千万不要回应!不要和他们说话! 忆起弗林的告诫,奥斯汀收起眼神,守住心神,专注地摆放餐盘,动作愈发严谨。 他心里想和雄虫多亲近,理智却在警示,压力之下,他总是看准角度和距离才落下动作,表现得如机器般生硬,当然,这个时候他巴不得自己是台机器。 “唉……” 这时,某位雄虫阁下发出轻柔的叹息,似是惋惜般说道:“说了不要冰冷的机器,没想到他们又送来了喘着热气的机器,这群军雌真是……” “不识好歹。”另一个声音接过话头,他的声线低沉,不同于方才那位的婉约柔和,这位雄虫阁下说话像一把抵住虫脖子的匕首,“索思林,军雌的身体总是比他们的想法诚实,他们知道我们为非作歹、肆意妄为,却会在接触到我们的信息素时,忘记一切,只会吐着舌头/承/欢。你看,他们只敢派这样的雌虫过来,显然也是知道的。” “那岂不是颇有自知之明,怎么算得上不识好歹?”温柔声音的主人索思林疑惑道。 “自然是因为他们蠢。”说完这句话,场面突然安静下来,转而空寂的房间内“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愈加明显。 有雄虫朝他走过来了。奥斯汀摆放餐具的手停滞一瞬,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摆好餐具他就能离开,没想到最后关头还能出事。 雄虫一向是恶劣的,奥斯汀知道。 “当然,雌虫一向是蠢的。”说话仿若吐刀子的雄虫声音在奥斯汀耳边响起,他抬起头注视眼前的雄虫,雄虫那双剔透的紫色眼眸里,充斥着戏谑,以及一闪而过的恶意。 甜腻的香味在奥斯汀的鼻尖萦绕,可恶,之前打过的抑制剂根本没有用,他的身体好像失控了。 奥斯汀只能听见雄虫说:“明明你们很享受信息素,却还要装模作样地抗拒。仅仅是为了雌虫虚无的尊严,就违背联邦先驱制定的法律,这不是蠢是什么?” 奥斯汀已经无法进行理性的思考,脑子像泡在信息素里,混沌无比。他牙关紧闭,双手颤抖,手指抠进掌心,妄图保持清醒。 雌虫在与天性作斗争,**却从他眼中溢出,在触及雄虫眼神的那一刻,凉水灌顶。 他在玩弄自己,奥斯汀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这只雄虫会成功,因为他无力抵抗,他又作出判断。 紧跟着,奥斯汀迅速出手去按口袋中的警报器,突然!一股温和的精神力朝他涌来。 “洛尔坎,你又过火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恰此时,那股温和的精神力托着奥斯汀的腰身,将他送至花房门口。 远离信息素后,奥斯汀清醒了许多,本来信息素也不浓,只是S级的信息素对A级雌虫来说是降维打击。 是的,眼前这只紫发紫眸的雌虫是一只罕见的S级雌虫,名叫洛尔坎的,就只有茨维特家族那一只。奥斯汀知道他,考斯林上将的雄主,既然如此,刚才的恶劣行径也能理解了——这只雄虫可是坏透了。 “你想留下来?”欧布西里斯盯着眼前迟迟不动的军雌发出疑问。 奥斯汀大惊:“不—”不能和雄虫说话!吞回快要脱口而出的字眼,他朝说话的的雄虫深深鞠了一躬,这只黑发黑眸的雄虫救了他。转身欲走,却又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精神力绊住手脚。 真倒霉,今日恐怕不能善了。 奥斯汀呈大字被吊在空中,手脚无法活动,出手的是洛尔坎·茨维特,他的精神力完全被压制,警报器就在兜里,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A级雌虫引以为豪的身体素质在S级信息素面前不堪一击,奥斯汀不想在那么多虫面前难堪,他放弃了挣扎,静静看下面那群雄虫争执。 “欧布西里斯!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从他们嘴里获取一些信息吗?你毫无诚信。”洛尔坎怒不可遏,快要攻破军雌心防之时被打断,他咽不下这口气。 欧布西里斯冷冷地看着洛尔坎,紫发雄虫出身贵族,本就尊享万千荣耀,S级雄虫的身份更令他尊贵无匹,但他目空一切、过分傲慢的行事完全破坏了欧布西里斯的计划。 欧布西里斯冷漠开口:“你们又用信息素对这些军雌出手,这会让局面变得更糟糕!他们本来就想我们死!” 洛尔坎皱紧眉头,不耐道:“你这句话中有很多错误,我只反驳最离谱的一条,首先!”他嘲讽一笑,语气无比坚定:“我们绝对不会死!虽然没想到S级会是你这种家伙,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对自己等级的优势有更明确的认识。拜托,我们可是联邦最珍惜的高等级雄虫,那群高等级雌虫的血脉暴乱还需要我们的信息素,我们是不可替代的!” “如果我们是可以替代的呢?” “又来,你几乎每天都说这个,就是因此,我们不是才说好要从这群古板的军雌嘴里套出点东西的吗?是你!”洛尔坎狠狠指向欧布西里斯,“是你破坏了我的行动。不然关于抑制剂的消息早就虫尽皆知了!” 欧布西里斯很无奈:“我没有阻止你探听消息,只是你这种方式是不对的!这次叛乱由谁牵起的难道你不知道吗?如果不是你对考斯林上将……” 在洛尔坎恶毒的凝视下,欧布西里斯收回自己将要出口的话,算了,他是只善良的虫,从不在其他虫的伤口上撒盐。 “总而言之,你必须改变自己的方式,还有你们的虫,你也得管好。虫族的天性是我们的依仗,但你借此为非作歹,就不觉得丢了茨维特家的脸吗?难道这就是你们茨维特家族的教养吗?” 洛尔坎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一只贫民窟出生的虫懂什么。”面色倒是缓和下来,眼神左右搜寻了一圈,终于定在花园角落里的摇椅上。洛尔坎朝摇椅上的虫说道:“卡尔,你都听见了,你来选。” 李堂就知道两人,不,两虫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最后要落到自己头上。 三天前他工作猝死来到这里,魂穿成卡尔·李。 第一天是最快乐的,因为他的身体是只S级的雄虫,按照虫族社会雌多雄少的格局,社会对雄虫多加偏袒,再加上他的雌君是军部上将,财产富裕,权势惊人,如此有钱有权又有闲的生活,即便在医院里躺着,待遇也是舒适无比。他的人生梦想总算实现了。 遗憾的是,这样的生活他才享受了一天,第二天便被一群军雌带到这里,据说是军团叛乱,那群军雌对无恶不作的雄虫不满已久,便将所有雄虫都关起来量刑处罚。 雪伦城堡这一批,因为等级高,待遇还算不错。只是有些低等级的雄虫被判处死刑,行刑过程被强制要求观看,当天便吓病几只雄虫。 第三天也就是昨天,雄虫们终于产生危机意识,在雄虫中颇具威名的两位S级冕下达成共识,他们要了解外面的情形,要自救。 李堂对此不发表意见,可他身为三位S级雄虫冕下之一,天然具有话语权。每当这两只胡吵胡闹,弄到场面不太好收拾时,总要他出来打圆场。 李堂身下的摇椅悠悠晃荡,声音却平稳无比:“欧布西里斯你如果有其他方法,不妨先试试,实在不行,用信息素引诱军雌也是不得已。” 这话一出,洛尔坎放松下来,寻了把椅子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欧布西里斯。欧布西里斯自然也是满意的,他自有万全之策,只要洛尔坎不乱来。 “把他放下来,我来问他。”欧布西里斯示意洛尔坎,洛尔坎求之不得,虽然是S级的精神力,长时间操纵这么大一只雌虫也是很累的。 放下雌虫前,洛尔坎还是补充了一句:“只能在这里问。” 欧布西里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转头朝李堂礼貌道:“有劳冕下限制住军雌的行动,接下来要做的事需要充沛的精神力支持,我恐怕不能一心二用。” 李堂点点头,很好奇这只雄虫接下来要做的事。欧布西里斯是近期新发现的S级雄虫,出身于三等星球的贫民窟,按照小说套路,出身不显,一鸣惊人是主角标配,再加上这雄虫和自己一样黑发黑眸的长相,李堂对他充满期待。 奥斯汀身上的精神力才撤走,跟着就是一股新的精神力束缚住他的手脚,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次他被绑在了一把椅子上,不必悬在空中摆成那样的姿势。 听过刚才雄虫的争论,奥斯汀很欣赏欧布西里斯的想法,但不得不承认,洛尔坎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雄虫除了信息素,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逼迫意志坚定的雌虫开口呢?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雄虫黑色的眼眸中仿佛蕴含着神奇的力量,稍一着眼就再也移不开,等到奥斯汀意识到要闭眼时,他再一次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欧布西里斯只是对着军雌盯上这么一会儿,军雌就像吸入S级信息素般,肢体失力下垂,眼神迷蒙,神志不清,紧接着就是欧布西里斯问什么他答什么了。 在场的雄虫们觉得新奇。 洛尔坎心想,这又比信息素优雅多少,军雌最后还不是像玩具般任虫揉搓。 李堂觉得有点像催眠,大概是运用精神力对雌虫做了什么,如果后续还能令雌虫忘记这里的事,那倒是很实用的手段。 片刻后,欧布西里斯对军雌发出最后的指令:“你进来摆放好餐食后想走,但洛尔坎冕下拦住并试图羞辱你,幸好有其他雄虫阁下帮助你离开,因此你耽搁了些许时间。” “欧布西里斯!”洛尔坎咬牙低声叫道。 “嘘!”欧布西里斯瞥了洛尔坎一眼,冷漠的眼神里明明白白透着一句话:你刚刚做的不正是这些吗? 洛尔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李堂笑了。 第2章 议会 联邦议会大楼,多明会议室。 临近傍晚,会议室内灯光明亮,窗外天色青灰、光线暗沉。 加百列很喜欢看山,天幕青灰暗沉,就像暴雨时昏暗的山色。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为死寂的局面添上一些毫无意义的背景音,众虫听到动静,纷纷转头看向他。 加百列轻笑一声,这也算是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吧,他想。 “加百列,我们齐聚于此,就是为了确定对雄虫的最终处置,会议僵持到现在,需要你和诺兰一个明确的回复。”主座上的议长开口道。 闻言,加百利偏头看向身侧的诺兰·古德温,中将先生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咸不淡地瞟了他一眼。 单身虫是这样的,有恃无恐。 加百列无奈耸肩:“圈养肯定是行不通的,联邦建立前,以雌为尊并不是没有过,既然它被淘汰了,必定有淘汰的道理。雄虫需要被保护,这是客观事实决定的,保护法只是基于事实的手段。” “那你的意思是不支持废除保护法,支持修改保护法是吗?”长桌右侧第二位的红发雌虫发问,他面色冷酷,眉眼中凝聚着浓浓的不满。 加百列:“法尼克斯,别这么极端,我不赞成废除雄虫保护法,但只是简单的修改,却也不能令虫安心。” “那你到底想怎么办,整天说这种似是而非的屁话!”位于长桌右侧第四位的雌虫不耐道,肌肉虬结的手臂随意地甩在桌面上。 加百列被雌虫冒犯,却一点也不生气。虫尽皆知,北部军团马丁·博蒙特上将实在不是一只有耐心的雌虫。 他无奈笑道:“马丁,我如果知道该怎么做早就说了,现在说这些不就是希望你们两方能商量个两全之策?你就不能动动你聪明的脑瓜子好好想想办法。” 马丁·博蒙特皱眉,看向身侧面色平和的雌虫,他没有穿军服,只是一身贴合的西服,身形较为纤瘦,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文绉绉的。 加百列顺着马丁的目光也望向他:“欧恩财务官,是否有新的见解?” 欧恩·亚当斯礼貌地笑笑,脱口而出的话毫不客气:“我想提醒一下诸位,能够替代雄虫信息素的药剂研究已经进行了上万年,从米德尔星系统一至今,帝国时期那些以雌为尊的贵族比我们更想摆脱雄虫信息素的钳制,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一无所获。 那时甚至允许用雄虫作实验,即便如此,除了短效抑制剂外,他们并没有更大的进展。 并且,在帝国以雌为尊的观念下,雄虫生存艰难,大量雄虫拒绝释放信息素,雌虫的生命、虫族的繁衍都成了问题。于是帝国被推翻,联邦建立。为了虫族的未来,联邦先驱推行《雄虫保护法》,建立雄虫保护会。 这些会议桌上的雌虫心知肚明,现场再次陷入沉默。 “法尼克斯,我知道你们在抑制剂的研究上有了很大的进展,但并不足以替代信息素,我们需要雄虫,正如他们需要我们。”欧恩说着,看向红发军雌——法尼克斯·考斯林上将,他是这次叛乱的发起者之一,比起一直沉默的赫尔曼·米切尔上将和洛根·德雷肯上将,能够沟通的法尼克斯算得上突破口。 法尼克斯·考斯林眼神中满是不屑,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我们需要他们正如他们需要我们?你错了欧恩,如果他们需要我们,尖利的鞭子怎么会落到我们的背上,荣誉的翅翼怎么会展示在收藏室内?就连幼小的虫崽,都会成为他们的发泄工具!” “欧恩,他们并不需要我们,所以我们也不需要他们!” 法尼克斯的话引起了很多雌虫的共鸣,在场的雌虫无一不是天资出众、惊才绝艳之辈,他们凭借能力与智慧有了今日的地位,可回到家却还是要接受雄虫的羞辱,明明雄虫懦弱无能、愚蠢自大,偏偏还要他们屈居其下! 雌虫被雄虫碾碎的尊严,在反扑之后,蠢蠢欲动。 他们有能力有野心,不该受虫掌控,谁也掌控不了他们。 欧恩·亚当斯从一些雌虫的神色上读到了这句话,虫族从历史中学到的教训是没有教训。他感慨到。 不想和这群雌虫再掰扯谁的正确性,该说的早在之前便说过,愿意相信的虫自有其理由,辩论无用,不如花点心思找个突破口。 例如…… “德雷肯上将,卡尔·李冕下又病了,他说想见您。”欧恩有些好奇洛根·德雷肯的反应,上次卡尔·李冕下生病还是半个月前,雄虫在家摔下楼梯昏迷,洛根·德雷肯上将为此在雄虫保护会受刑了近半个月,直到法尼克斯率部叛乱。 三天前卡尔冕下苏醒,但那时洛根正忙着叛变,等雄虫被关到雪伦城堡,他又忙着□□,说起来,不算雄虫昏迷时他看的那一眼,他与雄虫已有半年没见,可他们去年刚结合,至今不过一年零三个月。 洛根·德雷肯终于有了反应,从会议开始起,他就如沉默的大山般端坐在长桌右侧第一个位置,从不出声发表意见,只在投票时坚定地举手。是的,他坚定地赞同废除雄虫保护法,坚定地赞同清算雄虫。 都是雌虫,在很多事上他们都已达成共识,例如信息素研究、基因研究等涉及雌虫根本利益的议题。 但这次的议题涉及雄虫,雄虫对于雌虫总是特别的。有些是特别的不好,比如法尼克斯和赫尔曼上将的雄主;有些是特别的好,比如马丁上将的雄主;还有些不好也不坏,比如欧恩·亚当斯财务官的雄主。 而他洛根·德雷肯,过得没有赫尔曼那么糟糕,也不如欧恩般轻松,当然更没有马丁的甜蜜。总的来讲,总的来讲…… 洛根讲不出。 卡尔就是教科书里标准的雄虫,不论是标致的外貌还是恶劣的性格,洛根·德雷肯熟悉这些,但不习惯,也不喜欢。 尽管如此,不知为何,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他站起身,说出与会以来第一句话:“我去看看他。” 众虫无不同意,一向激进的法尼克斯也没出言反对。至于议题,容后再议。正巧大家也需要一点交流的时间。 —— 雪伦城堡。 漫山遍野的白蔷薇随风起伏,像一片雪白的海浪,蔚为壮观,拉斐尔看了半晌,利落地拉上窗帘,终于,房间内唯一的自然光源消失了。 “拉斐尔,你有病吧!”紫发雄虫从毛茸茸的毯子里探出头,“痛骂”拉上窗帘的罪魁祸首,“早叫你拉上你不拉,我好不容易适应光线,才眯一会儿!真贱啊你!” 站在窗帘前的金发雄虫摊手,十分真诚地说着“抱歉”,转身一把把窗帘拉开。 …… 雄虫被过分宠溺之下总会产生奇奇怪怪的癖好或习惯,大家都习惯了,包括雄虫自己。老实说,雄虫最包容的恰恰是雄虫。 “拉斐尔……”戴森无奈出声,赶紧又把窗帘拉上。 洛尔坎暴怒的火种才燃起几朵火苗就被浇灭,余下的只有滚滚浓烟,他的眼神在拉斐尔和戴森身上来回打转,紫眸中透露出不可置信。 “你们耍……” “洛尔坎,麻烦安静点,我是真的病了。”李堂及时制止,语气中满是疲惫。 在这短短几天内,这群雄虫一聚在一起就碰撞出特别的火花,心情好就当看个戏,像现在这样头痛得要死时,就觉得聒噪。 洛尔坎欲言又止,一把将身上的毯子甩向窗边两只雄虫,毫无杀伤力,只是出口气。 拉斐尔笑着接住毯子,顺手一松,毯子顺滑地从手里摔到地上,他把脚从毯子下抽出,踩过毯子来到单人沙发上坐下,优雅。 只有戴森,颇为好脾气地掸掉毯子上灰尘,叠好收起。 “真不明白戴森你怎么会和那种虫做朋友。”一只蓝发雄虫挽上戴森的肩膀,厌恶地瞪了一眼拉斐尔,而后友好地拉戴森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加文·哈里森,真正的惹事精,如果说拉斐尔·克劳利喜欢在别人雷点上蹦迪,加文·哈里森便是那种将大家的雷点纠缠在一起,最后不经意间引爆的类型。李堂难耐地撑住额头,他对接下来的事不抱期待。 “等军部来人后,你们想好怎么说了吗?” 好在在场不全是乐子虫。欧布西里斯的话一出,场面蓦然一静,话题回到正轨。 “什么都不用说啊,只要亲亲我的马丁,他就什么都懂了。”摩尔索斯率先开口,他躺在摇椅上,灰眸在水晶灯下反射出透亮的光,像只不怀好意的灰鼠。 虽然摩尔索斯在雄虫堆里臭名昭著,但在雌虫群里声名远扬,他温和有礼,和雌君马丁·博蒙特上将忠贞不渝的爱情更令虫羡慕不已,是传说中百年难得一遇的优秀雄虫。摩尔索斯能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有恃无恐。 洛尔坎白他一眼:“没有虫在乎你,博蒙特上将这一票肯定稳。” “那你还不好好跟我说话,马丁愿意支持我们,还不是因为我。”摩尔索斯立马怼回去,他不怕洛尔坎,虽然他是A级雄虫,但是现在形势不由虫。 军队在看守高等级雄虫上挺用心。高等级雄虫在天生优势的信息素下同样有着强大的精神力,除此之外,高等级雄虫都拥有不俗的容貌,对军雌的影响不能说完全没有。要看守这样一群雄虫,不动用精锐怎么行。 奥斯汀在这里只是送饭的,在外面却是西南军团少校。西南军团的军雌,能来这里,都是从法尼克斯·考斯林上将嫡系部队出来的,毕竟其他军雌对雄虫可没有他们那么狠。 众虫从奥斯汀嘴里了解到不少消息,通过的一系列研究法令暂且不说,那些都远得要命,等它们产生影响,估计今天在场的这批雄虫都死完了,但现在,谁也不能损害他们的利益。 