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还絮絮叨叨的传来一些流言蜚语,搅得江小年无法清净。
“出嫁的女儿怎么能离婚带孩子回来呢?他们家还住在我们村的最高处,也不怕坏了我们村的风水。”
“难怪我昨晚开始就拉肚子,原来是风水坏了,时间长了,我们村的百岁老人可能都要被祸祸。”
“他们江家啊,就活该招婿入赘,嫁出去的女人能有几个好,以前他们家的姑奶奶,也不是离婚回来吗?后来倒也是好了,做生意去了没回来。”
雨声、人声、犬吠声,声声入耳。
江小年翻了一个身,终于从床上起来,一看时间,这才七点钟,平时在城市里,这个时间段牛马都没有起床,村里的人已经开始大话小话绯闻不断。
城里的牛马才是牛马,农村是个好去处,天还没亮就能起来说闲话。
早晨的雨水还混杂着土地的味道,此时的农村正是热闹的时候,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升起,又或者是拿着衣服到河边洗,哗啦啦的流水声穿过村落。
山风卷着湿冷的雾气钻进江小年的后颈,阿太抱着阿福进来:“不要管外面的人说什么,咱们家的老堂屋,经得起风霜雨雪,咱们家的人,也经得住流言蜚语。”
江小年看向阿太那张坚毅的脸庞,以前太公在外面读书,阿太一个人在家,不知道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语,她这点算得了什么?
阿太一个人挣钱,养活了在外读书的太公,后面又因为一些原因,两个人不得不离婚撇清关系,再后来,才恢复了婚姻关系,这一段家族历史,在江家就是禁忌,没有人知道详细的情况。
只知道太公的名字在族谱上加了划痕,后面又被添了上去。
还知道,江小年的祖父曾在家里娶了个妻子,在外面也娶了一个,有许许多多的历史遗留问题,但是都被眼前的老太太一手解决。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要是去计较,日子就不用过了。”江小年笑着抱起阿福,在她的小脸蛋上啄了两下。
阿福却指着外面:“我要去外面找小兔子,祖祖说山后面有一窝野兔,我们等会儿把他们带回家,我要当兔妈妈。”
农村里太多好玩的了,阿福六点起来,玩到现在正是兴头上。
江小年看着头上的“余庆堂”三个鎏金大字,阿太一边生火一边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从小我妈就是这样教我的,吵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人啊,只看得见别人站起来的时候,要是跌落到尘泥里,就是个畜生也要来踩两脚。”
“那倒也是,咱们不去吵架,就当是积德行善了。”江小年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现在出去吵架,什么都得不到,他们关起门来过日子,别人骂够了,说累了,反而觉得自讨没趣。
阿太看着上面的牌位:“小年妹,当时说我的人特别多,还是在那个年代,我差点都要被赶出村子了,可是我把日子过得最好,我除了供你太公读书,还要给你爷爷,姑奶们送到学堂,我的庄稼种的最好,我养的鸡鸭最肥。”
以前的阿太是光荣的,不管过程如何艰难,她总是向向日葵一样,向阳而生,倔强成长。
这肯能是江家女性最优秀的品质,江小年换了一身素色的棉衣,那是阿太以前用手给她缝制的,走出堂屋,她叹了一口气:“阿太,你说得对,日子是过给自己的。”
这么一个老太太上却能领悟,她一个上过大学的人,还有什么不能做到的。
江小年原本是打算,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唯恐别人对自己的婚姻事情指指点点,现在看来,她就是要昂首挺胸的出去走一走,离婚并不是一件错误的事,这是对生活的选择。
没有人可以对别人的选择指指点点,她还记得小时候,村子里有一个女人没有了丈夫,从此那个女人就不配拥有姓氏名字,别人只以寡妇称呼她。
后来,那个女人逐渐丢失了自己的姓名,不管做什么都被人指摘,哪怕是家里的狗流产了,人家也说是她克死的,她也渐渐的消沉,认为一切都是她的错,克死了丈夫,让家里运势不好。
那个女人在自称的时候,也会说,我是稻香村的寡妇,你送到我家就行,她主动丢掉了姓氏名字,于是在一个冬天,她因为一件小事实在过不去,喝了农药,也许那件小事,就是压死骆驼的一根稻草,但是死了丈夫这件事,她也是受害者,却承受了很多无妄之灾。
江小年在厨房里收拾了一番,偌大的灶台已经很久没有开火了,小时候,灶台边总是围满了孩子,抢着帮阿太尝一尝还没出锅的菜,这是孩提时期的乐趣之一。
春物裹着炊烟在村里来来回回打转,这些烟雾好像是认识家一样,像个顽皮的孩子到处串门,青石板的路上结着一层薄薄的霜,江小年穿着棉鞋往小卖部走,雨滴时不时的从树枝顺着滴进江小年的后脖子,凉意入心。
村头的小卖铺有个穿着玫红色羽绒服的女人,靠在玻璃柜台边嗑瓜子,她叫金凤,前几年嫁过来后就帮着老人守着小卖店,来村子的日子不多,却堪称情报站的站长,不管什么事都知道些一二三。
“买酱油……”江小年拿出手机要扫码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