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峰地清源商会的驻地,此刻已不复之前的井然有序。
张永春是真的低估了乾坤布在榷场的影响力,和斡里布在辽商中的地位。
他一升帐开宴会,半个榷场或大或小的辽商都到了。
因此,都知道了他从张永春手里几乎买走了全部的乾坤布的事情。
因此,等张永春在人声鼎沸中醒来时,看到的便是摩肩接踵的商户们。
辽国的皮裘与周人的锦袍挤作一团,空气中弥漫着焦灼与贪婪的气息。
辽商们操着生硬的汉话,夹杂着焦急的契丹语,周商们则义愤填膺,引经据典,矛头都直指被三斤半魁梧身躯护在核心的张永春。
“张公子!张掌柜!你不能这样啊!”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辽商挤在最前面,脸涨得通红,挥舞着粗壮的手臂。
“斡里布那老狐狸凭什么全吃下?我们也是带着诚意来的!
我的羊群,我的马!
价钱好商量,比斡里布给的高三成!
不,五成!”
另一个精瘦的辽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们部落的头人点名要这神布!您开价,我们绝不还口!”
其他辽商也是纷纷开口。
“对!张掌柜,公平交易!我们也要乾坤布!”
能来到这榷场的,就没有出身简单的,要不就是一族之长,最次也是如哈剌赤这等的牧主。
所以,当他们亲眼看到斡里布当着他们的面将牛奶,羊奶,水,甚至是美酒倾倒在那块乾坤布上,都一一滑下的时候,瞬间他们就疯狂了。
但是比他们更疯狂的人,大有人在。
周商这边更是群情激愤!
一个穿着绸缎长衫,远自齐鲁钱来的,担任一家布号大掌柜的中年人排众而出,指着张永春,痛心疾首,开口就是典:
“张公子!同为大周子民,行商于这塞外榷场,本该守望相助!您有这等惊世骇俗的乾坤布,不思先济同乡,反将其尽数售与北虏,是何道理?”
看着这位方头方脸后脑勺很扁的大掌柜,张永春心说,要不怎么说考编这事有传承呢。
不愧是齐鲁人,上来就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是吧。
而那位齐鲁布商还在输出。
“把这等好布尽数出卖,这岂非资敌乎!?”
此时,他振臂一呼,身后一群周商纷纷附和,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我大周商贾颜面于何地?置朝廷法度于何地?”
“就是!张公子,您不能只顾着辽人的金子,忘了祖宗根本!”
“《榷场条令》有云,大宗珍货交易,当优先周商,以固国本!您这是知法犯法!”
一顿唇枪舌剑之后,终于这位大周的布商站了出来,一锤定音。
“我们也要买!价钱绝不比辽人低!”
“对!张公子,你不能只便宜外人!我们也都是带着宝贝来的,金银,珠玉,甚至女仆男役,你要什么都行。”
张永春其实很想问问你们说的那个女仆是哪个会喵喵叫身后带着插件还能喊你狗修金萨玛给你草的女仆么,但是考虑到现在的倭国还是大周的柔边骑,他还是摇了摇头。
身后的何书萱被这汹涌的人潮和激烈的言辞吓得小脸发白,下意识地往张永春身后缩了缩,小手伸出,刚想攥着他的衣角。
可是看着一旁唐清婉则抱臂冷眼旁观的笔直身影,心里一横,站了出来。
然后,带着英勇就义般的表情,闭上了双眼。
这对她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来说,都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
一旁的唐清婉面纱下的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她在看一场闹剧,更是在期待张永春如何破局。
面对这几乎要掀翻营地的声浪,张永春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无比肃穆、甚至带着几分凛然正气的表情。
他猛地抬手,蒲葵扇重重向下一压!
“肃静——!”
这一声仿佛灌注了他全身力气一般,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竟暂时压过了场中的喧嚣。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诸位!”
张永春环视四周,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诚,他拱起手来,向诸位施礼道:
“永春商号,以信立身!
张某人行事,向来光明磊落,童叟无欺!”
唐清婉差点笑出声来。
“我理解诸位求购乾坤布之心切,然则,斡里布首领乃是第一个带着十足诚意,按我开出的公价,且愿以大批上好牲口来交易的客人!
诸位无论是辽国还是周国的同僚,都是习了陶朱之术的老实人,自当知道,这商道之本,首重契约与先来后到!”
张永春说的极为坦荡,毕竟他可是当年能把一个大坑险卖出去十几份的狠人。
那真是说起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我若因诸位此刻抬价,便毁约于前客,就地起价,坐地分金,那与无信无义、见利忘义之徒何异?
我张永春,不屑为之!”
他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掷地有声。
周商们一时语塞,辽商们停了翻译之后也面面相觑,道理似乎站在张永春这边。
但巨大的利益撵着下,不甘心依旧写在每个人脸上。
扫了一眼下面众人的表情,张永春瞬间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种“深明大义”、“顾全大局”的为难表情:
“不过…诸位同僚、友邦商客所言,亦不无道理。
尤其是同乡之情,张某岂能全然不顾?
国法之重,张某更不敢轻忽!”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朗声道:
“这样!
为示公平,也为了平息纷争,我张永春今日便做一回主!”
他扬起胳膊,指着身后。
“我商队仓促北上,所携乾坤布确实大部已售予斡里布首领。
然,天幸尚余些许尾货未曾装车,约莫…还有十几箱!”
“十几箱?!”人群瞬间又骚动起来,眼睛都亮了。虽然比不上斡里布的量,但有总比没有强!
“对!十几箱!”张永春肯定地点头,脸上带着一种“忍痛割爱”的慷慨。
“张某决定,这剩下的乾坤布,不再竞价,就地按在场有意购买之商号数量,均分!人人有份,价按原定公价,童叟无欺!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蚊子腿也是肉啊。
行吧。
人家都这么说了,周商和辽商也说不了什么。
一群人点了点头,张永春便转过身子,指着三斤半。
“去,把帐子里红漆涂着的匣子搬出来!”
三斤半应了一声,钻进帐去。
看着三斤半的背影,张永春眯起眼睛来。
好戏就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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