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三年,冷面表兄求我攀高枝》
第28章 小惩大诫
“不敢。”
江守业冷瞥了夫人一眼,夫人立马转头训斥了王妈妈。
“一个下人都敢如此,想来平日在府上没少作威作福,自然也不会把我们宣平侯府放在眼里。”
谢凌云幽冷的语气意有所指。
江夫人面上挂不住,冷着脸的甩了袖子。
“都是我平日太纵容你们,才会让你这个奴才分不清时候乱说话。王妈妈,你自掌嘴吧。”
王妈妈哪儿敢不从,噗通跪下,啪啪的打起了自己的嘴巴。
这么多主子看着她,还有个宣平侯的小世子在场,她是一点儿懒都不能偷。
不过几下,好不容易才消肿的脸又肿了起来。
主子不喊停,她就得一直打。
江归玉心中惴惴,又不敢在这节骨眼上说什么。
大姐姐才刚出意外,怎么就惊动了宫里的贵妃娘娘?还特地让谢世子带了太医来?
她看向江明炀,正好看见江守业瞪眼警告江明炀,故而一向爱出头的他,这会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
察觉到她的不安,江夫人又低声安慰着。
突然,谢凌云冷笑一声。
“江夫人与江二小姐倒是母女情深,但夫人是不是忘了,这里还躺着一个马上要断气的亲生女儿呢。”
最后那几个字语音加重,江家几个人简直无地自容。
江夫人不住的抹着眼泪,一副担忧难过的样子。
她这样难过,只能由江归玉声音柔弱的开了口:
“世子不知,是清月妹妹胡乱让大姐姐吃药,害得大姐姐吐血发病,爹娘只是小惩大诫。”
呵。
一声轻笑,出自谢凌云。
他冷眼睨着江归玉,目光不屑。
“人都要打死了,这叫小惩大诫?原来这就是江家的规矩。”
顿时,姜家人面色各异,江归玉低着头,用帕子捂着嘴小声的咳嗽,再不敢多嘴了。
江清月眼前越来越模糊,但似乎有道冷沉的声音,她似曾相识。
她伸手朝着那边抓去,可手指却只是虚抬了一下就无力的坠了下去。
意识消散之前,她似乎听见有人高喊。
“大小姐醒了。”
心落下后,再也强撑不住的江清月已经晕死过去。
第29章 世子比江家人更有人情
“她的伤势如何?”
“江府下人也太狠了些,要不是那姑娘意志坚定,怕是撑不到现在。不过这姑娘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要是不想留下病根,那就只能好好养着了。”
谢凌云应了一声,沉吟片刻后,问:“给江大小姐治病那人是谁?”
“他叫何聪。虽然会些医术,但在太医院里资质平平,只能给些宫女太监看病,不过听说半年前他因为犯错,已经被撵出了太医院。”
谢凌云眉峰轩起,“不是太医啊。”
修长好看的手指撩起车帘,露出那张英气俊朗的脸。
“苍翊,去给江大小姐通个气,免得她们宅门小姐多走弯路,浪费时间。”
江清月在第二天就醒过来了,睁开眼睛了好半晌,她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早已哭肿了眼睛的雀儿。
她声音沙哑,“几时了?”
雀儿声音也是哑的,只是她是哭哑的。
“已经是第二天的酉时了。”
因挨了打,江清月只能趴在床上。
“大姐姐那边可有消息?”
雀儿摇头,“谢世子刚一走,他们就把院门关了,说要小姐禁足一个月。现在除了送吃喝的,根本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她想换个姿势,但只随便动一下,身上就疼的厉害,只紧紧的抓着雀儿的手。
“小姐别动,奴婢刚给你上了药。”
“哪儿来的药?”
“昨天谢世子请了太医来,之后还留了药,叮嘱奴婢给小姐每日擦一回,说七八日就能见好了。”
江清月神情一滞。
谢凌云?
说起这个,雀儿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要不是谢世子替小姐求情,小姐怕是都扛不过二十板子人就没了。”
谢凌云还为她求情了?
江清月在失去意识之前好像确实听见了似曾相识的声音,原来,竟是他。
雀儿没察觉,只自顾自的说:“小姐还说谢世子不好招惹,可要奴婢说,谢世子比江家其他人更有人情味儿。”
“他不光惩治了王妈妈,还为小姐你鸣不公。更是还当着老爷夫人的面说二小姐晦气,让她以后有事儿没事儿别总往大小姐那边去,给二小姐气晕了过去。
要不是他突然出现,根本不会有人管小姐的死活。”
才说完,雀儿又打了自己的嘴。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小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江清月脑袋有些不清醒,可心里却一遍遍的重复着雀儿刚才说的那些话。
第30章 再不济也是江家的女儿
江归玉知道锦绣办事稳妥,但心底就是越来越烦躁。
见她这样担心,锦绣笑道:“小姐放心,就算有人走漏了风声,奴婢一力担责,绝不会拖累小姐。”
得了她这句话,江归玉的脸色果真好看了一些。
“可我心还是乱得很,你跟我去娘那边看看。”
主仆二人正往江夫人的院子的院子走,没想到却远远瞧见徐妈妈领着一个人,正往留香阁那边去。
江归玉心里咯噔一下,“徐妈妈身后那位,是不是上回给大姐姐看病的太医?”
锦绣仔细一瞧,摇头道:“是太医,不过这位是谢世子领过来,顺便给江清月看病的那个。”
江归玉面色微变,也不去江夫人那边了,而是脚步匆匆的赶去留香阁。
刚进院子,锦绣就与人撞了一下,绣鞋被那丫鬟踩脏。
那丫鬟不仅不道歉,甚至慌慌张张的越过江归玉这个二小姐,直奔着屋里去了。
江归玉心头一紧,快步跟了过去。
才到门口,就听丫鬟已经在屋里回禀着,说是失踪多日的府医已经被大小姐的人找到了。
顿时,江归玉脸色大变,双腿也有些发软,幸亏赶上来的锦绣扶稳了她。
“小姐!”
江归玉心乱如麻,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锦绣急死了。
想起徐妈妈领着太医来了留香阁,锦绣不及多想,扶着江归玉就要进去。
这时,江婉吟虚弱的声音恰好传出来。
“……清月……”
只一个名字,江归玉好像是吓着一般,浑身哆嗦,像是喘不上气了。
余光瞥见踏进留香阁的那道身影,江归玉身子一软,作势要倒下去。
本是来探望大姐姐的江明炀一个健步将她抱稳了,“归玉姐姐!”
江归玉捂着心口,晕在了他的怀里。
徐妈妈听见动静出来查看时,江明炀已经黑着脸把江归玉抱走了。
他神情冷峻,生人勿近的姿态实在是吓人。
问及缘由,锦绣眼眸一转,便说她家小姐是被江清月气着了。
怒气上涌的江明炀根本来不及多想,拿了前一阵子江归玉闹着要学骑马,他送来的一支马鞭,之后满身杀气的冲向清风苑。
还未到清风苑,就听见有两个小厮在前头碎嘴。
“怎么今天那丫鬟没骂人吗?难不成已经在里头吃起来了?”
“那饭菜都嗖臭长霉了,她们竟然也吃得下去。”
第31章 他好像做错了
江明炀将馒头从江清月手里抢过来,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叫他立马嫌恶的扔出去,又赶紧在衣服上蹭了蹭弄脏的手。
“江清月,这你也吃得下去?”
他心中腾起怒火。
这帮下人,怎么敢这样欺负她。
这可是他们江家的小姐,是江家的主子!
她缓缓抬起头,对上江明炀的目光。
“这不是你江公子的吩咐吗?”
江明炀眸心紧缩一瞬,“你说什么?”
江清月神色清冷,“这几天不都是如此吗?这些嗖臭发霉的饭菜,不正是江府你们的吩咐吗?”
“如果不是你们的吩咐,难不成是这些下人斗胆包天,欺主犯上?”
原本江明炀心中还有些同情,现在却是怒极反笑。
“你谋害大姐姐,把归玉姐姐也气得发病,还让她在宣平侯府受辱,现在还想往我头上泼脏水。
你惹得众怒,现在还有脸来说是我欺负你。”
好,他今天就是要欺负她!
他将那个扔出去的馒头踩扁,拾起后竟要往江清月嘴里塞。
“少爷!”
雀儿跑来护着江清月,但也只敢护着,根本不敢动手阻拦。
就是她这个窝囊劲儿惹得江明炀越发心烦,抬脚将其踹开。
小丫头毫无防备,直接跌出门外,后脑勺磕在地上,昏死过去。
“雀儿!”
江清月慌着去看雀儿,没想到却让江明炀逮着机会,将她一把拽了回来。
在她还未做出反应之前,江明炀早有准备的扣住她那两只手,直接把那个狗都不吃到的馒头往她嘴里塞。
“你老老实实在清风苑待着就是了,偏要再去刺激归玉姐姐。
她身子弱,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来,我要你偿命!”
江清月挨了打,又日日馒头青菜,有时甚至一天只吃一顿,根本没什么力气,自然不能与江明炀抗衡。
躲不开,只能被他欺辱。
不。
她江清月来燕京城,可不是为了让江家人欺负的。
逆来顺受的她突然抓起江明炀的手,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
这一口咬的极狠,狠到嘴里已经尝到了血腥味。
第32章 这哪儿是人住的地方
徐妈妈带着他们来到清风苑时,江清月主仆二人依旧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她还未痊愈的身体又挨了江明炀的打,没力气搀扶雀儿,却可以自己先回屋里去。
可她没有,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她就是要在院子里等着这些人过来,让外人都看看,她这个被接回江家的亲生女儿,到底被糟践成了什么样子。
谢凌云想找个救命恩人,还找不到嘛?
只不过是厌恶她,不肯让侯夫人知道而已。
承了她的救命之恩,谢凌云必然会把这事儿办得妥帖。
帮她度过这一劫。
她没那么清高,救人一命,只图胜造七级浮屠。
不仅要报,还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是这救命之恩。
“清月小姐!”
徐妈妈慌张跑来,看见她嘴角挂着血,吓得又赶紧把手收了回去。
“你受伤了?怎么还吐血了?钱太医,快,快给清月小姐看看。”
钱大夫与府医匆匆赶来,抢着要给她看诊。
“我不碍事。雀儿被江明炀伤着了,现在都还未醒,你们先救她。”
都吐血了还不碍事!
钱大夫不由分说的抓着她的手诊起脉来,府医则是给雀儿查看伤势。
徐妈妈带着哭腔,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地上这么冷,别冻坏了身子,去屋里,先去屋里。”
徐妈妈走到门口,才看见摔了一地的碗碟,顿时脸色大变。
明炀少爷到底干了什么啊!
正在此时,江守业几人也赶了过来,看见院中的景象,三人齐齐愣住。
江明炀心虚的想逃。
她怎么还坐在那里,就不能进屋去吗?
做那个样子,给谁看啊!
他,他也被咬伤了呢……
徐妈妈再也看不下去,快步走出来,生硬的给两位主子说:
“老爷夫人,这屋里已经住不了人了。老奴做主,把清月小姐送到留香阁去。”
江夫人泣不成声,扑到江清月身边。
“清月,你受苦了。”
第33章 她要是没本事,那谁有本事
江家几个人脸色骤变。
“什么?”
徐妈妈替江清月不平。
“夫人,清月小姐没有开错药方,而是另有隐情。按照大小姐的吩咐,今日那位太医也一并带过来了。”
顿时,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被押了进来。
他抬起头,那张脸可不就是那天他们从宫里请来,给江婉吟看病的太医,何聪。
江明炀猛地站起来,“你不是太医?”
何聪噗通跪下,不停的磕头。
“江大人饶命,小人只是想赚点银子,绝没有害人之心。大小姐药材被换是另有其人,不关我的事啊!”
江夫人攥紧了帕子,心乱如麻。
江守业震怒,“换药?”
徐妈妈将两份药渣呈上来,“老爷,这些都是大小姐用药留下来的药渣。左边这份是大小姐出事之前的,右边这份,里头的一味药材被人私换了。”
她才说完,钱大夫与府医已经走上前来,两人在右边的药渣里挑挑拣拣。
直到找到那一片呈黑色的药材,两人才罢手。
钱大夫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江守业面前,“有人把黑顺片换成炮附子,两种药材形相似,但炮附子毒性更甚,大小姐能救回来,真是福大命大。”
“那日清月小姐抢了药碗,还被明炀少爷误会她要毁了证据。可就是清月小姐尝了一口药汁,顿时就知道了问题出在何处。”
看了眼屋里这几个人,徐妈妈将目光落定在江明炀身上。
“还是清月小姐提醒老奴药材被人更换,否则,大小姐真是要被人害死了。”
他们两个会医术的人,都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把东西找出来,可江清月却只要尝一口药汁就什么都知道了。
江清月要是没本事,那谁有本事?
江明炀的神情从惊愕到怀疑,又在看见两位正经大夫手里的东西时,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究竟是谁要害我女儿!”
江守业一拍桌子,桌上新摆好的茶具都被他的力气震得挪了位置。
徐妈妈冷哼一声,“这就得问夫人院里的王妈妈了。”
江夫人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老奴已经查清楚了。那一日早上是王妈妈私自进了大小姐的药房,换了药材。”
“等大小姐发病,因府医不在府上,以及老爷夫人对大小姐的关心,肯定会去请宫中太医,所以王妈妈与这人串通一气,伪造他太医的身份,将其带入府中,最后还将脏水泼在清月小姐身上。”
徐妈妈说的这样仔细,再联想到这人一进来就先自招他没换过药材。
此地无银三百两。
原来他的话早就把王妈妈抖出来了。 江夫人手里的帕子都要捏碎了,“去,把王妈妈带来。”
“夫人。”
徐妈妈冷着脸继续开口。
“还得把二小姐身边的丫鬟锦绣也一并带过来,既然要问要查,老爷夫人就一次性查个清楚。”
江夫人脸色越发难看,江守业侧眸睨了她一眼,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锦绣又犯了何事?”
这时,府医开口道:“小人离府正是因为锦绣。是她与小人说清月小姐给二小姐看病,但药引子需要一味叫灵犀草的药材。”
“而这味药材也能对症大小姐的病,不过药材难寻,要到燕京城外的龙脊山中才能寻到。”
“清月小姐医术了得,小人这才放心离去,只是走之前也托锦绣转告老爷夫人一声。”
说到这,府医冷哼一道:“也是我犯蠢,她们既然把我骗出府邸,又怎会把我的去向转告给你们。”
江夫人心乱如麻,坐立难安,甚至好几次都想要开口先回去。
江守业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沉声让人把锦绣也一并带来。
此时,刚从月华轩出来的王妈妈灰败着那张老脸,回想着刚才在江归玉伏在床榻边上带着哭腔的一番话。
“本以为我能一直得爹娘喜欢,能嫁给庭之哥哥,能更好的护着你们,保你们一生荣华富贵,可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
”要是爹娘知道我也参与了这些事情,我是不是要被撵出江家?到时候陆家肯定也不要我?”
“你们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怎么忍心看你们受苦。我无依无靠,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她作势要起身,说要去爹娘那里扛下一切。
王妈妈与锦绣哪里舍得。
江归玉紧紧拉着她们,“可谋害县主是大罪。如果我担下所有,你们,你们的家人,还能活命吗?”
王妈妈跟锦绣都是一惊。
是啊,她们下手的时候就没想到事情会败露,更没想到会这么快。
但江归玉的话也提醒了她们。
只要江归玉还是江家受宠的二小姐,是陆家未来的儿媳妇儿,有这些关系在,她们兴许还能活命。
可如果江归玉不再受宠,陆家退婚,那她们,乃至她们的家人,都得死。
王妈妈与锦绣跪下,说会担下一切责任,绝不会拖累江归玉半分。
江归玉顾念主仆之情,承诺一定会保住他们的性命,二人才稍稍放心了些。
王妈妈与锦绣被带过来时,身子已经抖成了筛糠。
才进门,王妈妈就扑到了江夫人脚边,“老爷夫人,老奴可没做过这么丧良心的事情。老奴……哎哟!”
心烦意乱的江夫人一脚踹出去,踢在王妈妈的心口上。
王妈妈被踢翻在地,差点喘不上来气。 锦绣吓得匍在地上,磕头请罪。
“混账东西,一个奴才,竟敢毒害我女儿!”
王妈妈用最快的速度翻身爬起,重新跪好。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老奴,老奴……”
她本想狡辩两句,可事到如今,她根本不用再狡辩了。
她咬咬牙,承认下来,“这一切,都是奴婢做的。”
啪,江夫人将茶杯摔在她的狡辩,溅起的碎片差点划伤她的眼睛。
她侥幸躲开,却从眼角到下巴,划出一道带血的印子。
“你个混账东西,为何要这么做?”
还没解释,王妈妈就先哭起来。
“从夫人把江清月接回来,二小姐终究不是老爷夫人的血脉,她日日惶恐不安,就怕爹娘不要她,怕家里要给她赶出去。”
“二小姐是奴婢伺候长大的,老奴心疼啊。”
“那日奴婢听雀儿说,大小姐已经好起来了,都是清月小姐的功劳。奴婢怕老爷夫人从此只心疼她,冷落了二小姐,便想着把大小姐的药材换一换。”
“奴婢以为只是换个药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没想到,竟差点害了大小姐。”
第34章 二小姐没错,错的是我
钱大夫在听见王妈妈的话后勾了下唇角,突然起身出去了。
等他再回来时,江明炀已经一脚将王妈妈踹翻在地。
“狗奴才!竟然说没什么大事儿?大姐姐身子弱的一阵风都能吹倒,用药都有着严苛的要求。
你算是什么东西,竟为了一己私欲,替换药材?”
钱大夫突然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炮附子有毒性,普通人用药都得小心,更何况是端阳县主这般体弱的人。
江大人,你家这奴才,好大的胆子啊。”
听说此药有毒,江家几个人脸色大变。
江守业紧绷的脸庞阴沉可怖。
“来人,将这两个贱奴拖下去,打死。”
王妈妈瘫坐在地,锦绣却猛地抬起头来。
“老爷饶命,奴婢都是听从王妈妈的吩咐,奴婢没有害人,没有害人!”
王妈妈回头看着她,“你……”
“爹娘,是归玉的错。”
江归玉跑进来那一刻,江家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屏风后,江清月神情一滞,随后又是一声自嘲。
也是,左膀右臂都要没了,江归玉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再说了,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证明自己的无辜和宽厚善良,江归玉怎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王妈妈跟锦绣都是为了我才会犯错,求爹开恩,饶她们一命。”
“女儿是被王妈妈带大的,她也算是我半个长辈,但我也是她的半个主子。”
“锦绣从小就伺候在女儿身边,女儿视她如同亲姐妹。她们是为了我才犯错的,我也难逃罪责。”
江归玉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
“我本就是不是爹娘亲生的,我本就不该留在江家,我本就该是个罪奴,去北疆受苦的,本就该是我。”
她仰起那张苍白又可怜的脸,“我本是条贱命,身带治不好的咳疾,活不活都无所谓了,求爹娘饶了王妈妈和锦绣,女儿愿意替她们二人受罚。”
江明炀小心的把她搀扶起来,神情关切又心疼。“姐姐你胡说什么?说什么贱不贱的,你是我们江家的小姐,我江明炀的姐姐。”
江夫人扑过来,抱着她痛哭起来。
“归玉,我可怜的女儿。”
江明炀见她伤心的都要晕厥过去了,竟头脑一热,为她说起话来。
“不就是两个奴才,随便打几下就是了,可要是归玉姐姐气得发病,那可如何是好啊。”
江夫人抱着女儿,祈求的看向陈守业,意思不言而喻。 府医几次想要开口为江清月鸣不平,可他自知没有身份和立场。
徐妈妈冷着脸,心里似乎早就料想到会是如此。
可钱大夫不一样,冷嘲热讽张口就来。
“我给那些娘娘们看诊的时候也是如此,不管犯了多大的错,只要掉上两颗眼泪,皇上肯定是要心疼的。再哭上两句,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闻言,江家几个人的脸上都有些难堪。
这时,屏风后头突然有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沉闷的落地声中隐约还掺杂着痛苦的呻吟。
徐妈妈跑进去,顿时惊呼起来。
“清月小姐!”
江家人纹丝未动,反而是府医与钱大夫着急的赶过来。
见太医都过去了,江守业才缓缓起身,也跟了进去。
江清月摔在地上,狼狈中又带着无家人关切的可怜。
“江二小姐没错,错的是我。我被换到二房时就该被养母掐死,在北疆时候就该被鞭子打死,如此也就省了这些事情了。”
“江二小姐放心,没人会抢你的位置。也请江少爷往后学会辩清是非,别动不动就拿人的性命来撒气。”
屏风外的江夫人心上像是被人刺了一下,疼得她浑身哆嗦。
正要起身时,怀里的江归玉却下意识的抓紧了她。
江清月,可真是会捡她亲生母亲的罪处说……
江明炀紧了紧双拳,抬脚想要进去,可想起自己对江清月所做的那些事情,还有刚才被她控诉出口的事情,他就没脸见她。
江清月忍着泪水,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
可越是这样,越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桩桩事情里最受伤,最委屈的,只是她这个接回来的亲生女儿而已。
她被徐妈妈搀扶起来,却突然松了手,噗通跪在江守业身前。
“求江大人,送我离开。”
江守业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江清月离开了,那婚事怎么办?
“你是我江守业的亲生女儿,是江家的千金小姐,这里就是你的家,往后不许再提这些。”
他伸手过来,要将她扶起,可江清月却只是愣愣的看着,并未接受他的好意。
江守业叹了一声,之后语气骤冷,出声训斥:“王妈妈,念着你是府上的老人,上次是罚了你三个月的银钱,可你这次欺主不说,还谋害我江家嫡长女,你简直该死!”
“锦绣与王妈妈蛇鼠一窝,归玉心思单纯,这种不安分的奴才留在身边只会闯祸。”
“来人,将这两个贱奴拖出去,先打上五十板子,死了就直接扔出去。”
王妈妈瘫坐地上,锦绣更是吓得连求情都忘了。
江归玉唇上的血色都褪了个干干净净,她推开江夫人,紧紧抱着锦绣。 锦绣像是傻了一般,只会愣在江归玉怀里,嘴巴一张一合,却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这些事情都是王妈妈撺掇锦绣做的,锦绣只是个小丫头,她什么都不知道。”
“下手的是王妈妈,锦绣只是帮忙把府医支开而已,她没有害人啊!”
“娘,你帮我求求情,让锦绣留下来,锦绣从小跟着女儿一起长大,伺候我,她只是太心疼我了。”
王妈妈听着这些,心里明白,小姐这是要把她舍掉,救锦绣。
可刚才不是说好了,小姐会同时保住她们两个人的啊。
江夫人心疼女儿,但江守业的话里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王妈妈跟锦绣,必须死。
“娘,女儿只要锦绣!”
见她久久不语,左右为难,江归玉心一狠。
“爹娘要是不答应,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说罢,江归玉推开锦绣,朝着江夫人新给清风苑换的小叶紫檀马蹄足八仙桌上撞去。
第35章 另请高明
“归玉!”
江夫人惊呼时,江明炀已经手疾眼快的将她拉了回来。
“老爷,你真要逼死我们的女儿吗?”
江归玉本来也是做做样子,目的达到,也不再作妖了。
怕江守业还要开罪锦绣,江归玉泣不成声,回头看了眼王妈妈,王妈妈顿时明白过来。
她的家人还需有人安置照顾,如果她不担下一切,谋害县主的罪过,可是全家抄斩。
想到此,王妈妈重重磕了个头,“是老奴让锦绣这么做的,一切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甘愿领死。”
江清月有些惊讶,江归玉为了一个丫鬟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她自然是不信什么主仆情深的话,她更宁愿相信,是锦绣嘴里有些话,江归玉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才苦肉计保下这丫鬟的命。
可江归玉说保,就能保得住吗?
她在留香阁里那些打,可不能白挨。
江清月也重重磕了个头,“如今事情已经查明,求江大人还我清白,送我离开。”
江守业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外头的女儿逼他留生路,面前的女儿则是非要他表态。
手心手背都是肉,要他怎么说?
他正欲开口,钱大夫却先一步把江清月搀扶起来。
“清月小姐可不能走,听府医说你会一套针法,当日侯夫人正是被一套针法所救,清月小姐可是救了宣平侯夫人的救命恩人?”
江守业抬眼扫过去,顿时目光湛湛。
“清月,那日侯夫人的命,真是你救的?”
刚才对她这个亲生女儿所说的一言不发,现在事关宣平侯府就这样上心?
她低垂着眸子,语气平常。
“不是。”
钱大夫笑道:“不碍事,侯夫人担忧表小姐,让谢世子带了药过来,到底是不是清月小姐,一会儿谢世子自有分辨。”
江守业心中大惊。
这太医也太没礼数了些,怎么还把事情捅到谢家那里。
江守业眼一沉,快步走出去,见她们几个人跪的跪,瘫坐的瘫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死人不成,还快把这两个贱奴拉下去。”
顿时,门外来了好几个家丁,把王妈妈和锦绣拖了出去。
“走远些,别扰了小姐休息。”
清风苑已是偏僻,再远,那就要出府了。 江归玉还想再求,可江夫人却拉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直到现在,江夫人才终于得闲进去看了眼江清月。
江清月已经被徐妈妈扶回床上,身子虚弱脸色苍白,相比起来,刚才闹着要自尽的江归玉倒还有些力气。
江夫人心头突然又抽痛起来,她对眼前这个女儿,实在亏欠太多了。
“清月。”
她刚触碰到江清月的手,就被江清月不着痕迹的躲开。
“那日在大姐姐院子里,夫人打了我两个耳光。”
江夫人身子一僵。几次张口,却如鲠在喉。
“是娘错怪了你。只要你能原谅娘,你想要什么,只要娘能拿得出来的,一定全都给你。”
江清月终于抬起了眸子,与往日的清冷不同,今日她的这双眸子,满是忧愁,哀怨,责备,以及质问。
江夫人突然心虚起来,不敢再与那双眼睛对视。
“娘。”
不知何时,江归玉已经来到了屏风后,眼中含泪的看着江夫人。
江夫人立马起身,“归玉,你……”
她的动作突然一顿,低头一看,是江清月拉着她的袖子。
“清月。”
江夫人心中一喜。
这是江清月第一次主动与她亲近。
江夫人重新坐下来,心疼的把江清月那双冰凉的手捂在掌心里。
此刻的她眼里只有对亲生女儿的歉疚,哪里还想得起后头的江归玉。
江清月抬眸扫了眼江归玉,又重新把目光落在江夫人身上。
“你上次说要给我换个院子,这话还算数吗?”
江夫人点头,“算数,自然算数,你想住哪个院子,我这就叫下人收拾出来。”
“月华轩。”
江夫人愣住,江归玉也愣住了。
月华轩可是江归玉从小住到大的地方,这……
没了左膀右臂,如今连院子也没了。
真是可笑。
江清月把手收回来,低垂着眉眼,“很为难嘛?我只是想,如果我没被换走,这个月华轩应当是母亲父亲为我精心的准备的,所以我才想要。”
“我自小就北疆长大,什么苦都吃过,不然我住哪儿都无所谓。” 江夫人眼泪簌簌往下掉,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江归玉,她刚一张口,江归玉就咳嗽起来。
“归玉!”
江夫人再次起身,低头看,这回江清月并未再拉她,连神情也变回了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女儿好不容易与她亲近一回,这是又要生间隙了吗?
已经退出屏风后的江守业,看着钱大夫嘴角那抹晦暗不明的笑,心头怒火丛生。
“不就是一个院子,清月想要,就给她吧。”
“娘。”
江归玉身子摇摇欲坠,扶着屏风不住咳嗽,好像要把肺管子咳出来了。
江夫人跑过去,给江归玉轻扶顺气,又扶着她重新回到座上。
“府医,快来给归玉看看。”
她话音才落,钱大夫已经先开了口。
“江二小姐只要老实坐着,少折腾,咳疾就好了。”
都是大夫,哪声真咳哪声假咳,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只是府医拿着江家的钱,一直以来并未戳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至于江归玉竟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
谁知,在钱大夫面前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
府医缓缓起身,与江守业鞠了一礼。
“江大人,我这趟回来,除了为清月小姐证明清白,也顺便请辞府医一职。”
“江家两位小姐的病,劳烦江大人再重新找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吧。”
江清月有些惊讶。
府医要走?
不过想来也是,江归玉这样算计他,幸亏江婉吟救回来了,否则他这辈子名声尽毁不说,甚至还有杀头的罪过。
离开是他最好的选择。
江家其他人却不同意,江归玉更是脸色大变。
“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要走?”江明炀一副急躁的样子,“你走了,往后归玉姐姐的病怎么办?”
“谁要走?”
随着一道沉稳的声音,谢凌云已经走了进来。
那双深沉幽暗的眸子扫过众人,“听说,是清月表妹救了我母亲,清月表妹人呢?”
第36章 被所有人抛弃
他身后跟着一个婢女,江夫人一眼就认出,这是侯夫人何佩兰身边的金瑶。
江家几个人惊得一同站起来。
谢世子的速度,可真快啊。
江明炀蹙眉,立马道,“世子肯定是认错人了,江清月就会些皮毛,有什么本事救侯夫人一命?”
他话才刚出口,就被江守业瞪了一眼。
这个儿子看起来机敏,实则是个蠢货。
换做别人,只会摇着尾巴承认下来。
他倒好,反倒把人往外推。
“我女儿清月确实会些医术,但她胆子小,说已经记不清楚那日的事情了。世子确认没记错?”
金瑶行了个礼,“奴婢金瑶,是那日跟随在我们老夫人身边的奴婢。那日情况紧急,奴婢来不及细问救命恩人的身份,但相貌却记得很清楚。”
“救了我们老夫人的到底是不是江小姐,奴婢看过就知道了。”
江归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下意识的看向江家其他人。
万一真是江清月,他们是不是再也不会疼爱自己了?
王妈妈跟锦绣一个死,一个送去庄子,她的月华轩还要被人抢走。
如今,她的爹娘也要被抢走了吗?
她忧心忡忡的看向江家,企图得到一点安慰,可江家人的目光却都望向了那一扇屏风。
谢凌云冷睨着江守业,“江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江守业颔首,“自是方便的。”
谢凌云带着金瑶,进入屏风之后。
江清月在听见谢凌云声音那一刻,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
她抬起头,脸颊苍白,嘴角含血,虚弱的靠在软枕上。
虽然瘦脱了相,但容貌依旧清丽,令人动容。
金瑶一走进去,看到江清月,就跪了下来,“那日,多谢江小姐救我们夫人一命。”
江清月笑笑:“原来我救的是姨母,这是应当的,你快起来。”
谢凌云扫了她几眼,眼眸凉薄,讥讽意味十足。
他挥了挥手,让金瑶在一旁等着。
等人走后,屋中只剩她和谢凌云,江清月垂眸,紧张的抓了软枕。
男人一身玄衣锦衣,比那日初见的戎装,少了几分冷硬,倒多了几年少年贵公子的矜贵张狂。
一样的不待见她。
衣袂飞扬,谢凌云长身靠近,“敢威胁我的,你是第一个。” “谢世子说的什么意思,我有威胁吗?我不过是讨要我应得的恩情而已。”江清月抬眸,冷冷清清的和谢凌云对峙。
谢凌云沉沉的看着她,哼,女子多狡诈,江女尤甚。
而这个表妹,不仅狡诈还贪慕虚荣,爱权贵。
谢凌云眉心皱起来,随即挑眉,“恩情还完了,表妹以后可自求多福。”
江清月弯唇一笑,“多谢表哥。”
谢凌云真是好一招釜底抽薪,坐实了她侯府救命恩人的身份,有了侯府当靠山,江家再怎么都会掂量掂量。
而她的救命之恩,侯府也还完了。
真是手段雷霆。
谢凌云眉眼冷冽,冷哼一声,大步转身出了屏风。
金瑶跟在世子爷身后,大气都不敢喘,清月小姐真牛啊!
