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都脏了…太脏了…”
凤小七的呓语在石室里回荡,鲜血顺着手臂滑落,在铁笼底部积成小小的血洼。
空间的医疗扫描仪已经发出警示。
【危急!失血量已达1800ml!心率紊乱!肾上腺素异常飙升!】
夏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这个失血量足以让常人休克,可凤小七那双染血的手还在不停地撕扯伤口,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娘亲…我错了…”
他突然抬头,涣散的瞳孔透过夏樱看向虚空,“你看…我把脏血都放光了……”
他孩子气地晃了晃流血的手腕,“现在,够干净了吗?”
下一秒,他猛地抱住头剧烈颤抖:“滚开!别碰我!恶心…脏死了!”
夏樱一步步靠近。
“阿樱,小心。”
楚宴川一把扣住妻子的手腕,肌肉绷紧如临大敌。
这小魔头疯起来有多可怕,他比谁都清楚。
他两年前曾亲眼看到他徒手撕碎十几个黑衣人。
“没事的。”
夏樱轻轻挣开,缓缓蹲下身。
铁笼的阴影将她分割成明暗两半:“小七,是我。我是姐姐。”
凤小七浑身剧震,涣散的瞳孔微微聚焦。
待看清来人,他突然发狂般后退,脊背重重撞上铁栏:“姐姐,你走,别过来!走啊!”
鲜血混着泪水滚落,“我会弄脏你……”
铁链哗啦作响,他竟用头狠狠撞向栏杆!
砰!
额角顿时鲜血淋漓。
【警告!颅骨骨折风险上升至95%!脑震荡风险极高!】
空间医疗扫描仪再次发出警报。
夏樱看着虚拟屏幕上急速下降的生命曲线,再也顾不得其他。
“钥匙!”夏樱厉喝。
季非雨迅速抛来钥匙,楚宴川凌空接住。
锁链落地的刹那,凤小七突然暴起,染血的手掌直取夏樱咽喉!
“小心!”
楚宴川闪身上前,一掌截住攻势。
两股内力相撞激起劲风,震得四周烛火剧烈摇晃,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阿宴,别伤他!”
夏樱趁机从袖中滑出一支镇定剂,寒光一闪,针尖精准刺入少年颈侧。
凤小七身形一晃,猩红的眸子渐渐失焦。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颤抖着抓住夏樱的衣袖,像个迷路的孩子:
“姐姐…我疼……”
夏樱接住他瘫软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
鲜血浸透她的前襟,怀里的人轻得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
楚宴川眼神一暗,抵了抵后槽牙,大步上前将人接过。
“季堂主,小七需要立刻接受治疗,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房间。”
“好!随我来!”
季非雨脸色煞白,忙引着他们来到凤小七的房间。
夏樱快速检查着凤小七的瞳孔,“刀光剑影追风逐月守住门窗,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是,王妃!”
待门闩落下,夏樱与楚宴川对视一眼,带着昏迷的凤小七闪身进入空间医院。
他们将人放在手术床上,无影灯骤然亮起
夏樱抄起医用剪刀,咔嚓几声便将那件浸透鲜血的红衣剪开。
少年瘦削的躯体上,新旧伤痕纵横交错,最触目惊心的是心口处那个扭曲的“孽”字烙印。
夏樱眼眶有些发红。
这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酒精棉触到腕间深可见骨的伤口时,昏迷中的凤小七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阿宴,按住他!”
楚宴川大掌稳稳压住少年单薄的肩膀。
这时,血型检测仪发出提示音,屏幕上赫然显示:【RH(D)阴性血】。
夏樱当即调出血库清单,虚拟屏幕展开的瞬间,血色从她脸上褪尽。
RH阴性血库存量:0ml。
她手指在通讯界面颤抖着输入:【安晴,我急需RH阴性血救命!】
消息刚发出就显示已读,对方秒回:【等我一会】
夏樱机械地缝合着伤口,耳边只有心电监护仪刺耳的滴滴声。
楚宴川默默拿起温热的帕子,轻轻擦拭她额角的冷汗。
【叮!】
安晴的消息伴随着一张冷冻箱照片发来:【2000ml,我二哥连夜从家族医院调的!正在传送!】
夏樱正要道谢,对方又追来一条:【敢说谢谢我就把你三岁穿开裆裤玩泥巴的照片群发!】
夏樱无奈,只好回道:【回头找你!】
随着血液流入凤小七的身体,他灰白的唇色逐渐透出一丝生气。
此刻的他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脆弱得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夏樱仔细为他掖好被角,疲惫地跌坐在一旁的座椅上。
楚宴川适时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玫瑰红糖茶,“你的小日子快来了,喝点温热的。”
夏樱捧着杯子小口啜饮,甜暖的茶汤滑入喉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阿宴真体贴。”
她仰头望向他,“小七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她知道,楚宴川对自己身边的人基本都做过调查。
擎天阁手眼通天,必定知道不少事情。
楚宴川在床尾坐下,目光复杂地看向昏迷中的少年:“他的真实身份,是西陵国的九皇子…没有名字。”
“当年,西陵皇赫连枭微服私访,在江畔见到一位正在练剑的少女。那女子剑法灵动如飞雪,赫连枭当扬就命人将她掳回宫中。”
“她抵死不从,赫连枭就以她青梅竹马的师兄的性命相挟,当夜便强占了她。后来她被封为雪美人,却日日以泪洗面。”
“没多久,她就怀孕了!因无意中得知赫连枭派人杀了她师兄。她对赫连枭恨之入骨,一次次试图打掉这个孩子。赫连枭一怒之下,命人打造了特制的软牢。她就这么被囚禁到生产。”
“孩子出生后,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只说了一句孽种。赫连枭早已对她厌倦,闻言勃然大怒,将他们母子一起打入了冷宫。”
“在冷宫里,雪美人变本加厉地折磨这个孩子。有一回,她将年仅四岁的孩子锁在狗笼里整整三个月,宫人发现时,他都不会走路了。还有一次,她在冰天雪地里给他放血……”
夏樱握紧拳头,愤怒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母亲?”
她望着病床上苍白如纸的少年,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初见时那个红衣少年,在风雪楼前朝她笑得恣意张扬的模样。
就算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听到这样的遭遇也难免动容。
更何况这是她初来异世,最早跟她示好的人。
那时,就连楚宴川都对她心存戒备。
那夜,他拉着她的手笑着说:“姐姐,以后你就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谁敢欺负你,我就让他尝尝什么叫风雪无情!”
那日,他笑得比冬阳还暖。
当时她只道是江湖儿女的豪爽。
如今才懂,那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