雌虫拥有财富,把持权柄,雄虫靠掌控雌虫拥有一切,但这些雌虫不想给,雄虫抢不了。 律法赐予雄虫权利,以正当的名义获取雌虫的财富,共享雌虫的权力。律法带来雄虫的拥趸,自觉维护雄虫的利益。总而言之,《雄虫保护法》是他们目前财产、权力的关键来源。 废除保护法,难道要他们给以前鞭打虐待过的雌虫抵命?难道要他们出去打工?还是说像先辈雄虫一样趋炎附势,靠讨好雌虫来生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从奥斯汀口中得知此事时,大家都很惶恐。考虑到目前议会的票型,欧布西里斯想出这个主意——逐个击破。 法尼克斯·考斯林、赫尔曼·米切尔和洛根·德雷肯率军叛乱,世家望族或许对此次叛乱也是支持的,联邦政府几乎不作反抗。 目前掌控议会话语权的是六大军团首领以及联邦政府的代表——财务官欧恩·亚当斯。 雌虫的权力控制下,《雄虫保护法》必定有所变动,但废除和修改完全是两个概念。 雄虫也知道势不可逆,留一点总比彻底失去好。 议会暂时分三派,废除派、修改派和中立派,废除派以叛乱的考斯林上将、米切尔上将和德雷肯上将为主,修改派主要是博蒙特上将和亚当斯财务官在发声,中立派以剩下的两位军团将领加百列·霍奇上将、诺兰·古德温中将最为势重。 除了诺兰·古德温中将暂无雄主外,其余六位的雄主今日均在此处。 李堂的雌君是洛根·德雷肯上将。借这意外的病情,欧布西里斯希望李堂同来探望的德雷肯上将沟通,让德雷肯上将回心转意,这样一来,支持修改派的便有三票。 剩下的一票,要靠其他雄虫的手段,雄虫们打算向自己的雌君服软以求利益保全,但他们的雌君吃不吃这一套很难讲,全看运气。 第3章 雄虫的计划 雄虫心知肚明,他们的雌君大概率是不吃的。至于原因,从李堂被当作全村的希望可见一斑。 加百列·霍奇上将是中立派,就立场而言,李堂觉得比洛根·德雷肯好拉拢,但是雄虫们对此毫无信心,因为其雄主加文·哈里森十分苛待霍奇上将。那只惹事精雄虫现在连见霍奇上将一面都害怕不已。 剩下的两只雄虫自不必多说,洛尔坎、拉斐尔对各自雌君的折磨在漫长的婚姻生活中累积到一个非常恐怖的程度。 雄虫们认为,李堂同德雷肯上将结婚时间不长,而且没听说用过什么过激的手段,挽回的几率极高。 但是他们不知道,尊严初被打碎的时候,仇恨最为浓烈。毕竟那个时候,受害者还没习惯。 “说什么重要吗?”拉斐尔躺靠在沙发上吃香蕉,漫不经心地搭话,“反正成功率不高,如果我是赫尔曼,我肯定不会原谅我。” “是啊,我打得他那么痛,要是我被打,铁定不死不休。”说到这里,加文·哈里森不知道想到什么,打了个寒颤,抱紧了戴森的手臂,苦恼道,“你们教教我怎么说吧!我不想被加百列打,我好害怕……” 戴森叹息着拍了拍加文的手,现场又陷入沉默。 李堂同样苦恼,他不知道该怎么让德雷肯上将回心转意,因为卡尔对德雷肯上将并不厚道。 记忆里卡尔不是在情妇家里就是在去情妇家的路上,他十分厌恶德雷肯上将,每次释放信息素给德雷肯上将做梳理都伴随着暴力。 “卡尔?” 李堂被欧布西里斯的呼唤惊醒,他抬眸正视欧布西里斯,眉头因为头疼不自觉地皱紧,脸色看起来十分冷肃不耐,开口的声音却意外地柔和:“有一件事我希望你们知道,我没有十足把握能说服洛根,你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众虫不以为然。 洛尔坎:“这我当然知道,本来就没指望欧布西里斯的主意能成功。在这种关键时刻,不择手段才能成功。” “赞同。”拉斐尔举起双手,“十分赞同!” 洛尔坎递给拉斐尔一个赞赏的眼神,摩尔索斯见状立马开怼:“果然物以类聚,虫以群分。难道你们还想用信息素控制雌虫这一套吗?法尼克斯·考斯林就是个疯子,激怒他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没错,法尼克斯是个疯子。”洛尔坎竟然没有对摩尔索斯的话生气,反倒颇为赞赏,沉声道,“最好他敢杀我,我们一起死!” 听到洛尔坎的回答,欧布西里斯沉眸思考了一会儿,随后瞳孔微缩,惊疑道:“你标记了考斯林上将?” 什么?! “你不是说很厌恶考斯林上将吗?你怎么还标记他?你有病吧?”加文·哈里森震惊三连,一脸的不可置信。 大家都很震惊,连李堂都很意外。 雄虫标记雌虫是一件十分罕见的事,标记意味着雄虫向雌虫分享了一部分虫核能量,这能让雌虫的血脉更稳定,可是雄虫的精神力会被削弱,雌虫从此以后也只能接受该雄虫的信息素。 几乎没有雄虫会自伤,也很少会有雌虫彻底绑定雄虫。这不过是很久以前雌雄数量平衡时的交/配手段。 “我有病?”洛尔坎眯起眼睛,眼底像是有什么东西浮漫出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对,我脑子有病。我就不该相信雌虫!你们看就算我标记了他,他还是会背叛。所以说,妥协是不会有好下场的。雌虫就该被吊在柱子上,血和暴力才能让他们长记性。” 没想到暴躁小子背后有这样的经历。 李堂不完全赞同也不完全相信洛尔坎的话,只是雄虫的经历莫名让他心里涌起一股悲哀。这和他的想法无关,听闻“标记后背叛”时,悲哀和怜悯就不由自主地从心中升起,是雄虫基因的力量吗? 扫视一周,众虫或多或少地面露戚戚之色。 戴森手指向天,做了个祈祷,惹得拉斐尔默默翻了个白眼。 摩尔索斯盯着洛尔坎,神色复杂,沉思许久才道:“洛尔坎,你不必如此。我们的劝说必定会成功。这只是一个态度,一个给议会、给雌虫的台阶。” 欧布西里斯颇为意外地瞟了摩尔索斯一眼:“不错,我们只要服软,那些高等级雌虫都会顺应,毕竟能完全替代信息素的药物并没有出世。” “既然劝说一定能拉到票,那你们去吧,反正只要两只虫票就够了,我就不掺和了。”加文立马推拒。 哪能让他退出?雄虫都是群自私自我的家伙,好不容易因为共同的目标让他们团结在一起,只要有一只虫不遵守团体规则,剩下的虫谁还会听话? “不可以!”洛尔坎显然意识到这一点,厉声呵斥,“只要两只虫?你说得倒轻巧,你想让哪两只虫去帮你卖命,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使唤我们?这件事要做就一起做,要么就都不做!” 论狂妄任性,谁能比得过洛尔坎?他是茨维特家族嫡系唯一的雄子,自出身起就能挥霍无上财富,享受至高权力的庇护,遑论他的S级的信息素天赋。 家世出众,天赋异禀,这世上鲜少有东西是他得不到的。 爽文流男主,李堂初次接触到洛尔坎时是这么想的。 我们的爽文流男主成功震慑惹事精,镇住了场面。 李堂很满意现在的情况,之前还担心被清算,现在只要伏低做小,哄好自己的雌君便好,从这里出去后,李堂肯定不可能表现得和卡尔一模一样,正好经历这回,变化的借口也有了。 “呼——”李堂放松地躺倒在床上,长出一口气,富裕而自由的新生活又有望了。 “不要放松得太早,现在你们知道该怎么说服雌虫了吗?”欧布西里斯适时开口,也不等大家回答,继续说道,“就像哄你们的亚雌情人一样哄好你们的雌君,但是一定要记住,雄虫保护法的事绝对不能松口。我们肯定不会死,可是出去后是生不如死还是一如既往全在大家一念之间。” 欧布西里斯是在场七只雄虫中唯一的单身虫,在被发现是S级雄虫之前,混迹于贫民窟,信息素不显,比底层雌虫还落魄,常被虫欺压。一飞冲天后,欧布西里斯也没有仗着自己的等级肆意欺辱雌虫,反倒谦逊守礼。 他才是真的清清白白,没有一丝错处。 他本可以不管不顾,因为不论怎样,欧布西里斯都会得到一个好结果。但在这危急关头,最为雄虫着想的也是欧布西里斯。 虽说他也是为了自己,但是雄虫们不能不承这份情,没有欧布西里斯,情况还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经过这两次,大家心里都不由自主地信服欧布西里斯,对他的话放在了心上,纷纷表示知晓。 —— 可惜知道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一回事。 等到日光消散,薄暮降临,李堂见到了洛根,传说中那位西部军团上将——洛根·德雷肯。 在卡尔的记忆里,洛根·德雷肯总是笔直地跪在他眼前,头颅不曾低下,眼睛从不抬起。他总是乖顺地垂眸,沉默地接受卡尔赐予的一切。 现在也没什么不同,只是由跪变为坐。 “你觉得在这里待多久合适?”李堂细细打量身侧正襟危坐的德雷肯上将,他来这里叫了一声“雄主”后便不言不语,只余高大的身形彰显存在感。 李堂感觉他好像只是来这里完成一个任务。 德雷肯上将垂着的眼皮翕动,片刻后回道:“等您休息后就走。” 李堂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又问道:“你是来探病的?” “是。”这回德雷肯上将回答得很快。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病好得怎么样了?” 李堂话音刚落,就见德雷肯利落地下跪。 下跪得太突然,李堂十分震惊,震惊是一个瞬时反应,待那样的情绪过去后,李堂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 德雷肯很高,跪在床前李堂也不能俯视他。 也可能是床太矮,李堂想,他伸出手,小心地捏住德雷肯上将额角边几绺银色头发,细细揉搓感受质感。 第一次见到妈生银色头发,挺漂亮。 德雷肯的银发并不长,大概是剃了寸头后又变长,李堂这么猜测也就这么问:“你的头发是剃短后又长了些?” 德雷肯也许没想到会被问这种问题,眼睛陡然抬起,不期然正触到李堂的眼神,他立马像被烫到般垂下眼。 “是。” 再次简短的回复。 李堂失去了聊天的兴致,他拨弄着德雷肯的银发,酝酿着开启下一个话题的耐心。 卡尔的记忆里和德雷肯的沟通就是这样简洁,李堂本就不擅长交流,兴之所起还能聊聊。 他需要耐心些,在德雷肯身上去发现一些东西。 德雷肯眼睛细长,睫毛也长,又直又密,半掩住垂下的眼眸。鼻子高挺,鼻梁处有一处不明显的凹陷。嘴唇厚薄适中,气血足,唇色殷红,很漂亮。总的来看,德雷肯长相周正,唯有那双眼睛透出几丝邪气。 职业所限,他的皮肤不太好,黝黑粗糙。也因职业原因,宽肩窄腰,制服剪裁得体,即便是下跪也要保持笔直的身形,这使得他上身的军服格外顺挺贴合,饱满的胸膛与精瘦的腰腹,从上而下形成一条鲜明的弧线。 李堂内心感叹无比,这种肤色,这种身材,岂非前世梦寐以求?!话题找到了。 “嘿-”及时咽下将要脱口的“兄弟”称呼,“嘿,宝贝,你已经是上将了,怎么还这么黑,上将也要外训?” 在李堂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他说出“宝贝”时,德雷肯微缩的瞳孔。李堂也有些羞耻,但能怎么办,面前这兄弟可是自己老婆啊! 尊重客观规律,遵守社会规则,实事求是,求真务实……李堂不断默念加深信念。 面对李堂的问话,德雷肯又是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抱歉雄主,我会去做肤色管理。” 虫族的美容科技十分先进,长期在艰苦环境中训练的军雌,是美容的主力军。很多军雌回家前都会去做皮肤管理,迎合雄虫的喜好。 德雷肯没做过美容。在开辟战争前,他的身份已经不必接触太多极端环境的训练,皮肤还行。征战回归后他一直忙于公务,忽视了自己的形象管理,这是他的疏忽。 意识到这点后,李堂的目光令他如芒刺背,头无意识垂低。 李堂心里大叹一口气,德雷肯总把自己摆在低位上,揣测着他每句话背后的用意,而李堂只想和上将先生聊聊天拉进关系,好将话题引到正道上。 李堂再无耐心,要他说些诸如“你别紧张,我只是和你随便聊聊”这类的话,肉麻又无用。 他在床上直起身,伸手将德雷肯揽进怀里,论身高,平揽的话他的嘴唇会在德雷肯额头位置,李堂紧急抬头,嘴唇从德雷肯额头上划过,最后贴在那头银发上,触感很好。 这时的德雷肯浑身僵硬,跟个木架子似的,李堂怀拥得很勉强。 第4章 李堂向您问好 当然这不妨碍李堂发挥。 李堂缓缓拍着德雷肯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轻啄德雷肯的头发、额头、眼睛,划过他粗糙的面颊,最后停在他耳边低语:“放我出去,以后我们好好过好不好?” 德雷肯被突如其来的亲昵搅得呼吸都乱了一瞬,他太清楚卡尔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拥抱、亲吻、私语、诺言……如果没有这一场变革,雄虫会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对他吗? “问你呢?”见德雷肯久久不回答,李堂微微揪紧他的短发,语气中带着浅浅的笑意,“怎么不说话,也不看我?” 德雷肯无法回答。理智的大脑会作出正确的判断,颤抖的背脊也不会说谎。 他手足无措,只能选择沉默。 李堂也知道现在很难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德雷肯的反应比他预想中的更激烈,这很好。慢慢来,底线嘛,都是一点点突破的。 他很快转移话题:“你不看我难道是因为我长相丑恶吗?” “不是。”这次德雷肯反驳很快。才说完,他立刻后悔起来,羞耻一下席卷了他。 也不管德雷肯陷入何种境地,听到这句话的李堂胸膛中充斥着快乐的情绪。德雷肯毫不犹豫的反驳是对李堂相貌最好的赞美,谁不喜欢被人夸帅呢? 高等级虫不论雌雄,外貌都无可指摘,只看个虫喜好。毫无疑问,卡尔十分英俊。 穿越到这里,李堂之所以适应得这么快,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具身体相貌清俊、身材高挑,和上辈子的自己相差不大,代入感简直拉满。 李堂无声笑弯了眼,耐心将揪出来的头发理好,赞赏地拍拍德雷肯的肩膀。 “你刚才为什么突然下跪?” 德雷肯还跪在地上,李堂没有急着让他起来,接收卡尔的记忆后,他了解到虫族社会是有些离谱的,不能死套上辈子的方法论去处理这个世界的问题,李堂初来乍到,打算先感受一下“本土风情”。 可惜,这看起来不是一个好话题。 德雷肯像是突然醒悟般,微微弯腰向后跪移,用恭谨的姿态挣脱了李堂的怀抱。 “是我没照顾好雄主,请雄主责罚。”他又恢复了早先的冷漠。可说着请罪的话,身体却跪得挺拔,一脸平静。 “呵。”李堂嗤笑,他算是看出来了,洛根·德雷肯嘴上一套,实际做的又是另一套,怪不得卡尔总觉得自己被敷衍轻视。 李堂不是本地人,自己照顾自己、对自己负责是上辈子的常识,他本不认可雌虫因为雄虫受伤而受罚,现下他只觉得德雷肯十分有趣,连他跪在那里的死板身形都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这个待会儿再说,你先坐过来。”李堂拍拍床,微笑着示意德雷肯,不出意外又看到上将先生探究的眼神,和上次一样,被李堂铺捉到便慌不择路地躲开。 眼神心虚得像贼,动作却很利落,德雷肯很快坐到了床边,和李堂相对。他的眼神不再盯着地面,转移到李堂随意垂在床沿的右手上。 雄虫养尊处优,那只手皮肤白皙,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根根似玉做般剔透圆润。德雷肯眸光微动,忽地想起帝国名将维克写在自传里的话:“雌虫的荣光都将用来得到并滋养一只雄虫。” 德雷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句话,脑子很乱,像被各种闹哄哄的杂音包裹,无法再去思考雄虫举止背后的用意。 “好看吗?”李堂动了动右手,果不其然吸引到雌虫更专注的目光。 他趁机将左手覆住德雷肯的双眼,身体紧跟着向前倾倒,德雷肯被他轻易推倒在床。 成功来得轻而易举,李堂有些懵,是他高估了德雷肯的抵抗之心,用力过猛。 德雷肯饱满的胸肌被他按得凹凸不平,眼睛已经抬起,正死死地盯着他。 李堂定定看了会儿德雷肯漂亮的雾蓝色双眸,忽然长叹一口气:“唉……” 这样也没什么意思,他冒出这种想法。 李堂不期然想起前世学过的道德伦理、礼义廉耻、人伦纲常诸如此类,大多早已记不清,只剩下一些关键的字字句句在脑海中盘旋。 他感受着手下肌肉的温热软韧,和雌虫冰冷的眼神对视,鼻尖萦绕着雌虫衣服上清冷的香,脑海中繁杂的词句不断厮杀,终于在某一瞬决出了结果,他听到脑海中有个声音大声地说: “君子慎独” 草! 我的思想出了问题! 李堂心中乍起一团火,煮得脑子沸腾,他干脆翻身下床,不安地在床边走来走去。 卡尔记忆里的德雷肯,完全顺服雄虫,就像一剂面团,几乎能容忍雄虫所有的伤害。 李堂本来对此心存怀疑,等到与上将先生互动,他得出结论:没错,洛根·德雷肯会包容他,不论他做出什么举动。 于是,他开始好奇,逗猫逗狗一样,试探德雷肯对自己不同行为的反应。 直到刚才,他被另一个生命体的眼神刺到,就好像接收到另一个灵魂的轻语。 李堂无比深刻地感知到这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自主意识的生命体。 真实的感知与脑中虚幻的记忆交织,屏障终于被打破,他终于敢确认:记忆是真的,人(虫)也是真的。 李堂虚浮的灵魂好像恢复了某种知觉,终于切实地扎根下来。 这时,他才算真正见到了洛根·德雷肯。 这时,李堂才算真正活了过来。 活过来的李堂,首先活跃起来的是思想。 上辈子的李堂想做个君子。 理想引导认知,可李堂以前没有践行彻底,君子实在难做。新生后,或许是出于厌倦,又或者是失望,总之李堂想换种活法,不想再固守着那一套“规矩”。 躺平?摆烂?自弃? 他只想从心。 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他的心,早就变成了“规矩”的形状。 他想在雌虫面前肆意妄为、肆无忌惮地从本/性/行事,不考虑任何后果,就像卡尔一样,反正雌虫都会接受,他们只会顺从。 但“规矩”告诉他,这不对。如果这样做,他会变成卡尔的形状,那么主宰这具身体的是谁呢? 可李堂上辈子过得艰难,不免怀疑自己的理想。 新生让他迫切地想甩掉“旧东西”,他根本不想再坚持以前的理想。 这不对那不对的,有什么用啊! 我想活得和上辈子不一样!你懂吗?如果一模一样,新生还有什么意义?重开不就是为了尝试各种可能嘛! 李堂在跟自己形成二十几年的观念抗争,眉头紧锁,步子越走越急。 以前过得不容易,生活上的困苦尚且能够忍受,精神却在流言蜚语中备受折磨,自尊是根本没有的,就算把它藏起来,别人也会从他怀里抢出来摔碎。 人前的苦他挨不住,没修炼到那个境界,人后的苦他捱不过,没这个毅力坚持。 高不成低不就,守着自己那一套“规矩”,理想之光越灿烂,阴暗爬行的他越惶恐,越折磨。 过活类死,生不如死。 好了,别说了,现在都没关系了。 李堂背向德雷肯站定,不忍地掩住面庞,短短几分钟的回忆往事,他又开始自怜自艾。 