出来后,金瑶规矩的福身,说,“江大人江夫人,奴婢仔细看了,救我们夫人的正是清月小姐。”
一时间,清风苑这间小屋子里的人面色各异。
唯独谢凌云,神色依旧散漫张狂,面上窥探不出喜怒。
江夫人抹着眼角的泪,脚步匆匆的来到江清月床前:“清月,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娘说。”
见她又是这副跟自己生分的模样,江夫人先是把她的手拉过来,轻轻拍了两下。
“不就是个月华轩,我一会儿就叫人给你收拾出来。”
坐在外头的江归玉身子一晃,撞翻了手边的茶盏,茶水洒了一身。
见大家都看着她,她掩口咳嗽了两声,心上又想起刚才钱大夫的嘲讽,一着急,竟真的咳嗽起来。
她出门太急甚至连帕子都没带,现在只能用袖子捂着口鼻。
“女儿失礼,就先回去了。”
她一直在咳嗽,身边也没个搀扶的人,直到走出清风苑,都没人追出来。
江归玉如坠冰窟,体会到了那种被所有人抛弃了的感觉。
三年前,江家人为了她去游说江清月顶罪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可她不甘心。
她一直都是江家的小姐,而且马上就要成为陆庭之的夫人了,她不甘心在这个时候被人抢走一切。
可她,拿什么本事来跟救了宣平侯夫人的江清月比?
咳咳!
她咳得越来越厉害,余光瞥见终于有人从屋里出来,她才放心的晕了过去。
屋内,江守业还想跟借此跟谢凌云攀附两句,可谢凌云神色淡漠,惜字如金的只说了一句话。
“既然已经找到了江小姐,那我们宣平侯府自会重谢。” 说完这句话,谢凌云转身走了。
恰好,刚走出去的她就看见江归玉晕在那里,他唇角勾起弧度,似笑非笑。
“江大人,你家这个养女,又晕过去了。”
“归玉姐姐!”
江明炀追出去,一边喊着府医。
可府医已经请辞,不会再管江归玉了。
府医告辞离开,故意留住他。
“李大夫可有想好去处?”
未等府医回话,钱大夫继续说:“我与林太傅相熟,他府上正好缺个大夫,李大夫若是有意思,我可以为你引荐。”
“如此,那就劳烦钱太医了。”
听着二人的恭维,江守业强忍怒气。
林太傅与江守业在朝堂上向来不对付,钱大夫分明是故意的。
“清月,原来的医术这样厉害。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救了你何姨的?”
江夫人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江清月,根本没注意外头早就散场了。
江守业也想听听那日发生了什么,一边在心上思索着那件事情。
人都已经走了,江清月也懒得再搭理他们,只说自己受了伤,想休息。
徐妈妈顺势接话。
“夫人是不知,奴婢过来时清月小姐坐在雪地里,脸色白的吓人。清月小姐自回府后就没享过什么福,连着遭了这么些罪,人都快要瘦没了。”
“清月小姐身边只有雀儿一个人伺候,如今这丫头也倒下了,奴婢斗胆,想从大小姐那要几个忠心可靠的丫鬟,服侍清月小姐。”
“往后,也省得再有刁奴轻视主子。”
第37章 给江清月腾地方
徐妈妈是故意说这些的,就是一是愧疚她居然不相信清月小姐,误会了她。
二是为清月小姐报不平,谋取应得的福利。
江夫人心底不快,但她是江婉吟跟前的人,大抵也是江婉吟的意思。
“是我考虑不周。徐妈妈,这些你安排就是。”
外头的江守业冷哼一声。
“江家有些欺主的恶奴,是该好好治治了。还有明炀,连亲姐姐也敢欺辱,简直无法无天。”
江归玉醒来时,身边只有一个二等丫鬟,叫翠竹。
“二小姐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江归玉看了看别处,眼里难掩失落。
“娘不来看我吗?”
见她撑着身子要起来,翠竹赶紧搀扶了一下。
“老爷夫人现在正在前院惩治下人,说是他们欺上瞒下,苛待了清月小姐。咱们院子里的下人,好几个也都挨罚了。
就连三少爷也……”
江归玉一怔,顿时眼眶通红。
“明炀怎么了?”
“三少爷也挨了家法,如今被关在祠堂。”
正说着,几个婆子直接进来,颐指气使的要把东西搬走。
翠竹不敢说话,只能江归玉出声呵止。
“你们干什么?”
领头的管事婆子敷衍的行了个礼,“二小姐,奴婢几个听从老爷夫人的吩咐,把这些东西搬到隔壁的海棠苑去。”
江归玉眼前一黑。
“好歹我现在还是江家的二小姐,你们怎么敢这样欺主?”
管事婆子冷笑道:“二小姐这话说的就有意思了。你纵容王妈妈给大小姐下毒,又让锦绣支走了府医,差点害死大小姐,还把脏水泼到清月小姐头上,害她被罚。”
“清月小姐可是宣平侯夫人的救命恩人,又是老爷夫人的亲生女儿,是府上的正经主子。她说想住这个院子,二小姐就得腾地方。”
管事婆子催着下人们动作快些,眼看着自己的东西被尽数搬走,江归玉气得从床上滚下来。
翠竹忙把她扶住,却被她推开。
“你们谁敢动我的东西。”
那些下人动作停下来,齐刷刷的看着管事的婆子。
“看着我干什么?老爷在前院发脾气了,说现在府上以清月小姐为大,谁也轻怠不得。”
说罢,她又面带嘲讽的看向江归玉。 “二小姐不必如此,奴婢们可不敢动你的东西,只是按夫人要求,将你的东西送到隔壁海棠苑而已。
不光是这些东西,就连二小姐你,也赶紧收拾收拾一块儿过去吧。”
江归玉死死咬着下唇,“我不走,这是我的院子。”
管事婆子面色一狠,“这可由不得二小姐任性了。来人,将二小姐架到隔壁去。”
随着她一块儿进来的那几个粗使婆子三两步就到了江归玉跟前,一左一右的架着她就要走。
“放肆!你们敢动我,咳咳,你们……”
“归玉!”
院中一道喊声,瞬间叫江归玉哭成了个泪人。
“娘。”
江夫人进门瞧见,登时大怒。
“混账东西,谁准你们这么对待二小姐的?”
顿时,这帮下人齐刷刷跪下,只有管事婆子斗胆开口。
“夫人,奴婢是听了您的吩咐,把二小姐请到隔壁海棠苑呢。”
江归玉跪爬到江夫人跟前,紧紧拉着她的衣裙,可怜至极。
“娘,别赶我走,我已经没了锦绣,难道连我的月华轩也不能留下吗?”
江夫人的心都要碎了。
“归玉乖,没人要赶你走。”
当着她的面,江夫人重罚了这些个下人,管事婆子更是张嘴二十不说,连月银也被扣了五两。
屏退下人后,江夫人才把她扶起,搀回了床榻。
“你跟清月都是娘放在心上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娘不会厚此薄彼的。”
江归玉不语,只是一直流泪,江夫人手里的帕子都能滴出水来了。
“娘知道你受了委屈,所以娘做主,给你的嫁妆添到了二十台,我名下的八间铺子,也都给你。”
江归玉摇头,“女儿不要这些。”
江夫人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缓声道:“虽然换了个院子,但海棠苑的东西全都是娘新添置的,都是紧着的好的来,你一定喜欢。”
“娘……”
这一声简直喊进了江夫人的心坎里。
可该说的,她也得说。
“王妈妈恶奴欺主,锦绣与其蛇鼠一窝,要是不罚,难以服众啊。”
江归玉从她怀里挣扎出来,连连摇头。
“我没有害大姐姐,我全然不知道此事。是王妈妈自己所为,连锦绣也是受她的撺掇。娘,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害大姐姐。” 江夫人把她抱进怀里,心疼的直掉泪。
“你是娘养大的女儿,你的性子娘最清楚了,娘相信你。”
听到这一句,江归玉的心才放下,呜呜的又哭起来。
“我以为,清月妹妹这样厉害,娘的眼里只有她,再也没有我……咳咳。”
江夫人赶紧给她顺着气,“傻女儿,你可是娘的心肝宝贝。”
江归玉柔弱的缩在江夫人怀里,知道此刻不能再争了,唯有保住母亲父亲的怜爱,以后才能翻身。
愧疚是一时的,有用的人才能生存下去。
“只要娘还心疼我,归玉就放心了,清月妹妹喜欢月华轩,那我就让给她,归玉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娘和爹爹。”
听江归玉这样说,江夫人真是松了一口气,又满心酸楚。
宣平侯府。
谢凌云回到府上后立马赶去看望母亲,何佩兰一直等着他的消息,见他过来,下意识的就往他身后看。
“人呢?”
“没带过来。”
谢凌云坐下,垂眸啧了一声,也不想带过来。
那死丫头狡诈得很,母亲说不定得被骗得整个侯府都送出去。
竟然找人给他送信,好明晃晃的几个字:报恩,谢谢。
署名都没留一个,真有礼貌啊。
不过,这表妹倒也聪明。
他找得这么大张旗鼓,都没出来相认,留在了这么重要的时刻。
利用侯府恩情,彻底在江家站稳脚跟。
哼,小小年纪,就800个心眼子。
何佩兰语气低落下来,“可是又出了什么岔子?”
金瑶行了个礼,把江家的事情回禀给她。
何佩兰听后,面上带了些愠怒。
“江家怎么能这么对待亲生女儿。这也就是那孩子福大命大,要不然早被他们江家人欺负死了。”
想了想,何佩兰吩咐银瑶:“你去备些礼,以宣平侯府的名义送到江家。紧着最好的来,不用给府上省银子。再送两抬现银过去,就说给她打点用的。”
银瑶正要去办,又被她喊了回来。
“直接送到清月那里,你亲自盯着,别叫那个养女占了便宜。”
第38章 宣平侯府送谢礼
银瑶行了个礼,“奴婢明白。”
谢凌云张了张嘴,想说恩情他还了,母亲不用再浪费钱财。
可转念一想,有事情让母亲操心,也不错。
喝了两口茶水后,谢凌云还有公事,说了两句便走了。
他走后,钱大夫就被下人叫到了何佩兰这里。
何佩兰不绕弯子,直接问起江清月的事情。
儿子不喜欢女人,说个事情也简短得很,一点儿都不详细。
吃瓜怎么能吃得不详细呢?
钱大夫坐下,先喝了一口茶,然后把在江家的事儿,说得绘声绘色,仔仔细细。
听说这丫头前几日就挨了打,今天又被胞弟打得吐血,何佩兰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下来了。
“小人知道有些父母偏心,但没想到那江夫人竟会偏心至此。”
“小人赶到清月小姐院子里,不光没有下人伺候,院子更是一片荒凉,屋里一盆火炭都没有,就连吃食,都是嗖臭的。”
啪!
何佩兰摔了手边的茶盏,“江家简直欺人。那丫头她家要是养不好,就接来侯府,我养。”
金瑶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擦着手,一边劝着:“现在江家已经知道清月小姐就是老夫人的救命恩人,侯府又送了这样贵重的谢礼,想必江家也不敢再轻怠她了。”
正说着,突然有下人来禀,说谢姝言,回府了。
何佩兰心中一喜,催着赶着的要见她。
谢姝言还没走到正厅,何佩兰已经到了跟前。
但见少女生得明艳精致,柳叶眉微弯,弧度柔和,一双杏眼清澈黑亮,整个人被火红的大氅包裹着,更显得唇红齿白。
许久未见这个女儿,张开了不少,但也清瘦了不少,何佩兰哭成了泪人。
谢姝言张了张口,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只默默的行了个礼。
何佩兰牵着她的手,声音激动的有些颤抖。
“母亲给你找了个好大夫,定能治好你的哑疾。”
江家。
因为换了院子,换到海棠苑,一连几日,江夫人都留在江归玉房中安慰,直到下人来禀,说宣平侯府来人了。
听说是宣平侯府送了东西过来,江夫人并未在意。
“直接送去库房就行了。”
下人支支吾吾,最后才说:“回夫人,宣平侯府的人说,这些东西都是给清月小姐的,要亲自送到清月小姐那边去。”
江归玉脸色微变,江夫人皱了下眉,怕江归玉多想,又安慰了两句。
“归玉,娘去去就来。” 要是换做以前,江夫人肯定要带着江归玉一块儿去的。
可那天在宣平侯府的事情,已经让江夫人长了记性。
她一走,江归玉便将身后靠坐的软垫摔了下来。
“直接送过去?这是防着我这个外人呢?”
翠竹木讷,不像锦绣那样会哄人,只老老实实的捡起了扔在地上的软垫。
江归玉将她喊住:“你跟过去看看,机灵点。我们不像是往日了,就怕被人抓着错处。”
“我已经没了锦绣,不能再没有你了。”
翠竹眼眶一热,“小姐放心,奴婢会注意的。”
江归玉咬着唇,直到察觉到血腥味儿才松了口。
除了翠竹之外,下人全都被江守业换了个干净。
她现在只有翠竹可用,也希望,翠竹能像锦绣一般尽心尽力就好。
江夫人在赶去清风苑的路上,就瞧见宣平侯府的侍卫,抬着七八箱的东西正往那边走。
她知道宣平侯府出手一向阔绰,但以为谢礼而已,顶多就是什么几百年的老参,还有一些首饰而已。
可她没想到,宣平侯府竟这样大的手笔。
“夫人,你看这……”
身后的丫鬟提醒下,江夫人才看见那几箱东西后,竟是大件的家具摆设。
她眉心狠狠一跳,加快脚步追了过去。
见来的是银瑶,江夫人心头的异样更明显了些。
“银瑶姑娘,这是……”
银瑶给她行了礼,“我们老夫人知道府上的三小姐是那一日的救命恩人,特地让奴婢送些谢礼过来。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还望江夫人莫要嫌弃。”
“我们老夫人说了,宣平侯府与江家都是一家人,如今又多了一层恩情,老人家肯定要把三小姐当女儿来疼的。”
还没等江夫人说谢谢,银瑶又惶恐道:“哎哟,奴婢都没仔细问,府上新接回来的小姐,是唤作三小姐吧,总不能称呼为清月小姐,听起来像个外来的表姑娘似的。”
江夫人神情有些不自然,只僵着笑的点头应下。
“是,府上都叫她三小姐。”
银瑶陪着笑了笑,体面得当。
江夫人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发觉有些湿,这才想起她给江归玉擦了半天的眼泪。
低头看看,上好的丝绸帕子早已经皱皱巴巴,看起来十分不体面。
她不动声色的用袖子遮起来,看着那些大件的家具摆设,又问银瑶。
“那些也是你们老夫人的意思?”
银瑶笑道:“这些是我们世子爷的意思。” 其实都是老夫人的意思。
但是,老夫人觉得江家那几个哥哥偏宠二小姐,那就让江家知道,没亲哥哥偏宠,也是有谢世子这个表哥疼宠的。
何况,还是个不好惹的表哥。
江夫人讪讪一笑,转移视线看几眼这些礼物,看得出来,这些大件的东西全是花了大价钱的东西。
就是长女江婉吟的房里,能比得上这些的。
可婉吟,那可是皇家恩赐的县主。
侯府侍卫早就有所察觉,躲在远处偷看的翠竹不敢再跟,只能赶紧回去复命。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清风苑。
银瑶站在院门口就有些不大想进去了,“江夫人,这是三小姐的院子?没走错?”
江夫人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心底还有一丝的庆幸。
幸好,归玉已经搬到了海棠苑,月华轩在打扫了,得让人赶紧打扫,好让清月住进去。
免得下次被侯府的人看到,又以为苛待了清月。
“自然不是,这是暂住的清风苑,离她大姐姐的院子近,才安排在这儿的。她的院子是风景顶好的月华轩,正在打扫整理,明日就搬过去了。”
银瑶点头,“原来如此,是奴婢想岔了。”
江夫人松了口气。
带着人,赶紧进去。
雀儿已经清醒过来,甚至还在江清月床榻边上哭了一阵了,听见动静后到门口一看,顿时惊住了。
“小姐,夫人往咱们院子里送了好多东西。”
“这位姑娘可说错了,这些东西,是我们宣平侯府送的。”
第39章 谢世子送的礼物?
银瑶进了屋,先给江清月行了个礼。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顿时惊喜道:“果真与我们世子爷画的一模一样。”
江清月一愣。
画?
银瑶聪明的把话岔开,说:“奴婢是宣平侯夫人跟前的掌事丫鬟,三小姐叫奴婢银瑶就行。这些都是我们老夫人送给三小姐的谢礼,而另外那些,是我们世子爷送来的。”
说完,她抬眼打量着屋里,顿时神情一滞。
送礼时,她还没明白,为何要给姑娘家送家具摆件,现在来了这屋里才知道用意。
这江家,真是太过分了。
“清月,月华轩打扫得差不多了,这些东西,明日就一起给你搬过去。”
江夫人笑得慈爱,“那一处离娘的院子更近一些,以后也方便我们娘俩说话。”
她故意在银瑶面前这么说,只是想要挽回江家的面子而已。
江清月抿唇轻笑,顺势回答,“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搬过去吧,刚好借用侯府的人手。”
用侯府的人手,是江家没人了嘛?
江夫人正要提醒,谁知银瑶却很高兴,“那感情好,用作搬迁礼,三小姐也看看这些东西,到时候摆在哪儿。”
说着,与雀儿一人搀在一边,已经把江清月扶到外头去了。
“三小姐你也太瘦了些,等奴婢回去就跟我们老夫人说说,让她给你找几只上好的野山参,好好补一补。”
江清月有些招架不住银瑶的热情,但余光瞥见江夫人那副吃瘪的样子,她竟有些开心。
银瑶吩咐侍卫把箱子打开,可江清月的目光,却被那些摆了满满一院子的大件东西吸引住了。
这些,真是谢凌云送的?
恐怕不是吧……
她利用了一把谢凌云,恨自己得牙痒痒,可没那么好心。
不管是不是,明面上,多一个爱护自己的世子表哥,貌似很不错。
江清月:“多谢姨母和表哥。”
“哇,小姐,好多银子!”
雀儿惊呼出声后才觉不妥,立马侧过身自打了两下嘴巴。
完了,给小姐丢人了。
银瑶倒是喜欢雀儿的性子,“我们老夫人说,三小姐才回燕京,处处都需要打点,如果花完了,三小姐直接去侯府拿就是。”
江夫人藏在袖子里的帕子都要被搅碎了。
“也不知三小姐是个什么喜好,这些头面首饰都是奴婢挑的,要是不喜欢,以后奴婢再送新的来。”
江清月眼睛都要被晃瞎了。
“不用不用,这些,这些够了。” 话音才落,翠竹匆匆来到清风苑外,“夫人,二小姐已经从月华轩住进海棠苑,清月小姐可以搬过去了。”
故意挑现在说?
是说自己抢了江归玉住的院子,落一个欺压姐妹的名声吗?
江清月勾了下唇角,淡声道:“回去和归玉姐姐说,这是我还未出生时,父亲和母亲为我准备的,实在不能割爱,这些年多谢归玉姐姐帮我照看月华轩。”
银瑶面色不变,倒越发觉得这三小姐,是个有趣的……苦命人。
这江夫人也是有什么大病一样。
仇人的女儿,住最好的院子,用最好的东西。
而自己的亲女儿回来了,却住着这样寒酸偏僻的院子。
银瑶看了看门口翠竹,朗声笑道,“那正好,侯府的人还没走,顺便让他们帮着三小姐把东西换了吧。二小姐若还有什么没搬走的,我们一并给二小姐送去。”
“不过,这小丫头好没规矩,三小姐不叫直呼名讳,让旁人听去,还以为正经的嫡小姐和表小姐似的。”
江夫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怒斥了翠竹几句后,自己也甩着帕子走了。
雀儿都看呆了。
“银瑶姐姐,你好厉害。”
“我们宣平侯府最看重规矩,这要是放在我们侯府,那丫鬟早没命了。”
说罢,银瑶把江清月扶到一边去,吩咐人,将清风苑的东西都搬到月华轩去。
江夫人与翠竹一道回来的,进了海棠苑,看着那些正在搬弄东西的下人,江夫人恼怒的又骂了两句。
“咳,娘,清月妹妹搬过来了吗?”
江归玉扶着门框,单薄的身子咳嗽的一直颤抖。
“侯府的人在帮她搬!”
江归玉一怔,侯府的人?
江归玉委屈的直掉泪,抢了她的院子,如今又让侯府的人过来,这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连自己的院子都保不住?
江归玉乖巧柔弱的蹙眉。
江夫人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江归玉咬唇,轻声道,“妹妹这也太任性了,换院子的事情,本是家事,还让侯府的人参合进来不是让侯府的人看笑话?”
江夫人手心一紧,她一向最是重面子。
现在经过江归玉一提醒,脸一下就冷了。
几乎,江夫人都能想象,侯府这些下人回去后,怎么添油加醋的说姐妹相争,她苛待亲女。
他们江府是没人了嘛,要侯府的人帮忙?
不就侧面说明江清月在江府不受宠,求到侯府上去了。
江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江归玉轻轻垂下眼眸,眼眸闪过一丝寒光,唇角轻轻翘起。
江夫人刚出了海棠苑,就有管家来说,老爷有请。
才踏进书房,江守业就先开了口。
“宣平侯府送来东西没入库,而是直接送到清风苑了?”
江夫人怕他责怪,不敢说多余的话惹得他不快,就只嗯了一声。
江夫人心里还有些气,“老爷,清月也太任性了些,当着侯府的人说今日就搬到月华轩,还让侯府的人帮忙,这什么意思,不是打我的脸?”
“这就任性了?宣平侯府的人还没走,归玉就使唤丫头故意去说那些,她不让人看笑话?”
江夫人愣住,“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难道我说错了?早不搬晚不搬,偏偏等外人在的时候住进去,以为自己委屈,其实只会叫人觉得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江守业声音陡然拔高,“在清风苑的时候,为了救一个害主的丫鬟,她竟然当着太医的面自尽,这是做给谁看?”
江夫人心下一沉,“锦绣一直伺候在归玉身边,她只是不舍得那丫鬟。”
话音刚落,江守业就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第40章 嫁七王妃为妾
“这些事情归玉就真这么无辜吗?我放手把家里的一切交给你这个主母,你就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江夫人脚步一个踉跄,还想解释,可在触及江守业的锋锐的目光时,又什么都不敢说了。
“在王妈妈招供那些时候,你就已经才想到归玉是知情的吧?”
心事被戳破,江夫人却死不承认。
“老爷,归玉是我们一手养大的女儿,她是有些小性子,但她绝对做不出来谋害嫡姐的事情。”
“如果她真有这个心,为何要等到现在?她应该多的是下手的机会啊。”
为了江归玉,江夫人跪倒在枕边人身前。
“归玉已经受了这么多的苦,已经够可怜的了,你怎么能把她想的这么坏?”
江夫人泣不成声,“老爷,你以前最疼归玉的,她咳嗽一声你都紧张的不得了,哭一句你恨不得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今天你已经把半个府里的下人都惩治了个遍,现在怎么还要责怪起这些?”
江守业抿唇不语,只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其实早在清风苑他就在心里给两个女儿衡量了价值。
谢凌云是皇亲贵胄,又是少年将军,陆庭之是朝廷新贵,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他两个女儿都不会吃亏,对于江家来说,都有助力。
今天他把夫人喊过来,只是为了敲打几番而已。
他把江夫人扶起来,长叹一声。
“我自然是相信归玉的,但是夫人,清月也是我们的女儿,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现在清月成了宣平侯府的恩人,往后少不了走动,万一三年前的事情被人捅出来,到时候可保不住归玉第二次了。”
夫妻多年,再迟钝糊涂的江夫人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了。
江清月,得哄着。
“那个婚事……还嫁不嫁了?”
江守业沉吟片刻,“你最近常带着清月去宣平侯府走动走动,如果清月能嫁过去,与宣平侯府亲上加亲是最好的了。”
“如果不能,她还是只能代替婉吟嫁给七王爷为妾,先留下子嗣,等婉吟正式嫁过去做了七王妃,再把孩子寄到嫡姐名下。”
…………
“我跟姐夫生孩子,还要寄到大姐姐名下?”
江清月脸色一白,咳嗽了几下,看向徐妈妈。
徐妈妈双眼通红,愧疚的点头。
这次,若不是三小姐拼死救下大小姐,大小姐很可能就没命了。
再三犹豫,徐妈妈抵不住心里的愧疚,忍不住将江家接三小姐回来的原因,说了出来。
江清月知道人心险恶,但不知道原来江家人的嘴脸会这么丑。
大姐姐有皇家赐婚,等到了时间就会嫁给七王爷为王妃。
可大姐姐病重,若不是她回来替大姐姐治疗,大姐姐嫁进去后,别说生育孩子,能吊着一口气多当几年王妃都算好的了。 若让其他女人生下孩子,不如江家姐妹共事一夫,生下的孩子怎么都是江家人,保住皇家嫡孙的身份。
她的父母,真是大得一手好算盘。
她当了十几年罪奴,最后还能嫁给七王妃为妾,生下傍身的孩子,这就是父亲给她的补偿吗?
江清月对徐妈妈拜了拜,“多谢徐妈妈告知,但我想知道一件事,大姐姐……她知道吗?”
徐妈妈赶紧摇头,“大小姐不知情,她若是知道老爷夫人接你回来,是为了陪嫁,宁愿死都不会同意的,您不知道,得知大赦天下的消息,大小姐那天有多高兴,说……”
说着,徐妈妈眼眶通红。
“大小姐说,等您回来后,她一定给您寻个顶好的男君,护着您,让您后半辈子都高高兴兴的,再也不受苦了。等她死后,把嫁妆都留给您。”
“别说了,徐妈妈。”江清月仰了仰头,抹了一把眼泪,“大姐姐不会有事的,您先回去吧。”
徐妈妈担忧的看了一下江清月,抿了抿唇退下。
等徐妈妈一走,雀儿立马关了门,回到床边面色忧心忡忡的。
“小姐,要不我们去求求老爷夫人,让他们打消念头吧。”
真没想到,老爷夫人接三小姐回来,是打着这个目的。
小姐真是可怜。
前面十几年受苦受难,现在连寻一个夫君做当家主母都不行,要去给皇家做妾。
平常男子都三妻四妾的,王爷的后宫,那得多少女人啊?
还好徐妈妈说得及时,否则再等一些时日,老爷夫人直接把小姐塞进喜轿,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嫁过去了。
“他们都已经计划好了才接我回来的,你以为凭我三两句话就能作罢?”
雀儿急了,“可你也不能嫁给七皇子那种人啊。他可是这些皇子里最混账的一个,风流纨绔,不务正业,要不是生母是贵妃娘娘,恐怕皇上早就……”
意识到现在月华轩苑里还有其他人,雀儿又赶紧闭了嘴。
可不过片刻,还是忍不住的继续说:“他最喜欢留恋青楼,听说男女不忌,甚至,甚至纵欲过度染得一身恶病。”
“他与大小姐的婚事是好几年前圣上指婚,当时可是下了圣旨的。”
“大小姐不能退婚更不能悔婚,可老爷夫人也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啊!”
“大姐姐知道她要嫁的是这样的人嘛?”
江清月冷不丁的一句话,倒是问住了雀儿。
“大概不晓得吧。”
未必吧。
江清月唇线抿的紧紧的。
大姐姐虽然病重,但这些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
可为了江家荣耀富贵,她愿意嫁给这样一个人渣。
所以,大姐姐才病来如山倒,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大姐姐的病,是积郁成疾,没了活的念头。
休养了几日后,江清月的病才养好了。
换好了一身新衣裳,江清月才赶着去了留香阁。
这几天徐妈妈每日都来,她明明可以问问七皇子的事情,却还是忍住了。
她想要当面问问大姐姐。
可还未走到留香阁,就遇上了江夫人。
江夫人与江归玉走在一起,二人相互搀扶着,母女情深的模样。
只是在看见江清月时,江夫人下意识的放开了身边的江归玉。
江归玉的动作僵在那里,神情有些失落。
“清月。”
江夫人快步走来,想去拉江清月的手,不想她却借着行礼的动作躲开。
“你要去看婉吟?”
江夫人也不气,言语温和,“我们刚从留香阁回来,婉吟刚歇下。”
江清月客气的点了点头,疏离的道,“夫人有事?”
第41章 江女就是娇气
江夫人将她留住,“我刚想去找你,没想到这就遇上了。
我准备带你去趟宣平侯府,上次你照顾婉吟,没见着宣平侯夫人,今天你也能走动了,瞧着气色也不错,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去吧。”
咳咳。
几声轻咳,才让江夫人终于想起江归玉来。
“归玉,你先回去,娘下次再来看你。”
怕江清月不答应,这回江夫人连哄都不哄江归玉了,立马吩咐下人备车,要去宣平侯府。
“夫人,我虽然能走动,但还是一身病气。气色好,也是要去见大姐姐,所以特地让雀儿帮我擦了点胭脂,宣平侯府还是改日再去吧。”
她淡淡的看了江归玉一眼,提醒道:“江二小姐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夫人还是先送她回去吧。”
江清月没再给江夫人机会,领着雀儿就先走了。
顿时,江夫人面色不虞。
她这几天几乎天天都往月华轩跑,可好说歹说,可江清月就是不为所动。
甚至每次提起要去宣平侯府,她总有借口躲开。
接回来的女儿,还是跟她不亲近啊。
“娘……”
江夫人一怔,又赶紧过来拉着江归玉。
“娘那边新打了个一副头面,今天刚好送来。走,跟娘过去看看。”
到了留香阁,徐妈妈迎出来。
“清月小姐,你能出院子了?”
刚喊出这一声,徐妈妈就打了下嘴巴。
“夫人说了,往后你就是三小姐,可不能再喊错了。”
江清月看了看里头,“大姐姐睡了?”
徐妈妈点头,“换了药方,大小姐喝了药就会困,不过睡一会儿就能醒。三小姐要不坐在这等等?”
江清月摇头,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榻边上,先是看了看江婉吟的面色,这才轻轻的把她手从被子下头拿出来,把脉。
脉象依旧虚浮,毕竟本来就体虚,还又吐了血,脉象能好到哪里去?
收了手,她又轻轻的把手放回去,之后才退出来,与徐妈妈小声交代着一些用药的方式。
徐妈妈一一记下。
“听说家里重新请了府医,可有领来给大姐姐看过?”
“还没领来看过。不过奴婢心有余悸,总害怕再出事,已经跟夫人提过,往后大小姐的用药以及病症,能不能请三小姐帮看?”
江清月颔首。
这样自然是最好。
没人妨碍,她也能放手的给大姐姐医治。
突然,她想起来这一趟的目的,张了张嘴,却问不出那些丑话,只能换了个方式问。
“如果大姐姐的身体调理好了,是不是就要嫁过去了?”
徐妈妈叹了一声,“大小姐跟七皇子的婚事是早就定下来的,圣旨不可违,既然能调理好,肯定是要尽早嫁过去的。”
江清月还想再问,突然夫人跟前的丫鬟找来,说是宣平侯府来人了,要接她过去。
前几日,江夫人一直想借着她的关系,去侯府。
她一直找借口没去,没想到现在侯府还找上门了。
侯府来人请,和江夫人不请自去不一样。
江清月换了一身衣服,快步到了门口。
府门外,江夫人早就在那等着了,江归玉倒是不知道被使唤去了哪里。
而江府门前,有人骑在高头大马身上,幽深又冷沉的目光正看着她。
她心口一窒。
宣平侯府来的人,竟然是谢凌云?
