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华轩受气的江明炀刚好走到门口,听着这陡然凌冽的语气,叫人错觉眼前的江婉吟,依旧还是当初艳绝京城,荣宠有加的端阳县主。
江归玉越发心虚,咳嗽的也越发猛烈,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一般。
江明炀心头一紧,赶紧跑了进去,与江夫人一左一右的帮着江归玉顺气。
“大姐姐咳咳,不是,我咳咳,没有……”
江归玉咳成这样了都还想要为自己解释,江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婉吟,归玉都已经这样了,你有什么时候不能先放放吗?你爹在前院才跌伤了脸,你跟归玉都是病体,值得为一点点小事闹得姐妹间不合吗?”
“娘!”
江婉吟面色微沉。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她把清月推到城外去的。若是巧合就罢了,但如果她早就知道城外有疫症,所以借口不去施粥,却要清月去送死,那就别怪我这个做大姐的不讲情面了。”
江明炀心口一窒。
他突然想起陆庭之提起早就跟江归玉说过城外疫症的事情,让她不要再出城施粥了。
按照陆庭之所说,提醒应该是在宫宴之前。
难道归玉姐姐真是故意的?
“娘,不是咳咳……不是咳!”
江归玉好像一口气没喘上来,竟憋得晕过去。
“姐姐!”
江明炀不假思索,将她抱起大步走出留香阁。
江夫人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婉吟,你是长姐,未来的七王妃,讲话做事要有证据。你空白无凭,怎能说归玉害人?不能因为别人挑拨两句就毁了你们姐妹二人十几年的情分啊。”
“正是因为我是皇家的儿媳妇儿,我更有责任要追究这件事。”
江婉吟目光沉沉的看着,“娘,在这件事情上,你以为江家能撇得清关系吗?”
“此事,我定会查清楚。如果真是归玉故意为之,我不会轻饶她。”
江夫人不服,怎么就偏要找江归玉的错,那江清月的怎么算?
“罢了罢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随你。”
江夫人气哼哼的丢下这话,抬脚就走了。
她步履匆匆,还不是为了江归玉。
夫人真是,糊涂啊!
徐妈妈正要扶着她躺下,“大小姐,此事交给老奴去办,你先歇会儿?”
江婉吟摇头,“我的事情一会儿再说。快去,把孙掌柜喊过来。”
徐妈妈满眼担忧,但还是懂得轻重的先把孙掌柜叫过来了。
得知江清月已经写信给孙掌柜,让她收购城中的药材,先做好了准备,江婉吟才松了一口气。
她让徐妈妈拿了纸笔来,写了一封手信,交给孙掌柜,让她想办法送到燕京城外自己的几处私产铺子,让那些铺子的掌柜也尽量的收购一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你现在已经是清月的人了,但你路子广,这事儿交给你办最好了。”
“大小姐交代的事情,小人一定会办妥的。”
孙掌柜离开之后,徐妈妈才与江婉吟说:“大小姐,七王会准备药材的,你何须再让孙掌柜出城?”
江婉吟摇头,声音里透着虚弱。
“七王爷安置流民,现在又有那几个外邦人,恐怕药材的事只能压在江家头上了。我们另备好药材,若是急需时,清月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徐妈妈眼中含泪。
“还是大小姐想的周到。”
她扶着江婉吟躺下,“大小姐放心,玉箫那边老奴去传话就是了。你可得养好身子,莫让三小姐分心才好。”
此时,祁帝正看着楚贺安呈上来的折子,龙颜大怒。
“让你去安置流民这么久,现在才察觉到这些外邦人的存在?”
在来议政殿之前,楚贺安已经先去找了万贵妃,他按照万贵妃教他的那些话,沉稳开口。
“父皇息怒。之前这些人混在灾民中,每日只是领粥而已,从未开口说话。因为疫症一事,这些人怕死,所以终于开了口,儿臣才能察觉到这些人并非我们大祁百姓。”
祁帝看着这个儿子,心里终于有了几分欣慰。
楚贺安算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了。可他资质平平,比不得太子聪慧,也比不得老三英勇。
这桩差事是万贵妃给楚贺安求来的,想着只是几个灾民而已,不危险,能有个事情做,为朝廷分忧,不至于被文武百官看轻,所以他才答应了这事儿。
本以为楚贺安也就是庸庸碌碌的,没想到还真让他捡到了一份大功。
若是真能办好,也不枉自己偏心了他这么多年。
可面上,祁帝始终还是那副威严的模样。
“如此,你打算怎么做?”
楚贺安拱手道:“儿臣以为,在查清他们的目的之前先按兵不动。借着治疗瘟疫之事,将他们几个看管好了,趁机看他们在朝中是否有接应。”
“等时机成熟,我们再一网打尽。”
这确实是眼前最好法子。
祁帝面上显露几分满意。
“好,此事若是办好了,朕允你一个赏赐。可若是办砸了,老七,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楚贺安心头一震,忙跪下领恩。
“儿臣明白。”
顿了顿,楚贺安又开口:“父皇,此次瘟疫就在燕京城外,唯恐疫症爆发,燕京城内的药材儿得为京中百姓留用。所以为了防治疫症,儿臣想去其他地方购置药材。”
祁帝颔首,“一会儿你写个折子上来,明日早朝后,你去国库拿银子。”
楚贺安唇角勾起笑意,忙磕头谢恩。
“儿臣领命。”
入夜后,突然下了一场大雪。
徐妈妈踏着雪去了一趟月华轩,把江婉吟的交代告诉了玉箫。
玉箫离开之前,徐妈妈又备了几身衣服,让她带给江清月。
雀儿哭肿了双眼,把自己折腾出来的那点药塞给玉箫。
“要是小姐太苦了就劝她回来,我们再换别的大夫过去。”
玉箫动作利索的跨上马背。
想着城外的光景,她咬咬牙,“知道了。”
小姐不会回来的。
她知道,雀儿跟徐妈妈也知道。
玉箫赶到城外时,已经是亥时了。
暂且安置灾民的棚子前原本点着好几堆柴火,却因为刚才下了一场雪,压得火星子都灭了好几个。
本该寂静的地方,却隐隐传出起彼伏的痛苦呻吟。
突然,远处轰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哀嚎。
“快来人,棚塌了,压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