稍许,一口气从他鼻端缓慢悠长地呼出,胸膛在一个大起伏后恢复原来的律动,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哈。”李堂轻声释然一笑,扭身面向德雷肯,德雷肯正站在床边,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不知道德雷肯会怎么看他,今天他的行为不仅不合原身卡尔的正常举动,就前后行为也反差极大,德雷肯会不会觉得自己在发癫? 李堂被自己逗笑,对上德雷肯冷漠戒备的眼神,正声道:“亲爱的洛根,很高兴见到你。” 李堂,向您问好。 —— 联邦总军部。 五位军团上将齐聚于此,包括刚从雪伦城堡回来的洛根·德雷肯,诺兰·古德温有事未到场。 “雄虫想见我们?”法尼克斯·考斯林缓缓问出这句话,他的脸色异常平静,“他们终于愿意动脑子了。” 就目前局面,雄虫们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会知道他们有多劣势,及时妥协才是上策。 赫尔曼·米切尔却一改往日的沉稳,意外地显露出极为厌恶的表情,他在几位中年纪最长,也是和雄虫结婚时间最长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雄虫……”他想劝兄弟们不要对雄虫心软,不要被他们妥协之下露出的温情迷惑,但回想起自己以前被雄虫哄骗得昏头转向,他忽然有些无力,说什么都没用的。一切将说未说的话语都淹没在赫尔曼一声浅浅的叹息中。 雌虫们对米切尔上将的欲言又止并不在意,他们各有各的思考。 马丁·博蒙特深觉这是个机会,立刻开始劝说雌虫。 加百列·霍奇心有所动,在劝说下难得想起自己的雄主,那只天真残忍的小雄虫,年轻貌美,涉世未深,该给个机会吗? 洛根·德雷肯却无暇思考这些,他一遍遍回想昨晚雄虫的动作话语,一遍遍揣摩背后意味。 “我亲爱的洛根……” “听说你获得联邦维克勋章,我为你自豪……” “你又瘦了,要注意照顾好自己。” …… 这些虚假的关心只是雄虫为了拉近关系的说辞,一点也不必放在心上。 “洛根,我错了。” “我以前那么对你,你一定很痛吧?要不然你打回来。” “不过只能轻轻打……”说这话时,雄虫柔软的手缠住他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头,清新的头发香混着淡淡的信息素味道,直冲鼻腔。 信息素…… “我以后的信息素都给你,只给你,好不好?” 轰! 突然地、再一次地、不免地、又想到雄虫这句话,气血还是忍不住直冲大脑。 洛根一下回忆起那种味道,虽然很淡,却迅速漫延鼻腔。香味是柔和的,莫名带着几丝清凉,直击天灵,像水般温柔地包裹着洛根的脑子,他几乎溺毙其中。 卡尔以前信息素也是这样的吗?洛根不太确定。 不到两年的婚姻里,他与卡尔见面不多,被卡尔梳理精神力的次数少之又少,他其实不了解雄主,只是雄主以前太像书本中和同僚口中的那种典型雄虫,所以不觉得陌生。可现在…… 洛根不自觉地拧紧眉头。 “洛根,我想要和你重新开始。”雄虫捧着他的脸,专注地看着他,仿佛雄虫的世界里只剩下他。 “我是认真的。”雄虫盯着他的双眼,信誓旦旦,满脸的真诚。但是洛根会信吗? 会的。 洛根在心里反复咀嚼着卡尔的一字一句、一言一行,与记忆中雄虫的行为交织在一起,一会儿他脑中是卡尔温柔的笑,一会儿是卡尔冷漠地举起鞭子,一会儿又是别的雄虫凶恶无赖的嘴脸…… 我为什么参与这次变革?洛根问自己。 遥远的西方战场上埋葬着无数雌虫,黄色苍茫的土地上有一条绿色的树林带格外显眼,那是与塔托尔异族的战场分界,也是无数雌虫的埋骨之地。 面临血脉暴乱却无法得到雄虫梳理的雌虫,就会前往树林带背后异族的领地,战斗,直至死亡。 雌虫的血肉孕育起高大葳蕤的树木,那是荣誉也是警示。 我在无数倾轧战斗下得以存活,绝不是为了求死,洛根坚信这一点。 他没得选。 如果雄虫还有变好的可能,他会相信。 他已经在相信卡尔了,因为洛根心中涌起了久违的期待。 洛根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一口,胸膛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随之落下,又一次想起雄虫的诺言,他忍不住弯唇,满眼笑意。 “去看看吧。” 第5章 情人 第一次听到德雷肯上将如此温柔的语气,众虫纷纷侧目,心思各异。 几位军团上将性格各异,法尼克斯·考斯林桀骜偏激,马丁·博蒙特暴躁直率,加百列·霍奇犹豫温和,赫尔曼·米切尔保守严谨,最年轻的诺兰·古德温最锋利。 而洛根·德雷肯,他总是沉默,不显山不露水,战术上总是求稳,战略上的眼光无虫可比——他作出的决断常常被证明是正确的。 他是众虫中最稳定、最隐忍的一位,即便他出身显赫,家族荣誉不曾蒙蔽他的自知,反令他更加谦虚谨慎。 所有的虫都觉得洛根·德雷肯一定会得到雄虫的喜爱,在几位将领中他一定最容易得到幸福。 现在他露出了些许幸福的马脚,雌虫们愿意相信德雷肯上将的福气会带来好运,更信任上将一贯以来无往不利的战略眼光。 李堂请求的事就这样在洛根一句话中获得成功。 这就是关键先生的意义。 “对吧,我的MVP雌君。”李堂躺在沙发上,头枕在洛根的腿上,享受着上将先生的按摩。 洛根没听懂李堂的话,不妨碍他感知到李堂轻松愉悦的心情,他有些恍惚地露出一个笑。 已经和雄虫像这样相处了一星期,他还没有适应,整个虫仿佛飘在空中,只要面对雄虫,他的一举一动都生涩无比,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段时间,李堂很满意洛根。 自从雌虫与雄虫见面后,事情果然得到转机。加文·哈里森竟然发挥了大作用,霍奇上将成功转向,加入“修改派”。再加上洛根·德雷肯的转投,《雄虫保护法》被保留已成定局。 雪伦城堡的雄虫一星期前便被释放。 在洛根这栋华美的大别墅里,李堂过得惬意又舒适,抱紧雌虫的大腿,及时享乐果然是正确的,上辈子自己意志力薄弱的原因一定有缺少享乐,抵抗力不强的原因存在。 李堂当时的决定就是破而后立,趁现在有这个条件,尽情享乐,尽情挥霍,享着享着说不定就悟了呢? 当然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嘛,只要自己君子人格部分大于小人人格,李堂觉得那就不算背弃初心。 “洛根,你什么时候回去工作?” “雄主,明天就要回去了。” 李堂从洛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怅惘,他感到雌虫垂下头贴了贴他的额头,情流暗涌。 说实话,这样的洛根李堂有些接受不了。 自从上次城堡利诱后,洛根大变特变,不再像先前那样含蓄矜持。 洛根很好,但李堂接受起来还是需要时间,而且他有点心虚。 卡尔在外面欠了一屁股情债。亚雌、雌虫情妇大大小小不下十七八个,多数好解决,可有四位颇为棘手。 李堂巴不得洛根早点去上班,他好赶紧处理掉卡尔留下的尾巴,这些情债就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上,他想跟洛根正经相处,这些就绕不过去。 李堂窃喜洛根明天就去上班,但洛根貌似有些不舍,作为李堂美好生活的投资虫,他还是得安慰一下。 李堂躺着没动,伸手去揽洛根的后背,意图给个拥抱。 洛根很高,为了配合李堂,只能弯下肩背,他整个上半身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才能将自己送入李堂的怀里。 李堂挑开眼皮略瞥了几眼,拍了几下洛根的后背算是完成了这次安抚。 大家都是男人,心意到了就行。 李堂推了推伏在他脖子边磨蹭的脑袋,示意洛根起身。 第一次见到上将先生时,他永远挺直的肩背给李堂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今,他时常屈身,有时只要李堂一伸手,他就会低下头弯下腰靠向李堂的肩怀。 只是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冷硬的军雌就这样沦陷了吗? 是虫族所谓的天性,还是上将先生喜欢卡尔? 李堂垂下眼皮,遮住眼中的冷漠。 —— “卡尔: 见字如面。 店中运转一切正常,收益正好。之前你带回来的黑狗我已妥善安置,它很乖,但和你小时候一样,不喜欢喝牛奶,只能喂米糊。它饭量大,现已十分肥胖,我想让他减肥,你觉得呢? …… 这段时间不知道你在海森有没有交到新朋友,我每日都去神庙祈祷,希望衪的圣光永远庇护你。 …… 德雷肯上将是只品德高尚的虫,你太固执,世上的事总是变化无常又冰冷无情,太执着初衷就会错过过程,你不妨多观察观察他的行为再下判断。 …… 我不会去海森,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上将先生救过我,我尊敬他。这是我的底线。希望你不要再闹脾气了,别再写些诛心的话,你最懂如何把刀刺向我…… 收到这封信,即便看了不开心,也不要不回信。善良的卡尔阁下,你怜悯怜悯我……我是真的想你……” 落款——席林·穆勒 李堂粗粗看了一遍,信上熟悉亲昵的话语令他感动又惶恐,心鼓鼓地跳,胸膛仿佛要胀开,折信的手轻颤着,这种细微的抖动越是想控制越会失控。 他了解自己的反应,长久以来,他有一套对付自己的有效方法。 现在没有用了。 李堂笨拙地折好信,小心翼翼地放回桌上的铁盒里,铁盒里像这样的信不计其数。 从卡尔会写字开始直到现在,他一直和席林·穆勒以写信的形式联络情感。那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无穷无尽的信几乎勾勒出卡尔有记忆以来的所有时光。 这是卡尔最难斩断的情缘,也是李堂最容易处理的情人。 卡尔想要的,席林就会献上。 所以李堂知道,只要以卡尔的风格写封信,不论是什么,席林都会接受。 但他不能那么做。 真该死啊,卡尔。 李堂将铁盒收好,不敢再看。 文字勾起回忆,卡尔的记忆是一把双刃剑,它让李堂快速融入,也可能会让李堂过度融入。 “滴滴—” ‘雄主,十分抱歉,今天军部有会,我无法及时回家陪您用餐。洛根祈求您的谅解,请您小心照顾好自己。’ 洛根又不回来吃饭。 自从洛根正常上班后,和李堂的联系逐渐限于通讯器,他偶尔会回家用晚餐然后又立马返回军部,近半个月以来,李堂和洛根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以前卡尔和洛根相处不长是因为洛根参加开辟战争,无法回家。寻常时间,即便雌虫再忙,也被要求每天至少见雄虫一面,如果雄虫觉得雌虫因工作忽视自己,可以强制雌虫居家。 现如今,婚后工作的权利已被掌控在雌虫自己手中,这是保护法的修改内容之一。 李堂暂时无心和洛根相处,自然无意于共同用餐或固定见面这些小事。 不过此刻,这条信息还是让李堂眼前一亮。 机会来了。 —— 驾驶着新款萤光3飞行器前往军部,李堂觉得自己傍了个大款。 洛根上将过于富有,富有得超出李堂的想象了。 前几天刷星网,最新款萤光系列飞行器的宣传铺天盖地,飞行器美观但昂贵,价格后一连串的零令李堂望而却步。今天去车库,看见一排新款萤光飞行器的时候,李堂是震撼的。 开一部卖一部送一部扔一部,绰绰有余。 李堂现在心情舒畅,心胸都变得开阔起来,仿佛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军团总部位于城郊,但军事参谋部位于议会大楼。 洛根在城郊,李堂不会去,因为卡尔的情人在议会大楼。 李堂先见了欧布西里斯一面,从雪伦城堡出来后,两人时常联系,最近欧布西里斯在议会大楼找了份工作。 欧布西里斯是一只狡猾可靠的雄虫,他刚来都城不久,与原来的卡尔没什么交集。李堂很乐意和这样一只雄虫交友,欧布西里斯总有些有趣又深刻的见解,能帮助李堂更好的了解这个世界。 比如不久前,欧布西里斯提出议会应扩大雄虫席位。 以前的雄保会,高层大部分是雌虫,一切惩罚手段的施行依赖于雌虫。所谓的雄虫保护会比神庙更像是一个宗教,依赖雌虫对雄虫的信仰维护雄虫的利益,雄保会真正的根基是联邦的教育——一切服从雄虫。 “在整个环境影响下,雄虫或多或少有些恶习,大多不学无术。”这是某本社会学书籍上的说法,还是太委婉。李堂的理解是雄虫大多愚蠢懒惰、性情乖僻。 客观的看,相比雌虫,雄虫瘦小体弱,手无缚鸡之力。雄虫群体能肆无忌惮地伤害雌虫群体,全靠雌虫群体默许。 到这里,很多问题开始显露,李堂拒绝深究,有些事他不愿多想,改变世界不是他的目的,他只想抱着天赐的一切随波逐流混吃等死快活一世。 但他十分赞同欧布西里斯的话:“雄虫像是雌虫豢养的金丝雀,他们除了雌虫一无所有。” 雄虫,数量稀少,S级爆率低,出挑的雄虫是罕见品。 不过,时间会带来一切。 你看,几百年过去,这雄虫堆里不就爆出稀有种了吗?血脉和头脑,欧布西里斯什么都不缺。 第6章 分手 “下午好,卡尔。”欧布西里斯一席正装,英俊挺拔,笑着跟李堂打招呼。 “心情不错?”李堂问道,欧布西里斯脸上灿烂的笑容令人无法忽视。 “议会的工作很好,主要是,有工作很好。”欧布西里斯边说边从身上拿出一罐黑色晶体,朝自己的杯中倒了一大半,随后给李堂递来,卡尔的记忆里不存在这种东西,李堂在懵懂之下象征性抖了一些进杯里。 “别害怕,这是固粟,又甜又辣。”欧布西里斯解释道,“我很喜欢固粟的味道,它是371星的特产,从371星带来的只剩现在这一点了。”欧布西里斯晃晃手中的罐子,语气中不无可惜。 麻了,甜辣味的饮品李堂前世今生第一次遇到,出于礼貌,等欧布西里斯介绍完固粟,他小品了一口,暗自庆幸自己谨慎。 说不出赞赏的违心话,李堂进入正题:“你知道康奈利吗?” 欧布西里斯点点头:“有名的交际明星,一只漂亮的亚雌,怎么了,难道你也是他裙下之臣?” 李堂不置可否,说:“他怀孕了。” 欧布西里斯挑眉:“所以呢?” “有可能我是他虫崽的雄父。”这种事情在虫族雄虫身上毫不出奇,为免欧布西里斯不理解,李堂解释道:“客观可能性很低,但是你应该知道新修改的律法,它们对血脉取消了规定,变得更注重亚雌的意愿。” 意思是说,不管这孩子是不是卡尔的,按照新律法,只要康奈利想,李堂就会被要求迎娶康奈利。 有一个事实李堂无法回避,卡尔确实在几个月前和康奈利发生过一些事。不久前康奈利找上门时,李堂感觉天都塌了。 是的,卡尔可能留下了一个孩子。 “这我知道。”明白李堂的顾虑后,欧布西里斯满不在乎,“那有如何呢?你又不工作,雌虫或亚雌财产的百分之八十仍旧需要交给雄虫,就算不是亲生的虫崽,本质上也不用你养。” 李堂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欧布西里斯的话几乎颠覆了他的三观。 在此之前,他只在乎自己是否接盘,是否会被带上绿帽,不论是出于男人还是雄虫的考量,他对伴侣的忠诚和清白都有执着的追求。这些在欧布西里斯的话语下,都是生存的副产品。 李堂有些愤怒,他觉得欧布西里斯弄错了一个关键。“难道我会因为失去康奈利的供养而无法在这世上存活吗?”他几乎是吼道,“欧布西里斯,看来你还是不太能适应自己的身份,我简直想象不出你被当作劣等雄虫时经历了什么,为何要如此轻视雄虫!如果虫崽不是我的,我对他根本没有责任!就算接受他们会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我也不会去做。” 李堂越想越明白,越想越生气。他之所以寻求欧布西里斯的帮助,是为了维护婚姻的纯洁,是因为讨厌康奈利这种交际花。 他几乎能肯定康奈利的虫崽不是卡尔的,由此,他也几乎能完全肯定,如果康奈利想,他就需要接受一只陌生的亚雌和一只陌生的虫崽加入他家的户口本。一想到要和两只陌生虫成为一家,李堂就恶心得想吐。 “冷静点卡尔。”欧布西里斯对李堂的说法并不感到惊讶,高等雄虫的尊严建立在对美好的追求上,他们只接受上等品,次品入宅就会成为他们的弱点,任何雄虫都能踩上一脚,这会令他们心理崩溃。 李堂的说辞确实新奇,责任?欧布西里斯第一次从一只雄虫口中听到“责任”这个词,但万变不离其中,他相信李堂是为自己将被一样次品纠缠而感到羞恼。 欧布西里斯说:“听着,卡尔,从你和他发生关系那一刻起,你就对他产生了责任-” 他的话很快被李堂打断:“可是他和许多雄虫甚至雌虫都上了床,从他选择和我上床开始,他就明白他可以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除了责任,我也明白他明白,这是我们关系产生的前提。” “是的,你们在互相确认无责任后开启了这段关系,但是,责任难道会因为你们的否认而不存在吗?你们的利益交换时刻催生着它。”欧布西里斯说,“责任证明自己存在的方式是威胁,你说你起初就得到了它的豁免,现在却仍受到了它的威胁,这叫什么?” “这叫无理。”李堂觉得欧布西里斯在诡辩,他本不用受到威胁,至少在律法被修改之前。出于一种诡异的信任,李堂试图向欧布西里斯做最后的求助:“该死的,现在别和我讨论这些,你就说有没有办法让我摆脱他吧!” “当然有。”欧布西里斯看着李堂就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卡尔,律法只是被他攥在手中的把柄之一,我说过,你们的利益交换无时无刻不在产生“责任”,那些责任都是把柄,我们必须解决他这只虫。” 废话,难道我是来找你当律师的吗?李堂边抱怨边听着欧布西里斯的办法,不得不赞叹,这只本地虫确实有两把刷子。 —— 联邦议会大楼十六层,公用厕所。 “卡尔,别这样,换个地方好不好?别这样,啊~” “你在叫什么啊?”李堂连忙捂住塞勒斯的嘴,恶狠狠地警告道。 他只是轻轻拽了塞勒斯一下,没想到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帅哥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搞得好像真做了什么似的,可恶! 比卡尔高了将近一个头的塞勒斯垂下头,颇为委屈地注视着李堂,小声回:“不是这个,是信息素……” 李堂后知后觉,懊恼地避开他的眼神。他来这个世上还年轻,没办法很好地控制信息素,刚刚想稍稍引诱一下塞勒斯,信息素就悄然逸散,实际上,他根本没想到用信息素去散发魅力。 恐怕弄巧成拙了。 李堂看着眼前肌肉虬结却春/情/四溢的大高个,皱紧了眉头。 “就在这里,把衣服脱了。” “卡尔……”塞勒斯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明明前几个星期卡尔还柔情蜜意、宠溺迁就着他,如今却将对洛根·德雷肯的气撒在他身上。 塞勒斯望着对面雄虫冷漠的眼神,心中充满委屈。 李堂心无所动,本质上,他还是将对面看成和自己一样的男人,而非异性虫。于是他加大力度:“你到底脱不脱?