江清月行了个礼,“表哥安好。”
他并未言语,依旧像在北疆接她回家那天一样,只扫了她一眼,就自己先走了。
谢凌云手心勒紧缰绳,停至马车队伍的前方。
叫什么表哥,又来攀附于他。
随后,谢凌云不动声色的往后瞥一眼,真是娇气,这么久了,身体竟然还没好。
他在战场,受更重的伤,不出几日就好了。
江夫人喊着她上了自家的马车,唠唠叨叨的叮嘱起一会儿去到侯府该注意的规矩礼仪。
北疆那种野蛮地方,能学到什么好规矩,带过去别叫人笑话才好。
等回来之后,她得赶紧给江清月找个学礼仪的师傅来,好好教教她。
江清月跟谢凌云成了还好,要是没成,嫁到七皇子那里,规矩只会更加严苛。
快到宣平侯府时,江夫人才注意到江清月今天虽然穿了新衣,但基本没什么首饰。
她忙把自己的手镯取下来,给江清月戴上。
江夫人娇小,镯子并不大,可江清月太过清瘦,戴上去镯子还空了好大一截。
注意些还好,要是没留意,随时都能掉下来。
“一会儿回来娘带你去打两副头面,如果遇上喜欢的,你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江清月没拒绝,收下了。
这镯子应该挺值钱的。
突然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在银匠铺子打的银针,算起来应该做好了,就点头答应下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乖巧的应了自己,江夫人心里是高兴的。
到了宣平侯府,江夫人先下了马车,江清月跟在后头,由下人领着进了侯府。
青玉阶上落着几片梅花残瓣,正被守门的小厮匆匆扫进金丝楠木门槛下的凹槽里,照壁上浮凸的缠枝牡丹由一整块和田玉雕刻而成。
绕过一道长廊,这就是前厅了。
府上接待外客一般都在前厅,而领路的下人并未停脚,江夫人也熟门熟路的继续往前走。
江清月才想起他们两家有些亲戚关系,对于她们,要么会被领到正厅,要么,就直接是侯夫人屋里了。
越往里走,侯府的景色越是古朴清雅。
江守业好歹也是户部尚书,正二品的官,可江家那座宅子,根本不配与侯府相提并论。
江夫人一直偷偷看着江清月的神情,本以为她会大惊小怪,想提醒她千万要注意言行举止,可没想到,她依旧只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但却乖乖巧巧的应着,叫江夫人不好再说什么。
明明该是满意的,但江夫人心里总有些说不出来的堵闷。
下人直接将她们领到了何佩兰的院子,由银瑶将她们接进去。
看见银瑶,江夫人就会想起那天,她带着谢礼上门时的那个伶牙俐齿的样子。
可这已经在宣平侯府了,哪怕她跟何佩兰是远房表姐妹,也不好在人家府上,跟一个丫鬟计较几天之前的事情。
“江夫人,三小姐,我们老夫人可等了有一会儿了。”
随着银瑶进了外室,江清月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主位那位贵妇人。
她相貌端庄,气质温婉,发间只插着一支玉钗和几个花钿,穿着的也只是淡色的衣裳。
可江清月看得出来,这件衣服上全是繁复的暗纹,料子也是最好的浮光锦。
而那几个简简单单的首饰虽然低调,但用材和样式都有讲究,定是宣平侯府为她量身定制的。
看起来简单的装扮,却不会叫人觉得张扬,反而能把她尊贵的身份与端庄的气质抬得恰如其分。
“这就是清月吧?快,来姨母这里坐。”
第42章 他的大氅,在她身上
何佩兰朝她招招手,语气温和,让人生出一种亲近来。
江夫人心头有些不舒服。
前头她带着江归玉过来,只一声姨母就惹得何佩兰大怒。
可是今天,何佩兰对江清月表现得这样亲近,这要是让归玉知道了,不知道得伤心成什么样。
“清月,怎么这么没规矩,还不赶紧喊人。”
江夫人小声提醒,心里越发坚定要给江清月请先生教规矩。
“见过侯夫人。”
江清月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江夫人有些意外。
她竟然没喊何佩兰“姨母”,而是与喊她一样,只称呼为“夫人”。
江夫人的心一下子就平衡起来,脸上也多了点笑意。
“你这孩子。与我还见怪什么。”
何佩兰已经走上前,直接拉了她的手。
“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行这些虚礼。”
没等江清月说话,何佩兰已经带着她坐过去了,轻轻拍着她的手。
“以后不用这么生分,叫我姨母就行。”
江清月没说话,只是乖巧地笑了笑。
江夫人更是满意了。
何佩兰拉着江清月坐下,“没想到那日救了我的人是你。也是我那儿子蠢,平时有能耐得很,到这件事上,竟耽搁了这么久才寻到你。”
金瑶听得暗暗咋舌。
何佩兰收回目光,见江清月手背上的陈年旧伤,又是这么单薄的身子,她喉间一哽,最后只能叹息一声。
“清月,你不是会医术吗?快给你姨母看看。”
江夫人才说完,何佩兰已经把手伸过去。
江清月细心拿了软垫垫在桌上,又动作轻柔的把何佩兰的手搭在上头。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自己,何佩兰微微沉了脸色。
“银瑶,快,把炭盆挪近点。金瑶,去拿个暖手炉来。”
她把江清月的手捂在掌心里,心疼道:“你这丫头,手上怎么这么冷?现在都是腊月天了,怎么才穿这么点衣服。”
江夫人满脸的惭愧,自己的女儿,她却如此忽视。
可说到底,也是江清月跟她不亲近,每次她想拉江清月的手都会被躲开,她这个做娘的,实在是冤枉。
抬起头,何佩兰已经把搭在旁边的那件狐裘大氅,给江清月披在肩上。
屋里这么暖和,根本用不着这个。
她这副身体早在北疆的时候就被折腾坏了,一年四季手脚都是冰冷的。
她早就习惯了。
最重要的,这个东西是男子的……
江清月要脱下来,何佩兰却替她拢着衣领。
“这是我刚给凌云做的,还是新的,他还没穿过呢。”
听说是谢凌云的,江清月更不敢碰了。
同样是心里惊了一瞬的江夫人想起了江守业的话,也顺着何佩兰的意思劝道:
“既然都是一家人,暖和一下也没什么。你这孩子身体本来就弱,这才大病初愈,可别再着了风寒。”
突然有人裹着寒风进来。
江清月抬眸望去,是谢凌云。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的大氅。
这个东西披在他身上刚刚好,可到了江清月的身上,空空荡荡,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谢凌云皱起眉来,她怎么这么瘦。
见他拧起眉心,江清月立马起身,避嫌的把大氅脱下来,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让谢凌云差点以为她是母亲屋里的丫鬟。
“你这孩子,怎么吓成这样。”
何佩兰一边心疼江清月,一边又笑骂着谢凌云。
“怎么得空过来了?”
“过来看看母亲。”
谢凌云侧眸看了眼江清月,“可给我母亲诊脉了?”
江夫人忙接话,“现在就诊。”
她面上挂着笑意,柔声催着江清月,心里却计较江清月上不得台面,只是见到谢凌云而已,至于躲成这样吗?
“已经诊过了。”
江清月突然开口。
“除了这次的外伤,侯夫人身上还有些多年的顽疾。”
她看向何佩兰,问:“夫人是否夜里总觉得燥热难眠,就算睡着了时常多梦?除了食欲不振,喉间有痰湿,有时候会心慌发汗,还觉得额前发紧不适,后腰隐隐作痛?”
她从容的每说一句,在场的人皆是神色各异。
“看似是小毛病,却是顽固的旧疾。吃了药暂且能舒服一段时间,可十天半个月后,又会反复。”
谢凌云眸色微沉。
这些确实都是母亲的老毛病,反反复复十分难缠。
刚他们说江清月还未诊脉,她只看一眼就能诊断出来了?
江夫人也吓了一跳,随即欣喜道:“清月,你当真诊出来了?”
谢凌云面色微沉,凉声开口,“我母亲被旧疾缠身多年,江夫人好像很高兴?”
江夫人才发觉刚才失态,忙解释:“世子误会了。我是想,我清月既然已经诊出你母亲的病症,那肯定就能治好,所以才高兴的。”
谢凌云微沉的眸色幽深不见底,原本散漫的眼眸,透出几丝渗人的冷意。
江夫人心里慌乱起来。
谁都知道这位少年将军曾单枪匹马闯进敌营,手刃敌将。他虽年纪轻轻,却心思缜密,手段雷厉风行,连宣平侯这个亲生父亲也得忌惮三分。
这是这位杀神怪罪,就算是两家沾亲带故恐怕也要发难得。
“好了好了。”
何佩兰重新把江清月拉到身边来,好奇道:“你刚才还未诊脉,怎么就知道我的病症了?”
江清月自然是已经给她搭过脉了。
当日她忙着救命,根本顾不得其他。
而今天,在她把何佩兰的手搭在软垫上的那一片刻功夫,就已经确定了这些这位侯夫人身上的病症。
金瑶银瑶面上也跟着一喜。
“那我们老夫人的病可好治?”
江清月沉默片刻,说:“不难治,但这是旧疾,需要慢慢来。”
两个丫鬟喜极而泣。
谢凌云眉峰轩起,看着在母亲身边的小姑娘,娴静乖巧,把母亲哄得都成什么样了?
还慢慢来,那岂不是能把侯府当家了?
谢凌云坐直身子,伴随着冷漫肃寒的嗓音,“你今日放下大话,万一没治好我母亲……”
“我会尽力一试。”
虽说是尽力,但江清月却有十足的把握。
何佩兰的旧疾虽然麻烦,但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不过……
“我需要用到几味名贵的药材,带回去制成药丸后会叫人送来,先给侯夫人服下试试。”
何佩兰嗔怪她:“怎么一口一个侯夫人,说了叫姨母。”
话音一转,她又问:“需要什么药材,我这就叫人准备。”
江清月说了几种药材,都是名贵也难寻上好药材,价值已经上万两了。
谢凌云却丝毫没觉得为难。
“银瑶,你去准备。我们侯府没有的,再去外头买。”
都是女眷,谢凌云不便多待,说完就先走了。
只是刚出住院,谢凌云就把钱大夫喊到跟前来,一一说出刚才江清月需要的那些药材。
“这些药材于我母亲的病情有何作用?”
第43章 江家什么时候多了位三小姐
钱大夫仔细琢磨片刻,摇头说:“这些名贵的药材药性各不相同,有几样确实能适用老夫人的病症,可另外那些,不知道是如讲究。”
“况且,每种药材的剂量该如何调配,这还需要看江三小姐如何安排。”
那就只能等江清月把药送来再让钱大夫验过,之后才能放心给母亲服用。
见谢凌云沉默,钱大夫又小心询问:“世子为何不让江三小姐一并给二小姐看看?万一能治好二小姐的哑疾呢?”
谢凌云的脸色瞬间冷沉下来。
姝言的哑疾突发于三年前的那场春宴,不知她看见了什么,竟被吓得失语,之后就再也发不出一个字音来。
这期间,他们想尽办法,遍寻名医,都没能治好舒言的哑疾。
而当年发生的事情,每每只要提起,姝言就只是沉默。
既然说不出口,大可以写出来。
可姝言十分抗拒,甚至为了逃避而选择伤害自己,更是连人都不愿意见了。
他们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把她送到庄子静养。
姝言的病一直是谢家人的心病,只要能有任何机会,谢凌云都不会错过。
可江清月虽然确实有点本事,可介于前车之鉴,谢凌云并不信任她的人品。
既然她要给母亲医治,那就先医治好了母亲再说。
舒言的哑疾已有多年,是急不得的。
何佩兰又拉着江清月说了一会儿话,见她手腕上带着那只宽大的玉镯,便做主取了下来,将手上这只上好的和田暖玉镯子戴在了她的手上。
这镯子大小刚刚好,只是戴上去就取不出来了。
比江夫人那只翠玉镯子好看得多。
何佩兰摁着她的动作,“这镯子衬你,戴着好看。”
江清月只能承了她的好意,“多谢姨母。”
江夫人神情里有些不自然。
都是聪明人,江夫人知道何佩兰已经给她留面子了。
坐了一会儿,江清月就跟着江夫人告辞离开了。
金瑶见那只翠玉镯子还摆在那里,便要给江清月送过去。
银瑶把她拉回来,“送什么?那又不是江三小姐的东西。”
“这不是从她身上取下来的吗?”
银瑶戳了下她的脑门,“上次江夫人来的时候,戴的正是这只镯子,想必是快进门看见江三小姐身上什么都没有,才把镯子给江三小姐戴上的。”
“江夫人把自己养的珠圆玉润,亲生女儿却苛待得瘦脱了相,哪能撑得起她这么好的镯子。”
银瑶这张嘴,到哪里都是最厉害的。
她轻哼,“这破镯子,扔了吧。”
记住本站: 金瑶可不敢自作主张,只能下意识的看向何佩兰那边。
何佩兰神色淡然的抿了一口茶水,“先放着吧,等下回她再过来的时候还给她就是了。”
金瑶没银瑶这么机灵,只以为她说的是江清月。
可银瑶却明白,主子说的是那位江夫人。
江清月既然要给老夫人治病,免不得要常往宣平侯府跑,江夫人肯定也要跟着来的。
不仅她要来,没准儿还要厚脸皮的带着那个养女来。
江清月跟着江夫人上了马车,本可以直接回去,江清月却说要去上次的那家银匠铺子。
江夫人看了眼她手腕上的暖玉镯子,“也好,娘也没送过你什么像样的东西,今天就顺道去给你买两个好看的首饰。”
被何佩兰敲打过的江夫人,终于重视起眼前的女儿,也想要个她更亲近一些。
可江清月却依旧神色浅淡,沉默的坐在一边,不置一词。
江清月目光从晃动的车帘向外望,似乎在她这个母亲与京城的大街比起来,候着更有吸引力。
江夫人心里不禁起了一些气。
真不是养在跟前的,一点儿也不亲人。
到了地方,江清月先下了马车,直接就走了进去。
掌柜的认出她来,立马拿出上回定制的银针。
银针打制的十分精细,长短粗细都有讲究。
江清月挑了其中一根银针,试了试手感。
“师傅好手艺。”
得了夸奖,掌柜笑起来,“小姐好眼光。我们家银匠的手艺可是燕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如果在我家都买不到满意的,那小姐您可就真得费费心思了。”
说话间,江夫人已经进来了。
掌柜的认得她,立马热情的迎了上去。
“江夫人今天一个人来的?怎么不带着二小姐一道过来?我们铺子今天上了不少新货,许多都是二小姐喜欢的样式。”
“如果二小姐不得闲过来,江夫人看上喜欢的,我也可以叫人直接送到府上去。”
江清月突然有些好奇江夫人会是什么反应,抬眼看去,正好跟她的目光撞到一起。
江夫人被她看得有些不大自然,但还是与掌柜的明说:“这是我府上的三小姐,前一阵子来你这里买过东西的。”
掌柜的明显愣了一下。
江家什么时候多了位三小姐?
江夫人没有过多解释江清月的身份,让掌柜误以为这只是位庶出,或是外室的小姐。
难怪那天这位小姐才二百两银子就有些不舍得了,原来是手里没钱。
不过碍着江夫人在场,又是开门做生意的,掌柜的就是知道这些也不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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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月也懒得解释,只默默的把银针收好。
“夫人,我先回去了。”
寻常的一声称呼,在这个时候却像是一个巴掌狠狠打在江夫人的脸上。
江夫人脸色不大好看,也没有留着她。
江清月离开之后,又去买了其他东西,先付了钱,让他们稍后送过来。
回府之后,照例先去了一趟留香阁,给银针简单的消毒之后,立马给江婉吟扎了两穴。
这几天江婉吟总是贪睡,看似沉睡其实睡得并不安稳,却又总是醒不过来。
以至于她的身子越来越沉,人也越来越没精神。
好不容易才调理好的身体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徐妈妈和伺候在跟前的丫鬟都心疼的不得了。
可这两针下去之后,江婉吟拧着的眉心逐渐放松下来,整个人比刚才看着要更加舒服一些了。
等江清月收了针,一直悬着心的徐妈妈才敢大喘一声。
“大小姐怎么样了?”
“小问题,以后我每天来给大姐姐针灸片刻,她就能睡得舒服一些了。睡得好,人就会精神一些。”
徐妈妈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还是三小姐有本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知道大小姐的情况了。”
话音一转,徐妈妈又问了她们去宣平侯府的事情。
徐妈妈刚才就看见江清月手腕上的镯子了,这一看就是好东西。
她家夫人的细心只对于江归玉,对江清月这个女儿,夫人根本不上心。
这镯子,大概也是宣平侯夫人送的。
江清月怕吵着江婉吟休息,就想着先去外室说话。
两人才刚出来,就听下人来禀,说宣平侯府把药材送到了。
徐妈妈以为药材是送给江婉吟的,可江婉吟自己就有小药房,况且,宣平侯府也从未往他们这里送过药材。
正疑惑时,江清月开了口。
“把东西直接送到月华轩,我马上就过去。”
她正要跟徐妈妈解释,却听下人支支吾吾的说:“四少爷把药材截下了,说,说要送到海棠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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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再被罚,姐姐没依仗了
又是为了江归玉?
这些名贵药材可是她点名要来给侯夫人治病的,江归玉真是吃了豹子胆,侯府的东西也敢拿。
跟徐妈妈打了个招呼,江清月眉眼冷冽,向着海棠苑而去。
送药材来的只是侯夫人院子里的普通下人,只知道跟着江明炀走,却不知东西送错了人。
正要回去复命时,江清月赶到了。
“药材送错地方了,还有劳小哥替我送到月华轩。”
她才抬手指向月华轩的方向,就被江明炀一把挡开。
“江清月你干什么?你就这么见不得归玉姐姐好?”
因为江清月,江明炀被打了家法后又去祠堂跪了五天,最后江夫人在江守业跟前哭了一场,求了两刻的时辰才免了他的罚。
江归玉第一时间赶去看望他,说起自己被折腾换院子的事情,江明炀就已经想去月华轩讨公道了。
是江归玉好说歹说,终于把江明炀的暴脾气劝下来。
她跟前都没人伺候,又被江清月戏耍,却还能如此通情达理。
这些药材,不是给归玉姐姐调养身体,还能给谁?
大姐姐那边的药材,自有小厨房一手打理。
“归玉姐姐又没跟你争抢什么,还要被你气得发病,现在你还要来抢这些补身子的药材。江清月,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这些无端端的指责听在江清月的耳朵里只觉得好笑。
“我没良心,不善良,但从不会抢人东西。”
江明炀与她争的面红耳赤。
“你什么意思?抢谁的了,这药材不是给归玉姐姐的,难不成还是给你的?”
江清月勾起唇角,语气清冷淡漠。
“那你去问问她,侯府亲自送过来的药材,她敢不敢收。”
正在这时,江归玉走出来,柔弱的身子依靠在翠竹身上,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
她掩口轻咳,“明炀,既然这不是送给我的,那就让清月拿过去吧。”
“归玉姐姐,就是你一直退让,她才欺负上门的。”
听着这样的蠢话,江清月实在怀疑,眼前这个少爷跟她真的是一母同胞?
怎么一点儿脑子都没有。
宣平侯府的小厮后知后觉,这才赶紧问:“请问哪位是江三小姐,江清月?”
江归玉咳嗽声小下来,捏着帕子看着他们这边。
江清月点了头,客气的与小厮回话。
“是我。”
记住本站: 小厮大惊失色,忙叫人把已经送进江归玉屋里的东西又拿了出来。
江明炀将人拦下,“你们干什么?”
小厮把被他拦下的那份锦盒端过来,“她又不是江三小姐,怎么还冒领呢?”
江明炀一愣。
这些东西,都是送给江清月的?
“这些药材交由江三小姐制成药,最后是要送回我们老夫人那边去的。
你们家这位小姐是没长嘴吗?是不是自己的东西都想要,难道江家是买不起药吗?”
江归玉小脸煞白,又捂着帕子猛地咳嗽起来。
小厮赶紧用袖子捂住锦盒,生怕沾染了病气,毁了里头的药材。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姐姐说话!”
江明炀大怒,拿了鞭子就要打。
江清月紧紧截住那支鞭子,“你可想好了,这是宣平侯府的人。
你今天抢了老夫人的药材已经有错,若是这一鞭子真打下来,你可得想好后果了。”
“明炀。”
江归玉把他的手拉下来,忙跟江清月赔罪。
“清月妹妹别生气,明炀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有真的要打。”
眼没瞎的都看得出来,还用得着她来这里狡辩。
“江三小姐的院子在哪一处?我们还得回侯府复命,可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江清月颔首,“几位随我来。”
看着他们离开,江归玉猛的咳嗽了好几声,差点站不住。
江明炀把她抱回屋里,看着先前已经放得满满一桌子的贵重药材,如今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气得他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凳子。
“他们宣平侯府简直欺人太甚。”
因为咳得太厉害,江归玉捂着心口,看得出她是真的很难受。
“算了明炀,这本来就不是送给我的。”
“可是归玉姐姐,这里头肯定有能治你病的药材,那么多药材呢,就不能留下一二……”
江归玉摇头,忍住咳嗽叹了一声:“我又不是娘亲生的,与侯夫人也没什么关系。
上回去宣平侯府,老夫人都不准备我喊她一声姨母,说我只是个养女,要认得清自己的身份。”
“这些都不是我的东西,我不敢要。”
“姐姐!”
江明炀越听越气了。
记住本站: 江清月只是会看点小病,怎么就把宣平侯府里的人骗得团团转了。
说什么救命恩人,难说那马车就是她使的手脚!
江归玉见他满面的怒容,忍不住劝着:“明炀,你可别再乱来了。爹才刚免了你的罚,你要是再乱来,谁去去求情都没用了。”
江明炀可不管这些。
不就是打几下家法,罚跪祠堂而已,他早就习惯了。
见他还是要走,江归玉死死的拽着她。
“明炀,算姐姐求你了。你被罚这几日,都没人护着我。你要是再被罚,姐姐就真的没人能倚靠了。”
江归玉这番话说的是真心实意。
虽然这段时间里江夫人还是像往常那样疼爱她,但其实心已经偏向了江清月,几乎每天都要去月华轩坐坐。
而江守业更是已经明显的冷落了她。
她虽然不是江家的亲生女儿,但跟江明炀一起长大,江明炀虽然冲动,但从来都是护着自己的,姐弟情分自然不必多说。
这几天里她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委屈,她不想江明炀再被罚,不想自己再一个人承受这些了。
江明炀听得一阵心疼。
他就是归玉姐姐在家里的唯一依仗,他绝不能让姐姐受一点儿委屈。
不忍姐姐再伤心,江明炀只能软下态度。
“好,我不过去了,我听姐姐的话,以后都不乱来了。”
东西送到月华苑后,这几个小厮就回去了。
雀儿被留在了府里,见了这满桌子的东西,惊喜道:“宣平侯府又送东西给小姐了?”
江清月把她的手拍开,“这是侯夫人的药材,可不能乱碰。”
闻言,雀儿立马把手收了回来。
“可是侯夫人的名贵药材,为什么要送到我们院子来?”
正说着,就有下人把江清月新买的东西送来了。
这回倒是没送错地方了。
雀儿看着这些东西,实在不解:“小姐,你买这些来做什么?”
江清月把铜缸子拿出来,“这是用来临方捣碎含芳香的药材,如果提前捣碎,香味流失,药性就没有这么好了。可现捣碎药材,就能更好的保住药效。”
接着,又拿了药戥子,“这个就是药材铺里常见的,衬量药材。每种药材都得严谨斟酌,君臣佐使,不能马虎。”
连带着药碾子都买来了。
“月华轩比我们之前的清风苑大,房间也多,等以后得闲,你帮我收拾出一面墙来,我找人打个药柜,装上几个药斗子。”
雀儿听不懂,但就是觉得自家小姐厉害。
从偏僻的清风苑,搬到了二小姐最喜欢的月华轩。
记住本站: 地方大,风景好,住得也舒服多了。
可这院子,是小姐受里那么严重的伤,被冤枉,被鞭笞30才得到的。
代价,也太大了些。
雀儿心里酸涩,面上却高兴的说,“小姐,你真厉害,都可以开药铺了。”
江清月抿唇笑起来。
开药铺,这也是她将来的一个打算。
等所有的事情了结后,去南方,开一个小小的药铺。
也不知道,时候还有没有那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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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挑剩了送过去
宣平侯府。
小厮还不得回主院,就遇到了刚回府的谢凌云,“世子爷。”
谢凌云抬了眼,“是去江府送药?”
小厮点头,顺口,还把送错药的乌龙给交代了。
听说江明炀要把那些药材送给江归玉,谢凌云眸色冷下来。
宣平侯府的东西,他们也敢占为己有。
江家,这一个接一个的,果真是养不出什么好鸟。
“这些事情就不用跟母亲讲了,你只需要复命东西送到就是了。”
小厮退下之后,苍翊躬身进来。
“世子,是否需要派两个人去月华轩盯着?”
谢凌云声音低沉,“不用,我这表妹手段多着呢,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苍翊眼中闪过疑惑,清月小姐柔弱不能自理,都被打成那样了,不是人人可欺吗?
世子恐有偏见。
可宣平侯府不计较,江家却有人计较。
江夫人晚一步回来,才进府门就被请到了江归玉的院子。
才踏进房中,江明炀就先告起状来。
听说那些药材进了海棠苑又被送到月华轩,江夫人顿时冷了脸。
“娘,你要是再不管管,归玉姐姐都要被欺负死了。”
“你闭嘴。”
江夫人一声训斥,反倒是愣住了江明炀。
“娘,你怎么还骂我?”
“骂你还是轻了的。”
江夫人抬起手指头戳在江明炀的脑门上,“这是宣平侯府送到月华轩,让清月给你姨母治病的药材,你怎能私拿?”
江明炀自知理亏,也不再说话了。
“都是我的错,明炀弟弟只是想着给我补身子,不知道那些东西是要送到月华轩的。
好在清月妹妹又把东西要了回去,要不,我真成了罪人了。”
江夫人立马坐到江归玉身边,拉着她的手连喊了几声好女儿。
“等我病好些,我会给清月妹妹赔罪的。”
“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赔罪。”
江归玉不言语,只默默流泪,不时伴随着几声轻咳。
记住本站: 江夫人心疼死了。
“娘刚买了些首饰,你戴着正合适。”
她吩咐丫鬟把首饰拿来,谁知丫鬟却扑跪在地上,“那些首饰夫人刚才已经吩咐其他人送到月华轩去了。”
江夫人一怔,这才想起她那些首饰,本来就是要给江清月买的。
她想着江归玉都有这么多的首饰了,而江清月却连个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
之后再往宣平侯府走动,总不能再这么寒酸。
江归玉又落下两滴泪,紧紧攥着嘴边的帕子。
“我已经有很多首饰了,不能再要娘的东西了。我霸占了清月妹妹的身份,又占着爹娘和弟弟的疼爱,总不能再跟清月妹妹争了。”
“说的什么胡话,你们都是娘的女儿,不分彼此。”
江夫人立马吩咐丫鬟,去把那些首饰拿来,先给江归玉挑两样,剩下的再给江清月送过去。
东西都已经送到清风苑门口了,雀儿正要去接,可还没走到院门口,那丫鬟又被人叫走了。
雀儿追上去,“这不是给我家小姐的东西吗?怎么又拿走了?”
那丫鬟也是一头雾水。
夫人才进府就吩咐她送过来的,怎么现在又让拿回去?
前来传话海棠苑的人,虽然已经换了一些下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小姐还是受宠的那个。
这些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主,说起话来鼻孔都要朝着天。
“夫人说,这些东西先拿去海棠苑,给二小姐挑剩下的再送过来。”
雀儿都要气死了,这肯定不是夫人的意思。
她伸手要把东西拿来,那丫鬟却先一步抢了过去,转身就这么走了。
雀儿气冲冲的回来,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江清月。
江清月笑了笑,这些东西,她本身也不稀罕。
也不稀罕和江归玉抢。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没想到江归玉还当真挑走了两样,剩下的又叫人送了回来。
知道得罪了江清月,丫鬟也不敢多待,东西放下就跑了。
雀儿气得要哭不哭的。
江清月看着桌子上,被挑剩下的首饰,嘲讽的笑了笑。
在这些事上动手脚,真是小家子气。
“别生气了,一会儿小姐给你报仇。”
雀儿吸吸鼻子,胡乱擦了擦,真的?
江清月没说话,继续手上的活儿。
记住本站: 不大一会儿后,守门丫鬟说江守业过来了。
“听说宣平侯府送了药材过来?”
才进来,江守业先是看见了那些制药的东西,最后才瞧见一桌子的药材。
“你何时才能做出来?”
江守业才进门就说了这两句,虽然是追问,但对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倒也不全是。
三年前他开口劝江清月留在北疆替养女受苦时,语气比现在还要殷勤亲切一些的。
“抓紧一些,明天申时之前应该能做得出来。”
江守业更是满意了。
夸了两句之后,江守业就要回去了。
江清月拦了一下,却指着那些还没来得及送过去的首饰,“这个,还劳请江大人送回海棠苑。”
江守业对这一声称呼有些不满,但也知道江清月对他们是有怨的。
“送去海棠苑干什么?”
“我在北疆过惯了苦日子,这些东西我用不着。二小姐自小养在深闺,应该很喜欢这种东西。如此,还请江大人帮我送回去。”
说罢,她转身继续弄着药材。
倒是雀儿,噗通一声跪下,哭得声泪俱下。
“老爷,您要为小姐做主啊,今天江四少爷误把这些药材拿去给了二小姐,这是侯府的药材,我们不敢私自送给二小姐养病,追了回来。”
“刚刚夫人叫人送来首饰,东西都送到门口了,海棠苑的丫鬟来了,硬生生把首饰抢了回去,说我们小姐只配用二小姐剩下的,等二小姐挑剩了,不要的首饰,再让我们小姐选,这不是欺负人嘛!”
江守业看着江清月手腕上带着的那只暖玉镯子,自然也知道宣平侯府发生的事情。
他脸沉下来,果真拿着那些东西走了。
海棠苑中笑声一片。
见他过来,江夫人还有些惊讶。
“老爷,你忙完公务了?”
话音才落,江守业就把那些首饰扔在了她的面前。
“看看你干的好事。”
江夫人吓了一跳,脚步往后一缩。
江归玉心里咯噔一下,“爹,这都是我的错。”
她才说了一句话,江守业的冷眸就扫了过来。
江归玉明显吓了一跳。
“爹,你好端端的对归玉姐姐发什么脾气?”
记住本站: 江守业转而看向江明炀,江明炀立马闭了嘴。
他才刚从祠堂里出来,可不想再跪进去了。
他都答应归玉姐姐不能闯祸,要在她身边给她撑腰的。
“这些首饰既然送到月华轩,为何还要拿回来?这是嫉恨清月把药材追回去,所以也想如法炮制,让清月难堪?”
“还让归玉挑剩下了再送过去,你当打发叫花子?”
江守业不给夫人任何解释的机会。
“我让你一碗水端平,你就是这样端平的?江家是缺这点银子,连亲生女儿都养不起了吗?
你要是不会管家,往后你也不必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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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不用分的这么清楚
夫妻多年,不是没有过争执。可今天陈守业这番话,着实有点不近人情了。
两个小的根本不敢劝,都在偷偷看着江夫人的脸色。
江夫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不敢反驳半句。
直到江守业拂袖离开,江夫人才抹起了眼泪,江归玉也红着眼,期期艾艾的扑在江夫人怀里。
江明炀紧握着袖下的双拳,心中强忍怒火。
“好她个江清月,表面装的出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转眼就在爹面前告起状来。”
“归玉姐姐在她那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挑几个首饰怎么了?剩下那些哪个不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她还敢嫌弃上了。”
“以为自己去过一趟宣平侯府就了不得了?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见娘跟姐姐哭的这样难过,江明炀越想越气,非要去跟江清月论个道理去。
“明炀!”
江归玉带着哭腔的把他喊回来,“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我……”
江明炀没忘。
见他没有以前这么冲动,江夫人紧紧拉着江归玉,心中不住感叹。
还是眼前这个女儿懂事儿,不仅能安慰她,还能管得住儿子这个冒冒失失的脾气。
这样的女儿,她恨不得把心都刨出来,全都给归玉才好。
隔日申时,江清月才做好了药丸,配着一个紧致小巧的锦盒。
她打着哈欠,吩咐雀儿将东西送到宣平侯府。
雀儿有些心疼她,“小姐熬了一晚上,奴婢先服侍小姐睡下再过去吧。”
江清月摆摆手,就这么合衣躺下了。
“我只睡一小会儿,你速去速回。”
雀儿看她已经睡着,这才放心的离开。
东西送到宣平侯府后,转眼就被人呈到了谢凌云面前。
谢凌云有些惊讶,江清月竟然没亲自过来。
按理说,对于她这个想攀高枝的女人,他们宣平侯府已经足够有地位了。母亲又这样喜欢她,她该抓紧这层关系才是。
没想到她只叫了个丫鬟送药来。
她在故作清高,还是欲擒故纵?
他打开锦盒,发现里头有一大一小两颗药丸,旁边还有一张字条。
上面的字体娟秀,十分好看。
上面所写药丸一颗内服,当日见效。
记住本站: 除此之外,还精确的记着每一种药材的所用的剂量,又是如何配比,就差把制药的先后顺序写上去了。
她特此说明,又分大小两颗,谢凌云顿时明白了用意。
他勾起唇角。
真是个聪明人。
钱大夫早就在外头厚着了,得了谢凌云的准才敢进书房。
见了这一大一小的药丸,还有旁边的字条,钱大夫笑起来。
“清月小姐这是算准了我们会查药,但又怕影响了药效,所以才单独做了一颗小的。”
钱大夫先拿了那颗小的,在掌心碾碎之后,先闻后尝,最后才对着那张字条逐字看下去。
“这方子倒是精妙刁钻,除此之外,这里头还加了贝母和半夏,能祛湿止咳。
又有远志与柏子仁,这些都是安心养神的药材,虽然都是常规药材,但用量,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啊。”
半晌后,钱大夫才连连点头,“世子,这药老夫人可用。”
谢凌云目光回温,捏着小药丸摩挲几秒,扔给了钱大夫,唇边一笑,“既然这药没什么问题,你就直接带过去吧。”
钱大夫松了一口气,这才拿着锦盒离开。
伺候在一旁的苍翊不解:“世子,江三小姐这样做,就不怕这些医理被别人学去吗?”
