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客睡得早也起得早,一睁眼看见外面的天还黑着,刚想放心得再睡一会,翻过身看到对床的姚解靠在床头,手机屏幕散发着幽幽的亮光,照在他两眼泛青的脸上,显得格外吓人。
郎客的瞌睡顿时没了大半,他对姚解道:“你不会是一晚上没睡吧?”
姚解拿下耳机,郎客看见他的手都在小幅度地抖,心想这人熬夜真是不要命了,再这样当心猝死。
“你说什么?”姚解显然没听见郎客的第一句话,问道。
“我说,你通宵了?”
“嗯。”姚解平淡无奇地回应了一声,他对通宵已经视若寻常。他看了眼时间,早上五点多,他对郎客说,“你还能再睡一会。”
“你真不睡啊。”郎客试探着问道。
虽说这是每个人的个人生活习惯,郎客无权干涉,但他看姚解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中难免有些担忧。怎么说这都不是陌生人,而是他一起行动的小组成员。
姚解说:“我一会儿到大巴车上再睡。”
“那好吧。”郎客翻过身去,把头埋在被子里,不一会儿他就又睡着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被姚解拍着后背叫醒。桌上的机器已经被收进了行李箱中,姚解已经洗漱好了,还去把洗衣房内的衣服拿了回来,衬衣被烫得很平整。
郎客急匆匆地去卫生间洗脸刷牙,姚解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玩手机,郎客真不知他的手机中到底有什么魔力,看他手指的动作似乎还在玩那个让郎客战绩凄惨的小游戏。郎客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背景应该和姚解交换一下,他看起来更像搞信息技术的。
一切都准备就绪,姚解特意在郎客临走之前,又在整个房间内转了转,郎客此人极容易落下东西,果不其然,姚解在枕头下边发现郎客的耳机一只,他在睡觉前还听了会儿音乐。
“谢谢啊。”郎客感动地摊开双手接过姚解找到的耳机。
“你工资都是被你掉没的么?”
郎客说:“以前我家里人总批评我丢三落四,说我要是能把手脚都卸下来,在外面玩一天回家,只剩下个躯干了。”
“还好现在科技还没进步到人体全身义肢化,否则你家里人说的真有可能发生。”姚解说道,他关上房门,拖着行李箱和郎客一起坐电梯下到酒店大厅退房。
剩下的几个小时没什么好说的,姚解和郎客打出租车去公共汽车站,刷票上车。长途汽车上,乘客都坐满了,他跟姚解都没有位置好挑,挤在了中后排。姚解一坐到车上就跟昏迷了似的,很快睡着了,脑袋不停地敲着车窗。郎客都怕他敲出脑震荡,就把他叫醒,两个人换了个位置坐。
这两个钟头里,郎客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把整个人要掉进过道的姚解捞回来,他即使系着安全带,还睡成这样,不是往过道歪就是倒在郎客的肩膀上,可见他昨天晚上是一分钟也没有合眼。
郎客一点也不困,但在大巴车上看手机很不舒服,他看了两眼新闻和小说,就感觉文字像蚂蚁群在屏幕里盘旋,自己要吐了。他只好关了手机,一门心思地对着窗外的景色发呆,时不时看一眼姚解是不是又歪去过道了。
到了乌和县公交东站,大巴停下来,下来了十来个人,姚解和郎客就在其中。这个公交站只是个立在路边的牌子,别说出租车候车亭了,连个打摩的的都没有。
“现在我们去哪儿,”郎客看了一眼公交站牌,上面还有两路车,看样子是坐到县城中的,“我们接着坐公交?”