在床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幅样子,明明你也很喜欢啊。” “所以在这里跟我装什么呢?”伴随着这句话,李堂开始撕扯塞勒斯的军服。 塞勒斯没有反抗,红着眼沉默,他还在犹豫。 西部军团参谋部少校指挥官——塞勒斯·德雷肯,多么讽刺,他是洛根·德雷肯的表弟。 雌父告诫过他,他只是雄虫报复洛根的工具,相似的面容和姓氏将给他带来沉重的灾难,可他不在乎。他们都不知道,早在洛根·德雷肯的婚礼上,第一次看见卡尔·李时,他便沦陷了。 彼时,雄虫像一株垂露的海兰花,美丽而忧郁。 谁都不能说清自己的偏好,直到偏好出现。 塞勒斯抬眸静静打量着现在的卡尔,一如往昔的美丽,只是眼中的冷漠像淬毒的利箭。塞勒斯了然,被这支箭命中,无论是否是险要位置,总是要死的。 第一次,他痛恨自己的智慧,他那么清楚地知道:雄虫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不论他怎么妥协,雄虫只会变本加厉,直到他离开。 塞勒斯突然抱住李堂,李堂吓了一大跳! 这小子比他高了快一个头,说真的,他打不过。 “不必如此,你可以直接和我说。”塞勒斯埋在李堂颈间,闷闷地开口,声音颤抖。 李堂明白塞勒斯都懂了。 塞勒斯·德雷肯是位充满智慧的军雌,他活泼机智、热情阳光,又亲切体贴。没有虫会不喜欢他。 如此招虫喜欢的雌虫,却对一只雄虫情有独钟、体贴入微,多么完美的爱情故事开端,可惜这位兄弟的体贴用错了地方,塞勒斯竟然为了卡尔放弃去远星镀金的机会!难道他以为留在海森就能让卡尔更爱他一点吗? 卡尔根本不在乎。 李堂为他感到可惜,并由衷唾弃他的选择。 塞勒斯的拥抱令人窒息,李堂忍了好一会儿,说道:“差不多行了,希望我们以后尽量别再见。” 温热的躯体从塞勒斯怀中抽离,塞勒斯鼻尖还萦绕着雄虫淡淡的信息素味道,他努力从雄虫脸上找出一丝遗憾的神色,一丝也无,那么冷漠地、干脆地推开了他,塞勒斯突然生出一股不甘来。 “这是你要付出的代价吗?”塞勒斯问,“你和德雷肯上将的谈判,是因为答应了德雷肯上将所以要离开我吗?” 军雌脸上带着乞求,李堂知道他在乞求什么。 李堂承诺过德雷肯从今以后信息素的归属只有他一虫,现在的所作所为像是出于完成诺言,但李堂自己知道,他这么做只是因为心里舒服。 斩断卡尔的关系网,这让李堂感到安心。 “不是。”李堂回答得很干脆,“你给我记清楚,你是卡尔·李报复洛根的工具。”这是卡尔作的孽。 “我和洛根已经和好,你还有什么用呢?”这是李堂的残忍。 “你前途无量,好好去做自己的事吧。”这是李堂的仁慈。 塞勒斯彻底崩溃了。 “洛根篡改了系统的匹配数据,你们根本不合适!他把你从席林·穆勒身边抢走,还派人警告了那只雌虫,你以为是穆勒自己不想来海森吗?是他——洛根·德雷肯,想完全掌控你!”塞勒斯不加思考地吐出这些话,他无法接受雄虫口中的真相,妒火熊熊燃烧,“德雷肯家族决不允许雄虫爱雌侍胜过德雷肯,你永远也没机会和席林·穆勒在一起!” 老套的闹剧。 李堂仿佛在旁观自己和塞勒斯的分手现场,早就从卡尔的记忆里知道这只雌虫看似阳光亲和实则自尊心、占有欲极强。当然大部分虫都这样,李堂不会承认是自己直白恶毒的话将场面激发到这个地步。 “我和洛根的事,不劳你费心。”李堂离开之前,看着塞勒斯难过又不甘的样子,心软又说了一句,“别这样塞勒斯,德雷肯不该耽于情爱,卡尔·李不值得。” 前往郊区的路上,李堂深深反思了刚才的所作所为。 失去一件已经坏了的东西是不值得留恋的,最可怕的是失去一件本来拥有的好东西,李堂表现得太过仁慈。最大的败笔就是最后说得那句话,被狗血剧锻炼出的直觉告诉他,要遭。 可他为什么要重蹈狗血剧情的覆辙呢?想不明白。 就目前而言,他已从继承的历史上拔出了第一根上任射出的矛,塞勒斯·德雷肯与卡尔·李的关系彻底告终,李堂整个人都松快了。 用羞辱的方法迫使情人离开残忍又无担当,李堂看来,这是无可奈何、不可不为的,好好说话一定不能快速摆脱那群雌虫,效率极低,李堂没这种耐心。 如果不是欧布西里斯的计策,塞勒斯·德雷肯的今天就是康奈利的明天,你瞧,卡尔连康奈利的名字都不知道,李堂还用对他怜悯吗? 第7章 偶遇加文 日落时分。 洛根·德雷肯从繁杂文书中抬头,虫族科技发展至今,仍无法完全脱离实体办公,重要文件都以纸质形式堆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近期因为各种形式的战争,重要文件比平时多了好几倍。洛根望着那一堆堆文件,无望地叹了一口气,中午的会议浪费了他大量时间,今天要处理完这堆文件的话,又不能回去找雄虫吃饭,已经有三天没见过雄虫,幸好雄虫一直在家没出门,没有给他本就忙碌的工作更添一份烦恼。 三天有点久了。 洛根权衡着自己的身体和手中的工作,不确定自己的精神海是否能坚持到工作完成。 “上将,A级雄虫加文·哈里森阁下前来报到,这是他身份证明。”通讯器上弹出消息。 真糟糕。 虽然霍奇早就跟他打过招呼,可雄虫真的到来时,洛根还是感到些许烦躁。 正当洛根打算回复“正常走流程”时,又弹出一条消息摄住他的心神。 “上将,卡尔·李冕下跟着那位雄虫阁下一起进来了。” —— 李堂觉得自己正走在一条危险的道路上,但他很快乐,没有什么比计划逐步完成更令人感到喜悦,他正在卸除身上的负担,此后这个世界才能真正成为李堂存在的世界。 “阁下,您未获得参观授权,我们无法放行。” 李堂从思索中回神,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来这里不过走个过场。 他长久沉默似乎引起了卫兵的怜悯,卫兵又说:“请问您的探访对象是谁?不如您出示一下身份证明,我去请示一下。” 大可不必,和塞勒斯演过一场,几乎耗尽李堂的心力,他现在实在没有精神去洛根上将面前演绎钟情。李堂礼貌地拒绝卫兵,正打算离开,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敢把他拦在这里,也不怕德雷肯上将生气?” 多么嚣张的语气,多么熟悉的声音。 李堂立马为自己的磨蹭感到后悔,也不禁疑惑,加文·哈里森怎么军部? 有加文·哈里森在,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李堂跟着他去到一间休息室等待,实在没有和这小子说话的兴致,他自顾自在一旁空想。 估计待会儿的流程就是洛根下来见他一面然后两人因各自繁忙很快道别分离,李堂可没耐心等他下班。 李堂叹口气,他也没想到分手是一件这么耗费心力的事,本来想分完后再来洛根面前卖个乖,培养培养感情,现在看来,自己的决定真是又麻烦又无趣,精力耗尽的烦躁充斥他的脑海,至少在上将登场前是这样。 上将先生一头银发沐浴在军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辉煌得像带着光环的战斗天使,一步一步从不远处走向李堂,李堂瞬间被治愈了。 李堂心情舒畅之下,唇边不知觉挂着浅笑,眼睛微弯,笑意几乎满溢而出。 “雄主。”洛根叫了李堂一声后不再言语,目不转睛地盯着雄虫,雄虫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看着他,洛根心里久违地涌上得意,被雄虫认可的感觉似乎很好。 “你们这么看着是能看出什么名堂吗?” 忘了加文·哈里森还在边上,这只该死的雄虫总给自己找存在感。 李堂的心理治愈疗程只能暂告一段落,他扭头瞥了一眼加文·哈里森,说:“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还以为你是知道才不问,从刚进门开始我们待在一起多久了,现在才想起问我来做什么。”加文·哈里森一脸嫌弃,“我尊敬的卡尔冕下,您倒是好好在家休假呢,哪里知道我们被强制出门工作。” 强制工作,好新鲜的词汇。“洛尔坎他们都要工作?” “是啊,当初放我们出来的时候不说,才在家几天就被要求上班,真的好烦。”加文·哈里森开口就是抱怨,整张脸因强烈的厌烦之情变得皱巴巴。 李堂莫名理解加文,换成他,也烦。可他也知道,雄虫的上班和雌虫的上班是两个标准。他敷衍着安慰加文·哈里森:“没什么事,对你来说,不过换个地方玩游戏罢了。” “你不会以为现在还和以前一样吧?”加文·哈里森瞥了一边的德雷肯一眼,看李堂一脸天真的模样无奈叹了口气,说,“看来德雷肯上将将您保护得很好。雄保会对我们的工作有考核要求,如果处于标准之下我简直不敢想象会失去什么。” 李堂点点头,对这种制度表示赞赏,“挺有意思的。” “有什么意思,被一群雌虫整天盯着看,早知道就去西南军团了。” 李堂错愕,西南军团的军雌在雄虫中名声很差,是凶残无理的代名词,加文·哈里森为了能正常工作竟然愿意去西南军团,经过上次的事,他的变化真大。 “西南军团有虫去吗?”李堂好奇一问。 “有啊,摩尔索斯呗,他现在可不一样了,尊雌爱雌的典范,有一大群小跟班呢。”加文·哈里森幸灾乐祸,“听说他去了西南军团,都跟着去,现在西南军团的雄虫可多得不得了。” 那倒是个好地方,雄虫多方便摸鱼。李堂若有所思地睨了洛根一眼。 告别加文·哈里森后,李堂跟着洛根·德雷肯来到办公室,洛根的办公室很大,里面有一间休息室,满桌的文件,令李堂也不禁皱眉。 “辛苦你了。”李堂说着自顾自坐上洛根的位置,享受了一把上将的视野。 洛根笑着没接话,看李堂在桌上好奇地摸摸索索,他眼里的好奇像催化剂一般,令洛根也对自己熟悉无比的办公室生出兴趣来。 “你这个柜子放什么,怎么都是一盒盒的?” “是一些制度文件,按类存放。” “桌上的文件都放满了,平时也这样吗?” “平时不太会,最近比较忙。” “哇,这里好多吃的!你自己放的?” 洛根探头过去看了几眼:“不是,应该是副官放的,我也第一次见。” 李堂看完便合上了柜子,洛根走过去又拉开,拿出几包零食,问他:“您吃吗?”一副李堂说想吃就给开的架势,也不是多贵重,只是李堂回头看见洛根这副样子,心里觉得熨帖。 平常都被兄弟抢零食,第一次被让零食,是个长得像男人的老婆虫,李堂感到某种诡异的悲哀,带着一丝莫名的欣慰。 他凑过去揽上洛根的肩膀,“别忙活了,你这么多工作要做,我们赶紧聊,聊完了回家。” 洛根顺着李堂的力道坐到位置,他有点心虚,一坐下立马开口:“工作这件事是前几天商讨出来的新办法,我一直忘了和您说。” 李堂点点头,问道:“那你给我安排好了吗?” “各个军团内部有专门的雄虫岗位,按雄主您的情况,肯定能胜任。军部会最大限度地配合雄虫择业,一切全看您的想法,” “你想我去哪儿?” “我和南部军团的加百列·霍奇提过这件事,南部军团在城南驻军,环境更好,离市中心近,您上班也方便。” 合着他和加文·哈里森互为质子。 “我想去西南军团。”李堂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洛根沉默,片刻才回道:“雄主,执掌西南军团的法尼克斯·考斯林上将要求很严格,他为茨维特冕下安排了北部冰原的开荒工作。” 笑了洛尔坎,怎么去无虫区开荒啊。 这时,李堂就十分好奇了,“茨维特家族也没意见?” “这是茨维特冕下当初自己答应的条件。”说到这,洛根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堂,“冕下,当初您答应我的条件还作数吗?” 李堂很惊讶,洛根不像是这么沉不住气的虫,“当然,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问?” 洛根深深地凝视李堂,“您要娶康奈利吗?” 这一下,李堂仿佛被点燃了什么,表情瞬间凝重起来,“他来打扰你了吗?” “没有,大家都知道了,听说他有了您的虫崽。” 有道理,这个圈子里大家都知道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真有道理。他费劲心思想遮掩的事突然撕破在阳光之下,还是最不想被知道的那个人亲手移开他掩耳盗铃的手。 李堂被羞耻冲昏了头脑,信息素在办公室内像本来平稳燃烧的蜡烛突然爆了一声般涌散开来。 雄虫在发怒。洛根·德雷肯从暴躁逸散的信息素中感知到这一点,是在恼怒他的质问吗? “洛根,虫崽不是我的,我确定。”卡尔有固定的玩乐周,为了尽兴,他会提前在医疗仓内做绝育,这是卡尔对席林·穆勒最后的爱,他一直希望自己的第一个虫崽来自席林穆勒。 或许会有漏网之鱼,但概率小之又小,李堂不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洛根,你可以对他做任何事,我根本不在意。”李堂直勾勾地盯着洛根,面容用力到狰狞,“我早就想和他断绝联系,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新修的律法,我在想办法,我不想也不会娶她,绝对不会!” 说出这些话,李堂心里舒坦了许多,洛根知道这件事反可能会使事情顺利不少,有洛根出手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雄主……”洛根一直心里有亏,李堂等级这么高,本就不可能只有他一只雌虫,但他硬要强求,这是不可抵挡的贪婪。 李堂对洛根的反应并不在意,在双方达成共识之后,李堂有自信,洛根在大部分事情上都会容忍,毕竟洛根很难找到像他这样合适又听话的伴侣。 现在最重要的是甩掉康奈利这个沉重的负累,他想丢给洛根。 听欧布西里斯说,康奈利之所以选择他是因为他平民出身,雌君家族是德雷肯,与德默瓦系毫无联系。 欧布西里斯发现康奈利这么多年对古代德默瓦系家族十分上心。 德默瓦系家族是大一统前虫族的大贵族,那时尚有普渡系、文德森系与之相持而立,大一统后,虫族内部斗争激烈,德默瓦系家族瓦解并放逐普渡与文德森,成为了最后的赢家,其后在社会种种变化之下,德默瓦系分解为如今的三大家族:茨维特、亚当斯、克劳利。 关系之复杂自不必多说,李堂毫无耐心听前朝纷争史,欧布西里斯直接建议他祸水东引洛尔坎·茨维特,反正洛尔坎和他的雌君关系不好,家中雌侍成群。 可现在洛尔坎去北方冰原开荒,李堂害怕再坑他一手,考斯林上将说不定真把洛尔坎埋坑里。 现在也只能求求洛根了。 第8章 工作 李堂回忆前世各种痛改前非的前夫哥,立刻下跪,扒拉洛根的裤脚,垂着头不让洛根看见他的表情:“亲爱的洛根,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帮帮我吧,洛根,我真的不想娶康奈利。” 就像电视剧里每一个废物丈夫一样,李堂挤出眼泪:“是我一时糊涂,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欺骗你!” 李堂埋下脑袋,小心翼翼地扇了自己两巴掌,抱住洛根的大腿继续哭诉:“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对不起你,我真不是东西,我狼心狗肺,我不是东西,呜呜呜~” 洛根·德雷肯满脸复杂地看着李堂假哭认错的表演,他想不明白了。 李堂觉得自己理亏。 对李堂来说,现在就像死后重新投了个好胎,洛根·德雷肯给予了前世想要的一切,李堂特别珍惜。 他或许不爱洛根·德雷肯,但他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想报答洛根,回应洛根,让洛根高兴。 李堂不清楚现在对洛根是什么感觉,理智推理的时候,就算洛根得知他肮脏的一切,他也应该是毫不在乎,可是事情发生时,他又是该死地在乎。 他知道正常地请求洛根,洛根也会帮忙,但是不知道何种情绪促使他做出现在般举动,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的愧疚或者是其他什么。 于是,他按自己的设想,忠实地扮演着贤夫的角色。 暮色降临,办公室内雄虫安静地跪坐在雌虫军官腿测,抱着雌虫的腿,安静地垂着头,乖巧顺从。军雌的手抚上雄虫的脊背,昏黄的阳光下,雌虫深邃漆黑的眼眸,是暗涌的欲/望。 “日暮时你来见我。 我的灵魂降生在你哀伤的眼睛里。 黄昏时我走向你。 你是外来的神明。 我将在你的恩赐下开拓大片生活。 日暮直至清晨。 你将看到我的灵魂,幸福地塌陷。”[注] …… 李堂长呼一口气,情诗确实……读不懂。 他关闭通讯器,侧头看向一侧熟睡的洛根,心里有些忐忑,一股陌生的涩意萦绕在他心头。 刚刚帮洛根进行了精神梳理,身体交流临到最后一步,李堂退却了。一切原本的认知都不一样,不仅仅是种族,还有性别,他有点害怕。 一直这样可不行。李堂把自己塞回被窝,寻思着找个学校接受一下教育。 “雄主。”洛根被李堂的蛄蛹吵醒,大臂一伸,将李堂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缝隙,“睡吧。” 李堂忽然想起洛根似乎从未跟卡尔同床共枕过,心头雀跃,满足地入睡。 —— 李堂的工作最终落在了西部军团。 原则上雄虫不能和自己的雌君一个单位,但李堂这儿有点特殊情况。 主要是加文·哈里森搞事,这狗崽子。 各军团秘书处会对一部分文件互通有无,应运而生了联络员的岗位,专做重要文件的传递。 这是雄虫爱做的工作,送达文件后就自由了。这也是雌虫最爱雄虫去做的工作,在似不在,完全不会影响正常的工作进度。 加文·哈里森昨天,也就是入职后第一天,硬要跟着之前的雄虫联络员一起去总军部送文件,正巧碰上也来送文件的洛尔坎,而后两人大打出手。 据当时在场的拉斐尔·克劳利所说,两人根本没打起来,事实应该是加文·哈里森狠狠嘲笑了洛尔坎后收获了洛尔坎单方面的殴打。 拉斐尔·克劳利:“‘我早知道洛尔坎你就是个没卵蛋的懦夫,叫你去冰原开荒你去,叫你去死你也去死啊?’加文当时就是这样嘲讽了茨维特,你们知道的,这虫崽以前一直拿茨维特当榜样的,什么都照着学,据说上次知道茨维特标记考斯林上将后,这崽子回去立马标记了霍奇上将,他确实很难接受茨维特这副惨样。”小熊摊手.jpg 服了,这雄虫间关系也够复杂的。李堂摊在沙发上,听着雄虫之间吐槽各种各样的八卦,这样感慨到。 这是欧布西里斯组的局,邀请的都是以前在雪伦城堡**同战斗过的雄虫,正常情况下,雄虫们一辈子都很难有这样团结一致达成一个目标的经历,欧布西里斯把他们聚在一起,提出之后每半个月固定聚会一次。 李堂比较排斥固定聚会,总有一种结/党/营/私的感觉,特别在这种特殊时刻,提出者是欧布西里斯这种野心家,但是这个聚会又确实有用,就这一次,他了解了许多隐秘,好像虫族社会的全知外挂突然对他开启。 那群雄虫真的超级八卦! 李堂不得不承认,他超喜欢! 显而易见,这次聚会洛尔坎·茨维特和加文·哈里森都没参与,因为两人蹲局子去了。 虫族法律在雌雄的规定上偏颇得一匹,但在同性矛盾上,十分公正,特别是雄雄纠纷。执/法力度也十分到位。 同时,这件事不仅仅涉及两只当事雄虫,也波及了两个军团、三位上将。