谢凌云再次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刚刚锐利的目光如冰消融,佻达轻薄的气质涌现。
“那只能说明这点小病她根本不放在眼里,这些皮毛,别人要学,学就是了。”
苍翊眼中闪过喜气。
“那她也一定能治好二小姐的哑疾。”
谢凌云侧眸睨过去,沉吟片刻后,“不是说当日见效?那就等明日再说。”
这里头要含香的药材,何佩兰才刚服下去,没多久,就只觉得从夜里就一直堵闷在心口的那股气突然就通了,身心通畅后,连带着整个身体都轻松了些。
得知江清月将药材的剂量都写了过来,这份坦荡通达,何佩兰心中对她更是满意。
“她这孩子,真是实诚,一点儿不藏私。”
银瑶却偷笑了两声,说:“奴婢还以为是昨天世子爷吓着了江三小姐,所以她直接写了方子,往后都不准备来了呢。”
何佩兰面色一凝,“那可不行,我还指望着她能治好舒言的哑疾呢。”
她喊着金瑶,非要这会儿就把江清月请过来。
银瑶赶紧劝着:“世子爷最关心老夫人的身体了,就算是他吓着了江三小姐,他也肯定会把三小姐请来的。”
金瑶向来嘴笨,这会儿竟也知道先劝着她。
“是啊老夫人,咱们侯府可是送了不少药材过去呢,只一天时间,江三小姐肯定只来得及做一颗药丸。
老夫人现在也服药了,不如明日再瞧瞧,若是江三小姐不来,奴婢去把她请来如何?”
何佩兰笑骂金瑶,“养你个笨丫头这么多年,终于是懂点儿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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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月华轩内。
江清月本打算小憩片刻,谁知竟直接睡到了下午。
屋里点着两三个炭盆,暖和和的。
身上被扯上了被子,她嫌热,一脚给踢开了。
雀儿一直在门外候着,听见声音进来看,才知道是她醒了。
“小姐是不是渴了?”
雀儿把水端到过去,江清月一口饮尽。
“现在什么时辰了?”
“马上就过未时了。”
江清月揉了揉有些晕沉的脑袋,“东西送过去了?”
雀儿点头,“送过去了。”
顿了顿,雀儿又说:“奴婢回来的时候正好遇见夫人了。夫人拿着好些东西去了海棠苑,奴婢回来问了问,院中的下人说,夫人也送了东西过来的。小姐,您要不要看看?”
江清月愣了片刻,随即摇头,“不用了。你找个地方收起来,反正以后还是要还回去的。”
雀儿不明白,可转念又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似乎又理解了。
吃了点东西后,留香阁就有人来请,说是江婉吟要见她。
江清月匆匆的赶过去,还没进门,就先听见了江归玉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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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她就是舍不得富贵东西
“大小姐好好的,她倒是天天哭上了,真晦气。”
雀儿忍不住的抱怨起来。
“雀儿,谨言慎行。”
江清月轻训一声,雀儿才闭了嘴。
才进屋里,徐妈妈就迎了出来。
还没等开口,就听江明炀喊起来。
“大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归玉姐姐?这事儿又不是她的错。”
“确实不是她的错,是你的错。”
江婉吟的声音轻柔温婉,叫人听起来舒服的不得了。
江明炀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那你骂我就行,别骂归玉姐姐了。”
“你肯定是要骂的。如果宣平侯府的东西是送到府上,那肯定直接入账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你自己去拿就是了。
但人家是直接送到院子里来,你偏要争着去抢干什么?”
江婉吟温和的声音里,难得听见几分严厉。
“还有你,归玉,别整天哭哭啼啼的。你马上就要嫁到陆家去了,要做当家主母的人,如果性子总是这么软弱,往后在夫家受了气怎么办?”
江归玉立马哽咽争辩:“庭之哥哥不会这样对我的,他爱护我,不会欺负我的。”
门外,江清月垂着眸,无声的笑了一下。
心口的酸涩,悄无声息的弥漫整个胸腔。
几年前,陆庭之生病的时候,她费劲办法,好不容易凑钱买了一副药,小心翼翼的熬好,喂给他。
半梦半醒间,陆庭之醒来,看着疲倦守在床边的自己,温声许诺,“阿月,等我高中,若得你为妇,定珍之重之,不负卿意。”
但男人的承诺,不过过眼云烟,真心转瞬即逝。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屋内,江婉吟语气缓下来些。
“我知道陆庭之心疼你,可他母亲呢?听说陆庭之那位母亲也不是什么软柿子,陆庭之公务繁忙,眼下都已经离京半个月了,他能随时都护着你?”
里头倒是没哭出声了,但一直有江明炀紧张的劝慰,和江婉吟无力的叹息。
江清月不进去也能知道,江归玉肯定又无声的哭声出个泪人了。
江婉吟大概也是看不下去了,才又开了口。
“我这里也有一些首饰,一会儿叫人送到海棠苑去。我妹妹这样好看的人儿,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可不能再整天哭鼻子了。”
徐妈妈看着江清月,心里有些忐忑。
三小姐听见这些话,不会跟大小姐生分吧?
可江清月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清清冷冷的,看不出情绪来。
“大小姐,三小姐过来了。”
徐妈妈一声提醒,江明炀的声音戛然而止,江婉吟倒是很高兴。
“清月,快来。”
江清月进了内间,一眼就看出了江婉吟脸上的疲惫。
“大姐姐,可是又没休息好?”
话一出口,江明炀跟江归玉两人的脸色又变了。
“江清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吵了大姐姐休息?”
江明炀本来就是个大嗓子,性子又莽莽撞撞的,这一开口,到底吵不吵,还需要别人来说?
江归玉轻轻拉了拉他,神情有些失落难过。
“那……那我们就不打扰大姐姐休息了。”
说罢,她拉着江明炀就走了。
江婉吟只皱了下眉,江清月就赶紧她轻轻揉了揉额头。
江清月手上按压着穴位,活络通经。
一套按摩手法下来,江婉吟的脸色就好多了。
她把江清月拉到身边坐下,问起了给宣平侯府做药的事情。
江清月简单说了下,然后嘱咐道,“大姐姐身子刚刚有了点好转的迹象,这段时间一定要休息好,受不得累。”
徐妈妈在一旁站着,面露心疼:“奴婢都说了大小姐需要休息,明炀少爷偏要带着二小姐闯进来,又在大小姐旁边说了这么久的话,大小姐肯定是累了。”
被江清月揉摁了几下穴位的江婉吟,只觉得身子轻松不少,连带着说话也比刚才有力气些。
“我知道你今天会过来,一直等着你的。”
才说完,徐妈妈就拿了一只锦盒来,递给江清月。
江清月打开,见里头放着几张房契。
“这是我名下的几间铺子,都给你。”
“……大姐姐。”
江清月的手紧紧握着锦盒,摇了摇头,把东西还回去。
江婉吟摁住她的动作,“这些我早就准备给你的,江府的荣华你没享到,前程却要你背负,你不说,姐姐也知道你心里怨的。”
江清月睫羽轻颤,想说不怨恨,但说不出口。
怎么可能不怨呢,不过是想开了,认命了。
对江家那些人,无所求了。
“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我这些如果不给你,往后也是便宜了别人,你是我血浓于水的亲妹妹。”
江婉吟这番话,说的好像自己时日无多。
江清月:“大姐姐说胡话,有我,你会长命百岁的。”
她取出诊包,给江婉吟扎针,等收针时,江婉吟已经睡着了。
她悄声退出来,又跟徐妈妈交代了一些别的事情。
徐妈妈一一记下,又帮着江婉吟说了两句。
“大小姐给二小姐首饰,也是想堵着她那张嘴。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好像江家多对不起她似的。
可但凡她那天张张嘴,把事情说明白,明炀少爷也不会这么自作主张。
宣平侯府跟她有什么关系,脑子里也不会想一想,人家都给她请出门了,还用得着给她送东西?”
徐妈妈眼底明显藏着轻视。
“说白了,她就是舍不得这些富贵的东西。”
果真不是老爷夫人亲生的女儿,养了这么多年,骨子里还是处处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江清月笑笑,没多嘴,领着雀儿就回去了。
雀儿知道江婉吟给了江清月好几间铺子,高兴的不得了。
“有了这些铺子,往后小姐再愁没银子花了。”
最后一个字音说完,雀儿手里的锦盒就被人拿走了。
雀儿吓了一跳,可看清楚来人,那只要抢回来的手又僵在了那里。
“三,三少爷,这是三小姐的!”
“什么三小姐?你主子我上面只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哪儿多出来一个不明不白的三姐姐?”
除了江明炀,江家还有两位嫡亲少爷。
她的大哥,二哥。
听徐妈妈说,大哥极其优秀,少年就闻名燕京城,是当时最年轻的解元,外放为官,现在正在幽州做郡守长史,协助郡守大人管理军政,好几年才能回家一趟。
而另外一个二哥,四岁那边得了重病,早早夭折。
所以,生下江明炀后,格外偏宠。
“可……”
江明炀眸光一凛,雀儿闭嘴,不敢说话。
那日在清风苑,江明炀一道鞭子甩下来,打得她的后背皮开肉绽,现在都隐隐生疼。
江清月要把锦盒拿过来,却不敌江明炀的手劲儿。
江清月笑了。
“你笑什么?”
“我那里还剩下点药材,我明天给你做点药,补补脑子。”
江明炀凶神恶煞的瞪着她,“江清月,你敢骂我?”
江清月就是骂他了。
而且也没骂错。
她伸出手,眸底闪过一丝冷意,“东西还我。”
江明炀打开锦盒,看清楚里头的七八张房契,脸色一变。
“你又从大姐姐那边骗东西了?”
“大姐姐心疼我替罪多年,受苦了,心疼我,送我的。”江清月面上笑着,清眸里却带着讽刺,“这叫骗嘛?”
“你!”
按照江明炀的脾气,要么恶语相向,要么直接动手。
可谁知江明炀什么都没做,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第48章 夫人就是偏心二小姐
第二日,江清月刚洗漱完,雀儿就小跑着进了房。
“小姐,三少爷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雀儿气鼓鼓的,将刚刚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听说夫人给了江归玉五间铺子,这会儿已经带着她出去看了。
江清月抬眸,有些诧异。
江守业才刚刚敲打过江夫人,按理说她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的做这些。
不过转念一想,她似乎又明白了。
“小姐,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
江清月反倒是笑了。
“那我要怎么做?”
“你应该告到老爷那边,让老爷替你做主啊。你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凭什么好东西都给了二小姐,明明她只是个养……”
“雀儿,多嘴。”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雀儿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
“小姐,奴婢这是为你不值。大小姐才刚给了你铺子,夫人就也给了二小姐铺子,这不是故意打你的脸,叫你难堪吗?”
“上回是送挑剩下的东西来,这回是连剩下的都没了。要是总这么来,往后府上的人根本不会把你当成主子敬重的。”
“二小姐随便掉两滴眼泪就什么都有了,凭什么啊。”
听了这些,江清月只是摇头。
“你亲眼看见江夫人给江归玉铺子了?”
雀儿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三少爷身边的茂源是这么说的。”
见江清月勾起唇角,雀儿继续解释:“但奴婢亲眼看见夫人与二小姐他们一块儿出去,说是要去什么铺子。”
才说完,江清月就在她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听风就是雨。江夫人没有这么傻,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把铺子给江归玉。”
雀儿一点儿都不信。
“可夫人就是偏心二小姐,就算不是明目张胆,背地里也给了二小姐不少东西了。”
“那是人家母女之间的事情,我们外人管不着。”
江清月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你倒是好好想想,江明炀的人为什么要故意跟你说这些。”
雀儿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出不对来。
“是明炀少爷以为小姐在留香阁闹,所以才得了铺子。他故意让茂源跟奴婢说这些,就是为了让小姐也去夫人跟前闹?”
“到时候弄得母女离了心,二小姐就白捡便宜了?”
这丫头,倒也不傻。
雀儿这才明白自己的莽撞。
“可是小姐,咱们就让三少爷这么欺负吗?”
“这叫什么欺负?”江清月微微一笑,眸中甚为平静,“我对别人的钱财,没有占有欲,江夫人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认为是我的,她喜欢给谁,给多少,都和我无关。”
雀儿低着头。
心里有些替小姐泛酸,怎么无关呢?
小姐心里恐怕也很难受吧。
夫人将仇人的女儿养得金尊玉贵,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现在就连手里的铺子都给了出去。
清月小姐这个亲生的女儿,有什么呢?
连买个簪子,都要被夫人责骂询问。
…………
宣平侯府。
何佩兰这一夜直接睡到大天亮,早起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宣平侯得知后,还来她屋里待了好一会儿。
等他离开,谢凌云才过来。
“你来的不巧,你父亲刚走。”
谢凌云冷哼一道,转而与何佩兰说话时,那副冷然阴沉又全然不见,只剩下对母亲的关心。
“母亲觉得如何?”
何佩兰还没开口,镜瑶就叽叽喳喳的抢着回答了。
“老夫人一觉睡到大天亮,今早还多了两块桃花糕呢。”
银瑶也道,“昨晚奴婢伺候在床前,老夫人一声都没咳嗽过,睡得格外安稳。”
何佩兰笑骂:“你们都说完了,还让我说什么?”
谢凌云见她精神确实不错,这才点了头,眉眼松缓些许,露出一些笑容。
“想来这江清月确实有些本事。一会儿我叫人去把她请过来,给母亲复诊。”
他语气顿了顿,“顺便给姝言也看看。”
话落后,谢凌云笑容消失,神色之间积的满是阴沉,带着一丝藏不住的杀伐之气。
提起这个女儿,何佩兰又皱眉长叹了一声。
人是接回来了,但何佩兰这个做母亲的,也只是在女儿刚回家那天才见过一面,之后她就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怎么都哄不出来。
“先去江家请人吧,姝言那边,我再去看看。”
谢凌云眸心沉了沉,突然开口,“母亲不用去姝言那边了,我自有安排。”
宣平侯府的人来,刚好正遇上江守业下朝回家。
听说是来接江清月去侯府的,江守业请人在前厅稍候,他正欲叫人去喊江清月过来。
可想起前天去宣平侯府闹出的事情,江守业便亲自去了月华轩。
江清月今天特地穿的素雅,除了腕上那只脱不下来的镯子,就再无其他东西了。
江守业沉着脸,“你这丫鬟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雀儿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把桌上的那些盒子都打开,可谁知接连打开了几个都是药材的盒子。
像是怕被责骂,雀儿更加慌乱,意外的就把昨天从留香阁带来锦盒摔在了地上。
那几张房契从里头掉出来,洒了一地。
江守业捡起来,脸色一变,“这房契,怎么在你这儿?”
江清月看了一眼雀儿,心中微微叹气,这丫头还在为自己鸣不平呢。
江清月起身,便道,“这是母亲昨天托大姐姐给我的几间铺子。”
江守业皱起眉,又看了眼手里的东西。
“这是你娘给你的?”
江清月作无辜状,点点头,“对,昨天明炀身边的茂源说,夫人给了二小姐几间铺子,下午还带着他们一道外出看铺子了。”
“后面我去给大姐姐送药,大姐姐就把这几间铺子的房契给我了,我想着母亲还在生气,不好与我一个小辈低头,这才叫大姐姐给我的,毕竟大姐姐也不可能拿着自己的私产给我。”
“夫人宽厚,给二小姐铺子,自然也不会短缺了我的。”江清月仔仔细细的说了,随后又抬头,清眸露出疑惑,“父亲,这些东西有什么问题嘛,难道不是娘准备的?”
房契上都有商铺的位置的,江守业一看就知道这根本不是江夫人的铺子。
夫妻多年,江夫人对江归玉的偏心,江守业最最清楚不过。
可她给江归玉铺子完全可以私下悄悄给,非要弄得这么人尽皆知干什么?
而为了平衡两个妹妹,还得江婉吟拿出自己的私产来给江清月,这成何体统!
江守业脸色极其难看,但还是强忍怒气的把这些房契放回了桌上。
“没什么,我是来告诉你,宣平侯府来人了,在门外等着你,你赶紧收拾好就过去,别让你姨母久等。”
等江守业冷着脸离开,江清月才吩咐雀儿,拿了两样简单的首饰穿戴上。
雀儿有些担心,“小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三少爷知道了这些,会不会来找你的麻烦了?”
第49章 府邸姓江,江守业才是一家
江清月笑骂,“不是你故意掉出房契的吗?现在捅出篓子,又担心江明炀来找我麻烦?”
雀儿委屈着脸,“奴婢这不是看不夫人偏心嘛,明炀少爷也是,总偏心二小姐欺负您。”
江清月勾起唇角,
这次被欺负的可不是她了。
一母同胞,江明炀却蠢,只想着挑拨江夫人跟她的关系。
可他忘了,这府邸姓江,江守业才是一家之主。
江夫人偏心江归玉,她肯定是站在江归玉那边的,江明炀根本不用拉拢。
可江守业不是。
在他知道自己救下宣平侯夫人时,一声令下撤换江归玉的下人,又惩治府里的恶奴,光从这件事情上就能明白,江守业其实是个利益当头的人。
而如今,不管是替嫁,还是宣平侯府那边,她在江守业眼中都是最有价值的人。
但凡江明炀能想明白,也就不会搞这些幼稚的东西了。
收拾好自己,江清月便留下了雀儿,叮嘱她一会儿若是被叫过去问话,把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
银瑶早早就在宣平侯府大门口候着了,江清月下马车时,她还亲自上来搀着。
见她虽然穿得依旧素雅,但好歹是打扮过了。
而老夫人送的那只镯子也好好的戴在手腕上,上下车动作小心,生怕磕坏了。
江清月谢过,银瑶却是一哂。
“三小姐用不着这么客气,你不仅是我们老夫人的亲侄女儿,更是我们侯府的座上宾,能来伺候是奴婢的福气。”
换做是其他丫鬟就算了,可银瑶可是伺候何佩兰的人,江清月可担不得这么大的功劳。
上次来,是江夫人带着她进去的,这回则是银瑶引路,她跟在后头。
路过的每一处,银瑶都与她解释这是什么地方,有何作用,说的仔细,但言语间完全没有轻视她的意思。
江清月心头一暖,连带着面上也有了些发自内心的笑意。
相比起江家,她更喜欢宣平侯府里的人。
到了一处水榭楼台,银瑶有些惊讶。
“咦,今天世子爷也在。”
江清月往前望去,果真在湖心亭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身披黑金大氅,身姿挺拔高大,有这少年将军特有的年轻悍劲。
这么远的距离,根本看不清楚谢凌云的脸,只能可偏偏是这么远的距离,江清月也能感觉到男人的冷意。
“三小姐,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正好一会儿从那边就能直接去主院了。”
银瑶一边说着,脚步已经往那边去了。
江清月挑眉,这煞神就不用见了吧。
谢世子,可不太喜欢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表妹。
冬月的风刮脸,但比起北疆不知好多少倍。
江清月拢了拢衣袖,伸手指向前头那条长廊,“我记得上次穿过这条长廊也能到主院,就不用特地绕到那边去打世子表哥了。”
银瑶愣了一下,随后又点了头,“也好。”
穿过长廊,果真就到了主院。
江清月随着银瑶进了内室,先给何佩兰行了礼。
何佩兰招手让她过来坐,江清月顺势把手递过去。
金瑶银瑶紧盯着她的动作,知道她已经给老夫人把上脉象了。
何佩兰却把江清月扶在她腕上的手拉下来,“你这孩子,让你过来又不是催着你给我看病的。”
说罢,就自然的把话提到了别处。
何佩兰待人亲和,处处关照她,待她犹如亲生女儿一般。
江清月喜欢这位姨母,对她也少了些清冷。
不知为何说起了北疆,江清月言语轻松,说的只是一些北疆与燕京城里不同的风景。
那些冬日里别具一格的雾凇,彷如仙境。
又或者是一望无际的戈壁,看日出日落是最美的。
明明是贫瘠受苦的不毛之地,可到了她的口中,却是一番别样的光景。
把何佩兰和几个丫鬟都听入迷了。
正是因为听得太入迷,所以都没注意到门口那道伫立已久的身影。
听着里头那些话本子都写不出来的风景,眼前看见的却全是北疆的贫苦,战乱。
甚至于他第一次在采石场外看见江清月,能把她折磨成那副窘迫狼狈的模样的北疆,怎会是她口中这么轻松的地方。
他这表妹,不去说书真是屈才了。
“我之前一直不敢问你北疆的事情,就怕说起旧事惹你伤心。没想到北疆竟也有如此风景。”
“我们大祁泱泱大国,名山大川,五湖四海,有的是好风景。倒是我目光短浅,只看见这些就觉得美不胜收。”
江清月说的轻松,但她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坦坦荡荡,没有半点与刻意的讨好与奉承。
这些话,她说的真心实意。
何佩兰始终挂着笑意,可眼底却全是心疼。
这丫头手上的伤做不得假,谁家好女郎的手糙成这样。
只愿意说些好的,半点埋怨没有,那些苦日子更是一个字不提。
这要是换成江家那个养女,不知道要哭死几回了。
对比下来,何佩兰越发心疼起江清月,又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子话。
银瑶先察觉到门口来了人,出去看了才知道是谢凌云。
谢凌云打断她要通传的念头,只悄声吩咐了几句,之后就先走了。
等银瑶回来,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这才问起。
“三小姐今日没有备着药丸来吗?”
“那些药材都是大补的药性,不用每天服用,三天一回就够了。”
她拿出诊包来,“我带了银针来,一会儿给姨母扎上两针,配合药丸起效更好,我回去这两日多做一些,到时候再叫我的丫鬟雀儿送过来。”
江府。
江守业在江夫人房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脾气,非要江夫人给个解释。
江夫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头在江守业的震怒才终于听明白了。
她眼眶通红,双眸蕴着泪。
“昨天我们确实是去逛街了,但我没给归玉送过铺子。老爷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我,难道又想收了我的掌家之权?”
江守业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你要真是这样,我就是收了又如何?”
江夫人气的心口疼,“清月这孩子怎么这么能挑拨,她非要搅得家宅不宁才罢休吗?”
“你宁愿赖到清月头上也不愿承认?”
江夫人也来了脾气,“无凭无据,我承认什么?”
江守业冷哼一声,让人把雀儿带了上来。
第50章 不会是谢凌云的心上人吧
雀儿谨记江清月的吩咐,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从留香阁到与茂源说话,中间能为自己作证的人也都提了出来。
她说的有理有据,态度谦卑恭敬,挑不出错来。
而江夫人的脸,黑的都要滴出墨来了。
雀儿离开时候,江明炀与茂源正在受罚,刚走出不远,就见江归玉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赶来。
雀儿靠边行礼,江归玉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突然抿唇一笑。
随后匆忙从她跟前走过。
可不知为何,雀儿却隐隐有些不安。
江归玉进去的时候,看了一圈儿,父亲早已离开,母亲正伏在桌上,哭得差点晕过去。
满地砸碎的瓷器杯盏,可见母亲真是气坏了。
“娘。”
江归玉跨过那些狼藉,扶着江夫人的肩。
“我是不是又给娘惹祸了?”
江夫人抬起头,见她脸上挂着泪珠,我见犹怜。
“不是你的错,都是江清月,她竟敢指使丫鬟构陷我。”
“雀儿那丫头?”江归玉又落下两滴泪珠,“清月妹妹怕是真的对家中有怨,咳咳,否则怎会才回家几日,就害得娘挨了爹爹两回骂。”
她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咳得江夫人都没敢再哭,只顾着给她顺气。
江归玉抓着江夫人的手,眼泪掉的更委屈。
“爹爹也是糊涂,这么多年来,你们的感情这么好,怎能被清月妹妹三两句就撺掇起来。”
江夫人眼中翻涌情绪,“我当初就不该去求表姐,不该让谢家帮忙把她带回燕京城。留她在家,还不得把家里搅的翻天覆地?”
江归玉一直在等这句话。
她眼眸一转,轻声劝起来。
“娘要是担心她会把家里搅乱,为何不早早把她嫁过去?既能稳住七皇子那头,也能让爹娘放心。
反正,当初接她回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帮大姐姐稳住正妃的位置。”
“虽说,爹爹在观望,想姐姐能攀上世子表哥,可表哥性子桀骜不羁,就算让清月嫁过去,清月真能左右得了表哥?”
她借着帕子掩口轻咳的动作,偷看着江夫人的脸色。
“而且我看清月妹妹对我们有怨,万一被她知道,怕又要生事,给家中惹麻烦咳咳……”
江夫人被提醒,眼眸睁大,可不过一瞬,又颓丧下来。
三个女儿各嫁一家,绑定姻亲关系更好。
可归玉说得不无道理,谢凌云那个混世魔王,江清月能拿捏得了他?
不如江清月帮婉吟巩固正妃的地位,能稳住一个,是一个。
江夫人点头,“你说得对,还是你聪慧,不怪你能讨得万贵妃欢心。”
江归玉抿唇笑了笑,半蹲着身子,体贴的衬着江夫人。
“清月妹妹回京也很久了,总要结识各家小姐的。不如,挑个好日子,带清月妹妹多出去走动走动,也正好让七皇子相看相看。”
“若是七皇子看上了清月妹妹,没有异议,婚事不就近了吗?”
江夫人不自觉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七王爷爱美人,不然也不会在世家贵女中,选了婉吟。
江清月长相和婉吟更有五六分的像,想来见了清月,肯定会喜欢的。
正巧七王爷刚办了差事回来,早点儿安排见面,给七王爷和娘娘那边,过过眼。
江夫人心中下了决定,“行,我这就安排安排。”
江归玉垂眸,拿起帕子揩了下嘴角,遮住不自觉勾起的唇角。
宣平侯府。
江清月陪着何佩兰说了一会儿话后,又写了方子,这就要回去了。
何佩兰让银瑶送送她,银瑶出门,却只是给她指了路。
“这个时候,世子爷不在东院的桂花园,就应该在山岳亭,三小姐要是不想遇上他,可以改走幽兰榭那条路,之后就可以出府了。”
江清月眼眸一亮,感激的谢过,就按着她所指的方向离开了。
银瑶看着三小姐清瘦窈窕的背影,有些可惜的叹气。
三小姐这么害怕世子爷,恐怕是不喜欢世子爷呀,老夫人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也对,世子爷虽然长得俊美无铸,可那冷傲张狂的性子,嘴下不留情面的主儿,哪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能喜欢呢?
大多,应是喜欢小陆大人那般才高八斗,又温润俊朗的男君。
这二小姐,可真是好命。
替了真千金十几年的荣华富贵,受尽江家人所有宠爱不说,又有了小陆大人这样的新晋宠臣为未婚夫婿,谁见了,不说一句羡慕。
可惜了三小姐如此才情。
回到何佩兰跟前,知道江清月匆匆走了,还专门避着谢凌云,顿时唉声叹气起来。
不能讨女孩子喜欢的儿子,生来有什么用呢?
香香软软的孙子孙女,何时才能抱到。
银瑶偷笑,“三小姐看见我们世子爷,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一说幽兰榭碰不到世子爷,一溜烟儿的去了。”
金瑶也跟着笑,“奴婢也觉得奇怪。三小姐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可只要我们世子爷在,她就浑身不自在,连话都不敢讲了。”
上回她来,何佩兰随手把那件大氅披在江清月身上。
本来还好好的,谢凌云一进来江清月就慌了。
何佩兰叹了一声。
原本还想撮合两个孩子,现在看来,怕是两个人都没这个意思。
金瑶有些担心,“可世子爷这么安排,真的能行吗?”
何佩兰叹了一声。
都是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让大家对江清月有了误解。
“凌云多心了,清月是个好孩子。”
银瑶劝着:“老夫人,依奴婢看世子爷这么安排未必是因为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而是因为二小姐对外人避而不见。”
“听说侯爷跟世子爷要再给二小姐找大夫,二小姐还发了好一通脾气,也就是老夫人你说的话二小姐表面还愿意听两句,可转过身又躲房里去了。”
“世子爷这么安排,全是为了二小姐啊。”
何佩兰忧心忡忡,“也不知道姝言的哑疾到底能不能治。她才刚刚及笄,难不成这辈子就要这么毁了吗?”
金瑶银瑶两头劝着,最后银瑶说她偷偷去看看,何佩兰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了。
来时,银瑶就跟江清月介绍了府上的布局和院落,江清月想要刻意避开谢凌云,就照着银瑶所指的方向走了。
可走到幽兰榭,江清月却发现,眼前却没路了。
江清月又把银瑶指路的那番话回想了一遍,确定自己没走错。
她想沿着来路回去,可侯府之大,光是片刻她就走了七八个长廊,脑袋都绕晕了。
分不清东南西北,更是连来时的路都找不到了。
正疑惑时,前面恰巧走来一位姑娘,她年纪不大,十五六岁左右,但是面貌清丽,穿着绫罗绸缎,发间却少有珠钗。
这位是?
第51章 挟恩图报
眼下没有其他人,江清月只能与她问路。
可谁知才刚抬脚,还没等出声,少女就突然脸色大变转身要跑。
但要跑又跑不明白,鞋子踩了裙摆,她就在江清月眼前,摔了。
江清月忙将人扶起来,正想给她查看伤势,她却躲开三丈远。
她的动作来的太激烈,好像刻意回避似的。
江清月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一把将她的手拉了过来。
谢姝言满面怒容,却一直抿唇不语。
江清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在她恼怒之前,先开了口。
“你说不了话?”
谢姝言眸底有些惊慌,甩开江清月,还是要跑。
好不容易有个能问路的,江清月怎么可能让她跑掉。
“你的哑疾,我或许能治。”
果真,谢姝言顿住了脚步,可不过片刻,又继续抬脚往前跑。
嘿,还挺能跑。
不过,此刻江清月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迷路了。
也明白了老夫人的意图。
银瑶故意指错路,是为了把自己引到这儿,给这个小姑娘治哑疾。
这小姑娘穿着不凡,还在后院,定然和侯府的关系匪浅。
江清月眼眸一转,瞬间亮了起来。
这么说……
宣平侯府,又能欠下她一个人情了?
这个小姑娘的单子,她接了,别想跑!
江清月赶紧追上前两步,笑眯眯的说:“你这哑疾大概有三年之久了吧?还有,你这哑疾,也不是突然就得的吧?”
“你刚得哑疾时,应是神志不清,语言错乱,只觉得心火扰神,之后将近半月的时间,你身体衰弱,一直卧床修养。”
“慢慢的,你吐字困难,见人即止,久而久之,就开不了口了。”
最后一个字落定,谢姝言才转过身来。
她眸子里有些诧异,上下打量着江清月。
这些年来,宣平侯府把她保护得很好,燕京城的所有人只知道她在外修养,却不知她患哑疾的事。
侯府找遍了天下名医,却也从未对外宣扬过她的身份。
眼前这人都没诊治,又是怎么知道她的病症的?
江清月自报姓名,却没说她是户部尚书江守业的女儿,也没说自己跟何佩兰沾亲带故,只说自己是来给侯夫人看病的。
谢姝言眸子里闪过一抹了然。
原来,她就是救了母亲的那位神医?
可她年纪看着小小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能治好自己?
见小姑娘卸下了防备,江清月柔声道,“我找不到出府的路了,姑娘若是不介意,能不能为我指条路?”
谢姝言咬了咬唇,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
江清月抬手道谢。
趁着谢姝言愣神的功夫,突然出手如风,给她扎了两针。
姝言僵着身子,双眸圆睁。
她……她……她怎么不说一声就开始扎针了呢?
哪儿有治得这么突然的?
她还没答应呢!
“你这病症本来是由心火而来,太盛而转虚,如果当时能找个好大夫,也不至于弄得这样严重。”
江清月芊细的手指轻轻撵针,“可你心事太重,所以才见人不语。”
江清月说的每一个字,确实都是谢姝言不愿意开口的原因。
收了针,江清月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哑疾好治,但心病难医,人就活这一辈子,有些事情不必太过惦念执着,还是轻松些好。”
谢姝言小鹿似的眼眸一瞪,骤然警惕的盯着江清月。
她……她知道些什么?