“等我问一下容霄辉。”这事本来是大巴车上就该提前联络好的,但姚解在车上睡得太死了,尽管他在昨晚已经给容霄辉发了车程信息,报备好了。可二组的人,姚解一直没联系,拖了一晚上,弄到今天下车才想起来。
“五组-姚解:@容霄辉我和郎客到了乌和县,请问下一步的指示。”
没过一分钟,马上来了回复。
“督查-容霄辉:我已经通知了二组,他们那边说会派人来接。你们就在公交站等会儿吧。”
姚解和郎客站在公交站牌下,好像两个在流浪的人,来了一趟公交,把跟他们一块下的乘客都拉走了,这会站牌边上只有他们。
“我跟二组的人关系一般。”姚解想了又想,决定提前给郎客打一针预防针,“要是他们针对你,你别意外,也不用给他们脸,反击过去就行。要是针对我,你就当没听见吧,不用管我的事。”
郎客有些纳闷,问:“你们矛盾有那么大?容霄辉知道这事吗?”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换组跟你在一起了。而且全程都是容霄辉在安排,我没联系二组,他都没说什么。”
郎客恍然大悟,心想,难怪明明是姚解自己准备工作没到位,但容霄辉竟然在工作群里只字未提,换平时早就开上批斗大会了,看来容霄辉心里也很有一本经,他说道:“那他明知你跟二组有矛盾,还叫我们来干什么?我俩有那么大的辅助作用吗。”
“谁叫我们是离得最近的一组。乌和县这么偏的地方,也就我们在朝州最近了。”姚解叹气,“流年不利啊。”
二组过来街头的人还没来,为了打发时间,郎客想继续在这个话题闲聊,就问姚解:“你们到底有什么矛盾?我来得比较晚,都没听说过。”
“工作上的分歧,这说来就话长了。”姚解看了郎客一眼,“你没听说过是因为容霄辉跟局内的领导在当时开了座谈会,把当事人全叫过来,进行了一下午的思想教育,禁止我们把这件事再扩散。所以你不会听到有人八卦这件事。”
郎客遗憾道:“那看来你没法跟我分享了。”
“改天吧。”姚解似笑非笑,“等你什么时候跟我在组内发展出绝不背叛的情分,我指定给你分享这一条八卦。”
郎客哀叹一声,说:“我还不够忠心可靠吗。”姚解心想,忠诚有待论证,但可靠是实在挨不上边了。
郎客望了望天上的大太阳,感觉背上又要开始冒汗了,但这里连棵遮阳的树都没有,只有旁边的低矮灌木丛,在阳光的暴晒下叶子发蔫,有气无力。
他说道:“二组报复你的手段不会就是像现在这样。说是来接我们,结果把我们晾在这里,半天人不来吧?”
“应该不至于。”姚解安慰地说,“但他们要是非要这么做,也没办法,只能等着呗。等我们回去,我请你吃顿好的,补偿你的精神损失。”
姚解说完这句话不久,郎客看到从道路的尽头开来一辆黑色的吉普车,他说道:“那不会就是二组的车吧。”
几分钟后,这辆车精准无误地在两个人面前停了下来。姚解和郎客把行李放在后备箱后上了车。
车上只有在驾驶位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女性,中短发,头发带点自然卷。
“姚解,好久不见。”青年女性说道,她看了眼后座的郎客,问,“新来的吗?我最近老在外面出差,很久没回局里了。”
“我叫郎客。刚来三个月。”郎客自我介绍道,他的语气略有一丝拘谨,摸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姚解先前说二组的关系和他不好,但这名青年女性看起来态度还不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笑里藏刀。
“祝和齐,以前跟姚解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女人说道,“姚解一定和你说了二组跟他的情况吧。但我在那件事上是中立的,所以你不用紧张。”
姚解嗤笑一声,不过语气听起来并没有太强的讽刺意味,反而像是熟人之间开玩笑,他说道:“你也就是在崔崴他们人不在的时候中立一下了。”
“没办法,我也是要吃饭的啊。”祝和齐说,等姚解在后排落座后,她发动了吉普车。
“其他人在哪里?”姚解问道。
“还在案发现场,其实我们也才早上刚来,就比你们早了一个半小时。我这车还是向警察局借的私家车。”
“案发现场是什么意思?”郎客忍不住问道,“等等,我们这不是平平无奇的登记小组吗。这里出什么案子了,怎么还有警察局的事儿?”
这同样也是姚解想问的,他没有再补充,等着祝和齐的答复。
“局里检测到这里辐射的异常峰值波动,派我们过来查看情况,但等我们到的时候,能检测到辐射残留的人,竟然已经死了。”祝和齐道,“这就变成了一个命案。问题便很复杂了。”
“到底是意外死亡,还是另有隐情。”姚解点了点头,理解了目前的状况,“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是常规的死亡方式,例如车祸、溺水之类的吗?”
“并非如此。”祝和齐说,她把车开得平稳且快,在这条县城的小路上疾驰,“死法特别奇怪,这也是我们决定叫增援的原因。但我没想到容督查把你俩派来了。”
“刚好在朝州。”姚解直白地说,“我可是一点也不想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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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乌和县(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