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加百列·霍奇找上了李堂。 “卡尔冕下,今天来是有件事想请您帮忙。”气质清傲的雌虫脸上带着一丝附和的微笑,主动为李堂倒水,李堂熟悉这种姿态,很标准的求人姿态。 他笑着点点头,示意加百列·霍奇继续说下去,装装地拿起水杯抿了一口。 “卡尔冕下,想必您也知道了我的雄主加文·哈里森的事,他因为和茨维特冕下的斗殴,现在还在监视所。我们尝试过保释,雄虫保护会的要求是必须要有一位同等级或以上的雄虫作担保。” “行啊,我可以担保。” “冕下,担保不仅仅是出面保释加文那么简单。”加百列·霍奇望着李堂清澈的眼神,心梗了一下,继续说道:“雄虫保护会要求担保人和担保对象每天保持至少八小时的接触,也就是双方距离不能超过三百米。他们强制担保人和担保对象佩戴检测仪,以作数据监视,这种监视会持续三个月。” 李堂心里不停吐槽,要求双方保持在三百米以内,持续三个月,跟强制恋爱有什么区别?雄保会怎么不要求雌虫作担保,说不定还能提高生育率。 “真有创意。”李堂真心实意地赞叹,“三个月后加文的处罚就结束了吗?” “是的,雄保会原本给的处罚是一个月的义务劳动。”雄虫的义务劳动就是帮雌虫梳理精神力,很伤神的劳动,雄虫们普遍讨厌这种工作。加百列故意说出这件事,希望能博得雄虫一点同情。 李堂没什么感觉,这种处罚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雄保会每个月都会为雄虫提供一笔可观的生活费,虫族社会供养着雄虫,雄虫做些义务劳动怎么了。 “卡尔冕下,我真诚请求您的帮助,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很为难,倘若您愿意施以援手,那将是霍奇和哈里森的荣幸。” 人情可真够大的,霍奇家族和哈里森家族虽然比不上德雷肯、茨维特,也是主星老牌豪门。李堂这一刻切实感受到自己是在豪门望族这个阶层里社交,从未有过的体验,从电视剧走近现实了。 到这里,他决定帮忙,没别的,就为了感受一下被大佬欠人情的感觉。 这就是李堂现在出现在西部军团的原因。此后三个月,他将和加文·哈里森形影不离。 自从上次来过后,仿佛整个军团都认识了李堂,入职办理一切顺利,李堂现在也是光荣的联络员了。 在军队找到一份工作,工作清闲稳定;拥有一位美丽的伴侣,伴侣家财万贯、上进可靠;重要的是,虫族的雄虫还能合法吃软饭,赞美虫族。 李堂觉得自己的第二次人生已经趋近完美,只是卡尔的那几位情人,如鲠在喉。 塞勒斯·德雷肯已经明确拒绝,康奈利交给了洛根,席林·穆勒冷处理,还剩下一位阿斯特·施罗德,他的同窗好友,挚爱亲朋。 卡尔和阿斯特·施罗德相识于贝南森学院,那是在卡尔被发现S级后第二年,联邦政府安排卡尔就读贝南森学院,学习一切高等级雄虫应该掌握的知识。 有一次,卡尔和席林·穆勒又一次因未来规划而吵架,他想亲手为席林煮条鱼以求原谅,于是,他报了雌虫的必修课——烹饪。 在一次又一次的课堂接触中,阿斯特·施罗德以其出色的烹饪技术赢得了卡尔的青睐,卡尔的胃进而他的心,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然后暂时驻足。 可怜的阿斯特,卡尔根本没怎么将他放在心上,连相识都是沾了别的虫的光。 人们会为了口腹之欲养个私厨,但私厨又显得没那么重要。卡尔和阿斯特在一起,纯粹是因为他实在太乖巧了。 我们可以拒绝强大忠诚的护卫,拒绝手艺高超的厨师,拒绝学识渊博的智者,拒绝体贴勤劳的仆从,但几者合而为一时,谁能拒绝? 慕强与自利是天性。 李堂对卡尔记忆中的阿斯特·施罗德着迷得死去活来,几乎每晚都要看一段两人的相处记忆,那些记忆像是科教纪录片,又像娱乐综艺,唯独不太像言情小甜剧。 卡尔不喜欢的,李堂很喜欢。 注:改编自《聂鲁达情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工作 第9章 上班第一天 《军雌训练手册》 作者:阿斯特·施罗德 是本好书,满是干货。 李堂合上书籍,轻点了下封面上阿斯特·施罗德的名字,心中不住地惊叹:他真厉害,男人就该这样。 还没来得及回味阅读的心得,李堂的笑容很快消失。 “早上好,卡尔。” “我不太好,加文。”李堂一把薅住背着小书包、大开大合朝他走来的加文·哈里森,“听着,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除去中间吃饭时间,不,吃饭你得跟我一起,毕竟我可不会陪你一起上厕所,正好八个小时。” 李堂将加文·哈里森的脸掰向时钟方向:“看清楚,现在是上午十二点二十分,你迟到三个小时二十分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越算越生气,他被自己的话勾起了火气,语气逐渐严厉。 火上浇油的是,加文摇了摇他金贵的小脑袋。 李堂假笑:“意味着我今天需要额外加班三小时二十分钟。” 闻言,加文·哈里森瞪大双眼,立马又低下头,显然是悟了,“对不起。” 李堂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拍拍他的小书包,颇为善良地说道:“没关系,现在明白也不晚,接下来麻烦好好配合。” 加文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卸下小书包献宝似的递给李堂,“这是我早上特意为你做的早餐,谢谢你愿意为我担保!” 加文·哈里森真是孺子可教,明明之前被关在别墅的时候又蠢又闹腾,几天前还嚣张跋扈的,怎么现在就跟个傻白甜似的。 李堂不太清楚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无论如何,李堂都不会吃加文做的早餐,想给他送早餐的虫那么多,为什么要挑一份风险最大的? 李堂指向自己的办公桌:“恐怕要辜负你的好意,洛根已经为我准备了早餐。”并没有,那是机器管家的杰作。 听完李堂的话,加文点点头,掏出包里的饭盒就要往垃圾桶里扔。 李堂连忙按住他的手,“等等,你自己不吃吗?不要浪费食物。” 加文露出疑惑的神色,“它本来就是给你吃的,我不吃。现在你也不吃,那它就没用了。” 这种想法?李堂不理解但尊重,他没有教导别人的立场,或许在这个世界,加文这样的想法才是合乎社情的。 李堂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加文扔掉饭盒后又恢复了快乐,他晃了晃手上的手环式通讯器,悄声问李堂:“你能感觉到我的靠近吗?” 李堂吃着饭,腾不出嘴,只能点点头。 “我也能!”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加文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一起分享的秘密,整只虫都兴奋起来,“我跟你说,我今天刚走到门口,通讯器就提醒我进入目标范围,我还以为是游戏里……” 听着加文的絮叨,李堂心里颇为烦恼地叹了口气,接下来三个月平不平静两说,但一定不安静。 军团秘书处是个神奇的地方,其下设六个组:会务组、组织组、宣传组、财务组、后勤组以及保卫组。 联络员属于组织组,目前组织组是秘书处里虫数最多的小组,有二十余只,且还在持续增长中。小组中坚力量是五只雌虫,雄虫混日子居多。 今天是入职第一天,李堂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打量一圈办公室,还没遇到过整个组大半关系户的情况,他有点好奇大家的工作状态,然后他欣慰地发现,办公室和网吧没什么区别。 雄虫办公区的窗帘全被拉上,氛围到位。 他们和雌虫的工作区并不分离,那里还接收着阳光。有雌虫过来问需不需要拉上窗帘,回答他的是李堂,李堂当然无所谓,碍于李堂的等级,雄虫们没什么异议。 组织组下发任务时,会询问李堂的安排。李堂没什么民/主的想法,他直接要求雄虫按位置从北向南蛇形接取任务。雄虫们还是没有异议。 到了中午,雄虫们喜欢提前一个小时前往食堂用餐,听说自从雄虫多了以后,食堂工作人员的上班时间都提早了。 李堂本能觉得这样不好,但是特权腐蚀了他的意志,本来和洛根约好了一起吃饭,因为军团领导有专属的用餐室。出于个人便利,李堂还是鸽了洛根。 洛根:“雄主,那明天我们再一起……” “不用了。”李堂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以后都不用了,洛根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可以的。” 他当然是可以的。因为吃完饭后,雄虫们有个保留节目,随机找个地方去看雌虫。 室外训练场、办公室、训练室、健身房还有带有冲凉间的休息室…… 据一只老道的B级雄虫说,带有冲凉间的休息室,简直是雄虫的天堂。如果先去休息室,之后去任何一个地方都会觉得索然无味,他建议由浅及深。所以今天他们去了室外训练场。 室外训练场的训练大多接近尾声,分散训练的军雌陆续集合到一起,长时间训练下,军雌的衣服被汗浸透,一眼望去,一排排、一个个。 “哇!”“喔~”“那个第二排第三个你快看!”“超级大。”…… 雄虫们趴在隔离网前,惊叹声此起彼伏。 加文·哈里森眼睛都看直了,用手肘/捅/了/捅/李堂,头也不转地说:“卡尔,你快看呐!真没想到军雌还能这样?平时他们可没意思啦。” 什么没意思,是你没想法。李堂暗自吐槽。 话说回来,虫族的黄色方式不太健康,当然黄色肯定是不健康的。只是虫族多是/虐/打,少有几个温和的,也是大同小异的简单粗暴。 李堂上次心理膈应后,专门上网学习了一下,越学越膈应,他还以为是卡尔喜欢膈应的导致被精准推荐,没想到是从祖上开始大多雄虫喜欢膈应的导致被精心安排。 看着周围雄虫没出息的样子,李堂相信雄虫真正的喜好应该还算正常,只是老祖宗雄虫被以雌为尊的旧社会伤害得太深,自己心态扭曲就算了,还遗留了糟粕影响着现在的雄虫。 李堂四下扫了一圈,雄虫们探头探脑,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乐观地想到:他们这批算是开蒙了。 刚刚带头的B级雄虫温斯特,在军团里有会儿年头了,是军情处审讯组的组长,活泼机灵,不卑不亢。 军情处审讯组接收雄虫有着悠久的历史,发展至今,这个岗位上的雄虫已经形成了一套完善的管理发展体系。 审讯组这次也接收了不少强制上岗的雄虫,里面有两只A级雄虫,一只叫索思林的A级雄虫李堂稍微有点印象,当初洛尔坎的跟班之一,喜欢阴嗖嗖地说话,跟狐狸精似的拿着腔调,劲劲儿的。 现在索思林正亢奋地拉着温斯特对那一群军雌“指指点点”,看样子,温斯特已经拿捏住了他。 讲句心里话,李堂一点都不觉得远处那群线条分明、结实鼓胀的军雌好看,他只觉得他们健康,就像下田的牛,你会觉得它有力量、勤劳、有用,冒犯一点也许会觉得好吃。 这种想法有点危险,李堂警惕,换做以前,他怎么会把身材完美的异性当牛看? “冕下,我们该走了,军雌们即将出来用餐,雄虫们可能会被围观。”提醒李堂的是尤金·罗,任职于人事处的C级雄虫,当初李堂的入职就是他帮忙办的。尤金有着超乎等级的美貌,是只非常漂亮的小雄虫。 李堂点点头,正打算拉着秘书处一干雄虫撤退,突然不知从哪里响起一声悠长的口哨。 是谁这么二流子,李堂没当回事,等闻到信息素时已经来不及。 两只体型硕大的雄虫大张双臂,狞笑着朝雌虫们狂奔而去,被他们带动,好几只雄虫也跟了上去,想浑水摸鱼。浓郁复杂的信息素味道在训练场弥漫开来。 军雌们没有惊慌,仍然规整列队,站在原地。 李堂对那群“冲锋”前去猥/亵的雄虫震惊无比又一头雾水。 头顶是一颗正常太阳,这颗正常的太阳也一如既往正常地普照大地。照在身上的阳光是合理的温度,并没有出现反常的寒冷。墙上的标语是正常的纪律标语,跑道是正常的跑道…… 他试图从四周环境中找到这里是个巨大的三/级/片拍摄影棚的证据,没有,一切都很正常。 天是那个天,地是那个地,怎么天地之间这群雄虫如此荒诞? 难道你们打得过军雌?为什么敢这么勇啊! 李堂感觉头重脚轻,一切事物都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他盯得头晕,胸闷。四周弥漫着直冲天灵的臭味,还越来越臭,想吐。 他干呕了几下,胸口舒服了些,脑子也清醒了,很快意识到目前的身体状态,李堂连忙蹲下身子,试图坐到地上缓解自己的不适,却被加文和尤金阻止。 两人以为李堂要摔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想撑起他的身体。拉锯之下,李堂终于吐了出来。 “呕……” 这饭算是白吃了。——开大之前最后的想法。 第10章 发癫 雄虫很弱,需要被保护。 这是虫族社会的基本共识。 不过,在这个共识背后,不要忘记还有一句“造物者偏爱高等级虫族,高等级雄虫尤其。” 精神风暴席卷整个训练场,花草树木、训练器具以及等级低微的雌虫雄虫全部悬在半空,碰撞、滚动,像在经历一场可怕的龙卷风。 整个训练场方圆五百米,似乎升起了一道特殊的结界,结界内混乱破坏,结界外的祥和宁静,世界仿佛在开一个巨大的玩笑。 混乱失序,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李堂不喜欢,所以,毁灭。 —— S级雄虫精神力彻底失控。 “上将,雄保会一直在催,但我们的护卫队根本进不去,现在该怎么办?” 洛根·德雷肯看着风暴中心的雄虫,黑发黑眸,那是他的雄主。一只S级的雄虫发狂?像卡尔这样温吞的一只雄虫被刺激得发狂? 他想象不到,是什么刺激了他的雄主。 “撤退吧,你们进不去,我会解决。” 洛根朝着风暴走去。只有S级雌虫可以抗衡S级雄虫,狂暴的精神力像是找到了伙伴,愉快地在他四周跳跃。 走到雄虫跟前时,洛根惊讶地发现,雄虫的眼神很正常。 “你怎么来了,洛根?” “雄主,你还好吗?” “爽。” 雄主还有意识,洛根确认。“雄主,还能停下吗?这样不加控制的爆发力量对您的精神海有很大的伤害。” 李堂淡淡“嗯”了一声,听话照做,将大部分事物从空中卸回原位,除了那两只闹事的胖虫。“洛根,如果我……”他想确认一下在这里杀虫会不会死,但转念一想又没必要了,大不了一命抵两命。 所有虫看着风暴渐息,以为事情将要到此为止时,还悬浮在空中的两只雄虫就像做了跳楼机一样,倏忽高升又骤然下坠,雌虫们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只雄虫摔成肉泥。 “雄主!”洛根惊呼,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保住雄主。 —— 这是一件自然而然发生的事。 没什么出奇的。 至少对李堂来说。 有东西让他怀疑这个世界,于是他释放了自身的力量,消灭了那些怪物,随后他的世界又恢复平静。 他是他自己的英雄。 可惜,这个世界其他的虫似乎不这么看。 “卡尔冕下,请问您为什么要杀害路易斯·贾,杰克·布鲁诺。” “谁?” “和您一起在训练场……” 李堂打断:“哦我想起来了。”他停滞了一会儿,说:“他们破坏了秩序。” “是的,我们已经了解到这两只雄虫的恶行,但是冕下,您没有处死他们的权利。” 李堂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说:“我想我就能。” 审讯桌前的三只虫陷入了沉默,陪同审讯的雄虫是欧布西里斯,李堂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来的,但还是多看了几眼。 欧布西里斯在整个审讯过程中一句话没说,沉默地记录着一切,唯有皱紧的眉头泄露了他的情绪,直到此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本可以有大把方法可以处置他们,合理合法。” 李堂可以不杀戮,他承认那一瞬间他有些崩溃,上头了。 “那很遗憾,现在就是这样了。”李堂沉声道,“我觉得很好,这个结果。” 他不后悔,幸好当时找到了一个情绪的宣泄点,不然他会疯掉。 在场的虫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叹息。 雄保会能保护雄虫,除了那些犯罪虫,那属于司法署的范畴。 “三个小时后,你将被移交司法署,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李堂盯着自己掌心的纹路,纠结了好一会儿,开口:“我想见……席林·穆勒。” 席林·穆勒? …… “没想到卡尔冕下最后要见的竟然是少年时期的好友,我以为是上将。” “听说这位席林·穆勒是冕下年少时的伴侣,或许真有几分感情吧。” “那还不如上将,上将能救他,活下来才能有未来不是吗?” 另一只雌虫思考了一会儿,说:“怎么感觉冕下不想活了,刚刚问话我就发现他一直没什么精神,常常发呆停滞,说几句话一副很累的样子。” …… 审讯室内。 欧布西里斯:“席林·穆勒离得有些远,幸好德雷肯上将派了折跃飞船,大概一小时后到。” 李堂无力地点点头。 场面顿时沉寂下来,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很久,欧布西里斯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了?仪器检测你精神海平衡稳定,腺体各项指标也很健康,但是你的精神力一直活跃着,在不正常地躁动,明明我感受到精神力发出的信号,为什么在外面感受不到它们出现,你把他们用到了哪里?是身体出问题了吗?” 李堂抬头,定定地看着欧布西里斯。 “我需要席林·穆勒。” “席林·穆勒能解决你现在的问题?” 李堂点头。 欧布西里斯意味深长地望着李堂好一会儿,提醒道:“千万不用它们去镇压精神海,那会出大问题。”随即转身离开。 李堂若有所思。 —— 卡尔死了,但也没死,因为他的□□还活着,他的灵魂也没来得及告别。 李堂杀人不算一时兴起,他考虑过之后的情况,现在很好,让卡尔作为一名“英雄”死去,受万人敬仰。 “得到一万只虫的羡慕与尊敬,这是卡尔的梦想,不是吗?”李堂对着那只金发蓝眼,哭得像下雨的雌虫这样说道。 席林·穆勒已经控制不住眼泪了,他面无表情地、沉默无声地望着李堂,不,现在是卡尔,流眼泪。 “哭吧席林,我很高兴能看见你为我哭泣,等我死了,你就不要再哭了,你的眼泪随我的消亡一起消亡,这是我新的梦想,你会帮我实现的对吗?” 席林·穆勒无言,坚定地摇头。 一股酸涩涌上卡尔心头,他不禁流泪,自然而然地说:“我做过许多错事,我不后悔,自不必提。到了现在,我最后悔的就是二次发育后参加了等级检测,B级其实也够用了,对吧。” 