江清月正要离开,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顿时眉心一沉。
是谢凌云。
谢凌云来到僵站着的姝言身边,神情担忧又紧张。
江清月眼观鼻,鼻观口,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和脚下的石板。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这温柔的神色……
这姑娘不会是谢凌云的心上人吧?
心里刚这么想,谢凌云那道锋锐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她的身上。
江清月心里咯噔一下。
咋啦?
嫌自己碍眼了?
谢凌云脚步往前一迈,越过江清月,来到谢姝言面前,伸手抚了抚谢姝言头顶,“乖,你先去一边等我,我和这位姐姐有话要说。”
谢姝言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看了几眼,乖巧的点点头,往前面走了。
等人一走,谢凌云转身,眼神凌厉的扫过江清月。
“你刚才说,她的口疾,是因为心病?”
江清月半垂着眼眸,淡声道:“世子不如亲自去问问这位姑娘。”
她浅行了个礼,转身装作要走。
可谁知,谢凌云竟扣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回到自己身边来。
江清月吓了一跳。
抬起眼眸,好巧不巧的,就这么撞进了他那双幽深黑沉的眸子里。
她心口一窒。
谢凌云已然没了耐性,语气里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她要能说话,我还用得着来问你?”
江清月眸眼倏然一抬,“世子表哥,清月只是个大夫,没本事窥探别人心里想什么。”
她甩开谢凌云的手,转身快步离开。
谢凌云眸心沉了沉,似乎也觉得自己态度过了。
抬脚追去,不过三两步,就拦住了她的去路,放缓了语气。
“她的心病到底该如何医治,可否说得明白些?”
“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哑疾好治,心病难医。
世子爷只要多陪陪她,再给她找两个好大夫,相信这位姑娘的病不日就能好转的。
不一定非要我出手。”
这就是不想医治的意思了。
谢凌云压下的脾气,再次升了起来。
果然,他拦下母亲没有将妹妹的身份告知江清月是对的,她一心只想攀附权贵,逮到机会就要开始拿乔。
一旦给她缠上,是个麻烦。
谢凌云眉眼低垂,沉声开口,“什么条件,你说。”
江清月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她学医,不是为了无缘无故发散心的。
钱货两讫的交易,十分公平。
江清月仰头,对上谢凌云幽深的黑眸,“这位姑娘……想必对世子很重要,那我向世子表哥讨三个愿望,不过分吧?”
“放心,不让表哥杀人放火,也不做违背道德的事情。”
谢凌云瞧着她,目光沉沉。
第52章 世子表哥的威胁,真吓人呢
换三个愿望,而不是金银珠宝,荣华富贵。
这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行,本世子答应你。”谢凌云稍稍仰了下下巴,神色不清,“表妹,你最好倾尽你的所有本事,治好她,否则我一刀了结了你。”
江清月似是笑了笑,呢喃着,“世子表哥的威胁,真是好吓人呢。”
谢凌云俊脸沉下来,眸中已经盛满了怒意。
“好。”江清月福了个礼,心旷神怡的说,“三日后我会再来给这位姑娘看诊。”
留下这么一句话,江清月脚步轻快的出了宣平侯府。
皇宫高墙红瓦,里面的贵人们,高高在上,俯视百姓如蝼蚁。
可谢家谢凌云不怕,他身后站着族亲的赫赫战功,他自己的刀尖上,也沾着无数敌人的鲜血,金刀大马划过蛮夷的皮肉,杀出来的少年将军。
是出了名的桀骜不羁,皇子公主的面子都得看他愿不愿意给。
有这样的人做靠山,之后找到机会进宫调查师姐失踪之事,她也能有把握一些。
……
才回江家,江清月就听说江明炀与小厮茂源挨了打。
江清月勾了下唇角。
江明炀故意挑拨离间,他才是那个闹得家宅不宁的人。
前来送信的小丫鬟名叫寒霜,与雀儿交好,是后院的粗使丫头。
寒霜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才低声与江清月说:“老爷已经不让夫人掌家,把库房的钥匙都收走了,是二小姐去跟前求情,老爷才收回成命的。
不过还是重罚了三少爷。”
江清月点头,取出几两碎银赏给她。
寒霜拿着赏银,随后,眼眸一红,欲言又止的站着。
江清月:“发生什么事了?”
说话间,寒霜声音哽咽起来,“还请三小姐,救救雀儿。”
江清月眼中风云积聚,陡然站起来,“雀儿怎么了?”
寒霜急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下午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听说二小姐丢了一双鞋子,结果在雀儿的身上搜了出来。
夫人就罚了雀儿。
“雀儿现在都还在后院罚站,奴婢走的时候,眼看着雀儿脸色惨白,站都站不稳了,这寒冬腊月,过夜是真的会冻死人的。”
须臾之间,江清月就冲了出去。
到的时候,江清月看到雀儿脸色惨白,脚下的绣鞋被鲜血染红,浸入石板。
江清月气得浑身发抖,快步跑过去接住她。
“小姐……您回来了。”
雀儿细若游丝,浑身触手冰凉。
江清月看向海棠苑的方向,心底的怒意比这天气更甚。
“你撑着,这笔账,我一定要江归玉十倍奉还。”
说罢,江清月让寒霜搭把手,喊了个小厮,将人背了回去。
将雀儿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看到了她脚上的新鞋,鲜血已经凝固。
江清月轻柔的,将鞋脱了下来,赫然见鞋底上扎着密密麻麻的针,看着就叫人头皮发麻。
而雀儿的脚,也早就被扎得鲜血淋漓,不成样子。
雀儿坐在床边,悄悄拉了被子想把双脚盖住。
江清月一把扯开被子,把她的脚拉了过来。
“小姐,脏!”
雀儿想把脚收过来,可江清月不让。
看着雀儿袜底那些细密的针眼,江清月的心也跟着疼了一下。
难怪那丫鬟说雀儿都站不稳了。
此时的江清月冷静的可怕。
之前自己挨打受伤,谢凌云叫人送了药膏来,也能对此伤。
江清月回房里拿了药膏,进屋一把将雀儿才穿好的新袜子脱了,又用手指抹了药膏,轻轻的给她擦在伤口上。
冰凉的药膏才刚涂上,脚底那一阵灼烧和刺痛感瞬间就消失了。
雀儿抹了把眼泪,“小姐,奴婢没事儿的。”
“还说没事儿。要是不擦药,你两只脚都要废了。”
雀儿吓得小脸煞白。
她不想变残废,她还要伺候小姐呢。
江清月给雀儿擦好了药,之后才又拿起了那双鞋子。
见她伸手要把针取出来,雀儿急道:“小姐别碰,小心被伤着。”
可说话间,江清月已经把针从鞋底里取出来了。
只是寻常的绣花针,可平时扎一下手指都疼半天的东西,却有一半还扎在鞋底子上。
江清月手指轻轻捻着那根绣花针,“江归玉让你穿的?”
雀儿先是摇头,可在对上江清月的目光时,又点了头。
“嗯,二小姐丢了一双鞋,不知道怎么在我房间找到了,说下人碰过的东西她不要了,让奴婢穿着这鞋罚站,可我真的没偷二小姐的鞋。”
“小姐,雀儿怼天发誓。”
江清月把那双鞋收起来,“我知道不是你,这几天你好好休息,跟前不用你伺候了。”
回了房中,江清月把鞋底里的绣花针都拔了出来,两只鞋子足足有十六根针。
她唇线抿得紧紧的,眸底快速闪过一道冷光。
江归玉,这种手段,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她喊了个小丫鬟进来,让她照着眼前这双新鞋,去买一双江归玉能穿的鞋码。
等东西买回来,江清月拿着就去了江夫人的院子。
正巧,江归玉小厨房做了甜食,送来给江老爷江夫人吃。
一听下人来报,说江清月在外面,要见她们,江夫人面色就不太高兴。
她才把库房的钥匙交上去,明知是江明炀闯的祸,可一听见江清月的名字,她还是忍不住将这股气怨到了江清月的头上。
碍着江守业在场,不好发作,挥手让人请江清月进来。
最后到的是江归玉。
她连着几声轻咳,可给江夫人心疼坏了。
到底是从小养到大的女儿,见她这样难受,江守业也跟着心疼。
江归玉眼角瞥向门外,柔弱的缩在江夫人怀里,“母亲,我没事,可能有些冷,呛着了。”
一见江清月进来,江守业就道,“归玉咳疾犯了,清月你快看看。”
江清月一进屋,抬眸见的就是三人你侬我侬的场景。
她的亲生母亲一脸关切的搂着江归玉,不知怎么心疼才好似的。
她这个亲生女儿,倒像是外人。
江清月古井不波,淡声道,“听说府医对治疗咳疾最有见解,也最有方法,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被请入府中,不如还是把他请来给二小姐看看吧。”
话音一转,她又叹了一声。
“我只会治些体虚之症,外加一些小伤,我医术粗浅,二小姐的病我实在不敢敷衍。”
江守业听出她不愿意帮江归玉看诊,而江夫人没想这么多,只心急的叫人去喊府医过来。
趁着府医还没来,江清月直说:“这几日我仔细思量了一下大姐姐的病症,要想尽快好转,还需要用上好的药材。
我已经拟好了一张药材单子,这些药材就有劳爹娘多费心采买了。”
说罢,她把自己早就写好的东西递过来。
江守业与夫人面上有些欣喜。
这个女儿接回来这么久,从来都喊老爷夫人,现在终于肯喊他们一声爹娘了?
第53章 不争,就没人帮她争了
江夫人瞬间忘却了私库钥匙的事情,立马神情激动的站起来,“清月。”
江归玉双手搅紧了帕子,脸上的浅笑更是勉强落寞。
只是一声爹娘,就让爹爹和母亲那么高兴……
那她这些年,算什么?
王妈妈说得对,血浓于水,她不是亲生的,亲生父母已死,她不争就没人为自己争了。
咳咳!
江归玉咳得恰到好处,伸手拽住起身的江夫人,“母亲,您不要我了?”
门外,刚刚赶到的江婉吟见此,收回目光时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声。
她一听到江清月回府,不多时就直奔主屋来,就知道不妙。
徐妈妈扶着江婉吟,眼神疑惑,怎么不进去,外面多冷啊。
“大小姐,怎么不进去?”
江婉吟摇头,“等一会儿。”
屋内。
江夫人回头看看眼眶微红,满眼伤心,惶惶不安的江归玉,心下一紧。
又重新坐下来,先安抚江归玉。
江清月面容依旧平静,把所需要的药材单子递过去。
江守业看了一眼,都是些名贵的,最便宜的也得好几百两银子。
但为了长女的身体健康,再贵也得买。
江守业把东西仔细收起来,“这些小事你叫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何须这么晚了,还急匆匆的过来。”
微顿,江清月话锋一转,轻声说,“大姐姐缠绵病榻许久,我知道家中所有人都担心大姐姐的身体,照顾的格外仔细,不敢有一点儿马虎。
我听说江家京郊外有一处园圃庄子,最适合养病,我想征得爹娘同意,等年后暖和一些,准我带大姐姐去庄子养病半月。”
江婉吟眸色泛起一丝涟漪,她已经很多年没出过京城,更是很多年没离开过这间屋子了。
那一处园圃庄子,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了。
“不行。”
江守业一口回绝。
江婉吟眼里的那点光瞬间黯淡下来,整个人看起来也比刚才还要累一些。
“京郊路途颠簸难走,婉吟的身子绝对受不住。”
江夫人也满脸忧愁,“是啊,婉吟连床都下不得,怎么上下马车?
先不说路上,就是在庄子里发病,想请个太医都赶不过去。”
门外徐妈妈有些心疼大小姐,这些年卧病不起,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出去走走,请不到太医不是还有三小姐吗?
想进去帮大小姐说说话,手却被大小姐摁住。
江婉吟露出一抹苦笑,不必了,父亲是不会让她出门的。
吊着她一口气,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七皇子府。
屋内,江守业已经下了决定。
“这些药材我会想办法寻来的。至于婉吟,她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在家养病。”
明知他们不会同意,但江清月心里还是有些失望。
大姐姐的婚期将近,连屋子都不准大姐姐出了吗?
到底是真心疼爱大姐姐,还是喜欢能加入皇家,为江家牵线的大姐姐?
真是权利迷人眼。
“是我考虑不周。”
江清月露出一丝歉意,然后把手边放了许久的锦盒拿过来。
“今天去宣平侯府,姨母开解我许多,我也想明白了许多。这些天来我惹了不少麻烦,让爹娘担心,也伤了二小姐的心。”
“二小姐的病症我治不了,实属惭愧。今天,雀儿又得罪了二小姐,这个就当做给二小姐的赔礼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真能让清月接纳归玉,江夫人觉得库房钥匙被收走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了。
家和才能万事兴嘛。
江归玉蹙眉,觉得有些意外和不对劲儿。
想着爹娘都在,江清月应该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她这才打开了锦盒。
看清楚里面那双鞋子,江归玉花容失色,一把将盒子摔在地上。
江守业与夫人猛地站起来,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没想到就只是一双鞋而已。
江归玉心虚的不敢抬头,手脚却忍不住的发起抖来。
她这是给雀儿报仇呢!
“二小姐不是丢了一双鞋?我重新买给你,不喜欢?也不至于东西扔在地上。”
一只鞋滚落在江守业脚边,他捡起来,仔细检查,最后冷着脸丢到了江夫人怀里。
江夫人看着这鞋,十分熟悉,这不是今儿归玉丢的那双一模一样嘛?
被江清月的丫鬟,雀儿偷了。
现在,怎么买了一双一模一样的过来。
一抬头,恰好撞上江清月那双受伤的眸子。
江夫人心下疑惑,想来拉江清月,却被她躲开。
“清月,娘只是……”
江清月受伤的神情只是片刻,之后又变成了一直以来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听说二小姐丢的鞋子被雀儿偷了,十分生气,还罚了雀儿,想必二小姐十分喜欢这双鞋了。”
“我心里过意不去,跑了好些地方,特意买了一双一模一样的赔给二小姐。二小姐不喜欢就算了,也不用这么侮辱人。”
“那个丫头也是,一双不合脚的鞋也不知道偷来干嘛。”
“我在北疆长大,没用过什么好东西,也不懂得送礼的规矩,二小姐不收,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江归玉连忙摇头,“不是的,我……”
“归玉,你怎么这么失礼?既然是清月赔你的,你拿着就是。”
江夫人都如此说了,众目睽睽之下,江归玉就算抗拒,也不敢再把鞋子抛出去。
“二小姐不试试吗?要是不合脚,丢了就是,你喜欢什么样式的鞋,我再去重新给你买。”
江清月目光沉沉的看着江归玉,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
江归玉后背一阵发寒。
别说试穿,她就是碰都不敢碰。
她在鞋里面扎满了针,让雀儿罚站,雀儿一双脚肯定废了。
江清月怎么会那么好心,送鞋给自己赔罪道歉?
绝对有猫腻。
看她们姐妹和善,江夫人也开心起来,“归玉,你快试试。”
江夫人都开了口,为了一家和睦,江归玉也知道,今天这鞋子自己非试不可了。
不过,江清月总不会蠢到,在爹娘面前害自己。
这么想着,江归玉又坐下来,由丫鬟伺候换鞋。
江夫人先拿过来,当着江归玉的面把手伸进鞋面摸了摸,“软和的,应该不会硌脚。”
见她手上一点儿伤都没有,江归玉明显愣了一下。
而鞋子上了脚,也没有任何的不舒服。
这鞋子没问题?
江归玉浑浑噩噩,连爹娘又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门外,江婉吟站得太久,脸色已然泛白。
徐妈妈心急得很,眼看里面三小姐没闹出事儿,忙压低声音道,“大小姐,看来没什么大事,天寒地冻的,你这身子受不住,我先扶你回去。”
江婉吟看了几眼里面,总觉得有一丝丝不安心,又说不出来。
第54章 医毒不分家,她是小毒人
雀儿被罚,清月怎么还会那么心平气和的道歉。
不符合清月的性子。
清月虽然在她面前乖巧听话,说什么都不反驳。
但她看得出来,清月既然能在那种吃人的地方生存下来,还学得一手技艺,自然不会是软弱之辈。
但……现在确实又没什么问题。
江婉吟只能点点头,让徐妈妈扶自己回去。
屋内,江归玉明明感觉脚底的鞋子没事儿,可心里总是觉得这鞋如洪水猛兽。
见爹爹还在详细的问江清月,今日去宣平侯府怎如何。
江清月也细细回答。
此刻,江归玉如坐针毡,半刻也待不下去了。
忍耐了一会儿后,江归玉起身,“父亲母亲,太晚了,我有些疲乏,就先回院子休息了。”
江守业夫妻看时机着实不早了,而江归玉面色也要憔悴,颔首点头,“翠竹,扶你家小姐回去,好生伺候着。”
得到应允,江归玉马不停蹄的出了门。
路过门口的时候,还不小心的跌了一下。
江清月伸手扶住江归玉的胳膊,淡声道,“二小姐小心,身娇体弱的,别摔着了。”
江归玉勉强一笑,看着江清月这笑,竟然有一丝头皮发麻。
礼仪也顾不上,直接带着丫鬟走了。
江清月微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扶住江归玉的手,遮住眼里一闪而过的光芒。
他们可能不知道,医毒不分家,她是小毒人。
那怪医最厉害的不是救人治病的医术,是下毒折磨人的功夫。
走的邪医路子。
最后三年,那一千个日日夜夜,她每晚都是试药人,身上浸过千百种毒药。
所以,她厌恶用毒。
现在却发现,当公平不再,冤屈无法伸张,那就让暴力制裁。
她曾经厌恶的,浑身的毒,在这一刻,居然是个好东西。
那双鞋有江归玉好受的。
一边的江夫人见两姐妹终于和睦,不由笑起来,心里熨帖得紧。
也顿时心生愧疚。
清月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她什么东西都没给,就一味担心归玉不好受,还得让婉吟自己拿出私产贴补清月。
傻孩子,还以为是她托婉吟给的。
而她还因为丈夫的斥责,责怪到清月身上,以为清月是故意的。
是她的错,没有做好母亲的责任。
清月和婉吟都要嫁人了,她要多疼疼清月才是。
想到这儿,江夫人擦了擦眼角,转身走进内间,从一个匣子里拿出几张铺子的房契。
江夫人将房契塞到江清月手里。
“清月啊,你父亲今日已经责怪过我,是母亲这几日疏忽了你,忘记把早早准备好的私产给你,你们几姐妹,一人都有一份,这是你的。”
江清月故作疑惑,“您不是已经托大姐姐给我了吗?
您陪二小姐去看铺子的时候,我也去看了我的,我明白我回来了,您不想让二小姐难过,我没关系。”
江夫人有些尴尬,但也升起了更多愧疚。
她……她还真以为是明炀说的那样,清月从婉吟手里,骗……拿了好几处铺子。
只给了清月,没给归玉铺子。
所以她怕归玉伤心多想,才从自己的私产里拿了几处给归玉。
结果闹出这么大一出误会。
江明炀这咋咋呼呼的性子,都怪他。
江夫人掩帕咳嗽几声,瞥眼看了看冷笑的丈夫几眼,转而就要握住江清月的手。
江清月默默收回,“我手糙,别咯着您。”
江夫人心下更不好受,“那是你大姐姐给你的,这是你回来之前,母亲就给你准备好的,你两个姐姐都有。”
“多谢您。”江清月也不多推辞,直接收下。
再敷衍了江守业夫妻片刻后,江清月也找了个借口离开。
走廊上,江清月看着天上的朗月,清眸里闪过一抹嘲讽。
真情实意的时候,他们将她一片真心践踏。
对他们死心后,随便哄哄,她的父母又开始悔过了。
人啊,真是愚蠢的动物。
江清月哼着北疆的小曲,踱步回了月华轩。
……
海棠苑
一回到院子,江归玉立马脱了鞋子,让翠竹扔了。
“扔掉!”
翠竹胆战心惊,“小姐,三小姐会不会在鞋子里做手脚了?难道她下了毒?”
翠竹战战兢兢寻了个布料,将鞋子厚厚的包起来,拿出去扔掉了。
江归玉咬咬牙,脸色苍白难看。
这双鞋子,爹娘碰过,翠竹碰过,要是真有毒,他们三个怎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可若是没有毒,江清月又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只是想敲打吓唬她?
她能给大姐姐送银簪子,到了自己这,就只有一双破鞋。
江归玉越想越憋屈,眼泪都流湿了好几张帕子。
她幽幽叹了口气,对着丢鞋回来的翠竹道。
“都怪我,要不是我听见明炀挨打,也不会想着为他出气,更不会惹来这种麻烦。”
翠竹也跟着红了眼睛。
“可要不是雀儿到老爷跟前碎嘴告状,少爷跟茂源怎会挨打。
二小姐做的没错,这种恶奴就该好好整治她。
三小姐从外头来的,自己不懂规矩,带出来的丫鬟也一样只会偷奸耍滑。
小姐没错,错的是她们。”
江归玉拉着她,摇头抹泪。
翠竹以前只是个二等丫鬟,自锦绣走了之后,她才得以到江归玉跟前侍候。
江归玉对她多有关照,时不时的赏赐,翠竹一直感激在心中。
她虽然没有锦绣机灵,但也知道要对主子忠心才有好日子过。
她给江归玉递了新的帕子来,“那鞋子本来就是奴婢拿给雀儿的,不关二小姐的事儿。
二小姐放心,若是事情败露,奴婢会担下来的,不会牵扯到二小姐。”
江归玉捏着帕子,眼泪掉的更凶了。
“好翠竹,我现在只有你了。”
江清月刚回到月华轩,江夫人就叫人来传话,说是三日后带她出去赴宴,领她认识认识京中的贵家小姐们。
同时,还叫人送来了两身好看的衣服,还有几样首饰。
江清月看都没看,只叫下人放着就是了。
说什么结交贵女,要是有心让她结交,也不用等到三日以后了。
江夫人才被收了掌家权,江明炀又被罚,竟然还有心情带她赴宴。
江清月眼眸沉了沉。
这根本是场鸿门宴吧。
第55章 要让江归玉付出代价
江归玉这一晚睡得都不踏实。
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易睡下来,忽然觉得浑身一阵刺痛,尤其是她的脚,如蚁蚀骨,钻心的痛。
她吓得想翻身坐起,却发现自己不仅四肢酸软无力,动弹不得,还失了声。
像极了那天,江清月扎了几针,让她说不出话那样。
江清月,一定是江清月给她下毒了!
果然,她就知道那女人不安好心。
这些痛意从脚底延伸到四肢百骸,甚至还疼到了嗓子眼儿里。
江归玉说不出话,只能躺在床上,残喘着,哭得眼睛都肿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听见翠竹放轻脚步伺候在外头,江归玉才哭出声儿来。
“小姐!”
翠竹跑进来,见江归玉把被子踢开,整个人什么也没盖的躺着。
她摸了摸,里衣冰凉一片,也不知道被子踢开多久了。
要不是屋里还有几个炭盆,冷这么一晚上,清早起来肯定是要生病的。
“小姐是做噩梦了?”
翠竹忙给她盖上被子。
谁料下一秒,江归玉就疼得喊叫了一声,吓得翠竹立马撒了手。
江归玉恢复了一丝力气,掀开被子,看到自己原本莹白圆润的双脚,此刻长满了水泡,有的还破了皮,正在溃烂。
“啊啊啊……”
翠竹吓得脸都白了。
江归玉疼得话都讲不利索了,声音里全是颤抖。
“去叫我爹娘来,快去!”
江守业早就上朝去了,现在还没回来,翠竹只能把江夫人先请过来。
“归玉!”
江夫人才踏进来,看见江归玉这个样子就心疼的直抹眼泪。
“娘,我好疼。”
江夫人才碰到她的手,就被她手上的冰凉吓了一跳。
“你这丫头怎么照顾归玉的,是要冷死我女儿吗?”
翠竹跪下磕头请罪,“奴婢一晚上都守在外头,可这一夜小姐睡得格外好,甚至都不曾咳嗽一声。
奴婢不敢打扰小姐,所以就没进来看过……”
“你还敢狡辩!”
江归玉一顿委屈,拉着江夫人哭起来。
“娘,我好疼。快找府医,我的脚好疼。”
“是不是夜里冻着了?”
江夫人给她揉着脚,可才刚触碰到,江归玉便是一声凄厉的尖叫起来,惊得江夫人瞬间把手收回来。
她低头一看,江归玉脚面全是溃烂,而她刚才触碰过的手指,尽是脏物湿黏。
江夫人猛的站起来,惊惶的用帕子擦着手。
江归玉疼得趴在床沿,奄奄一息状。
“娘,我好疼!是江清月,我昨天穿了她送的鞋,双脚疼了一夜,今早起来就变成这样了!”
昨天她没敢张扬,是因为身体确实没什么异样。
可现在,她几乎可以认定,就是江清月在鞋子里下了毒。
江夫人心下一沉,转头怒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府医来。另外把江清月给我叫过来!”
可等府医到跟前,一番诊治后,脉象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脚面上的溃烂,愣是半点原因都找不出来。
江夫人急得团团转,“都烂成这样了,你怎么会说没有问题?”
下人带着江清月姗姗来迟,才刚进门,江夫人的巴掌就要甩过来。
“本以为你终于想通了,姐妹和睦,没想到你真是咬人的狗不叫,你在鞋子里下毒了?”
“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江清月早有防备,身子一侧,江夫人的动作便落了空。
“夫人说的什么话?昨天那双鞋子你碰过,江老爷也碰过,怎么偏偏就她一个人中毒?”
江清月转头问府医,“敢问府医,二小姐是中毒了吗?”
府医虽然是新来的,但也深知宅门恩怨。
他只是想讨口饭吃,不想得罪人。
“是我学艺不精,验不出二小姐有没有中毒。”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归玉的脚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验的?”
江夫人脸色铁青,可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喊江清月,“你还不快来给归玉看看!”
江清月却是后退一步,垂眸掩下眼底的轻讽。
“夫人跟二小姐既然说是我下的毒,我再去给二小姐看诊,到时候又说是我动了手脚。
夫人又信不过我,不如再多请几个大夫来,相信总有人能验得出毒来的。”
又是这么冷漠疏离的称呼,听得江夫人烦躁,可同时心里也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
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闹成这样。
她吩咐下去,赶紧让下人去请大夫来,多找几个!
实在不行,等老爷回来,看看能不能去请一个宫里的太医回来。
江守业下朝回府,听说江归玉中毒后立马赶了过来。
可接连请了三四位大夫都摇头说没有中毒的迹象,却又说不出江归玉疼痛的原因。
江守业不怒自威,“那双鞋子呢?”
翠竹跪下,额头抵在地上,“那双鞋,奴婢已经扔了。”
一旁的江清月微微挑眉,淡淡道,“扔了?二小姐是不喜欢我送的礼物,还是讨厌我呢?”
跪在地上的翠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江守业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混账东西!去找回来!”
等翠竹把鞋子找来,几个大夫乱翻查验,还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江归玉疼得咬牙切齿,“可这些……这些伤要作何解释?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清月妹妹,你竟如何恨我。”
江清月摇头,神色冷淡,“二小姐说我下了毒,可你身上和鞋子里都没毒。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二小姐你,这样无端的指责污蔑我。”
她那双明眸沉沉的看着江归玉,唇角抿起晦暗不明的弧度。
“这伤从何而来,应该只有你自己清楚。”
大夫们面面相觑,心中已有了猜测。
早听说江家接回了亲女儿,养女却一直赖在家里。
这是不舍得放掉江家的荣华富贵,所以才想出这种方法来诬陷江家的亲生女儿。
真是上不得台面。
江归玉无法辩解,急得直掉眼泪。
她是真的很疼,真的委屈啊。
江夫人抱着江归玉,目光中全是愤懑之色。
“行了清月,归玉都这样了,你还当着外人说这些干什么?”
“够了!”
江守业一声怒喝,将这些大夫遣退之后,他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一次次的,还闹个没完了?”
江归玉浑身一震,转身扑进江夫人怀里。
“老爷,这伤明摆着的,还能作假不成?”
“那毒呢?”
江守业冷眼扫过她们母女,“鞋子也验过了,身上也验过了,毒在何处?
这鞋子昨天你我都碰过,怎么我们好好的,就她有事儿?”
江夫人还想为女儿辩解,“可只有她穿过。”
所以才疼在脚底啊。
“这么多大夫查过,府医还请辞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江夫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江清月微不可查的弯了下唇角。
她确实下了毒,不过不在鞋上而已。
在鞋上下毒,留下证据,多蠢。
雀儿脚底被刺了十六根针,她就悉数奉还,让江归玉尝尝比扎针疼上数倍的脚底溃烂之苦!
第56章 故意给她难堪
看见江清月站在那里,江夫人还想问她要一个解释。
江清月只当看不懂,语气低落难过。
“到底是我多事了。那双鞋,我不送就好了。二小姐不喜欢,扔了就扔了吧。”
江守业心烦不已,借口有了公务,便匆匆离开。
走之前他深看了江夫人一眼,意思让她妥善处置此事。
江清月也不愿再待,“如此,我就不打扰二小姐休息了。”
她行了个礼,转身就走了。
江夫人心中酸楚。
昨天还喊爹娘,今天又是老爷夫人的,肯定是她伤透这个亲生女儿的心了。
“清月。”
江夫人要追上去,可江归玉还靠在她怀里,她总不能把这么难受的归玉丢下啊。
见翠竹还站在一边,江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你这贱婢,怎么能把主子的东西私下丢弃。”
翠竹慌得跪下,还来不及请罪就被江夫人下令拖了出去,打了一顿扔进柴房。
可不过半个时辰,翠竹就被江归玉求情,又回到了海棠苑。
雀儿听说此事,特地跪到江清月跟前。
她知道,这是小姐为自己出气呢。
江清月把她扶起来,“你放心,往后只要有我在,绝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你。”
江归玉疼了整整两个晚上,脚面上的溃烂越来越严重,甚至有要往腿上攀爬至全身的样子。
家里什么好药都试了,却一点儿用都没有,才两日时间就折磨得瘦了一圈。
这会儿她刚吃了药,正迷迷糊糊间,翠竹突然来到她跟前。
“二小姐,郭小姐她们过来了,知道你病了,特来探望。”
江归玉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可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翠竹劝着,让主子好生休息,她去婉拒郭小姐几人就行了。
可江归玉不愿。
“她们几个念着我,特地过来看望,怎能将她们拒之门外。
快,先把香薰点上,再把她们请进来。”
翠竹不解,二小姐这副模样怎能见客。
可主子的话不得不听。
翠竹点了浓浓的香薰,掩盖住江归玉双脚溃烂而难闻的味道,这才把郭小姐她们几个请了进来。
过了片刻,以郭小姐为首的三位小姐满面怒容的从房间出来。
“那江清月也太过分了些,就算归玉霸占了她的身份,也不能下毒害人啊!”
“归玉心善,总是被人欺负。郭姐姐,咱们得替归玉好好教训教训她。”
“是啊郭姐姐,听说明天江夫人还要带着这个贱人去参加你的宴会,不如就趁着明天,让她长点教训。
要不以后这江清月还不知道要踩在谁的头上呢。”
屋内,江归玉听着这些话,心里的恶气已经出了一半。
郭静瑜的父亲是正四品的太长少卿,马上就到年关,要祭祀宗庙,现在谁也不敢得罪郭家。
北疆来的江清月根本不懂得这些,到时候得罪了郭静瑜,够她吃几壶的。
屋内的江归玉闻言,佯装不忍,冲着几人喊道:“姐姐们,千万不要为我的事烦心,这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清月受了那么多苦,对我有怨恨,就算毒死我,我也没有怨言。”
“你就是太善了,这件事能怪到你头上吗,你当时还是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儿呢。”
“北疆来的罪奴,真是心狠手辣,歹毒至极。你别管了,我们帮你出气。”
…………
江清月列出的药材单子,不出一日,江守业已经让人备齐,送到了月华轩。
江清月把其中一部分加进江婉吟的药材里,剩下的又添了其他药材,研制了一些小药丸。
除了去探望大姐姐,其余时间都闭门不出。
这一日,江清月随着江夫人去赴宴,让雀儿把给何佩兰做的药送去了宣平侯府。
然而到了宴上,说是要带她认识人的江夫人,却忙着跟别的人说话,把江清月晾在一边。
她谁都不认识,只能独自站在那里。
这是故意给她难堪。
江清月只是不认识人,又不是傻。
她观察着宴上的这些小姐,从她们的穿着配饰,再到相互之间的称呼,不过片刻时间,就已经认了好些人了。
江夫人终于是叙完了旧,这才想起她这个大活人,见她一动不动的站着,像个木头人一样。
“怎么像个木头一样,那么多千金闺秀,连招呼都不会打。”
江清月笑笑,“夫人以前带二小姐赴宴,也是这样把她丢到人堆里不管的吗?”
江夫人一愣,最后辩解:“这些人归玉都认识。”
“那她是刚出生就都认识了?”
江夫人明显吃瘪,但也终于想起自己带着江清月赴宴的目的,这才领着她四处见见人。
这些人面上维持着和善,可眼中对江清月或好奇,或轻视之意。
“那位,是太长少卿家的独女,郭静瑜。旁边那两位,一位姓白,一位姓孙,都以郭家为首。”
江清月看过去,恰好就瞧见了郭静瑜眼中的不善。
“她们三个,都是江归玉的交好吧?”
江夫人有些意外。
她以为江清月什么都不懂,没想到她七窍玲珑,心里都明白。
“在贵女圈子里,归玉很受大家喜欢。”
江清月抿起唇角,似笑非笑。
原本江归玉也该来赴宴的,甚至还会在她面前彰显自己在贵女圈中有多受欢迎。
可谁知中毒,疼得根本下不得床,错过了这个机会。
听说昨天郭静瑜她们几个去看望过江归玉,江归玉一定是颠倒黑白,说过些什么的。
想到这些,江清月唇边那抹似笑非笑逐渐变成了嘲讽。
江夫人眼尖的看见不远处,正往这边过来的一行人,为首者服饰华丽,仪态雍容,身边还站着一位身形高大,风度翩翩的男子。
江夫人眼睛一亮,终于等到了。
她侧头,跟江清月交代,说自己看见个熟人要去打声招呼,让她不要乱走,这就匆匆的走开了。
等江夫人一走,郭静瑜跟那两位小姐便走到她面前来。
那道不善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的打量在江清月的身上。
“我以为是多了不得的人物,原来就是你啊。”
江清月微微颔首,“郭小姐。”
郭静瑜脸色一变,“你竟然不行礼?”
“我父亲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我嫡姐是端阳县主。如果真要论算这个,得是郭小姐你先给我行礼。”
“你!”
郭静瑜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气得差点要打人。
江清月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郭小姐可想好了,年关将至,郭家责任重大,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在这宴会上闹出乱子,传出去可不好听。”
郭静瑜身边姓白的那位小姐嗤笑起来。
“不好听?论名声谁还能差得过你?”
江清月目光微沉,“哦?我名声怎么了?那我倒是要听听了。”
“你闭嘴,这还轮不到你说话。”
郭静瑜打断白小姐的话,之后又冷眼看着江清月。
“你知归玉才华横溢,就故意给她下毒,害得她不能出席今日宴会。不愧是北疆那种地方出来的,手段下作恶毒。”
郭静瑜这番话说的咬牙切齿,好像她真的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江清月混不在乎,镇定自若的开了口。
“郭小姐昨天不是去探望过去了?难道江归玉没跟你说外头的大夫来给她诊断过,她并未中毒,只是闹着性子,故意作践自己,不想来赴宴而已。”
江清月看着她们三个人微变的神情,轻嗤一声:“她故意挑唆,自己倒是藏着,让郭小姐出这个风头。”
第57章 七皇子,楚贺安
“你胡说!归玉的人品岂是你这种货色能置喙的?”
郭静瑜抬手便要打,江清月已经稳稳的截住了她那只手。
摸到脉象,江清月眉梢轻挑,“郭小姐有个不能在一起的心上人?”
闻言,郭静瑜脸色大变,而身边那两位小姐,则是目光惊疑的看着她。
江清月步步逼近,“你一定是爱惨了他,才会一直被困在被抛弃的痛苦之中。”
郭静瑜双唇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你,你胡说什么?”
江清月勾起唇角,“我可没瞎说。是江归玉告诉我的。”
“不可能!”
郭静瑜怒目圆睁,扬起手,“归玉不可能出卖我!”
江清月弯了弯眼眸,“那你说,我怎么知道的呢?”
郭静瑜表情顿时僵住,是啊,那江清月怎么知道的?
江清月刚回京,平日里也不怎么出府走动,如果不是江归玉说的,她怎么会那么神通广大。
“郭小姐有空多管闲事,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的身体吧。”江清月的视线,慢慢下滑,落到郭静瑜的平坦的小腹上。
一个月,还未显怀。
再过几个月,可就瞒不住了。
这视线,惹得郭静瑜恼羞成怒,“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郭静瑜一只手高高扬起,正要打下来。
江清月往后退几步,忽然感到身后撞到了人,接着是一阵厚重的熏香入鼻。
一只大掌扣住郭静瑜的手腕,低沉阴冷的声线从男人的薄唇中吐出,狭长的眼底尽是阴郁。
“谁家的闺阁千金,好大的威风!”
江清月心间一颤,往旁边退去,抬头一看是个陌生的男子。
男人一身华贵,身子单薄消瘦,五官倒是生得俊美,可眼下乌青,皮肤病态发白,越发显得唇殷红的诡异。
“见过七王爷。”
郭静瑜几人慌忙行礼,全然没有刚才那股嚣张的气焰,甚至还有些惊惶逃避,就怕被七皇子看对眼。
谁不知道七王爷好美色,后院中妾室不知几许。
江清月眉心狠狠一跳,跟着行礼。
这就是七王爷,楚贺安。
大姐姐要嫁的人。
怪不得带她来赴宴,是因为七王爷也在。
带她来,给皇家的人过过眼。
郭静瑜几人连热闹都不敢看,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几人一走,贺楚安的视线,就落在江清月身上,目光越发赤裸,肆无忌惮。
“你就是婉吟的亲妹妹?”
男人打量的视线,看得江清月浑身不适。
江清月垂着头,“回王爷,是的。”
楚贺安的目光审度在她身上,随后眸中含笑,“听说你会医术?婉吟的身体自你接手后,好了很多。”
随即,男人把手伸过去,“你给我也看看?”
十指白皙,骨节分明,微微弯腰,衬着这张不俗的面孔,表面真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
江清月微微低着头,语气清冷,态度恭敬有礼。
“王爷康健,小女这点雕虫小技,不敢在殿下面前卖弄。”
楚贺安突然抬脚逼近,身上浓重的熏香呛得江清月咳嗽了两声。
借着这两声咳嗽,江清月赶紧后退了两步。
“王爷恕罪,这段时间都是我在照顾大姐姐,前两日府上二小姐也病了,大概是沾染了些病气。
王爷身份尊贵,小女不敢惊扰王爷贵体,清月先行告退。”
楚贺安饶有兴趣的挡住她的去路。
“本王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跑什么?”
江清月低着头,“不敢。”
“三小姐,夫人有事找您。”前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正说着,江夫人姗姗来迟,忙着行礼问安。
身后跟着的人,竟是徐妈妈。
徐妈妈安慰了江清月一眼,然后低眉顺目的跟在身后。
而江夫人脸色难看,客套的跟楚贺安打着招呼。
江清月感激的看了眼徐妈妈,心知肯定是江婉吟听说了这事儿,也知道江夫人想干什么,所以特地让徐妈妈赶来的。
江家,果然只有大姐姐会挂念着她。
江清月退到江夫人身后,可楚贺安的视线却没收回去,若隐若无的跟着。
在别人府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七王爷还敢肆意张狂调戏未婚妻的妹妹,真是昏淫无耻。
皇家人又如何,胭脂水粉里混日子的男人,配不上她的大姐姐。
“清月,还不快给七王爷行礼。”
江夫人笑意盈盈,讨好的转向男人,“七王爷,这就是小女清月,刚回来不懂礼数,有冲撞的地方还请七王爷见谅。”
江清月缓缓抬眸,看着江夫人这言笑晏晏讨好的模样,唯恐七王爷看不上她,坏了这桩婚事。
忽然的,江清月想起了刚回家,看到的那一幕。
怪不得江夫人那么急切,要把江归玉和陆庭之的婚事定下。
是怕七王爷嫌弃大姐姐身体不好,转而看上江归玉了吧。
贺楚安微微挑眉,“清月啊,真是好名字。”
“是啊,长得也和婉吟有七八的像。”江夫人拉过江清月的手,神色亲昵。
江清月手心冰凉,一颗心坠入谷底,连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只寒意从背脊升起。
她歪头,缓缓抽出自己的手。
看来徐妈妈说的不假,大姐姐体弱,强行怀孕生产,极容易一尸两命。
他们要把自己也嫁进七王府,帮大姐姐生下孩子,稳固地位。
这时,远处来了个侍卫,面色凝重的来到楚贺安身边,低声回禀着什么。
楚贺安神情微变,最后大步离开。
离开前,晦暗不明的再看了眼江清月。
贺楚安一走,江夫人赶紧拉着江清月走到一边。
“刚刚七王爷和你说什么了?你也是,人家那是七王爷,皇亲国戚,你板着一张脸干嘛,也不知道说说话,一点儿都不会讨人欢心……”
“他是大姐姐的未来夫婿,我一个小姨子,讨他的欢心做什么?”江清月直视着她,“而且,没人教过我规矩,我也不认识人。我北疆来的,不懂这些。”
被怼了一口,江夫人反而憋了一肚子气。
又不敢说出来,免得坏了事儿。
徐妈妈微微叹气,可怜自家小姐,又忍不住怜惜三小姐。
恰时,一个丫环径直向她们走来。
“江三小姐,外边有人找您。”
江清月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谁?”
丫鬟低眉顺目,“是宣平侯府的人。说是请您去看病的。”
江夫人不悦,嘀咕着,“怎么挑这个时候。”
江清月看着那丫鬟,故意说:“你听见了?我母亲意思是现在不方便过去。”
第58章 亲自上门,请人
顿时,江夫人脸色大变,瞪了江清月一眼。
这死丫头,她什么时候说不去了!
江夫人尴尬的笑了几声,“罢了罢了,反正人也领你认过了。既然你姨母找你,那你就过去吧。”
江清月轻笑一下,跟着宣平侯府的丫环出了府。
徐妈妈借口要赶回府上,也怕别人再来找江清月的麻烦,便跟着她一道出去。
“郭家怎么能把七王爷请过来,还叫他看见了你。”
“也不一定是郭家请来的。”
江清月冷声提醒,徐妈妈只能长叹一声。
罢了,江清月突然问:“郭小姐可订了人家,有喜欢的男子。”
徐妈妈一愣,左右看了看人,压低声音道:“三小姐,你有所不知,郭小姐的亲事说不得,之前闹出好大一场戏。”
江清月疑惑的问,“怎么说?”
“郭小姐喜欢的男子,现在是她姐夫。”
啊?
没想到,竟然喜欢姐夫。
那肚子里的孩子……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哇呜,真劲爆啊。
江清月抿抿唇,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说话间,徐妈妈已经把她送到了府门口,宣平侯府的马车就侯在那里。
“您回去和大姐姐说,不用担心我,也别说七王爷见过我。”
徐妈妈颔首,应下了。
说完后,徐妈妈就往江府走去。
江清月转身,撩开马车帘子,一抬头就看到暗处若隐若现,眉鬓刀裁,骄矜轻狂的侧脸。
谢凌云?
江清月动作一顿,一时之间不上不下。
“上来。”
谢凌云的坐姿散漫,摩挲着手中的刀柄,有些精神不济的,扫了她一眼。
“表哥亲自来接,我好惶恐啊。”江清月疑惑的眨眨眼。
“呵……”谢凌云侧头,“想攀七王爷这个高枝儿,你可想好了。”
江清月蹙眉,感觉谢凌云误会了什么。
江清月张了张嘴,“我没有。”
谢凌云淡声道,“那在治好姝言的病前,你离他远点儿。”
进了皇宫,当了七王爷妾室,那恩情,落在的就是七王爷府了。
而不是江清月身上。
党派之争,他谢家,不能牵扯进去。
“多谢表哥提醒。”江清月歪着头,浅笑着应下了。
少女面容娇美,今日赴宴,衣裳穿得也精致。
应当是畏寒,把自己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小脸。
回来后,没有北边的风霜吹着,皮肤白了些,眉目流转间,确实让人我见犹怜。
谢凌云阖上眼眸,心中哼了声。
江女狡诈,惯会讨巧卖乖,攀亲带故的。
他已经提醒,要是找死,他可不管。
不多时,到了宣平侯府。
江清月亦步亦趋的跟着,到了那日见到谢姝言的幽兰榭。
“江三小姐,请。”
谢姝言远远的看到人影过来,认出是大哥后,欣喜的站起来。
却见大哥神色淡漠,心情不虞似的,莫名让人有些害怕。
谢姝言有些意外,大哥鲜少情绪外露,可对这位三小姐的不喜欢,怎么如此明显?
不清楚谢姝言的身份,也不知道其姓名,江清月斟酌的打了个招呼,“唔,小姐好……”
谢凌云语气停顿片刻,想了下开口道,“她姓舒。”
“舒小姐。”
一声称呼后,江清月拿出诊包,先给谢姝言把了脉,又扎了针。
自始至终,她都没多说一个字。
江清月迟迟不语,谢凌云又皱起眉来,“与三日之前相比,她的身体如何了?”
大哥,这才三日!
能有多少变化?
她是大夫,不是神仙啊。
谢世子真是别太爱,神经得很!
但江清月不能得罪靠山,于是从善如流的道,“舒小姐的身体没事,养得很好,喉咙暂时还不能开口,是因为长期不开口,功能退化,外加……心理原因。”
“三个月内,我会每隔七日,为舒小姐施针,调理好舒小姐受伤的声带,什么时候开口能说话,就看小姐的心情了。”
说完后,江清月又想了想,提笔写下一道方子。
谢凌云拿起来,视线在纸上扫了几眼,欲言又止。
“你这手字……”
江清月毫不在意,“我出身北疆,能活下来都是万幸,表哥还要求我能写一手好字吗?”
太为难人了吧。
“能看就行。”江清月收拾好银针,然后指了指方子,“这是一道药膳,利咽开音,有奇效。”
说完,江清月拢了拢披风,搓了下手,她在北边留下的病根,畏寒得很。
为什么不在屋子里说,偏要在四面环水的水榭亭子上?
真是没苦硬吃。
谢凌云看她冻得鼻头微红,用力抱了抱身上薄薄的披风,眼眸微动。
对一旁的苍翊吩咐,“送三小姐回去。”
“是,世子。”
等人走后,谢凌云先带谢姝言回房间。
谢姝言回屋,刚坐下,就提笔写下,“哥哥,你不喜欢清月表姐?”
不然,也不会每次看江清月的时候,脸色都那么差。
谢凌云扫了一眼纸上的字,摸了摸妹妹的头,“除了看病,你少和她交流。”
谢姝言表情疑惑,为什么?
“总之,你少和她说话,你对她太好,她可能就把主意打到哥哥身上了。”谢凌云戏谑的开口。
谢姝言歪头,吸了吸鼻子。
因为喜欢谢家的钱,权,所以喜欢哥哥吗?
那哥哥也算有可取之处了。
不然,哪儿有女子愿意嫁进来,给她当嫂子呢?
毕竟哥哥浪荡轻狂,说话不好听嘴巴毒,常年出去打仗不在家,有生命危险。
见妹妹似懂非懂的模样,谢凌云也不多说,吩咐丫环照顾好她,就出了幽兰榭。
钱大夫已经在垂花门口等着了。
“您看看。”谢凌云将方子递给钱大夫,“不是,她忽悠我呢,香油炒鸡蛋,算什么药膳?”
谢凌云觉得江清月在骗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钱大夫之前乃宫内太医,治的都是宫内贵人,这种土方子,还真是没有见过。
“或许……北边的法子,试试呢?”
谢凌云呵呵冷笑了几声,半晌后道,“行,吩咐厨房去做。”
要是被他发现,江清月是骗自己的,他拧断她纤细的小脖子!
第59章 江清月,是你不要我的
一回到江家,江清月就听说,江归玉疼得撕心裂肺,海棠苑摔碎了一地的东西。
父亲和母亲,还有江明炀都在海棠苑守着她。
尤其是江明炀,晚上都宿在海棠苑,寸步不离的守着。
请来的大夫都查不清原因,找不到病根,江守业发了好大的脾气。
江夫人也是哭得成了个泪人。
江清月望着海棠苑的方向,轻轻勾起唇角。
然后拿了药,去耳房。
听到开门声,雀儿迷糊的睁开眼,一看江清月正在给她上药,顿时清醒了,就要起身。
“小姐,脏,我来我自己来就可以。”
“躺好,你为我遭了这么大罪,我给你上个药算什么。”江清月垂眸,下手轻柔的上药。
再说脏,她什么脏的没见过,没碰过。
雀儿年龄本就不大,比她还小一岁。
之前是大姐姐院子里的,大姐姐待人和善,养得白白胖胖,小脸圆嘟嘟的,还有一些婴儿肥。
现下,才跟了她几天,就清瘦了不少,婴儿肥都下去了。
江清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倒是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雀儿却是一哂,“小姐待奴婢好,奴婢不觉得受委屈。”
海棠苑。
自江归玉疼得受不了,摔了一院子的东西。
她身上溃烂的部位越来越多,甚至已经到了小腿位置,就连江守业,也跟着操心了好几个晚上,
怕真的伤及性命,他花费功夫请了太医来,可得到的结论也是一样。
明明没有中毒,可为什么又会变成这样。
江守业听着江归玉的哭喊,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眯了眯眼。
“来人,去把三小姐请来。”
可下人来到月华轩后,丫环说江清月今日去了宣平侯府诊治,太累,已经睡下了。
屋内,江清月吹灭了灯,整个月华轩,都暗了下来。
她早早吩咐了下去,海棠苑来人,都闭门不见。
听到丫环的回复,江守业眯了眯眼,放肆,真是好大的脾气!
“好好,既然累了,那近期就不要出门了。”
……
江清月舒舒服服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吃过早膳后,才慢悠悠的去了留香阁。
给江婉吟针灸,又说了几句话,江清月才离开。
徐妈妈将大姐姐照看得不错,她施针护住心脉,总算是养回来了一些。
就是这些年郁结于心,身子亏空得太厉害了。
又虚不受补,得配合食疗,吃些滋养脾胃,安神静心的。
还有和七王爷的婚期将近……
“阿月。”
正穿过垂花门,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男人疾步而来,一身竹青色的大氅下,着象牙白锦衣,头簪玉冠,纯白的狐狸毛围着一圈脖,没有女气,只更显得男人面冠如玉,唇红齿白的清隽。
江清月身形一滞,心口还是因为这道熟悉的声音,漏跳了几拍。
“陆大人。”江清月垂眸,行了个礼。
是许久没出现的陆庭之。
他被朝廷派去赈灾已经将近两月了,没想到,他竟然赶在年前,回来了。
看男人脸色疲惫,一身风尘仆仆,应该是知道江归玉生病了,匆匆赶来。
真是情深意切呢。
听到她的称呼,陆庭之的眉头,几不可查的微微一拧,沉默了一瞬。
等了一会儿,男人没开口,江清月便道,“陆大人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刚走两步,陆庭之长臂一伸,拦住了她。
“你失去的,已经拿了回来,她住了多年的院子也都归了你。”
陆庭之声音越发冷漠,“当年她也是无辜的,你何必还下毒,对归玉苦苦相逼,你从前,不是这样狠毒的人。”
说着,男人眼里,掺杂了几许失望。
他刚回燕京就听说了江归玉中毒的事情,他不敢相信,江清月怎会变得这么心狠手辣。
江清月抿开唇角,淡淡一笑。
“残害姐妹手足,陆大人扣的罪名好大,你有证据吗?
如果有,现在就拿着证据送我下衙狱,为你的未婚妻子讨回公道。”
话落,江清月抬眸,嘲讽的看他一眼,“如果没有,就请陆大人让开。”
陆庭之清朗的面容一变,攥住江清月的手腕,“站住,你真是冥顽不灵,跟我去见归玉,解了她的毒认个错,我在旁边与你说情,他们定会原谅你。”
江清月甩开陆庭之的手,对他那副深恶痛绝的模样,心被紧紧的揪起来。
“磕头认错?帮我说情?陆庭之,你好大的脸啊。”
无视陆庭之铁青难看的脸色,江清月冷声质问。
“小陆大人在朝廷办事,最会查案了,大人既然说我下毒,那你可有证据?”
她脚步往前一跨,站定在陆庭之面前。
“那大人现在是要把我缉拿归案?”
说完,江清月拍开他的手臂,往前走。
看着少女清瘦的背影,陆庭之脸色一沉,“阿月,江家人不了解北疆,但我了解,这毒他们没见过,但我见过,你是跟那个怪老头学的吧。”
“那怪老头疯疯癫癫,一手毒术残暴不仁,他害死多少人,你怎么能跟他一丘之貉!”
江清月脚步一停,明眸里倏然染上怒。
她转身,讽刺的笑出声。
“小陆大人,陆庭之,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出淤泥而不染,可你是最没有资格责怪我的人!”
江清月眼眸通红,恨恨的盯着陆庭之,“你嘴里残暴不仁的人,是他救了我,没他我早死了,你还能在这儿对我说教?”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清风霁月的陆大人,你以为你好得到哪儿去,你也是烂到家了!”
江清月深深的呼吸几次,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甩袖转身就走。
三年前,她被日思夜想的父母,哥哥,弟弟们抛弃。
要她代替江归玉,再流放几年。
因为江归玉体弱,他们舍不得江归玉受苦。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死了。
那她江清月,就是天生贱命一条,活该吃这苦?
她满心绝望之下,等来了陆庭之高中的消息,三元及第,她看中的男君那么耀眼优秀。
江清月以为,没了家人,没关系,她还有陆庭之。
可她也没等来陆庭之,只等到了陆庭之母亲那番羞辱自己的话。
“江清月,你身为罪臣之女,卑微低贱如蝼蚁,怎么能做状元郎的夫人?”
“你现在,还敢妄想我家庭之?你真是恬不知耻。”
还有一纸退婚书。
上面,落了陆庭之的字。
这桩婚事,竟然是陆庭之亲自退的,江清月心如死灰,如果没有怪医,她熬不过那个冬天。
那个,吃人的北疆。
江清月充满恨意的眼神,刺得陆庭之心尖一颤,默默的看着江清月离开的方向。
她恨自己?
为什么?
还指责自己负心,他高中回来求娶的时候,是她不同意的。
还要退婚。
说她是重臣之女,不久就要当千金小姐了,配不上她。
江清月,明明退婚,不要我的,是你。
第60章 庭之哥哥,你不信我?
陆庭之的眉心好像拧的更紧了些,眉眼间有些疑惑。
中间,到底好像有什么对不上。
“陆大人,原来您在这儿。”翠竹终于找到了陆庭之,小跑过来,“您走错地方了,月华轩现在是三小姐在住,我们小姐不忍心让老爷夫人难做……搬到海棠苑了。”
“小姐说,只要三小姐高兴,不就让个院子受些委屈没什么。”
陆庭之忍不住拧眉,冰冷的道,“我知道了,带路吧。”
见陆庭之神色不虞,不若往常清风拂面的模样,自觉的闭了嘴。
安静的引路。
小陆大人这么严肃,一定是心疼小姐了。
小陆大人前途无量,朝廷新贵,比那个草包,荒淫无道的七王爷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等嫁到陆家,小姐就是让无数少女艳羡的状元郎夫人。
刚走到一半,就见下人抬着两斛珍珠,往他们相反方向走去,应该是去月华轩。
陆庭之:“那是……”
翠竹看了一眼,立马说,“那是七王爷派人送来的,专门给三小姐。”
陆庭之双拳紧握。
江清月怎么敢去招惹楚贺安?
她知不知道七王爷楚贺安到底是谁吗人?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就……那么爱荣华富贵,不在乎对方是什么人。
“小陆大人,二小姐疼的快不行了。”
翠竹忽然出声。
陆庭之收回了心思,大步进了海棠苑。
等进屋时,江归玉已经疼出一身的冷汗了。
“庭之哥哥,我好疼!”
江归玉疼得趴在床沿,随时都能掉下去。
陆庭之将她小心的扶回床上,看见她被纱布缠绕包扎的双脚,心顿时抽疼了一下。
“听说你为了我,去找清月妹妹了?”
陆庭之面上闪过一抹异色,语气不由的沉下来。
“我找她问询了两句,你别多想。”
疼得要死要活的江归玉压根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只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浑身颤抖。
“清月妹妹说不是她,就不是吧。我以后,以后离她远些罢了。”
想起江清月所言,陆庭之皱起眉。
“归玉,没有证据,先不能乱下定论。”
她眼里蕴着雾气,声音带着委屈。
“庭之哥哥,你也不信我?”
陆庭之沉默片刻,微垂的眼眸晦暗不明。
随后,握着江归玉的手,语气低柔缱绻,“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怎会怀疑你。”
可话音一转,他又低声问起,“好端端的,她为何要送你绣鞋?”
靠在他怀里的江归玉神色一僵,摇头不语,浑身又怕的颤抖起来。
陆庭之扶住她的肩膀,“怎么怕成这样?”
“都怪我没用……”
只这短短五个字,江归玉就像是用光了所有力气。
陆庭之轻轻拍了拍江归玉的后背,温声开口,“此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江归玉摇头。
“家和万事兴。”
她没明说江清月就是下毒的人,可每一句话都在含沙射影。
就好像,真是江清月做的一样。
陆庭之目光沉沉。
平白无故,清月为何要这么做?
一连几天,陆庭之每日都上门,还带了一些活肌养颜膏。
可随着时日渐久,天气越冷,屋中的炭盆越烧越旺,江归玉的跪烂越来越严重,味道越来越难闻,有时换药都要扯下一大片带着血脓的皮肤,令人作呕。
这些江归玉是不敢让别人看见的,疼的要死要活也只敢忍着。
更不敢让陆庭之进来看到。
每次换好药之后,都要晕死过去一回。
看着倒出去的血水,还有沾满脓血的白布。
江归玉疼得大汗淋漓,小脸素白一片,趴在床头,十指紧紧扣着锦被,眼中露出疯狂的恨意。
江清月,我和你不死不休!
…………
“三小姐,老爷的吩咐,您既然身体劳累,那近段时间,就不要出府了,好好在院内休养。”
说完,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江清月回去。
江清月笑了笑。
不给江归玉治,所以江守业禁了她的足。
行啊,那就看谁先扛不住。
江清月掂了掂工具箱,没有任何反抗的回了月华轩。
雀儿面带愁容,“小姐,老爷怎么突然不准我们出府了。”
“不必担心,你家小姐自有天命贵人。”江清月面色从容,轻松的耸耸肩。
她给舒小姐诊治,正是关键时期。
如果,她没按期上门给舒小姐针灸,也没给侯夫人药丸,想必轻狂不羁的谢表哥,会杀上门来吧。
一想到江守业,要和谢凌云对上,江清月莫名有些激动。
这几日,谢凌云都在京外,一回府就听管家说,江清月已经快十天都没来过。
“我们的人去江家请人,也说江三小姐身体不适,出不了府。”
“世子爷,您看?”
谢凌云的脸阴沉得难看。
廊口处,吹得男人的衣裳猎猎作响,都压不住他满身寒气。
谢凌云将鹿皮手套取下,往管家手里一扔。
“好大的架子,本将军亲自去请!”
谢凌云满面肃杀的转身出了府,骑上马,顶着凌冽的风,冲着江家的方向呼啸疾驰。
下人把消息通传到书房时,江守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谁?”
“回老爷,是谢世子。”
江守业眉心拧成了疙瘩,赶到前厅,看着谢凌云风雨既来的脸色,心头一紧。
“是出了什么祸事,让世子不快了?”
谢凌云冷哼一声,“确实让人很不快,这得问问江三小姐了。”
江守业脸色大变,立刻着人去催江清月过来。
谢凌云轻抿一口茶叶,低沉的声音裹挟着迫人的威压。
“听说陆庭之一直住在江归玉的院子。还未成婚就这样明目张胆,说出去怕是不好听。”
江守业忙解释,“是我女儿归玉受了伤,庭之作为归玉的未婚夫,特地来照顾小女而已。”
谢凌云放下茶盏,力气不轻不重,却像是一块石头,压在了江守业的心口上。
锋锐的眸子带着讥讽,毫不掩饰的看向江守业。
“那就是江大人你的不是了,江归玉虽然只是个养女,但好歹也是你们府上的小姐,跟前怎么两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还得让陆大人来做这些。”
江守业已是满头冷汗。
“是小女任性了,我一会儿就送小陆大人回府。”
江清月故意姗姗来迟,才在前厅门口就对上了谢凌云那双满是冰霜的眸子。
又走近些,更是察觉谢凌云裹挟全身的寒意。
第61章 撒什么娇,娇气得很
江守业低喝:“混账,你又惹什么事儿了?快给世子道歉!”
江清月故作惶恐,神色无辜至极。
“父亲,我什么也没做啊。”江清月眼眸盈盈,满是无措。
谢凌云眉心拧的更紧,脸上也是冷了下来,“让你去侯府看诊,你为何不去?”
江守业心头却是一惊。
光顾着杀杀小女儿的煞气,忘记了这茬。
谢凌云竟然这样看重江清月的医术?还亲自来请人。
难道……江清月的医术当真不错?
江守业出口训斥:“清月,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给忘了?
还不赶紧跟着世子去侯府,给你姨母看诊。”
江清月挑眉,平静的出声,“父亲,您忘记了嘛,是您下令不准我出府的,父亲的命令,清月身为子女,怎么敢违抗。”
一顿,江清月又对着谢凌云盈盈一拜,“表哥勿怪,不是清月不去,是清月被禁了足,实在去不了。”
谢凌云眸光锁住江清月,沉沉的点了点头。
随即站起身来,长腿往前迈出几步,谢凌云走到江守业跟前,怒气凛然。
“江大人明知我母亲病体羸弱,还拘着表妹不准出去,是江大人对本将军有什么不满?”
“竟敢拿我母亲的性命威胁,我母亲若是有半分不适,我拆了你们江家!”
江守业吓得胆战心惊,急忙解释,“误会误会,我怎么敢。”
“那表妹,可以出门了吗?”谢凌云侧眸冷睨着江守业。
“可以可以。”江守业额头冒汗,赶紧走吧!
这个煞星!
真是混不吝!
江清月掩下心底的笑意,面上却柔顺状,“可往后,我少不了出府去给侯夫人复诊……”
江守业咬着后槽牙,“我会吩咐下人,往后你随意出入,无人敢拦。”
谢凌云冷哼了几声,一把扯过江清月的手腕,将她拽了过来。
“还不走!”
男人武将出身,正是年少时,一身蛮劲儿,
江清月跌跌撞撞的跟在身后,轻呼,“你放开我,疼……”
谢凌云居高临下的回眸,女孩的脖颈纤细修长,眼眸泛着盈盈光泽,尤其是那双如澄澈通透、微微上挑的眼睛,妩媚勾人。
手腕纤细,瓷白如玉。
那香软的触感,还有这近在咫尺的清香与温度。
谢凌云眼眸深了深,“撒什么娇,娇气得很!”
他还没怎么用力,手腕就红了。
出了江府,没有马车,谢凌云直接把她拉上了马背,带着她绝尘而去。
江清月不会骑马,高悬在半空中,还害怕马儿失控撞向其他人。
她紧绷着身子,僵硬的像个木头。
呵。
一声轻笑,来自谢凌云。
“没骑过马?”
江清月摇头。
怕谢凌云看不见,她又颤着声儿的回答:“没有。”
见她怕成这样,谢凌云轻微嗤笑一声,然后冷声提醒。
“在治好她们之前,你最好安分守己些,少给我找些麻烦。”
江清月也轻哼了一声。
她哪里不安分守己了?
是她不想出府嘛,是江守业禁她的足。
“还不服气?”谢凌云恣睢的拉了拉缰绳,“陆庭之朝廷新贵,江二小姐是他的未婚妻,要是被查出来是你下的毒,你没好果子吃。”
闻言,江清月心下一颤。
谢凌云怎么知道?