席林·穆勒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泪水已经淹没了他的眼睛,那里已变成一片真正的蓝色汪洋。他走到卡尔身边,跪倒在他脚下,祈求般望着他,一如往日他去祈求神明。 “不要求我,我可不是你的虫神大人。”卡尔笑着用膝盖将席林顶/远了些,雌虫立马爬回来又紧紧抱住他的腿,卡尔愉悦地笑出了声。 “席林,我们即将自由了。”卡尔抚摸着雌虫柔顺的金发,发出由衷的感慨,“我应该要很爱你才对。” 雌虫痛苦间仿佛感受到什么,猛地抬头,他注视着雄虫的眼睛,注视着一个灵魂的消逝。 …… 嘭! “不好,审讯室爆/炸了!” “是卡尔冕下!冕下自爆虫核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发癫 第11章 爱你洛根 监护室是一片银白色,银色机器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冷的金属光泽,是什么金属?不知道。 在我身/上游荡的是什么?柔软的,韧性十足的,包裹着我的流动体,无色透明,是水吗?也可能是某种治愈药剂,虫族高科技。 咦?洛根今天来得这么早,怎么还是这副表情? 李堂控制着精神力魂体来到玻璃窗前。 自爆虫核后,李堂发现,精神力就像他的灵魂,能够看到、听到、闻到甚至触碰到外界事物。 此刻,他的灵魂透过监护室的玻璃,正与洛根·德雷肯安静地对视。 今天的上将理了发,原本长短不齐的银发通通被剪短,像一茬茬整齐的树桩。 令人欣慰的变化,如果上将先生脸上不是这样悲哀的表情,那李堂会更愉悦。 “不要难过,我不会死,相信我。”李堂对着洛根一如往常般开始无声地劝慰。 洛根应该听不到,但他或许通过其他方式能感受到,毕竟精神力实在玄妙。 说到精神力,李堂再次为自己的不学无术懊悔,来这里的这段时间,他只顾着享受,什么都不太了解。现在卡尔彻底消逝,他的记忆随着那颗爆炸的虫核一并远去,李堂只留下了对这段记忆的记忆。 李堂对着洛根持续念叨着“不要难过”、“不要悲伤、“不要失去希望”诸如此类积极向上的话语,连续半个月,他已总结出一套成熟的完整的“咒语”,每次他念完这一长串话语,洛根紧皱地眉头便会得到片刻舒缓,忧郁的雾蓝眼眸又会变得亮晶晶。 “亮晶晶呀亮晶晶……”李堂小声絮叨着,又开始尝试对病房外的灯意念发功,“变亮变亮快变亮,快让上将先生漂亮的银发重现辉煌—啊?” 差点忘了,洛根剪了个寸头。 哈——李堂再次崩溃。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自娱自乐在这座“牢笼”里呆了半个月,每天见着一样的虫,观察一样的事物,这座病房似乎有特殊的设计,他的精神力无法出去漫游。每日的期待便是见到帅气的上将先生。 德雷肯上将已经彻底成为李堂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存在,看见洛根,他就安心。 “雄主……” 洛根说话了! “卡尔……” 还有呢?李堂期待地看着洛根,始终等不到新的语句。好吧,他也习惯了,洛根就是这样,每次都念着他的名字欲言又止。没有关系,李堂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做最后的修复,很快他就能重见阳光。 “嘭”是精神力撞上玻璃的声音,李堂自己配的音效,标志着精神力又一次“穿墙”失败。 和每一次见面的尾声一样,他看着洛根,精神力魂体说出无声的告别:“真抱歉洛根,今天又不能出去抱抱你,爱你洛根,明天见。” “明天见。”窗外的洛根也恰逢其时地道别。 李堂露出满意地微笑,这一招他练了很久,今天总算不早不晚地对上了。 爱你洛根,明天见。他注视着洛根离去的背影,再次默默告别。 —— “上将,卡尔冕下恢复的速度很快,预计一星期内就能够醒来。” 洛根刚离开监护室,守在外面的雌虫医生杜洛便立刻迎上来报告雄虫的病况。听到这个消息,洛根点点头,问道:“冕下的虫核现在是什么情况?” “卡尔冕下的虫核完全粉碎,目前没有修复的方法。” 洛根心里早有准备,虽然这群医生总是说要看雄虫最后的恢复状况,但虫核炸成这样还能怎么恢复呢。现在更重要的是为雄虫移植新的虫核来维持他的精神力。 “移植新的虫核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这正是我要和您报告的重点。”迎着上将冰冷审视的眼光,杜洛略有些激动,声线颤抖,“上将,卡尔冕下很特殊,您知道吗?” “卡尔冕下在失去虫核后,体内的精神力并没有失控,它们非常稳定,又异常活跃,精神力检查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杜洛加重了“很”这个字眼,“也就是说自爆虫核后,卡尔冕下的精神海并没有受到冲击,他只受了些皮肉伤。” “是什么原因?” “上将。”杜洛感觉自己嗓子干涩,“我们怀疑卡尔冕□□内还有一颗虫核,并且这颗虫核很可能同样能为S级的力量供能。” 洛根眉头一皱。这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 “绝对不会!”杜洛瞪大双眼,信誓旦旦,“我们检查了很多次,我们所有虫,艾斯洛、杰克等等,在这方面颇有研究的虫。我们能肯定,冕□□内一定存在着另一颗虫核!” 确实,虫还挺多的。 洛根沉默着回望了一眼病房,朝杜洛点点头表示知晓,出声道:“那就麻烦你们照顾好我的雄主了。” 杜洛:!! 洛根在医生兴奋激动的眼神中远去,他感觉自己在经历一场灾难。 卡尔杀雄虫的时候他不在乎,卡尔见席林·穆勒的时候他不难过,卡尔自爆虫核的时候他不心痛。 只是这个时候,他感到难言的失落和害怕。 小时候,家主指着家族矿产分布图告诉他,特等矿产以下德雷肯予求予取,那是德雷肯应得的。而特等矿产是特殊的,那是虫神的恩赐,是属于整个虫族的财富,德雷肯不能侵占。 德雷肯鼓励野心,但绝不允许贪婪。 独占天赐的宝物,会被虫神收回幸运。而德雷肯没有倒霉蛋。 “呵——”洛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海森星球没有月亮,也没有路灯,夜间是彻底的黑寂。洛根驾驶着飞行器驶入广袤黑夜,犹如义无反顾投身黑洞的英雄。 —— 第二颗虫核? 李堂静静思考着两虫刚刚的谈话,他的精神力魂体拥有不错的听觉,加上刚才洛根就在病房边和医生对话,李堂能很清楚地听见两虫的对话内容。 得知自己可能拥有第二颗虫核时,李堂立即探索了自己的脑子,自爆的那颗虫核就在他脑子里,他当时听了欧布西里斯的话,还以为这是欧布西里斯的暗示,果断用自己的精神力去镇压精神海,于是,虫核爆了。 爆炸后,李堂的脑子稀碎。幸好到达极限前有意识地推开了席林·穆勒,要是害席林出事,他都没脸回忆卡尔·李。 李堂仔细找了很久,并没有在脑子里发现第二颗虫核。 等洛根将他托付给医生们时,李堂又急又怒,被怪才科学家反复做试验的幻想席卷了他,李堂感觉真心被辜负,喊了那么多天“爱你洛根”,就算洛根听不见,洛根也不能这么利落地放弃他。 现在,病房重归寂静之后,李堂才恢复了冷静,他开始寻找造成身体正常的原因。 很快,他在自己的心脏附近发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 是的,他有第二颗虫核,在心脏附近。 李堂再次想起欧布西里斯的话,他以为的暗示其实不是多想而是真的暗示? 如果是真的,欧布西里斯是不是早就知道第二颗虫核的存在?他是怎么作出判断的,是所有S级雄虫都如此?或者,欧布西里斯对他做了什么? 李堂有点看不懂了。 解决金钱的烦恼后,世界竟然还是这么复杂。李堂用精神力造出一条被子,带着疑惑漂浮着入眠。 爱你洛根,明天见。 下意识地,他又说出这句话,它像个神奇的咒语,默念一遍,旧日远去,未来孕育着新的希望,爱和洛根与他同在。 爱你洛根,明天见。 第12章 私奔 五天后。 “冕下的各项指标都已恢复正常,估计很快就能醒来。”是熟悉的杜洛医生在说话。 “还用估计,明明早该醒了。”另一个声音抱怨着,这是一只亚雌,长相清俊,比杜洛矮了一个头。两天前刚来,杜洛称呼他为“杰克”。 听到杰克的抱怨,杜洛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不由皱紧,担忧道:“杰克,你提醒我了,卡尔冕下曾从楼梯上跌落而昏迷过一段时间,我想我们该关注一下冕下的旧伤。” “什么?”杰克大惊失色,“为什么病历上没有显示!” 杜洛思考了一会儿,表情逐渐凝重:“别提了,它似乎被误删了,又或许是更高的权限……” 场面沉寂下来,两虫匆匆离去。 李堂默默听完全场,他确实早就醒了,硬装到现在是想等到洛根来探望时给他个惊喜,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 俗套的死因成谜。 李堂早就阅读过卡尔记忆里跌落楼梯的事,完全是卡尔自己不小心,就在自己家里,没有别的虫存在,没有外力作用,楼梯也不滑……等等,难道纯粹是卡尔运气不好? 该死,他怎么在翻阅记忆时代入了卡尔! 李堂猝然睁眼,紧盯着白色天花板,逐渐进入心流状态,卡尔的记忆倒回…… 卡尔走向楼梯,迈出第一步,突然踩空,脸色大变,什么动作都做不出,迅速滚落。而后头磕到某个尖角,剧烈疼痛后尝试站立及呼叫智能,无果,随后失去意识。 走向楼梯前在房间里,和阿斯特·施罗德视频通话,接了个陌生来电。 更早之前,卡尔在睡觉。 记忆里的元素并不多,李堂觉得都很正常。他麻木回神,清晰地认识到,探案解密的事他确实做不了,不如交给洛根。 等等,洛根? 会不会是洛根动用更高的权限删除了他的病史? 越想越惊悚! 李堂想坐起身好好思考,突然,房门被打开了! 李堂艰难克制住被父母查房锻炼出来的条件反射性遁入被窝,懵逼地和来人对视。 来人金发蓝眸,陌生的老熟虫——席林·穆勒。 李堂眼睁睁看着雌虫从抬眼时的忧郁,变得狂喜,而后又陷入一种不可置信的欣喜中,泪水在碧蓝的眼眸中快速积蓄,满溢而出。 怎么又哭了?唉…… “你醒了?你没事就好。”席林·穆勒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故作轻松地说话。 李堂一想到席林·穆勒关心的对象是卡尔·李,整个人都开始不舒服。 卡尔已经死了,我也给了他和席林告别的机会,所以现在我做什么都代表我自己,都是合情合理的。李堂这样想到。 “我没事。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李堂冷冷地看着席林,看到他听到话后,用手臂遮住崩溃流泪的脸,还不停点头时,心像被针扎似的刺痛了一下。 “你知道的,自爆后我的虫核碎了,能活下来是个奇迹。”李堂有点心软,“你就当我真死了。” 闻言,席林又是点头,声音沙哑:“嗯,我知道。”说着,他捂着脸转身走出病房。 李堂听他在病房外呜咽哭泣了一会儿就没声了,接着门又被打开,走进来的是另一只陌生的老熟虫——阿斯特·施罗德。 阿斯特·施罗德黑色寸头,皮肤玉似的温白。他长得很高,一进门就占满了李堂的视野,穿着一身黑色连体服,体型纤长,像只雪豹。 李堂有点惊喜,嘴角不自觉微扬,颇为期待地看着阿斯特·施罗德。 阿斯特·施罗德低头避开李堂的视线,一边将一套衣服递给李堂一边说话:“卡尔,把这套衣服穿上。” “为什么?”李堂接过衣服查看,是一套与阿斯特身上那身类似的连体服,他有些诧异,再问了一遍,“要做什么?” 阿斯特·施罗德神情不变,在原地静止好一会儿,说道:“你不想和席林一起生活吗?” “不想。”李堂立刻回复。 阿斯特·施罗德垂眸,侧过脸,轻声说道:“总得试试。” “试什么?”李堂有些不安,语速加快,“你们不要干奇怪的事,我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我爱洛根,他是我的雌君,我不想他不开心!” 阿斯特·施罗德长叹一声,原地思索片刻后看向李堂,眼神饱含深意,深深地望进李堂眼底:“卡尔,和我们离开这里吧,找个没有虫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三,重新开始。好不好?” 李堂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的雌虫,阿斯特的相貌深刻锋利,配上他白色的皮肤,鲜艳的红唇,犹如蔷薇般危险美丽。在卡尔的记忆里,阿斯特有一段时间的肤色是古铜色,直到卡尔夸赞一只亚雌白得耀眼后,阿斯特便一直进行皮肤管理。 阿斯特等级高,学习好,工作好,做饭好吃,知识渊博,几乎样样完美无可挑剔。李堂十分不解,这只几乎全能的雌虫到底喜欢卡尔什么? “阿斯特,你爱卡尔·李吗?” “爱。”阿斯特不假思索。 傻/叉。 李堂突然有种幻灭感,当做榜样的偶像是个恋爱脑,竟然喜欢卡尔这样的雄虫! 卡尔是怎样的雄虫?他从小不爱学习,脑袋空空,可是在席林·穆勒的影响下他似乎还是学了点,起码他会写诗,因为席林爱诗;他也是四处留情,但在虫族,似乎没有这方面的道德要求,S级雄虫被鼓励四处“繁殖”,而且在卡尔心里确实十分看重席林,也算专情? 不过,卡尔最致命的还是家暴,经常鞭笞洛根,可是他会鞭笞席林吗? 李堂发现自己对一只已故雄虫的思考钻进了死胡同。 “来不及了,以后再说。” 李堂从思考中回神,只见阿斯特伸手朝他劈来。 他十分配合地倒下去。 反正都是吃软饭,换张饭票又有什么关系。 比起继续和洛根平静地生活,和阿斯特离开,显然更新奇。 现在他是只S级雄虫,让他想想出门游历该走什么剧本好呢? 李堂在满心期待之中被阿斯特换了衣服,抱进飞行器内。进入飞行器后,席林接手了照顾他的工作。 李堂感觉到席林紧紧抱住他,伏首在他的胸口。 过了一会儿,李堂被抱得手臂发麻,睁开眼默默盯着胸口的脑袋,雌虫的五感很敏锐,李堂这么专注的视线他不信席林没发现,可过了很久,席林才在李堂怀里轻笑着换了个姿/势。 这种时候都能撒娇啊…… 李堂心里五味杂陈。 第13章 明智之举 “他们已经离开医院,星际飞船已做好安排。”洛尔坎放下手中的笔,望着窗前的背影,问道,“你为什么要帮他们?欧布西里斯。” 欧布西里斯转头回望洛尔坎:“和谁生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们或许可以帮卡尔创造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这是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洛尔坎眯着眼上下扫视了一遍欧布西里斯,嫌恶道:“又来了。就你会做好事。” —— 李堂一行畅通无阻地登上星际飞船。这是一艘前往远陲星系诺德的飞船,他们的目的地是诺德星系的月罗。 阿斯特买的是标准包间票,暂时稳定下来后,李堂和席林、阿斯特三虫在包间内面面相觑,不知道其他两虫现在是什么心情,李堂心头倒是开始涌上一股荒诞感。 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体验不同生活的念头,就抛弃正式的妻子和新交的朋友,跟随昔日的情人私奔呢? 难道和情人的生活就会更刺激吗? 还是说他只是想体验“私奔”本身的感觉呢? “你们害怕吗?”李堂问道。 席林面上露出一瞬惊讶慌乱的神色,很快被他低头遮掩过去。 阿斯特立刻直言不讳:“我们不怕,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李堂感到为难,“我只是有点害怕。我觉得有点对不起洛根。” “那你要回去吗?”阿斯特紧跟着问道。 听到他这么问,席林紧张地看了阿斯特一眼,转头对李堂露出笑容,“没关系的,卡尔,现在还来得及走回头路。” 李堂仔仔细细地观察微笑着的席林,席林被盯得紧张,笑容消失,面色开始不自然。 其实这个时候的李堂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好奇席林为什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退让,一个独立体怎么能为另一个独立体做到这种地步? 他倒要好好看看席林·穆勒有何神异之处。 伴随着李堂的沉默,气氛渐渐僵硬凝固。他的迟疑让这场“私奔”变得像过家家。很快,他自己也意识到了。 “我只是觉得没意思。”李堂决定破罐子破摔,“我们离开海森换个地方生活,然后呢?洛根会怎么做,雄保会会怎么做,你们会遭遇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一起生活。” “三只虫怎么生活啊?”李堂发出从心的呐喊。 曾几何时,他也做过左拥右抱、广开后/宫的梦,那时他作为本地人,在本土观念和经验的培养下,对这种生活有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的自信,可是现在,经验还适用吗? 虽然脑子里有对卡尔记忆的记忆,但李堂根本不相信卡尔,他怀疑卡尔的人品,连带怀疑他的观念、思想。而且…… 更难以启齿的是,卡尔的记忆对李堂来说,太过真实,当初卡尔胡作非为时的记忆实在让他接受了个够,不是他天性冷谈,实在是太/满/了,搞得他现在都觉得有些事没什么意思了。 男人在这个年纪怎么能说不行! 想到这里,李堂决定把话摊开讲。 他分别抓住席林和阿斯特一只手,颇为严肃道:“有些事我早就想跟你们说了,但说出来又怕你们不信,现在有机会就让你们眼见为实。”话音刚落,立马拉过两人的手按在自己的某处/部/位上,“你们可以动动试试。” 这次席林倒是十分冷静,一动不动,眼神沉静。 反而是阿斯特,慌不择路,想抽回手又因为被李堂握着而犹豫,来回磨蹭间,把李堂的裤子弄得乱糟糟。看到某处裤子的惨状,阿斯特更慌张了,犹疑地盯着李堂好一会儿,只好反手握住了李堂的手。 不是吧兄弟,这么纯情?李堂的恶趣味一下涌上来,但都被一股莫名的丧气感冲散,于是李堂只是体贴地握紧阿斯特的手,将它带离令它的主人尴尬的地方。 李堂深深地望了阿斯特一眼,很快转向席林,不假思索地问道:“你早就知道?” 席林垂下眼睑又抬起,眼神移开又转回,瞳孔向下向左向右地摇动,李堂读不懂这算害羞还是心虚。 “你……不,是我们……”席林终于开口,“我们以前也这样。” 天塌地陷。 五雷轰顶。 这个时候李堂突然想到怀孕的康奈利,那朵漂亮交际花那格外茁壮的虫崽,难道会属于一只身体不行靠吃药、狂欢前又做好措施的雄虫? 真搞笑,一定要教洛根给他好看。想到这里,李堂忽然哼笑出声,场面猝然死寂。 李堂左右扫视了几眼两虫,无奈道:“你们好像很怕我?席林,你也怕我吗?”他特意向席林·穆勒询问。 “卡尔,我觉得你变了,我不熟悉你了,当然也是因为我陪你的时间太少。”席林严肃地回答,又苦笑着找补。 看着他小心翼翼迎合自己的样子,李堂冷静地意识到:他和席林在一起只会互相折磨。 ‘卡尔,我记得你以前明明很喜欢吃星米。’ ‘抱歉,我现在不喜欢了,我现在喜欢的是固粟。’ …… 像上面的对话,如果李堂真的和席林一起生活,必定会发生很多次。 李堂很讨厌这种疑问“以前明明”,他不喜欢每一次都被人提醒,他占据了这具身体又占据他人对原主的感情。 我只是个外来务工人员,不是小偷。李堂再次找好定位,他在这个世界的工作就是:吃喝玩乐。 一想到初来乍到时立下的宏愿,找的定位,李堂就觉得自己天真得可笑。他不无遗憾地想到,当时就该/睡/了洛根,说不定那个时候卡尔的记忆对他荼毒未深,他还能有点反应。 现在的他,拖着一副不灵光的身体,又该如何重新开始一段幸福生活呢?他还能怎么给洛根幸福呢? 李堂胸膛起伏间吐出一口气,眼神更加冷漠:“没错。我对你也十分陌生,现在这样坐在一起我都觉得尴尬。还有阿斯特你也一样,所以到此为止吧。” “你的意思是?”阿斯特向李堂确认。 “我要回去,以后你们不要再来找我,到此为止。”李堂不假思索,无比肯定地给出答复。这一瞬间,心情忽然轻松起来。 他可以重新回到熟悉的房子和熟悉的人身边,不用再去担心新世界的挑战,不过是少见一些风景罢了,失去烦恼比失去风景更加重要。 李堂这样想着,内心更加坚定,他确信,这次他作出的是明智之举。 面对李堂坚定的回复,席林沉默地点点头:“你去吧。我会照做的。”他的眼神不再温和,哀伤又冷漠地看了李堂一眼后,扭头望向飞船窗外。 李堂并不意外席林的反应,席林有自己的高傲和底线,他越是这样李堂越放心,和席林断得干干净净才好。 而阿斯特的反应却让李堂陷入了恐慌。 第14章 自私者万胜 阿斯特的眼神冷得像块冰,冻得李堂心里一颤,甚至开始怀疑阿斯特对卡尔的真心,为什么他不伤心?为什么他抽离得这么快? 李堂心中淡淡的不悦都被阿斯特接下来的话语冲得七零八落。 “你走不了,出发前我和法莲护卫队联系过,在这艘飞船停靠前,它就被劫持了。” 护卫队,劫持……多么陌生的字眼,李堂燃起来了。 法莲护卫队实际上是一伙星际盗贼,而劫持这个词对李堂来说意味着恐/怖/主义,要说李堂不害怕是假的,但不知道是不是重活一次的原因,他对死亡失去了敬畏。 新事物的刺激令李堂兴奋得发抖,可是他一贯悲观,脑中预演了好几种可怕悲惨的结局,这也令他陷入巨大的不安恐慌之中。 如果我选择冒险,我的冒险会是愉悦舒适的吗?我会像小说主角一样一直能转危为安、绝处逢生,得到贵人的赏识和帮助吗?我冒险的结果会是好的吗? 李堂越想越后悔,早知道留在医院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李堂眉头紧皱,他决定选择一种最不麻烦的方式处理此事,如果他选择回头,那么他就要想办法逃跑,联系洛根或其他人,他们会怎么来解救他?暴力?暴力意味着危险。他活着还能……等等。 “法莲护卫队凭什么帮你劫持这架飞船,你们做了什么交易?”李堂严肃地盯着阿斯特,等待一个回答好让他安心。 阿斯特的瞳孔突然放大,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很快他变得冷漠,如果你们经历过,就会知道应激性冷漠的杀伤力。李堂因此惴惴不安,不断怀疑自己,是他做错了吗? “我没有泄露你的行踪,这艘飞船上有他们想要的另一只雄虫。” 李堂错愕:“谁?” “摩尔索斯·斯蒂文。” …… 曾经和李堂一起蹲别墅的A级雄虫,北部军团马丁·博蒙特上将的雄主,在虫族风评很好的摩尔索斯·斯蒂文。 “抓他干嘛,见不得他和马丁上将恩爱是吗……”李堂开了个很无聊的玩笑,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想吐槽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李堂这种时候也在为没文化而后悔。 “你真的想走吗?”一边的席林转过身来问道。 李堂自信,如果他说真的想走,席林一定会帮他,阿斯特也会帮他。 到了这个时候,李堂也算是良心发现,冲动的决定、晚来的迟疑,不坚定的他让一件至少能让两只虫都高兴的事,变成了现在这样令三只虫都不高兴的局面。既然如此,妥协一下又何妨,不管发生什么,他总能适应的。 “我不想走了。”李堂往床上一躺,开始摆烂,反抗太麻烦,不如顺其自然。李堂眼睛一转,又说道:“我刚才说的话都不算,我是想和你们好好过日子的,到时候我们三个好好过。” 当然,这句话又让场面变得荒唐。 李堂是这样的,他选择流浪,那就要尽可能地保证自己舒适地流浪,有两只雌虫陪伴总归比一个人硬流好吧。而且他都出尔反尔一次了,也无所谓再出尔反尔,反正他是雄虫,反正眼前这两只雌虫都爱卡尔。 他们不是能为卡尔付出一切吗? 这次席林不再是以前那副包容一切的模样,他眉目严肃,烦躁地拍了一把床,声音不大,李堂感受不到威慑,装模作样地对席林笑了一下。 这道笑容似乎很有效果,席林重重地叹了口气,动作不耐地背过身去,不再看李堂。 李堂很欣慰,很好,席林又妥协了。他满怀期待地看向阿斯特。 阿斯特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望向李堂的眼中尽是讽刺。在他的眼光下,李堂感觉自己被看了个明白。 他的得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失控。 幸好,只有一眼。 李堂紧张地关注着阿斯特,看到他胸膛大幅度起伏了一下,嘴角不明笑意随之消逝,眼神很快变得像刚开始一样自然,紧接着,李堂听他说道:“那你好好休息,如果饿了,柜子里有零食。” 李堂松了一口气。 —— “上将,雄保会来电询问,卡尔冕下出现了未报备的行程,他和两只雌虫登上了前往诺德星系的飞船,请问您是否知晓此事?” 洛根·德雷肯正在查阅文书,他头也没抬:“我知道,冕下将和摩尔索斯·斯蒂文阁下一起出游,摩尔索斯阁下的行程已经报备。” “好的。”副官应声离开。 房间又陷入安静,偶尔响起洛根翻页的“簌踏”声,洛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桌上的另一封文书: 谨告德雷肯上将: 得知卡尔冕下将于不日来至我处,我处倍感荣光,感谢上将的慷慨,我处必将誓死守护卡尔冕下。 法莲护卫队向您致敬! 洛根又不屑地扫了一遍这张纸,文法错乱,用词滑稽。他不在意字句间鲜明的挑衅,只是很担心卡尔。 扪心自问,如果卡尔想离开,他会放手吗? 当然不会。 这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卡尔靠在他肩头说话的模样,所有虫都知道他为了得到卡尔做了什么,如果现在放手,当初又为什么要去争取呢? 想到这里,洛根心里不知怎的冲上一股躁气。 法莲护卫队,又是什么垃圾。 洛根丢开这张废纸,开始给马丁·博蒙特上将发消息。 摩尔索斯·斯蒂文阁下和卡尔一艘船,星盗难道会放过他?马丁作为斯蒂文阁下的雌君,他也该出点力了。 —— 李堂在饭菜的香味中醒来。飞船已经升空,进入预设的轨道,一切都像往常那般平静。 “外面有什么变化吗?”李堂接过阿斯特递来的饭,随口问道。 “没有,现在还在海森星附近,他们不会轻举妄动。”阿斯特边替李堂整理袖口,边回话。席林在李堂面摆放菜肴,听到两人的对话,补充道:“我们会在他们动手前离开。” 李堂点头,现在他对最终的目的地已经失去了兴趣,随波逐流。 就在三人对坐用餐时,异变突生。飞船内警报声四起!李堂下意识朝窗外望去,无数飞舰弧形环绕着飞船。 “里面的虫听着,你们已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尽快投降!” 飞船广播内突然响起劝降声,把李堂吓了一跳。 到目前为止的情节,李堂都不觉得有趣。每一件事的发生都像经典的电视剧情节,像被人写出来的事件,毫无灵气。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李堂这样告诫自己,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很失望。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体会到各种特权,经济、地位,又或者力量,他甚至收割过生命。世界就像排行榜上高居榜首的网文一样,快节奏,多爽点,他几乎每天都在自觉套演小说情节。 比如和洛根在一起时,他代入的是浪子回头的人设;和塞勒斯分手时,他又代入的是有难言之隐、不得不残酷分手的人设…… 到了现在,他却只能做个路人,路人?这不就是从前的他。他既要像路人那样安静、随波逐流地度过大事件,又要在自己私奔的小事件里,展现自己预设的性格特色。这似乎产生了矛盾。 他到底在席林和阿斯特面前代入了什么人设?还是说面对他们的就是真正的李堂,真实的自私的李堂? 李堂望着面前的席林和阿斯特,敏锐地察觉到深入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件十分危险的事。在他无法自己解决内耗之前,他只会将自己的烦恼外化,暴躁地将情绪宣泄给旁人。 席林和阿斯特已经够不容易,他就别再刺激他们了。 可是,李堂还是对目前事态的发展不满意。 这种时候、这种情况,按他现在的条件,还是不能做主角吗? 李堂搞事的心蠢蠢欲动。 第15章 二首领 “外面是哪个军团的虫?”李堂问道。 阿斯特看也没看窗外,回复道:“他们不是联邦军人,他们是星盗。” 李堂恍然:“怎么会来这么早?这里不是……”海森的监视范围吗? “或许是法莲的新招式。”阿斯特说。 法莲护卫队一向如此,总喜欢在联邦的心弦上乱跳。 李堂泄了气。 被挟持的人质自以为遇到了救星,兴高采烈地奔向自由,却没想到奔向的是另一个圈套。李堂为摩尔索斯感到难过。 至于早先想干出一番大事的心情,也在惊闻法莲护卫队的阴谋后消失的一干二净。 李堂害怕像蟑螂一样顽强又阴森的特质。而法莲护卫队就是这样的团体,他们有能力又十分出格,像一群疯子。 他怕被报复。 局势变化得很快。 不知双方经过了怎样的沟通,一艘大型飞舰向飞船伸展出一条舱道,正对上飞船舱门,李堂知道,摩尔索斯将会经由这条通道,充满期待地进入星盗的圈套。 李堂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起身,席林和阿斯特都看向他。 “把一切都交给命运吧。”李堂丧气地说道,“我现在走过去,如果能遇到摩尔索斯,我会尝试救他。” 席林和阿斯特大吃一惊。 李堂看到阿斯特眼中露出奇异的神采,本想乘胜追击,最终还是说道:“你们不用跟着我,这件事只能我自己去做。” 在他心里,这是注定失败的行动,但他需要作出这个行为来挽救自己心中摇摇欲坠的原则。 他只需要去救,结果他不在乎。既然如此,就不必连累其他人。 李堂压下席林的反对声,警告道:“不要跟着我,我们分开你们还有救我的机会。”说完,他不再看两虫,径直离开。 亲手合上门那一刻,李堂双眼无神地靠在门上,深深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差点装杯失败。 飞船内依旧灯火明亮,只是失去了声音,李堂在一片死寂中慢慢走向舱门。 天地可鉴,走向舱门的短短二十分钟内,他什么都没想,既没有刻意放慢脚步试图错过,也没有热血上头健步如飞。 几乎所有的主角,在关键时刻都是疾步或飞奔而至,像那种慢吞吞出场的似乎更像反派。而李堂是个路人,他只是在散步,如果遇到不义之事,他会见义勇为。如果有幸风平浪静,那也只不过是日常生活中一如既往的平凡的一天。 —— “晚上好先生。” 嗯?是谁在向强壮而英勇的强尼问好?强尼四下扫视一圈,没什么新发现,强尼疑惑。 “晚上好,先生。” 这次强尼清晰地捕捉到声音的来源,一只倚在墙边的漂亮雄虫。 “先生。”李堂再次出声,唤回面前雌虫的神,怪他过分英俊,令虫魂不守舍。因此李堂格外耐心道,“摩尔索斯·斯蒂文阁下已经经过这里了吗?” “没有,他还没到。”强尼很快回答道,“摩尔索斯阁下在包厢内顽抗,我们暂时无法接近他。A级雄虫的信息素真是出乎意料的强大。” 强尼知无不言,可他一边说话一边拿出了通讯器,李堂眼睁睁看着他向同伴传达“有只陌生雄虫出现”的消息。 还行,李堂心底暗叹,开始严肃起来。对面是专业的土匪,他也必须专业起来。 “多谢。我想和你们首领谈谈。”李堂单刀直入。 强尼笑意一滞,上下打量李堂一番,问道:“你是什么等级?”不等李堂回复,他像是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事,快速补充道:“在这里的是我们二首领。” 李堂诧异地看向眼前的雌虫,这一次他再次认识到自己的价值,从一只土匪雌虫的角度,美貌又等级合适的雄虫,有成为“贡品”的资格。 没有前世影视剧里的繁琐的“上供”流程,李堂被上下其手搜身后,很快见到了法莲护卫队的二首领。首先,他有一个修长又挺拔的背影,腰带箍着他细细的腰身,饱满结实的大腿却明晃晃揭示了他的劲道。 真是令人浮想联翩的背影啊。李堂才发出这样的感慨,脑子里就出现了阿斯特·施罗德的画面。喔,这种类型卡尔玩过。 约等于……李堂默默垂头闭了下眼,试图将思绪拉回正道。 “你在犹豫什么?”背对李堂的二首领突然出声。 其次,他有一副好听的嗓音。李堂边胡思乱想着边朝他走去。才走到附近,李堂就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你的味道很好闻。”他埋在李堂颈间说出这句话,李堂感受到他的气息越来越急促,怀抱越来越紧。 “豁。”李堂大声地叹了一口气,引起二首领的注意,他抬头盯着李堂,仿佛有些不解,这下李堂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最后,这小子长得很舒心,五官舒展,气质干净,肤色偏白。 “嗤。”李堂满意地笑出声,心情愉悦,他放松下来,伸手去抚摸二首领的脸,看着二首领越来越亮的眼睛,笑着说道,“你很漂亮,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二首领十分配合地磨蹭着他的手掌,低声附和:“嗯。” “那么你能放了摩尔索斯吗?” 听到李堂的话,二首领没有诧异也没有惊怒,他的手覆上李堂的手,牵引着它伸向自己的胸膛:“冕下不准备付出点什么吗?” 我能付出什么呢,难道不是你要付出了吗? 李堂还是抱着上辈子的思想,他总觉得自己在占便宜。于是他正义地开口道:“那些不算什么,你应该向我拿取更多才对。” “阁下希望我拿取什么?” “我的忠诚。” 李堂坚定地说出这几个字,却引来他无情的嗤笑:“嗤,冕下,雄虫的真心不值一提。” “听清楚,我说的是忠诚,他和真心完全不同,难道你不想让我只听你的话吗?不论我是否出于真心,都只听你的话,你完全没有这种想法吗?” 二首领脸上露出诧异,片刻冷冷地说道:“完全没有,感情不是可靠的东西,一切不可靠的事物都没有高等价值。”他牵引着李堂的手狠狠/捏/了把自己的胸/膛,颤抖着开口:“永恒的物质、当下的快乐,我需要这些,你应该给我。” 伴随着他的话语,他的动作大胆起来,李堂哭笑不得地配合。 太好了,这只雌虫完全没有某种方面的倾向,他的征服欲似乎没那么强。糟糕的是,他极/度/纵/欲。 李堂感受着手下劲道的手感,有很多瞬间他都享受到了,所以在上一刻,他很想放纵,很可惜,这一刻,他变了。李堂忽然想起洛根·德雷肯。 一些很快乐但脑子空白、思绪飘散的时刻,他总是下意识地想起一句话:“爱你洛根,明天见。” 就跟有些人总是喜欢下意识找妈妈一样,他总是下意识地想起洛根。 那到底是为什么? 李堂挣扎着躲开面前雌虫的触碰,雌虫缺以为他在和他玩耍,你来我往,手脚不断/交/缠,给李堂累无语了。 “你住手,停一下!” 第16章 虎头蛇尾 “你住手,停一下!”李堂有些恍惚,不敢相信有一天他竟然会在美人投怀送抱时说出这样的话,是他……怎么了吗? 李堂极快地瞥了眼自己的二弟,有点烦。 理论不行和实战不行是两码事。 在李堂话音落下那一刻,二首领也停止了动作,他饶有兴致地盯着李堂:“冕下想玩些什么?”他的眼光逡巡着李堂的身体,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似乎某些地方十分令他满意,于是他又说:“只要不太过分,我会尽量配合冕下。” 是吗。李堂冷静地看着他的举动,灵魂似乎脱离了当下的情景,像第三者般俯视着两只虫。冰冷的理智占据上峰,李堂心里想到:到底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确实穿到了一个正经的世界呢。 对这个世界还陌生的时候,**比道德人伦更早地找到他,毫不遮掩地展示在他面前。又或者说,比起别的东西,这个世界的感情文化给他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造成更剧烈的冲击。 李堂有些抓狂。 “我能做什么,我对你会想做什么呢?”李堂用力推开身上的雌虫,笑着道:“说来惭愧,我思考的时间比较长,倒是耽误你的时间了。” 二首领:“你……” 李堂眼疾手快,一把捂住雌虫的嘴,死死地盯着雌虫的眼睛,郑重道:“听着,我的雌君是洛根·德雷肯,我是他费尽心思千方百计求到的雄虫。” 二首领瞳孔放大,拍开李堂的手放肆大笑:“哈哈哈所以呢?所以我碰你一下,他就会让我不得好死?” “不,这不是威胁。”李堂意外冷静,嘴角保持着微小的弧度,靠后坐上桌面,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雌虫的眼睛,那确实是和人类别无二致的眼睛。 李堂从里面看到自己,干净清楚。他淡淡道:“我是想说,你不配。” 这会儿李堂突然有点明白自己总是出尔反尔的原因了。他既畏惧洛根过于优秀,又害怕自己太肮脏。 每次想破罐子破摔的时候,李堂总会想起家里的金珠宝玉,他好似拥有,却又觉得遥远。即便如此,谁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宝藏。 李堂审视着面前的雌虫,雌虫因为他的话错愕片刻后开始大笑,李堂看着他就像看到了电视剧里的神经质反派,这一瞬间,他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 他应该回家,安静地待在洛根的庇护下,慢慢了解这个世界,慢慢地活。 生活不是影视剧,他也没有主角光环。 “谢谢你。”李堂颇为真挚地向二首领道谢。没有他,李堂不会意识到,他现在是一个除了等级一无是处的虫。被那么多优秀的虫喜爱的他,其实是一无是处,脱离庇护就会被各种困难打倒的菜鸟。 他还不具备探索新世界的能力。 “不用客气。”二首领自然地领下道谢,眼带笑意,语气轻松欢快,“虽然你不太礼貌,但确实有趣,我是没见过送上门来的猪突然觉醒,说吃的人不配,哈哈哈。” 