“表哥说得什么话,我听不明白。”江清月缓过神,淡淡的说。
谢凌云眯了眯眼眸,唇线一压,凑到她耳边开口。
“下次做事情干净一点儿,下毒,就不要下北疆的毒了。”
江清月:……
马踏疾驰,寒风吹过江清月的小脸,冻得她身心发冷,身后男人炙热的体温,显得尤为明显。
是她糊涂了。
江清月深吸了口气,干干的说,“多谢表哥提醒。”
谢凌云扯了扯唇,小腿夹了一下马背,把马鞭抽了个响,纵马过街。
他们前脚才刚走,江守业坐了片刻后,就回了内院,不由训斥妻子。
“他们不懂事,你也不懂?”
“虽有婚约,但还未嫁娶,陆大人日日出入海棠苑,传出去我江家的名声好听?”
“告诉归玉,还未嫁到陆家前,少见陆庭之!”
说完,江守业甩袖离开,去了书房。
江夫人愣了好久,委屈的哭晕过去。
归玉遭了那么大的罪,这都疼了十来日了,那一双脚都溃烂得不成样子,看一眼让人心都碎了。
只有陆庭之在,归玉才会好些。
他们婚约都定下了,陆庭之作为未婚夫,照看照看生病的未婚妻怎么了!
何况小两口感情好,不应该乐见其成嘛?
现在,怎么突然变了脸?
江夫人哭红了眼,想不明白,“来人,去打听打听,刚刚老爷在前厅做什么,见了谁,说了什么话!”
“是,夫人。”
…………
宣平侯府。
江清月给姝言看了诊,脉象无碍。
“挺好的。”
谢凌云眉峰掀起,“这就完了?”
江清月不明白,“那还要如何?”
“今日怎么不扎针?”
江清月眨眨眼,“扎针是为了温通经络,调和气血,要么就是扶正祛邪。闲着没事儿天天扎针,会对气血造成较大的损耗。”
“表哥真是关心则乱,你放心,我一定还你个健健康康的舒小姐。”
也不知道这位舒小姐是哪家的姑娘。
一直在侯府住着,家里人没有意见吗?
不过,按照谢世子这脾气,确实没几个人敢有意见。
谢凌云蹙眉,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怪……
“行了,你走吧。”
江清月有些愤愤,用完就扔,过河拆桥。
这大晚上的,她一个弱女子,不知道安排个马车,送送自己这个恩人?
江清月正要离开,金瑶却来请人,说何佩兰要见她。
江清月看向谢凌云,“那……我去了。”
谢凌云不耐的挥挥手。
看着江清月的身影,谢凌云收回视线,转身看向谢姝言。
“她说你是心病,姝言,告诉哥哥,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顿时,谢姝言身体一抖,手指紧扣,眼眸通红一片,仿佛眨一眨眼,就会落下泪来。
见此情形,谢凌云内心深深叹息一声。
“算了,你不想说,哥哥就不问了。”
谢姝言沉默的垂着头,拽着谢凌云的衣袖。
谢凌云揽着谢姝言的肩,“哥哥带你回去休息。”
第62章 你凭什么这么欺负我
今天何佩兰的精神要更好一些,拉着江清月说了一会儿话,还要留她用晚膳。
江清月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
谁知用膳时,谢凌云竟也过来了。
他不陪着自己的心上人,来这儿干嘛?
“姝言呢?回房了?”
何佩兰提起这个女儿,满是无奈与心疼。
江清月手心微微发热,有些艳羡的看向谢凌云。
侯夫人,不仅是一个温柔的好母亲,还是一个好婆婆。
何佩兰回神,拉着江清月坐下。
“这些都是燕京的家常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何佩兰给她夹了一块琥珀蜜炙鸭,“快尝尝。”
江清月有些不适应。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有人给她夹菜。
见她愣着,何佩兰以为她不爱吃,又给她夹了一个桂馥酿鸽。
“这个也不错,是我们侯府里自己养的鸽子。凌云最喜欢这道菜了,他嘴刁得很,他说好吃的菜,你可一定要尝尝。”
江清月盛情难却,只能浅尝了一口。
桂花的香气和淡淡的酒香萦绕在鲜嫩的鸽子肉里,确实美味得很。
不过……
“世子以后还是少吃这道菜。”
正在饮酒的谢凌云动作微顿。
江清月看了他一眼,“酒也少喝。”
何佩兰不明白,“这是为何?”
江清月摇头,“若是长期饮酒,世子的旧伤恐难愈了。”
谢凌云被呛了一口,但手上的酒杯还真的就放下来了。
何佩兰大惊失色,恨不得把儿子衣服扒光看看到底是伤了哪里。
谢凌云年少就在边关,这么多年挣了不少军功,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必然是不可能的。
可每次谢凌云都只是报喜不报忧,从不让她担心。
久而久之的,她这个做娘的就疏忽了。
现在被江清月提起,何佩兰一颗心又悬起来。
“母亲,我没事。”
谢凌云低声安慰,一边,又把目光落在江清月身上。
“吃完了嘛,吃完了,我送表妹离开。”
江清月放下筷子,刚刚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虽然提醒是好意,但会让何佩兰担忧。
谢凌云虽然轻狂不羁,但是个孝子。
何佩兰瞪了一眼儿子,转头问,“清月,凌云有什么伤?严不严重?”
江清月赶紧找补,“表哥是行军打仗之人,多多少少都会落下暗疾旧伤,而且还有钱大夫在,都是小事儿,您不用担心。”
这么一说,何佩兰还是心下难受。
“你好好给我坐下。”何佩兰拽着儿子,眼泪隐隐有些泪光,“清月,你给他看看,看看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江清月张了张嘴,没说话。
行吧,自己闯的祸,当然要自己解决。
江清月起身,给谢凌云把脉。
谢凌云虽然是武将,但手掌宽厚,十指修长漂亮。
反观江清月,虽是女子,但手心粗糙斑驳,还有几条深深浅浅的伤痕,不似一般闺阁小姐,指如削葱根。
谢凌云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皮肤的温度,透过手指传过来,江清月睫羽轻颤。
片刻后,江清月收回手。
“姨母放心,表哥无大碍的。”江清月一顿,又道,“但小毛病还是有的,表哥的手曾经受过重伤,未痊愈,需多加注意一下,少饮酒。”
江清月挑了几个小毛病说。
不然,说完全没毛病,何佩兰也是不信的。
何佩兰认真的听着,一边嘱咐银瑶仔细记下。
谢凌云无语凝噎,收回手,暗中摩挲了一下指节,黑眸凉凉的扫过江清月。
确实,他第一年去边关就受了伤,伤了手。
虽然军医医书了得,保住了手指,却留下了旧伤。
天阴下雨,他这只手总是疼的厉害。
还行,这丫头,有点儿本事。
吃完了这顿饭,江清月才告辞离开。
何佩兰看了看天色道,“凌云,天色晚了,一会儿怕是要下雪,你送清月回府。”
谢凌云应下。
快到门口的时候,江清月忽然停下脚步。
“世子,我想打听一个人。”
“哦?”谢凌云掀起眼皮,示意她说。
江清月道:“我想问楚贺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凌云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皓眉冷凝,“江清月,你是不是没把我说的话听进去。”
“七王之母,乃万贵妃,宠冠后宫,江大小姐已经指给了他为正妃,你想去当妾?”
“等治好姝言,三个月后,你想攀高枝,当妾我不拦着,随便你!”谢凌云神色冷吃嗤,“七王虽然爱美色,来者不拒,但也不是什么地方的罪奴都要的。”
男人嗓音冷肃,眉眼之间皆是轻讽。
江清月本来就是想攀高枝的人,楚贺安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好歹也是个皇亲国戚。
能嫁过去,确实是她的福气了。
江清月万万没想到,谢凌云说翻脸就翻脸了。
江清月霎时红了眼框,一把推开谢凌云,“我是罪奴怎么了,我愿意当罪奴吗?由得了我选择吗?”
“从北疆接我起,我就知道你讨厌我,你侯府世子爷你多了不起啊,身份高贵,我知道高攀不上你们家这个表亲,所以我躲得远远的。”
“我自问,没得罪你吧!你什么总高高在上看不起我,轻蔑于我?
我做错了什么?我救你母亲,救你心上人,还救出毛病了?”
“我大姐姐病重,江家要把我嫁给楚贺安为妾,我问问怎么了!”
江清月瞪着他,清瘦的小脸上,满是止不住的愤恨和难过。
谢家侯府华贵,满门功勋。
她北地长大,摸爬滚打的出来的贱命,是不配沾染上他们一点儿。
她知道谢凌云厌恶自己。
所以,和谢凌云,她一直是钱货两讫,互不相欠。
江清月自问,她恪守规矩,从未趋炎附势,攀附于他。
谢凌云凭什么这么说自己?
“我生下来就被掉包,替江归玉受苦受难,明明我才是亲生的,凭什么你们都欺负我?”
“谢凌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江清月防线崩溃,抽泣声如饮血哀泣,听得谢凌云呼吸微滞,好似被人掐着心脏。
谢凌云捻了捻手指,是他说得太过分了?
沉默半晌,谢凌云问,“楚贺安与江晚吟早有婚约,江家为何还要把你嫁过去,做妾?”
江清月低垂着眸子,声音里是掩饰不净的难过。
江清月抽抽泣泣的说,“大姐姐病重,江家要先我送过去,等有了身孕,生下孩子,到时候大姐姐嫁过去,正好能养在大姐姐名下。”
谢凌云睇她一眼,眼浮起一抹嘲讽。
江家真是会打算盘。
第63章 别哭了,丑死了
听着少女的哭声,谢凌云的心沉闷不堪。
“别哭了,丑死了。”
江清月咬唇,气哼哼的瞥他,抹了一把眼泪,“你以为你很好看吗?”
谢凌云气笑了,然后眸光一闪。
听说他把江清月带回燕京城的那天,江家跟陆庭之正在商议婚事。
一个养女能嫁得这么好,亲生女儿,却要送进狼窝。
“七王爷是什么人,我想你应该略有耳闻。”谢凌云目光再次沉下来,“或者你可以求我,帮你退了这门婚事?”
江清月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后,江清月才说,“你看不起我,不喜欢我,我求你,你也不会为了我得罪皇家。”
七王爷可是万贵妃的小儿子。
纵然自己的儿子多不堪,但在万贵妃眼里,那也是高不可攀的。
谢凌云薄唇紧抿,“本世子在你心里,是这样的?”
江清月垂眸,不言不语。
不然呢?
你还以为自己多好吗?
“算了,我帮你打听打听。”
江清月松了口气,眼珠骨碌碌一转,能屈能伸的道谢,“多谢表哥了。”
“不叫世子了?”谢凌云抬眸,眼中露出戏谑,“苍翊,送三小姐回去。”
苍翊拱手:“是!”
江清月上了马车后,搁在膝盖上的手指慢慢的蜷缩起来,一阵后怕。
天啊,她刚刚是不是哭了,还哭得很丑。
还骂了谢凌云。
谢凌云脾气阴晴不定的,应该从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嘴上说着帮自己问问亲事,私下会不会报复自己?
江清月小脸一白,心如死灰。
回了江家,才刚回院子,江夫人就找上门来,若无其事的问起她去宣平侯府的事情。
“江夫人有话直说,用不着绕弯子。”
“清月,你我是亲母女,就不能好好说上两句话吗?”
“夫人不必如此。就算不是母女,你我之间也能好好说话的。”
江夫人哭湿了帕子,“娘知道,你心中有怨。可归玉身子弱,你是知道的啊。
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娘都是心疼的啊。我……”
江清月有些疲倦的笑笑,“行了,我知道你来干什么,就算我愿意给二小姐治疗,就怕……她也不愿意。”
江归玉这种人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
江夫人的话被噎在了嗓子眼儿,眼睛一亮,急忙说,“怎么会不愿意,归玉愿意的。”
“您不如先去问问二小姐?”
江夫人只当江清月是答应了,开心的站起来,一转身,径直往海棠苑去了。
雀儿小心的看着江清月的脸色,“小姐,夫人与你说那么多,其实也只是想要跟你缓缓关系而已,你顺着台阶下来就是了,为何还要冷着夫人?”
江清月撑着下巴,眼眸恹恹的。
“她不过是想让我给江归玉诊治罢了。否则再这么耽误下去,江归玉那双脚就得废了。”
“你瞧,我这么晚回来,她可有担忧半分?”
江归玉养在身边十几年,没有血缘,也早已有了亲情,他们的身边,早已没有自己的位置。
雀儿张了张嘴巴,有些心疼,不知道该怎么劝。
只能低声说,“小姐,您别伤心,雀儿永远向着您。”
海棠苑。
江夫人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还有刺鼻,说不清的恶臭味。
这几日江归玉的情况,越发严重起来,已经隐隐有溃烂到小腿的趋势,吓得江归玉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瘦得脱了形,身形削弱。
折腾得整个院子的丫鬟,也都战战兢兢。
“娘,我好疼啊,不如让我死了吧。”
“归玉,我的儿,真是遭了大罪了。”
江夫人心都被哭得拧巴了起来,搂着江归玉就温声哄,“之前冤枉了清月,她不肯给你治疗,但刚刚母亲去劝了她,清月愿意给你治了。”
“我这就差人去请清月过来,好不好?”
“不要!”江归玉一听母亲要江清月给自己治,立马拒绝,“我不要她给我治。”
毒就是江清月下的,如今还让她给自己治,是嫌自己被江清月害得不够惨嘛?
偏生没有证据,父母都不信是江清月害得自己。
她惩罚了雀儿,所以江清月在下毒,报复自己。
江归玉靠在江夫人的怀里哽咽,那哭声低低啜泣,惹人心疼。
“我与人无仇无怨,只有清月怨恨我,占了她的位置,娘,你为什么不信我,真的是她。”
江夫人叹气,当时他们都在,看得清清楚楚。
鞋子他们也查了,那日所有的东西,都查了,根本没有异样。
而且,明明那日江归玉还先走,清月哪儿有下毒的时间?
但现在归玉受了这么大折磨,江夫人也只能顺着安慰,“母亲信你,当然信你,可你不让清月给你看,找了那么多大夫也束手无策……”
还有谁能治呢?
江归玉扬起脖子,吸吸鼻子,“娘,世子表哥家不是有位太医嘛,我们去找那位钱大夫好不好,他能留在世子表哥身边,医术定然不俗。”
话落,江归玉忽然再度落泪。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江夫人心又揪了起来。
江归玉开口,“只怕姨母不喜欢我,不让钱大夫替我治。”
这么一提醒,江夫人也想起来了,那一次带着江归玉去宣平侯府,被宣平侯府人斥责的事儿。
想了想,江夫人面一沉,“你别担心,母亲有办法。”
…………
几日后。
江清月先是去了留香阁,跟陪了江婉吟片刻后,才又回了月华轩。
拿了给何佩兰做的药,还有她打制的银针后,才出了府门。
谁知一抬头,就见江夫人等在那里。
江夫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见江清月过来,她立马迎上来,熟稔的要去拉江清月的手。
江清月不着痕迹的避开。
“夫人。”
这一声称呼喊得江夫人有些不悦,可更多的又是无奈。
“听说你要去宣平侯府,正好我也很久没去看望你姨母了,就跟你一道过去吧。”
那晚离开后,江夫人便一直没有过来再烦她。
不用想也知道,江归玉肯定不愿意。
那现在江夫人专门等在这儿,跟着自己去宣平侯府,是什么意思?
江清月想了想,道,“可我今日得先去药铺,要耽误一些时间,您要去看姨母的话,不如先去。”
第64章 为了一个养女,搭上整个江家
江夫人一愣,随即开口,“我今日无事,跟你一块儿去买药吧。”
她笑的慈爱。
可在江清月看来,她这副模样真的挺难看的。
到了药铺,江清月随便买了几样药材,正准备付钱时,江夫人已经抢着把钱付了。
江清月默默的弯唇,垂眸掩住了眼里的讽刺。
既然江夫人有意讨好,愿意给她掏钱,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她连着跑了几家药铺,买了不少的药材,全都是江夫人付账。
江清月好奇,江夫人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果真,刚走出这家药铺,江夫人就已经忍不住了。
“清月,东西买的差不多了吧。我们现在赶紧去宣平侯府,别让你姨母久等了。”
“好。”
江清月让雀儿把这些东西先送回月华轩,自己转身则是要去宣平侯府。
江夫人神色微变。
“这些,不是给你姨母买的?”
江清月平静的摇头,“宣平侯府什么都有,这些只是一些寻常药材而已,是我自己要用的。”
江夫人脸色难看,“你刚开始怎么不说?”
“夫人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宣平侯府的东西,你就不给钱了吗?”
江清月摸出自己的钱袋子,要掏钱出来。
“刚才那些一共花了多少钱,我还给夫人。”
两人站在药铺门口,来往这么多人,纷纷往这边看。
江夫人脸上实在挂不住,只能摁住她掏钱的动作。
“清月,你胡说什么呢,娘只是,只是不想让你姨母等着急了而已。”
江清月像是才想起这个事儿,点了头,收起钱袋子,走了。
到了宣平侯府,银瑶早早的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三小姐来了,老太太在里面等着你呢。”
银瑶迎上去,说完后,才像看到江夫人似的,诧异的出声,“江夫人,您也来了。”
江夫人悻悻点头,“过来,看看老夫人。”
“里面请。”
银瑶在前方带路,一面熟稔的和江清月说话。
江夫人拧着眉,笑容有些勉强。
丫鬟们对江清月态度,比对她还要热切。
江夫人忍了忍不悦的心情,宣平侯府如此喜欢江清月,到时候,她开口借钱大夫,说不定就顺利多了。
如此一想,江夫人心情舒适不少。
正厅里,何佩兰听丫鬟说,江清月来了,面露喜色就要起身。
金瑶又凑近,低语,“江夫人也来了。”
哼,就是三小姐那个偏心的娘。
仇人的女儿,如珠似宝的宠着,自己的女儿当小白鼠一样。
何佩兰皱起眉,刚站起来的身子,又重新坐了回去。
一行人进来,行了礼。
何佩兰故意往江夫人身后看了看,没有那个讨人厌的养女,这才眉目舒心的笑起来,“做吧,别拘束。”
然后,又对江清月招招手,“过来,来我身边,几日不见,是不是清瘦了些?”
何佩兰对江清月很喜欢,又想着她能治好姝言的哑疾,对她更是欢喜。
江清月摸了摸脸,“老夫人别骗我,我身边的丫鬟,雀儿还说我长胖了呢。”
她这几天,吃喝都好,心情舒畅,明显胖了几分的。
因老夫人宽厚,江清月面对老夫人的时候,也多了几分活泼。
何佩兰有些失神,清月何时和侯夫人关系这么好了。
何佩兰拍了拍江清月的手,话语一转,忽然说,“看,清月这孩子与你年轻时候多像。”
何佩兰这一句话后,江清月的笑突然收敛起来。
江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复杂难言。
亲生女儿与一个外人都能这么亲近,跟她这个亲生母亲却那般见外。
到底是为什么啊。
江夫人尴尬的眨眨眼,然后道,“清月,你不是拿了药来,快给你姨母吧。”
“夫人刚才是没看见,三小姐刚进门就把药给我们老夫人了呢。”
银瑶出声提醒,江夫人这才看见已经放在何佩兰手边的药盒。
她神情有些悻悻,只能自打圆场。
“刚才只顾着跟你们老夫人叙旧,倒是没注意这个。”
银瑶没戳破,进门时叙旧的只有江清月和老夫人,哪儿有她江夫人的事儿。
“那,那你快给你姨母把脉。”
金瑶轻笑,“江夫人,三小姐每回来都会先给我们老夫人把脉,难道夫人刚才也没注意到吗?”
江夫人掩口轻咳两声,“确实是没注意。”
“你是担心你那个养女吧?”
何佩兰声音冷了几分,连带着一开始的客气也没了。
“听说你那个养女金贵得很,宫里宫外的折腾了好多大夫,还没消停?听说是什么,中毒?”
江夫人下意识看向江清月,侯夫人怎么知道的?
是江清月跟侯夫人告状了?
这孩子怎么能这样!
“你看着清月干什么?你以为这些是她跟我说的?”
何佩兰连脸色也冷了下来。
“这件事情早就传遍燕京城的大街小巷了,还用得着她来说?”
江夫人一怔,“这话是何意?”
何佩兰冷笑出声,“为了一个养女,你跟江守业大半夜的恨不得把整个燕京城的大夫都折腾过去,最后还请了太医?
说是中毒,可这么多大夫都找不出原因来。”
“听说今日早朝上,江守业竟然在圣上眼皮子下打起瞌睡来,还被留在后头训话,现在都还没回家吧?”
江夫人脸上大变。
江归玉疼得晕死过几次,他们夫妻二人,还有江明炀都整夜守在她的身边,折腾得他们做爹娘的根本没时间休息。
今早她守着江清月出府时,江守业确实还没回来。
“你们江家啊,丢人都丢到朝堂上去了。”
话音刚落,谢凌云从外头进来,身披大氅,仪容巍峨,身后还跟着同样冷冰冰的苍翊。
江清月站起身,规矩的行礼,眼眸一闪轻声唤:“表哥好。”
表哥……
谢凌云扫了一眼,视线落在江清月身上,又看了看桌上的药盒,粗粝的手指摩挲了几下,眸子里的寒冰松动,露出几分满意。
行吧,看在药的份上,忍她的利用。
江夫人却着急忙慌的站起,问谢凌云朝堂的事情。
谢凌云施施然坐下,沉声道,“你说江大人啊,现在还被罚跪在殿前呢。”
江夫人身子晃了晃,差点晕过去。
第65章 一武一医,他们绝配
江夫人心中惴惴,一把抓着谢凌云求情。
“凌云啊,念着我们两家是亲戚,你能不能帮着你姨父说两句好话,帮他求求情。”
姨父?
江家跟何佩兰扯关系,喊她一声姨母就算了。
可谢凌云是一品将军,更是宣平侯世子,江夫人哪儿来的底气,让谢凌云喊江守业一声姨夫?
触到那一道冷死人的目光,江夫人吓得赶紧缩了手。
她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江大人为官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朝堂上瞌睡,这是藐视朝廷,他眼里还有没有皇上了?
今日皇上龙颜大怒,谁敢劝?江家找死,难道连我们宣平侯府也要一块儿拉下水?
让他跪在殿前,没削了他的官职,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夫人你该叩谢皇恩才是。”
何佩兰轻哼,“为了一个养女,搭上整个江家。江归玉啊,真是好大的本事。”
江夫人浑身一震,脑子一片混乱,她把江清月拉到一边去,声音带着些不担事儿的哭腔。
“你姨母喜欢你,你求求你姨母,让宣平侯府帮着求求情。”
江清月垂着眸子,始终不语。
江夫人急道:“清月,算娘求你了。”
闻言,江清月抿起唇角,神色淡淡的,“那您想好,这个机会,我是帮父亲求情,还是为二小姐请大夫。”
听见这话,江夫人顿觉一股凉意兜头淋来,有些羞愤,又有一丝恼怒。
她这个女儿什么都知道,一路都看她的笑话呢!
“你都知道……”
“您一直没找我,想必是二小姐不愿意我诊治,唯有的表哥身边的钱大夫,还有希望。”
江清月轻轻抬眸,扫过江夫人,“今日您早早的等在门口,想跟我来侯府,您想找表哥借大夫的心思,并不难猜。”
江夫人忍着怒气开口,“那你现在只能救一个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威胁我?”
江清月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满眼不可置信。
“我一个从北疆出来的罪奴,身份低贱,不过因为一点医术,所以讨了侯夫人的欢心,但这点欢心,我配让谢表哥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们吗?”
“谢表哥是什么性子,您不比我清楚?”
江清月抽抽鼻子,委屈的说,“人情,自然是用在刀刃上,是我没本事,不能既救父亲,又救二小姐。”
江夫人一噎,见江清月要哭,委屈得不行的样子,心下也慌了,忙道歉。
“是母亲的错,母亲太着急了说错了话,你原谅我。”
是她的错。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总把女儿往坏处想。
清月说得不无道理,谢世子这个混不吝的,圣上见了都头疼的主儿。
要不是清月无意救了侯夫人,有了那么一丝丝恩情,恐怕她连侯府的门斗进不来,更别提给江守业说情了。
江家的未来是大事,只能委屈归玉了。
江清月拿着手帕揩了揩眼,“那您快点想好,世子还在一边等着。”
江夫人白了脸,咬了咬牙,“救你父亲。”
“好。”
见江清月应下,江夫人心下为江归玉难受。
尤其还有个阴测测的谢凌云,她更是一刻都呆不下去,赶紧找了个借口就先走了。
“说完了?”
谢凌云走了几步,玄色大氅,落在江清月素色裙角的旁边。
江清月点点头。
“既然母亲的病已经看好了,那人我就带去姝言那边了。”
何佩兰挥挥手,让他们去了。
她身体好着呢,能有什么事儿?
银瑶将暖手汤婆子,塞到老夫人手里,“老夫人看什么呢?”
何佩兰歪坐着,眼神念念不舍的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你看他俩配不配?我觉得挺配的。”
一高一矮,一黑一白,挺好挺好。
银瑶失笑,但也哄着老太太,“只要是个小女郎,您就觉得相配。”
“他们一个男的,一个女的,男未婚女未嫁,不绝配吗?”
何佩兰又指指自己,“我身体不好,凌云又行军打仗,动不动就是要命的伤,清月刚好会医,我看啊,简直天生一对。”
一旁的金瑶也点点头,连忙附和,“老夫人说得对,世子和清月小姐还都长得好看,生出来的孩子,也肯定好看。”
银瑶:……行吧
有的人看一眼,孩子都生了。
…………
今日,谢凌云没把江清月带到幽兰榭,而是带到了一处院子。
棠梨居。
院子清幽,但也没失掉侯府的贵气。
院中只有一个丫鬟伺候,见谢凌云过来,丫鬟规矩行礼。
又在看见谢凌云身后的江清月时,丫鬟先是疑惑,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满是欣喜和激动。
谢凌云蹙眉,这丫头,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男人已经一脚踏了进去,江清月却等在屋外。
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谢凌云侧眸,“站着干什么?”
“不方便。还是世子先进去打声招呼为好。”
谢凌云皱了下眉。
她哪儿来这么多规矩?
“进来。”
他压低声音,不容置喙。
江清月只得跟着他进去。
进了屋里,暖意扑面而来,炭火烧得暖暖的,还熏着鹅梨帐的香。
入眼,是各种荣华富贵的摆件,和一些书籍。
这每一样,都与何佩兰屋里那些价值相当。
不过,一看就是女郎的住处。
猜得不错,这儿住的应该是舒小姐了。
江清月不由感叹,这位舒小姐一定是谢凌云心尖尖上的人。
谢姝言在看见谢凌云时,眼中的惊喜这么明显。
可又在看见了他身后的江清月后,那点情绪又全都不见了。
江清月与她打了招呼,之后就拿出了自己的诊包,准备给她扎针。
谢姝言小脸有些素白,似乎没休息好。
“舒小姐,手手给我哦。”江清月温声提醒。
谢姝言侧首看看谢凌云,似乎有些抗拒,紧张的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伸出手,放在桌子上。
在一旁,横刀立马的谢凌云,眉眼一沉,突然冲上前,一把将她的衣袖扯开。
他的动作太快,力气太大,吓得江清月一激灵。
但谢姝言的袖子滑落后,却露出了两道深深的划痕。
“这……”
“谁做的?”谢凌云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几个字来。
男人一脸阴沉,还要去检查另外一只手,可谢姝言不让。
那双眸子带着泪意,倔强的不让谢凌云触碰。
“姝言!”
第66章 江清月,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
谢凌云紧绷着神情,已然在强压怒火。
他竟不知道,谢姝言竟已经到了伤害自己的地步,这还只是手上的伤。
那自己看不到的……
可谢凌云不敢来硬的,只能僵持在那里,谁也不让谁。
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的手轻轻的覆上谢姝言的手背。
二人一起抬头,是江清月。
江清月朝着谢凌云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开谢姝言。
谢凌云只犹豫了片刻,就松开了她。
谢姝言泫然欲求,缩成小小的一团,小鹿似的双眼惶惶然,满是害怕,连江清月看了都心疼,回到自己还不是毒妇的时候。
“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江清月把谢凌云喊到外头,直接开口。
“世子可否替江大人说句好话?也不用怎么求情,就是,让他能走着回家就行。”
谢凌云此刻正烦躁,面色微沉,语气不太好的说,“江家这么对你,你还要替他们求情?再说了,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
“我过了十几年寒苦日子,就算江家覆灭了,我也不怕。
可大姐姐与我不同,她从小锦衣玉食,如今还有重病在身,她需要江家的庇护,至少目前还需要。”
当然,除此之外,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她就是要让江家重视她。
说罢,江清月歪头,“只要表哥帮我,我能让舒小姐开口说话。”
谢凌云心头一震。
“当真?”
江清月轻笑,先进了屋。
等谢凌云跟上来时,她正好与谢姝言说了什么,谢姝言是背对着谢凌云的,但是谢凌云看见姝言摇头。
“不。”
十分含糊的一声,但这确确实实就是姝言的声音!
江清月望向僵站在那的谢凌云,弯起唇角。
谢凌云抿紧了唇线,深深的看了谢姝言一眼,突然转身离开。
听到谢凌云离开的脚步声,江清月松了一口气。
江清月收了那两根刺在内关和通里穴上的银针,“舒小姐放心,世子又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怎会怪罪你的婢女。”
她只是告诉谢姝言,谢凌云因为她自残行为,要把外头的小丫鬟处死。
谢姝言心上一急,再加上江清月针刺这两个穴位,果真让她说出一个字来。
看吧,只要想说,谢姝言是能开口的。
谢姝言同样僵在那里。
她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还能再开口说话。
谢姝言眼眶通红,眼泪不受控制的簌簌落下。
江清月给她递了帕子,“这是我家丫头新做的,我还没用过。是干净的。”
谢姝言捏着帕子,久久未有动作。
江清月干脆把帕子拿过来,轻轻给她擦着眼泪。
“我有个丫头叫雀儿,明明胆子小的要命,才做了我不到两个月的婢女,却忠心,护主。
要不是她,我可能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她于我而言,是主仆,但更是家人。”
江清月给她拭了泪,又把帕子交给她。
“我瞧得出来,你那丫头很担心你,想来她跟雀儿一样,是个忠心的。”
江清月拉着她坐下,“世子没跟你说过吧,我是北疆来的。北疆啊,跟燕京城就是两个世界……”
她提起了北疆,说起异域风光,说起自己的辛苦,却唯独不说自己是江家人。
谢姝言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当她说起自己在采石场里挨打的事情,谢姝言才有了几分动容。
江清月在谢姝言这里待了两个时辰。
离开时,谢姝言虽然依旧没开口,但对她已经不像今天初见面那样抗拒了。
甚至听说她要离开时,谢姝言还伸手拉了她一下。
“我答应了世子,会治好你的。”
她扫了一眼屋里满满当当的书籍,“你喜欢看书?下次我给你带一本来。”
离开了棠梨居,江清月立马就被请到了谢凌云的书房。
“你对姝言做了什么?为何她今天就能开口说话了?”
江清月卖关子,“我之前就说过了,舒小姐并非不能说话,而是她想不想开口说话。”
在谢凌云变脸之前,她先开了口。
“三个月,我说了,只要三个月的时间,舒小姐一定开口自如。”
谢凌云的脸色果真缓和不少。
江清月松了一口气,正要告辞离开,谢凌云问她。
“你就不问问江守业怎么样了?”