李堂“唰”一下脸通红,由于穿越的特殊性,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简直以为这个世界都是为他量身定制。做事前后反复,难免闹笑话。 “不……不好意思。” “为什么要对他道歉。”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李堂一震,猛地望向门口,没看到虫,目光兴奋地四处搜寻。 “雄主。”洛根·德雷肯再次出声,“不要道歉,很多虫都没有让你道歉的价值。” 李堂终于在洛根说完这句话之前找到他的身影,在房间的左边角落,角落被开出一个容一虫站立的洞,洛根站在那里,焦黑的洞边衬得他像一张暴力的稀有卡面。 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轮到我当欧皇,这么稀有的卡都能抽到……李堂脑子里在放烟花。他没功夫去理解洛根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地露出笑容,附和地点头。 李堂旁若无人地盯着洛根的眼睛,短短几秒仿佛过了很久。惊醒他的是玻璃破碎的哐啷声,二首领露出虫形击碎窗户想要逃跑。 不等李堂转头去看洛根的反应,他就被洛根牢牢护在了身后。 速度好快,李堂心想,洛根是不是故意放二首领走,因为他本可以这么快。 “雄主。”洛根目光深邃,语气意外温柔地说出这个词,李堂避开他的视线,嘴角忍不住上扬,这像一种无声地服软,虽然洛根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他还是朝李堂低头了。 李堂有些无措,张开手臂狠狠地抱了上去:“谢谢你洛根。”五个字说完仅是一瞬,郑重的拥抱也只持续了这一瞬。李堂想用饱满的热情去回应洛根的示好,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压在他心头,于是他很快退缩。 可他松手退开的时候却碰到了洛根的手臂,他猛地醒悟,抬头看向洛根,上将先生脸上的错愕还没来得及收起,突然接触到雄主的目光,飞速垂下眼,朝李堂露出有些尴尬、夹杂着讨好的微笑。 李堂的心狠狠一紧,再次用力地抱了上去。 他的下巴靠在洛根的肩头,上将先生身上有一股焦味,可能是激光开墙的时候蹭到了,很好闻。在这种味道的包裹下,李堂整个人放松下来,脑子突然开悟:原来我是怕他嫌弃我对他的好不够好。 因为李堂本身拥有的并不多。 “你喜欢这样的拥抱吗?”李堂发问。 “喜欢。”洛根回答得很快,李堂还以为他会害羞一下。 “好。”那以后就这样多抱抱你。李堂心里暗下决定。 世界上的事按照自己的规律运转着,李堂不关心别人,只关心自己。 那天,洛根很快带李堂离开了现场,摩尔索斯后来怎么样?阿斯特和席林会怎么办?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离开的时候他看到了整齐有素的军队,以及摩尔索斯的雌君马丁·博蒙特上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他想。 回到洛根的大别墅后,李堂的生活并没有恢复平静,他杀虫的罪行随着他的苏醒回归再度被提起。 在他回家的两天里,司法署官员每天都会上门,每一次他们来,洛根都会让李堂躲到他的书房,自己一个人去和司法署洽谈。 李堂乐得自在,这次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虎头蛇尾 第17章 臣服 洛根的书房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房间内整体呈灰白色,家具线条冷硬干脆,书桌柜上没有多余的摆件,书柜陈列整齐,而书桌倒是出乎李堂的意料,桌上文件多又乱。 原来洛根也有这样的时候,李堂不免心中生出几分亲切感。 坐上洛根的座位,李堂不由自主地想象着洛根身姿端正地翻阅文件的模样,遇到难题的时候,洛根或许会皱起眉头,垂头沉默地思考。 李堂见过洛根皱眉的样子,平常不多,只有雪伦城堡那一次。端正的脸庞皱紧眉头,好像面对着一件十分棘手又不得不处理的事,洛根在忍耐,忍耐别人的愚蠢,如果是他绝对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李堂喜欢这样的隐忍,一想起他的善良,便为此心生喜爱,感激得一塌糊涂。 他向后靠倒在椅子上,面前是充满智慧的书籍、代表权力的文件,四周是雌虫身上独有的气息,他的雌君洛根掌控这里的一切,无数次地,李堂想在这里拥抱洛根一整天。 “咚咚。”门被敲响。 “雄主。”洛根进门,手中端着一盘点心,“加文·哈里森阁下在楼下,您要见他吗?” 加文·哈里森?李堂皱眉,自爆虫核前他正在帮加文作担保,他俩要带着检测仪形影不离三个月才能使加文免于雄保会的处罚。 检测仪早在自爆中毁坏,自爆至今近一个月,加文不会来找他续上担保吧? “他们来找我干什么?加文的处罚怎么样了?” 洛根放下点心,扯出一旁的湿巾细致地擦拭李堂的右手,“加文阁下的处罚还在继续,霍奇又找到戴森·霍普金斯阁下,为加文阁下作担保。” 李堂仔细回忆着戴森·霍普金斯这只虫,他发现随着虫核的消失,卡尔原有的一些记忆开始模糊,他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堪堪回想起在雪伦城堡时,戴森·霍普金斯捡起洛尔坎·茨维特丢向拉斐尔·克劳利的毯子,拍打干净又重新整理好的情景。 “戴森阁下是欧恩·亚当斯财务官的雄主,他对虫神无比忠诚,一直在神庙工作,戴森阁下成为加文阁下的担保者后,加文阁下也一同前往神庙工作。”洛根慢条斯理地摆弄李堂的右手,看李堂陷入深思,忍不住开口。 洛根的话令李堂豁然开朗,他一下抽回手,高兴地拍了下洛根的肩膀,笑道:“我说呢!”神庙的工作安静清苦,加文估计受不了。 李堂站起身,顺手抚上洛根的后背:“走啊,我们去看看。” 刚被湿巾全面又细致擦拭过的手,仍留有些许水渍,微凉的触感透过轻薄的衬衣被洛根清晰感知,他甚至能通过湿凉的位置想象出手的轮廓,那双他才细致描摹的手,曾经在他身上四处游走的手……突如起来的联想几令洛根呼吸停滞。 太久了,洛根想,他的精神海亟待梳理,可是雄虫才回来几天,过于急切会吓到雄虫的吧。 “洛根?洛根?”李堂连声呼唤,近几日洛根总是走神,这似乎不太对劲,他问道,“你怎么了?是我的事令你苦恼还是你身体上有什么不适?” 都有。洛根想直接告诉他的雄主,他令自己的精神和身体都陷入了煎熬,可每当他产生这种想法时,脑海总不自觉回忆被雄主温柔对待时的甜蜜和兴奋。 那种快乐令他咽下对事实的陈述,他心甘情愿地选择撒谎:“我没事。”又一次,对上雄主美丽忧愁的眼神,雄主的眼中全是他一只虫,洛根从前没有接收过这样的眼神,自从和雄主和好后,却常常被这样望着,时间久了,他终于明白这种眼神的意味。 像沉入泥泞的沼泽、怀拥轻柔的风、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海水亲吻……他只见过火焰能融化钢铁,难道水流也能吗? “雄主……”洛根向前拥住李堂,俯首将脸颊贴向李堂的身体,脊背弯曲,身形止不住颤抖地缓缓屈腿跪下,他的声音也在颤抖:“雄主,我……想您,我难受……我很想念您。” 李堂想要去扶的手僵滞,他眼中突然流出一滴水。 为何要臣服? 洛根·德雷肯,二十二岁毕业于月罗军事学院,二十七岁授封少将,四十岁授封中将,四十六岁授封上将,毕业至今三十年,于星际战场上挥斥方遒,战无不胜。 虫族寿命平均两三百岁,洛根正值青壮年,沉默刚强,从不低头。 为何要俯首? 为什么要臣服? 为什么要对他!献上宝贵的尊严…… 太可惜了兄弟…… 李堂颤抖着手搭上洛根的肩膀,仿佛怕吓到洛根般,无比轻柔地说道:“我也很想你。你先起来和我说话好不好,你不能……不能这样、一直,一直这样跟我说话……”说着说着,李堂哽咽。 美人迟暮、将军白首,最是红尘两不堪。可是洛根,正值壮年,为何如此、如此令人惋惜。 洛根察觉到雄虫的异样,抬起头来正对上李堂湿润的眼眸,晶莹的泪光将他的心刺痛。 “不要下跪,没有虫有让你下跪的价值。”李堂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泪水自由而放肆地流出。洛根是李堂的英雄,英雄怎么能受这种委屈,何况这莫名的委屈似乎还是自己让他受的。 李堂越想越心疼,越想越委屈,哭着跪倒在洛根身旁,再度失去声音,抱住洛根放肆痛哭。 是他无能,连上将先生的尊严都护不住。而到现在,他甚至连上将先生委屈的原因都不曾想明,实在愚蠢。 要说爱吗?爱是那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能和上将先生的尊严相提并论? “洛根,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我有的我一定给你,没有的我一定去想办法,总而言之,肝脑涂地,两肋插刀,在所不惜!”李堂郑重地说出誓言,水莹莹的眼睛像星星,一闪一闪地照进洛根心里。 洛根感受到雄虫的真挚,同样是保证,这次的和雪伦城堡的不一样,仿佛一阵温柔的风拂过心间,忐忑、委屈、悲哀烟消云散。此刻面对着李堂,就如他五岁那年面对着自己的管家,尊重爱护他的管家,得到了他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他想,以后可以坦然说出自己的/欲/望了。 五万字了,我的论文也才写了三万多字,太牛了我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臣服 第18章 神奇的加文 再次见到加文·哈里森是在一刻钟后。 别误会,李堂没那么快,他和洛根来日方长,精神梳理是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 印象里,加文·哈里森一直是只漂亮开朗的小雄虫,从他清澈的眼睛里你可以发现他缺心少肺。 这次见面却令李堂意外,乌云笼罩着加文·哈里森,他难得皱起眉头,忧愁与不安弥漫他全身,包括身边的加百列·霍奇,这位南部军团的军长,不知为何失去了当初的清傲,整只虫变得十分冷肃。 这小子是闯大祸了吧?李堂有点想笑,加文·哈里森实在愚蠢,可是他不犯蠢的时候又贴心得过分。 “卡尔冕下。”李堂才刚坐下,一边的加文·哈里森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冕下,帮帮我吧。”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李堂的手,用力之下痛得李堂差点轻哼出声,加百列和洛根飞快上前将两人拉开。李堂非常震惊,手上的筋时不时还抽动一下,他也开始紧张起来:到底是什么让加文·哈里森变成这样? 啊,是自由。 从加百列·霍奇口中李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那天在军部,李堂失控杀死了两只雄虫,为此加文·哈里森非常忧心,失去李堂,他的处罚就完成不了,即便加百列·霍奇再三保证能重新找到新的担保虫,加文也一直处于惶恐之中。 在加百列·霍奇求到A级雄虫戴森·霍普金斯的合作后,加文的不安得以平息,戴森·霍普金斯是欧恩·亚当斯财务官的雄主,在雪伦城堡中加文和戴森有过良好的互动。 戴森阁下是虫神的忠诚信徒。自那以后,加文便跟着戴森在神庙中修行,虽然修行很艰苦,但它毕竟有期限,加文咬咬牙还能撑住。只是生活上的苦尚能忍耐,精神上的折磨却令加文辗转反侧,长期失眠。 加文的精神状态很差,他一直不当回事,直到前几天,他误伤了一只雌虫。 听到这里,李堂人都麻了。 “那只D级雌虫是个流浪汉,神庙发放救济时他骚扰加文,加文情急之下误伤他,没想到昨晚他死了。”加百列语气平稳,眉头却随着阐述越皱越紧。事情很棘手。 眼下时情特殊,对正当防卫致死的量化很可能被放大,趁司法署还没反应过来,加百列·霍奇来此意图结盟。 结盟?洛根脸色一凝,和李堂对视了一眼后,正色道:“他们犯了错,杀虫是事实,很抱歉,我认为结盟并不能更好地解决这件事。” “不,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想给雄主脱罪。”加百列解释得很快,“我们希望卡尔冕下能和加文在一起服刑。” 李堂一脸懵逼,猛地扭头观察洛根的反应,只见洛根轻轻点头,颇为赞同道:“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既然李堂和加文无法逃脱处罚,那不如让两人一起,待在雌君触手可及处服刑。 李堂眉头微动,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圈加文。加文在加百列身侧坐得端正,朝李堂谄媚地笑着。 李堂撇开眼,心情有些复杂。加文真神奇,竟然还能以这种方式掺和进他的事,什么搅屎棍的命。 “我……”加文看全场气氛缓和下来,弱弱开口,“我想进监狱服刑。” “哦。”李堂理所当然地点头,不然呢? 洛根没说话,眼睛直直地盯着李堂。气氛又严肃起来,服刑必有猫腻,只是洛根不开口,李堂不明白。 加百列适时出声:“冕下,一般而言,雄虫除了监狱服刑,还可以选择前往偏远地区进行社会服务。相比监狱服刑,社会服务更自由……” “不好,社会服务一点也不好。”加文打断加百列的话,斩钉截铁地说。 他走过来拉住李堂的手,眼神坚定:“我跟你说,与其被那些雌虫骚/扰,不如去监狱骚/扰雄虫……” “雄主。”加百列·霍奇突然出声打断加文,“我们该走了。” 于是,加文和加百列突然地来,又在李堂的满腔疑惑中,突然地走。 会客厅里只剩下他和洛根,洛根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李堂有些不自在地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等他回望过去时,不出意料,看见的是洛根沉静柔和的面庞。 如果洛根是个男人,那么以前的李堂心里可能会想些什么呢?应该不可能是脱下他的衣服、怀拥他的身体、触摸他的肌肤吧? 李堂眼神飘闪,低头摸了下鼻子,又忽然想到什么,突兀地笑出声。 等李堂再抬头,洛根又单膝跪在他面前。 李堂疑惑地跟洛根对视,上将先生眼神深沉,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又或者在期待着什么。 又怎么了?李堂无法像只雄虫那样思考,他只能选择像个男人那样思考。联系之前书房的谈话,又结合现在洛根的反应,难不成他想在这里做点少儿不宜的事? 李堂都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瞟了一眼自己的“小兄弟”,又立马盯住洛根的眼睛,试探洛根的反应,洛根不知道领悟到了什么,利落地弯下另一条腿,双膝跪地。 李堂紧张地向后一仰,下意识要跟洛根拉开距离,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一定很狼狈。 面对他脑海中可能的亲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会这样抗拒。李堂没空细想,手臂已经不由自主地张开,倾身向前抱住了洛根。 等把头扎实地埋进洛根的颈窝,李堂喧嚣的大脑一下子安静下来,智商又占领了高地。 “你想做什么?”他直接问道。 “想求您,像现在这样抱我。”如果非要双膝跪地才能求来这样的拥抱,那也不是不行,洛根默默想到。 李堂一下抬起头:“刚刚怎么不说?”害他进入男人的臆想,白激动一场。 洛根又是沉默,眨巴眼和李堂对视,李堂嘴唇嗫嚅了几下,终于放弃。 还是他安全感给的不够,李堂反思到。 —— “如果反思有用的话,还要你坐牢干什么?”李堂拂开加文放在他笔记本上的手,漫不经心地吐槽,“你的脑子就是在外面被那帮雄虫带坏了,就该在这里好好接受正统价值观的熏陶。” 加文顺势收回手,反将身子前倾,凑到李堂眼前疑惑道:“什么东西?你说什么正统?” “你不懂。”李堂有点嫌弃。 “不懂就不懂,又不会怎么样。”加文理所当然,望着李堂严肃的表情,反倒有些不可置信,“你不会真的在认真听课吧?” 这么说李堂就不高兴了,平生最恨自己的用心被质疑。 “别烦我,我很喜欢这位老师讲的东西。都进监狱了还不安分,不在这里好好听课,你难道还想回牢房跟我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吗?” “面面想什么?什么意思?” 李堂仰头叹了口气,耳边盘旋着绝望文盲的呐喊——“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啊!” 和加文熟了之后就有这点坏处,他太会得寸进尺。李堂十分厌恶在自己认真做事时捣乱且试图将他带偏的人,他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又软弱了,为什么加文妄图支配他? 教室里除了台上的雄虫老师,还有一位雌虫管教在一旁虎视眈眈。李堂朝前面的管教挥手。 “怎么回事?1736号犯人。” 李堂一时语塞,管教这语气,监狱的味儿一下就出来了。老实说,从昨天到现在,这可能是最接近李堂想象中的监狱的一次。 “管教,他打扰我学习。”李堂指着身边的加文,义正言辞。 “1737号犯人,警告一次。”管教轻轻瞥了一眼加文,语气轻飘,说完不再理会李堂。 这样的处理显然没有影响到加文,反倒激发了他某种兴趣。加文愈发活跃,言语动作愈加大胆,声音几乎盖过台上的老师。 雄虫老师既然能从雄虫堆里脱颖而出,想当然是只纯善又温和的雄虫,面对加文的挑衅,他毫无还手之力,脸慢慢涨得通红,时不时望向一旁的管教,见管教没反应,他的声音渐渐没了底气。 加文的出格行动引起其余雄虫的附和,这帮犯事雄虫本就恶劣,有人带头的情况下,纷纷放飞自我。 一旁的管教终于有了反应。“1737,第二次警告。”他的眼神扫过全场,语气还是轻飘飘的,这种态度几乎立马迎来了挑衅的狂潮,犯罪雄虫们久违地找到自信,教导室乱成一锅粥。 加文突然抓住李堂的胳膊:“你看,监狱不错吧!”小雄虫得意洋洋,想象不出他前几天是怎样一副惶恐模样。 李堂反手握住他的手臂,望向前方的雌虫管教,管教的目光一扫散漫,在沸反盈天的闹声中无比镇静、无比专注地盯向他们的位置。 和管教眼神接触后,李堂急忙收回目光,他有种不安的预感。“加文,这是监狱。你不该轻……” “加文·哈里森。”有道声音穿透喧嚣,强势赢得了所有人的注意,清楚地响起,“1737,第三次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