江清月脚步稍顿,“表哥既然答应帮忙,那自然不用多问什么。”
她告辞离开,刚走出书房,就见远处匆匆忙忙来了个人。
“江三小姐。”
那中年男人还未走到她跟前,就已经打起了招呼。
江清月客气回了礼,“钱太医。”
她被冤枉给江婉吟下毒的事情,还多亏了钱大夫帮忙佐证才得以还她清白。
江清月一直记在心中。
她给钱大夫道了谢,钱大夫摆摆手。
正想客气两句,突然又改了主意。
“江三小姐若真是想谢我,不如教我你的那套针法。”
江清月哑然失笑。
“钱老说笑了,您曾经是太医了,我何德何能去教前辈针法,该是我向您请教才是。”
话音一转,江清月又说:“您这是要去找谢世子?那我就不耽搁您的要事了。”
她又浅浅行了个礼,在钱大夫开口之前先离开了。
其实江清月完全可以借着他的话多打听一些宫里的事情,她要追查师姐的死因,由宫里的人入手是最好不过了。
还是近水楼台的太医。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江清月轻轻呼了几口气,告诉自己,再等一等,等到她的护身符足够多。
钱大夫进了书房后,谢凌云转身,拧着锐利的眉,淡淡道,“刚刚……姝言开口说话了。”
虽然只言片语,但总算是有了希望。
“真是太好了。”
钱大夫脸上也浮出惊喜,“看来我看得没错,清月小姐那套针法,果然是那个老怪的,也只有他,才有这等本事。
没想到当年他从宫里逃出来没死,还留下了传人。”
但片刻后,钱大夫又忍不住叹一口气。
“如果,真是老怪的徒弟,那这丫头……恐怕吃了不少苦。”
谢凌云扬眉,“怎么说。”
“您不懂,那老头名叫卓易,走的毒医的路子,学医先修毒。”
钱大夫蹙眉,面色不忍,“他曾放言,要当他的徒弟,必先当他的试毒人,日日夜夜被毒药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熬出百毒不侵的体制了,活下来的小毒人才配当他的徒弟。”
“和熬蛊似的,上百种毒在她体内厮杀,最后留下毒王。”
非天才不收。
那老怪,纯属变态,手里人命无数啊。
钱大夫走后,谢凌云坐在冰冷的书房内,看着案牍上,鸡爪似的药方,原本散漫眼眸落下阴影。
心口的地方,沉沉的,闷闷的。
江府。
江清月才刚回去,就听说江守业已经回来了。
她勾了下唇角,前往月华轩的脚步又往江守业的书房去了。
知道是江清月求了谢凌云给自己说情才能回府,江守业对这个女儿越发的满意。
以前只想着接回这个孩子,代替江婉吟先嫁过去。
可江清月竟然能求得动谢凌云,江守业心里又衡量起轻重来。
第67章 原来这就是她见不得人的丑事
父女才说了没几句话,海棠苑那边又有下人来请,说江归玉疼得晕死过去,让江守业赶紧过去看看。
江清月笑笑,“既然二小姐来请,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转身就走,正两面为难的江守业也正好松了口气。
雀儿人如其名,小嘴不把话说够了,根本不会停下来。
“小姐求了这么大的功劳,老爷什么东西都不给,真是凉薄。”
江清月轻笑出声。
江家能舍得给她什么?
况且,她也不稀罕江守业的东西。
她要的,是把江家人最宠爱的江归玉,一步步的推入深渊。
她最清楚江守业,虽然利益至上,但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江归玉,怎么可能说舍弃就舍弃。
可小事逐渐累加,总有压垮江归玉的一天。
再加上他们父女之间有了裂痕,也该让江归玉尝尝被亲人丢弃的滋味儿了。
原本,只要江归玉乖乖的,她对江归玉没什么意见,毕竟如其他人所说,调换孩子的人是江二夫人,和在襁褓中的江归玉无关。
何况江二夫人和江二爷已经死在了北疆。
可江归玉非要招惹她,她能怎么办呢?
那就不要怪自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她在北疆受的苦,受的难,江归玉总该尝尝的。
……
因为江守业在朝廷罚跪的事,江家所有人,都自觉的谨言慎行,免得惹怒江守业。
江明炀这么爱炫耀的人,也不敢闹腾,只在江归玉面前蛐蛐。
江清月则是按照约定,每七日去宣平侯府看诊,其余时间,大部分都是在留香阁陪着江婉吟。
这日她才刚走到江婉吟的闺房外,便听得屋里提及了楚贺安的名字。
“……还有半个月就是年关了,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让他回封地?”
江婉吟轻咳两声,“圣意哪儿是我们这些人能揣测的。”
徐妈妈一边给她顺着气,一边叹道:“万贵妃肯定会想办法把他喊回来的。明年七王爷就二十三了,再不娶王妃,怕是……”
“走一步看一步吧,咳咳。”
江婉吟咳嗽越发急促,江清月不及多想,赶紧进了屋。
施针片刻,江婉吟已经止住了咳嗽。
“大姐姐只是有些受凉,我扎了针,今晚就能舒服些了。”
江婉吟笑盈盈的看着她,“终于是把你养胖了一些,白了些,是不是也高了一点儿?长开了,清月越来越好看了。”
徐妈妈在旁边笑道,“大小姐说的哪里话,三小姐本来就生得好看。”
话音一转,江婉吟突然说:“清月,上次给你的铺子可有亲自去看过?那些掌柜也该去认认脸的。”
江清月这段时间忙着往宣平侯府跑,还真忘了这个事儿。
她答应下来,又陪着江婉吟说了一会儿话,才带着雀儿出去了。
越到年关,燕京城里越发是北疆没有的繁荣和热闹。
雀儿叽叽喳喳的给她介绍着街边的小玩意儿,高兴的不得了。
江清月被她拉着往前走,兴趣正浓时,却听见一旁的馄饨摊上,有人说。
“你听说了嘛,巷口那个江府家的那个抱错的亲女儿,在北疆当罪奴的时候,勾搭了好多奸夫。”
“不止,我听说还与人私通,生了个野种呢。”
“天啊,真是不知廉耻,怎么还有脸回来,不如死在北疆,丢江大人的脸。”
“真的假的?”
那婆子啧啧起来,“你说呢,一个长得漂亮好看的年轻小女郎,能干干净净的从那种地方活着出来吗?肯定早就被人玩儿烂了。”
“幸亏养女出色,不但和江大小姐一样貌美如花,还聪慧博学,深得宫中娘娘喜欢,就连高中三元的状元郎都上赶着求娶。”
这些人越说越起劲儿,雀儿在一旁听着这种种污言秽语,气得脸色发白,手都抖了起来。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雀儿冲过去,就要和他们理论。
议论的人回头,上下打量她们主仆,“你们谁啊!”
“雀儿!”江清月拉住雀儿,然后换上一脸好奇的神色,凑上去,“你们在说谁啊,竟然与人私通,好不知廉耻。”
一听是来加入八卦中的,这些人拍拍一旁的凳子。
江清月扯了一把雀儿,坐下来,认真的听着。
“还能是谁,户部尚书,江大人家那个才接回来的亲女儿呗。”
“听说之前抱错了,这不千里迢迢的接回来,谁成想是这么个破烂货,还不如不接回来呢。
江大人夫妇仁善啊,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女儿,回来当天就打死她。”
江清月眉宇一挑,从善如流的道,“哦,这可是污人清白的大事儿,要是造谣,江大人可不会放过你们。”
“我可没乱说。”那婆子左右一看,然后压低声音道,“我有个妯娌,就是在江家后厨送菜,听江家的丫鬟婆子说的,这还能有假?”
江清月眨眨眼,一脸震惊,“原来是内部消息,那肯定是真的了。”
“那可不,这瓜保真。”
再听了几句后,江清月带着丫鬟离开。
雀儿听得直替江清月委屈,咬着牙,“小姐,您这也能忍!”
江清月无所谓的笑笑,这算什么,谣言而已,不痛不痒的,身上也掉不下一块儿肉。
比起北疆,那些日日身处的黑暗,痛苦,不值一提。
这消息是从江家后院传出来的,是谁安排的,一目了然。
他们说得也没错啊,她生得这副容貌,怎么可能干干净净的从北矿出来呢?
她早就不干净了。
不过出了这种谣言,七王爷还会娶她吗?
她心里不觉又生出了几分痛快。
“好了,别管这些了,谣言止于智者。”江清月歪了歪头,安慰雀儿。“带路吧,去看看小姐我的铺子。”
雀儿张张嘴,又忍了下来。
谣言满身,和给七王爷当妾,一定要有一个吗?
走了一会儿,雀儿正指着面前的商铺,“小姐,这是第一家。”
江清月抬头看去,见铺子门头挂着的匾额,写着织云轩三个字。
而里头,是一家布庄。
这么好的位置,只卖布?
门口罗雀,一点儿生意都没有。
江清月皱了下眉,带着雀儿进了铺子。
第68章 心肝儿,想死我了
铺子里只有一个打盹儿的伙计,雀儿把他叫醒,伙计看了眼江清月的穿着,又继续趴下去睡觉。
江清月眸色一沉,径直走到柜案前,拿了账本就要翻。
伙计瞬间跳起来,“你干什么?谁让你动我们铺子的账本了?”
说着,他还要伸手来抢。
雀儿用身子挡住,“放肆!东家查账,你还敢抢?你们掌柜呢?赶紧让他过来。”
东家?
伙计上下看了江清月一眼,轻嗤道:“这铺子可是端阳县主名下,她才是我们的东家,你敢冒充县主?你不想活了?”
“哦……”江清月将房契拿出来,“那你们掌柜的没接到通知,这家店,现在归我,江清月的了?”
“三小姐查账,还不赶紧让掌柜的出来!”雀儿厉声呵斥。
伙计变了脸色,赶紧转身跑了进去。
等请着自家掌柜回来时,铺子里已经坐了四五个人。
再仔细看,这些都是江婉吟名下的铺子的掌柜,手边各自都放着几本账本。
抬头看,只见柜案后站着一位姿容妍丽的女子,容貌与江婉吟有四五分相像。
顿时,他心下猛地一沉。
“这位就是孙掌柜了吧?”
清冷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淡然,听得孙掌柜那颗心又抖了抖,赶紧行礼。
“孙尚顷见过三小姐。”
江清月继续翻着账本,没搭理他,他只能尴尬的僵着身子,保持着行礼姿势。
直到他快要撑不住时,江清月才开了口。
“孙掌柜也是跟着大小姐的老人了,用不着这么客气,起来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三小姐,是来立威的。
可她现在是铺子的东家,他们这些人,不敢有怨言。
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江清月却叫雀儿把他们的账本都收了。
“三小姐不是要查账吗?这是何意?”
“账本太多,我一时半会儿的查不完,不如拿回去慢慢查。”
清冷的目光扫过这些掌柜,江清月勾起唇角。
“等我查好了账,自会叫人来请诸位掌柜的。”
说罢,她带着雀儿就这么走了。
孙尚顷脸色铁青。
有人擦了把额前的冷汗:“她会不会发现账上的问题?”
“她能看得懂什么?”
“那万一她拿给大小姐看呢?”
孙尚顷又是一声冷哼,“大小姐病重,哪儿有精力看这些。
她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耍耍威风罢了。”
一个北疆出来的黄毛丫头,天天做奴役干粗活儿,别说查账了,字都不认识吧?
想到这儿,孙尚顷脸上挂满轻蔑之色,说什么一时半会儿查不完,估计是吓唬他们,做做样子而已。
字都认识,架势还挺足。
另一边,雀儿跟着江清月,有些疑惑,“小姐,这么多账本你一个人哪里看得完。”
想着刚才随便翻过的那些账目,江清月勾了勾唇。
“才几页而已,有什么看不完的。”
正说着,江清月忽然看到看到个有些熟悉的面孔,身边连个丫鬟都没带,面色苍白的左右看了看,然后进了酒楼。
江清月抬眸一看,望天下。
这酒楼名,好霸气。
江清月眼眸转了转,侧头对雀儿说,“走,今天辛苦了,小姐请你吃一顿好的。”
啊?
看着小姐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雀儿小脸皱起来,小姐怎么一点儿都不急呢。
那么难听的流言,现在铺子的掌柜们,还不服小姐管理,她都快愁死了,小姐还有空吃饭呢。
“不慌不慌,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
江清月拉着雀儿,快步进了酒楼。
“小姐,这家超贵的。”雀儿小声提醒。
江清月嗯嗯点头,吃瓜嘛,总得付出一点儿代价。
“我要楼上那间包间!”江清月指着三楼,最左边那个位置。
掌柜的瞥了一眼眼前的少女,淡淡的说,“不好意思小姐,三楼,除贵宾外,不对外开放。”
这样啊。
江清月有些遗憾的出去了,片刻后,她扭头,对雀儿说,“你在前面等我,我一会儿来找你。”
说完,江清月绕后,看了看四周,从后门溜了进去。
径直上了三楼。
江清月一个人走在光线有些暗的走廊里,皱皱眉,这么多房间……
忽然,有一些声音传来,夹杂着奢靡的呻吟。
恍神间,身后一股猛力突如其来的把她按在了一侧的墙壁上。
江清月吓了一跳,背上撞到坚硬的墙,都忘了痛。
男人高大的身躯压制着她,一只大手扣起她的脸,“你胆子倒是不小,这种地方也敢一个人来。”
头顶传来熟悉的嗓音,江清月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逆着光线,谢凌云幽深的眼神渗着冷意。
“是你啊。”江清月压低声音。
谢凌云放开她,“这一层,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送你出去。”
江清月摇头,“你等等,我……”
忽然,楼梯传来一阵响动,有人上来了。
江清月有些慌,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男人,见他神色淡然,没反应的样子。
江清月咬了咬唇,拽着谢凌云的胳膊,慌张的找了一间屋子,躲了进去,藏在狭窄的屏风后。
不料,下一秒,屋子的门被打开。
江清月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谢凌云蹙眉,大掌摁住她的细腰一扣,压低声音,“别动。”
江清月下意识的抬头,发现谢凌云的脸近在咫尺,呼吸间都是他身上干燥清冽的气息。
江清月重新低下头,脸颊不受控制的发烫。
“心肝儿,你终于来了,这些日子,想死我了。”
“我看了大夫,大夫说已经有了一月有余,该怎么办?我好害怕。”
少女惶恐的哭泣声,随之传来。
是郭静瑜的声音……
江清月微微张嘴,有些惊愕。
男人沉默了几秒,随即声音戏谑道,“有了就生下来,爷又不是养不起你和孩子。”
“呸,你都要娶亲了,我怎么生?”郭静瑜气恼的捶打男人,声音哽咽,“我爹好歹也是四品大员,我是决计不能做妾的。”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醉酒强迫了我,我怎么会……要是被人发现,我不如死了!”
说着,郭静瑜又忍不住低泣。
“别哭了,爷想想办法。”
“我的肚子等不了多久,你得快点儿。”
男人点点头,眼眸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声音低哑,“听说,怀孕妇人的滋味,别有不同,心肝儿,让我试试……”
“你……”
不等女人拒绝,男人就迫不及待的抱起女人,往床榻走来。
不多时,就响起男人粗噶的嘶吼,还有女人难耐的呻吟。
江清月绝望的闭上眼,根本不敢抬头,她为什么会带着谢凌云一起进来,闯见这奸情,还有现场。
声音此起彼伏,但越发的让江清月觉得压抑。
谢凌云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掌此刻还搭在她的腰上,克制而隐忍的呼吸,吹拂在江清月纤细雪白的脖颈上,让她莫名的心乱如麻。
第69章 以后,少来这种地方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的人终于消停了,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
江清月如获大赦一般,赶紧推开谢凌云,逃一般跳开了,显得有几分狼狈。
与之相比,谢凌云迈着长腿,不急不缓的从屏风里走出来。
“以后,少来这种地方。”谢凌云倚着柱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江清月不咸不淡的提醒。
江清月不明白,“为什么?”
谢凌云嗤笑,“望天下,背后的金主是七王爷,你来这儿,不是自投罗网?”
江清月张了张嘴,然后重重点头。
“多谢表哥提醒,我记住了。”
怪不得郭静瑜来这儿,不怕隔墙有耳,原来是自己的地盘。
听徐妈妈说,郭静瑜曾经喜欢她姐夫,江清月还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姐夫的。
没成想,这个奸夫居然是……七王爷,楚贺安。
江清月眼眸闪了闪,“表哥,你说如果楚贺安和郭静瑜有一腿的话,那是不是有可能,我大姐姐不用嫁了。”
“你心思够大的。”谢凌云扬眉。
江清月悻悻一笑,尴尬的摸摸鼻子,然后伸头看了看外面,拱手告辞。
“我家丫环还在等我,表哥还想待一会儿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江清月脚步飞快的离开。
看着江清月离开的方向,谢凌云唇角缓缓上扬,轻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扣了扣木窗。
“看着点三小姐,别让人发现了。”
房顶的苍翊:“是,主子。”
谁说主子不会关心人的,这不挺能关心人的嘛……
雀儿抱着那些账本,老老实实的等在那里。
终于等到江清月出现,跑的有些微喘,忙随手拿了本账本做扇子,给她扇着风。
一边又给她整理着衣襟。
“小姐你跑慢些,看,衣服都有些乱了。”
江清月脸上又泛起酡红。
这是刚才跟谢凌云纠缠间弄乱的,好在雀儿单纯,没多想,她也用不着解释。
“走吧,回府。”
主仆二人回去时,恰好遇见陆庭之离开。
是从海棠苑的方向,对江归玉,还真是情真意切。
江清月目不斜视,径直错身走过,好像根本没看见他似的。
“阿月。”
她能当做没看见,陆庭之却做不到。
陆庭之拦下江清月的去路,问:“你的怨气也该撒够了,归玉的毒,你是不是该解了?”
江清月侧眸看着他,“小陆大人这是在审犯人?”
陆庭之皱起眉来,“阿月,你不必如此。”
“小陆大人也不必如此,前几天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我以为小陆大人听懂了。”
陆庭之紧皱眉心,看着她满眼失望。
“清月,你为何总对归玉有敌意?”
江清月轻笑一声,清眸直面陆庭之,“从江二夫人,将我和她掉包的那一刻开始,江归玉就欠我的。”
“江归玉被我父母养得金尊玉贵,捧在掌心,而我呢?”江清月呵呵笑起来,充斥着讽刺,“陆庭之,我以为你是最能明白我恨意的人。”
“你见过我被江二夫人打骂,知道我被北疆那十几年受过的苦,我怎么撑过来的,需要我再一一告诉你吗?”
“你现在居然问我这么可笑的问题,我为什么对江归玉有敌意,我不该对她有敌意吗?小陆大人,真是太……清高了呢。”
听江清月提及过往,陆庭之心脏闷闷的疼。
可他已经定亲江归玉,木已成舟,他不希望看到江清月和江归玉,成你死我活的局面。
江归玉养在深闺,怎么斗得过从北疆出来的江清月。
到最后,只能是江归玉吃苦头。
“可那些事情,和归玉无关。”陆庭之垂眸,静静的看着江清月,“你若有怨恨,我愿意替她弥补。”
和江归玉无关?
没想到陆庭之这么聪明的人,也能被女人骗。
江清月唇角勾起一抹笑,似笑非笑,歪着头,好奇的问出口。
“在你眼里,江归玉是不是柔弱不可欺啊?”江清月语气一顿,“那你说,我与人私通,说我爬床,说我烂透了?我那些丑事是谁传出来的?”
陆庭之眉心一沉,脸色有些异变。
江清月抬头,扫了眼江家阔气的匾额。
“我刚从北疆回来,无冤无仇,你说,谁对我的事儿那么感兴趣,大肆宣扬呢?”
“是你?见不得我好?”
陆庭之面色骤变,“我怎么会!”
“那总不能是我的亲生父母吧?”江清月眨眨眼,笑得苦涩,“陆庭之,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是谁呢?”
“你为了江归玉,冤枉我……”
她在北疆这么努力的供养陆庭之读书,助他考科举,可他到了京城,反倒是觉得她上不得台面,只几句闲言碎语就怀疑她?
望着她的眼眶泛红,陆庭之心口一窒。
曾经江清月对他的好,以及他承诺要娶她为妻的那些话,正一幕幕的从他眼前晃过。
可他又做了什么?
“阿月,我……”
未等他说完,江清月已经转身进了府里。
雀儿气呼呼的跟在她身后,故意嘀咕给他听。
“有些人的脑子是不是被脚气晕坏了,早点找大夫没准儿还有治。”
路过海棠苑,见里头乱作一团。
仔细听,还能听见撕心裂肺的疼痛声。
“二小姐又闹着了。”
雀儿心有余悸,“小姐,咱们走快些,免得一会儿那些人又赖在我们头上。”
江清月倒是不急。
她算了算时间,今天正好是江归玉中毒的第十六天。
为了雀儿鞋底的那十六根针,她说了要让江归玉疼足十六天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时间了。
真是便宜了江归玉。
当晚,江归玉果然不喊疼了,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终于能睡个好觉。
翌日醒来,除了江清月跟江婉吟,江家其他人都过来了。
拆了缠脚的绷带,那些溃烂竟也痊愈结痂。
江夫人抱着女儿,喜极而泣。
“肯定是昨天陆大人送来的药起了效果。”
江守业点头,神情里全是对陆庭之的赞赏之意。
“这些会不会落疤?”
江归玉颤抖着声音,瘦得快要脱相的模样越发惹人怜惜。
第70章 等七王爷回来,就把她嫁过去
“姐姐放心,陆大人不是给你送了好些生肌的药膏,你只管用。
昨天才送药过来,今天伤就全好了,如此奇效,肯定不会落下伤疤的。”
江明炀瞥了眼月华轩的方向,冷哼道:“那个人怕是还等着我们去求她呢。无能自大,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难道除了她,偌大的燕京城就没有能用的大夫了?”
江明炀抬眼看了看江守业,半跪在床边,凑到江归玉耳边低语。
“归玉姐姐,母亲昨天已经把她的庚帖送到七王爷府上了,只等七王爷回京,到时候她就嫁过去。你放心,以后就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江归玉一番动容,伸手抓住江明炀的胳膊,忍不住低声啜泣。
可掩面时,眸中却迸发恨意。
十六天!
她整整疼了十六天!
和翠竹在鞋子上放的针,数目一样。
若之前还有犹豫,现在江归玉万分确定,让她遭受这十六天的溃肤之痛的人,一定是江清月。
可她偏偏不能跟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只能咬碎了往肚里咽。
这份苦楚,将来她一定要还回去。
第二日江归玉早早就起来了,这会儿正在梳妆打扮。
她躺了好几日,人不人鬼不鬼,陆庭之竟然没嫌弃,还在身边照顾了好几日。
换做别人,肯定早就嫌弃了。
可庭之哥哥不一样,他们之间有婚约,有情意,所以才会这样衣不解带的照顾。
想到这,江归玉的脸颊微微红起,让她病了半月的枯容显出两分娇意。
她坐在妆奁前,对着妆镜扶了扶发上的簪子。
想着等陆庭之下朝后就过去找他,顺便谢谢他送来的药。
翠竹正在整理床榻,被子里摸了个东西,拿出来一看,顿时吓得扔了出去。
好死不死的,那东西恰好被扔在江归玉的膝上。
她低头一看,竟是一块脱落下来的痂壳。
啊!
江归玉失声尖叫,差点从圆角凳上摔下来。
“小姐!”
翠竹才把她扶稳,江归玉就见她一把推开。
她拎起裙摆,脱下袜子,只看了一眼,便吓得晕死过去。
外头的丫鬟跑进来,只见江归玉晕死在地上,而翠竹,则是一脸惊恐的看着江归玉才刚刚痊愈的双腿。
海棠苑的喧闹还是吵到了月华轩。
雀儿出去一趟,回来时神情微妙。
“小姐,二小姐的腿又出问题了,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江清月放下才刚看了没两页的账本。
“什么问题?”
“听说,听说结痂的地方生……生了虫。”
江清月眉心紧皱。
她的毒说是十六天就是十六天,不会让她少疼一天,也不会多疼片刻。
至于为何会生蛆,这倒是奇怪了。
“走,过去看看。”
江清月放下账本,雀儿忍不住委屈,嘀咕道,“小姐,你还真去啊,明炀少爷也在哪儿呢,小心又吵起来。”
“我去看看乐子而已。”江清月耸耸肩。
她去看看江归玉,有多讨人嫌,居然还有其他人趁乱下毒,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秉着看稀奇的心,江清月就这么过去了。
才踏进江归玉的房中,便是一阵腥臭味。
江清月不嫌恶心的吸了吸鼻子,心中骇然。
“你还敢过来!”
江明炀极力隐忍,恨不得把她撕碎了。
江夫人倒是哭着来到她面前,“清月,你快看看归玉的腿,看在娘的份上,你不要和归玉一般计较,给她看看,她那双腿要是再不得医治,就真的废了啊。”
“娘,你求她有什么用?分明就是她害了归玉姐姐,现在过来不过是来看笑话的而已。”
“雀儿,把他的嘴堵上。”
说话间,江清月把自己的帕子丢给雀儿。
雀儿无措的僵站着,可看着江明炀那张喋喋不休,只会欺负小姐的臭嘴,雀儿咬咬牙:“对不住了三少爷,是小姐让奴婢这么做的。”
说罢,她闭着眼的把帕子塞进江明炀的嘴里。
江明炀没想到这贱婢真敢动手,瞪圆了眼睛恨不得扇死她。
他扯出帕子,一把扔在地上。再一把揪住雀儿的衣领,另外一只手臂高高扬起。
偏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的舌头麻木僵硬,甚至都感觉不到存在。
他说不了话了。
他哑巴了!?
顿时,滔天的怒意扑上来。
江明炀狠狠地盯着江清月,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握紧而咯咯作响。
还说没下毒?
连同胞亲弟弟都不放过,可见她心思有多恶毒!
雀儿惊愕不已,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跑到江清月身边,顿时才觉得安全了。
江夫人根本顾不得江明炀,只担心江归玉的腿伤。
而在江清月出现那一瞬间,江归玉就怕得直想往床角钻。
“娘,我不要,不要她过来。”
江归玉脸色煞白,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慌张害怕的动作里,江清月清楚的看见床上那一片片脱落下来的东西上,有一些小东西正在蠕动。
“娘,你快让她走,让她走!”
话音刚落,江清月果真转身就走。
顿时,江归玉一愣。
江夫人一把抓住她,目光埋怨。
而说不了话的江明炀亦是挡在她跟前,恨不得用眼神杀了她。
“是二小姐让我走的,你们拦着我干什么?”
江归玉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理所然。
她不想让江清月靠近自己,可江清月真的要走,她又不愿意了。
她知道,只有江清月才能救她。
江夫人心神疲倦,“清月,你别闹了,赶紧给归玉解毒。”
江清月不客气的把手收回来。
“解什么毒?她根本就没中毒,这是整个燕京城,整个太医院都知道知道的。没中毒,解什么?”
江明炀张嘴要说话,可嗓子里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扣着江清月的手腕,怒目圆睁。
不给归玉姐姐解毒,那总得把他身上的毒解了吧?
江清月冷睨了眼自己被扣住的手腕,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倏然,江明炀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竟吓得松开了她。
“我只是听见二小姐双脚生蛆,好奇过来看看而已。毕竟我只听过腐烂的死人才会生蛆,没听过活人也会如此。”
她侧眸,扫了眼床上惊魂未定的江归玉。
“我只想看看,活人究竟是烂到什么地步,才会生蛆。”
江归玉肺管子都要气炸了,只能哭喊着自己不活了。
江夫人抱着女儿,疼得心要碎了。
“清月,是娘说错话了,娘给你赔不是。求你,求你救归玉!”
“想要我救她?”
江清月唇角那抹笑变得晦暗不明。
“不是我不愿意,您也听到了,是二小姐觉得是我下的毒,我何必救一个冤枉我,冤枉我丫鬟偷鞋的人?”
第71章 归玉,你真让我失望
江归玉死死咬着下唇。
看吧,她都承认了,就是因为雀儿才下毒的。
“娘,我……”
江归玉才刚开口,脚边突然察觉异样,低头一看,竟然有虫子在血肉里涌动,吓得汗毛直立。
“娘!救我!”
江归玉凄厉的尖叫起来,转身要扑进江夫人怀里,谁知江夫人先一步站起来,惊吓的看着床尾,不敢再靠近。
江明炀浑身僵硬,脚步不住的往后退。
“啊!”
雀儿赶紧捂住嘴巴,目光惊恐的看着那一处。
只有江清月,哪怕是看着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姐!”
雀儿拉着江清月的衣服,“咱们还是走吧。”
太恶心了,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不准走!”
江夫人拦下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好,她又软下语气。
“清月,求你了,你救救归玉,你快救救她。”
江夫人实在没勇气回头,只能紧紧的抓着江清月的手。
江明炀侧过目光,不忍再看。可每一次闭眼,都是那一副令人作呕的场面。
他看向江清月,动了动唇,却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他们都在求着江清月。
江清月却无动于衷,只有那双一直看向江归玉的眸子,晦暗不明。
江归玉那边尖叫连连,除了江清月之外,无人敢看。
而她的每一次轻微动作,那些东西都会从肉里钻出来。
江归玉头皮发麻,她不要变成被蛆啃食的烂人。
“雀儿,我们走。”
江清月领着雀儿刚转身,江归玉连滚带爬的摔下床,却无人敢上前搀扶。
她跪求在江清月脚边。
“对不起!我不该冤枉你下毒,我不该冤枉你的丫鬟偷鞋,都是我的错。”
江清月勾起唇角,稍稍弯下身子,问她:“你对不起我的,就只有这几件事儿吗?”
江归玉浑身颤抖,纤细的手指紧紧扣着地面。
这个江清月,非要害自己颜面尽失吗?为什么非要为难自己!
她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在雀儿鞋底藏针害她受伤,求你,救我!”
说完这些,她才意识到什么,抬起头,见江夫人跟江明炀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刚才说什么?”
江守业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刚才的话,他应该是听清楚了,只是跟江夫人跟江明炀一样,不敢相信而已。
他听说江归玉有事,连朝服都来不及脱,立马赶了过来。
谁知,竟听见江归玉亲口承认自己冤枉别人,还用那些下贱手段对付一个丫鬟?
他从小养到大,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最是心善的女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归玉,你……”
江守业刚开口,江归玉又被双脚那些东西吓得尖叫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江守业骇然的看着这一切,江明炀说不出话,江夫人还在震惊中,只有江清月,弯腰把江归玉扶起。
“二小姐求我救她而已。”
顿时,江家所有人都看向她。
“医者仁心,谁让我一向心善呢,见不得病人受苦,既然二小姐认错了,我自然会帮她诊治的。”
就像谢凌云说的,她下毒的手段也并非无据可查,要是闹到官府,下毒害人的罪名她可不愿担。
如今江归玉受了十数日病痛折磨,还让江家看清了她的嘴脸,也不是全无所获。
来日方长,对付江归玉这种人,她有的是手段。
当着江家人的面,江清月卷起袖子,替江归玉把腐肉剐除。
趁着这个时间,她让江家人去买了一些药材,研磨成粉备用。
江夫人环抱着江归玉,一张帕子捂着江归玉的眼睛,一张帕子捂着自己的。
“啊!”
江归玉身子猛地一颤,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身下刚新换的褥子,疼得浑身都出了汗,哭喊着说疼。
站在外间等着的江家父子冲进来,张口就要斥责。
“二小姐要是忍不了,那我就不弄了。”
其实江清月本可用一些麻药辅助,减轻痛苦,可她故意没这样做,能多折磨一会死一会。
她神色淡然的把一块腐肉刮下来,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江归玉紧咬着下唇,唇已经被咬的发白,松开力气时,上面都有了牙印。
“我忍。”
江明炀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江清月,心头震动。
她怎么能这么冷静?怎么一点儿都不害怕,甚至麻木的表情像是习以为常一般。
她在北疆,到底过的是什么生活?
江清月替她剐除了腐肉,正要上药时,江明炀把陆庭之送来的药递过来。
江清月看了一眼,平静的道,“陆大人的药确实是好药,但是不适合治这些伤口。
我没猜错的话,二小姐之前每日涂抹的就是这些吧?”
“伤口本就溃烂,可这些生肌的药膏需要每日涂抹,纱布解开再缠上,如此反复,屋里又点了这么多的炭火,只会让伤口溃烂的更加严重而已。”
她扫了眼刮下来的腐肉,“苍蝇蚊虫都知道往暖和的地方生,所以,闻着味儿,找到家了。”
江归玉拽下蒙眼的帕子,声音颤抖。
“不可能,庭之哥哥不会害我的。”
“我没说他要害你,只是好心办了坏事而已。”
江清月用银勺舀起药粉,“这是刚才买回来的药,你们这么多双眼睛,总不会再说我动手脚了吧?”
江明炀咬牙,刚升起的一点异样,就消散下去。
这江清月什么意思,指桑骂槐说他呗!
江清月把药粉均匀的洒在那些可怖的伤患处,“两日一换,四天就能痊愈。屋子里的炭盆撤掉两个,冷两日死不了人。”
给江归玉包扎好后,她才领着雀儿离开。
江明炀挡在她面前,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江清月明知故问,“明炀弟弟不舒服?”
她给江明炀把脉,只刚触碰到他的手又甩开。
“明炀弟弟就是喜欢捉弄人,你一点儿毛病都没有,怎么还来凑看病的热闹。”
江明炀恼羞成怒,“你……”
声音戛然而止。
他摸着自己的脖颈,惊喜不已。
他能说话了?
正要算账,没想到江清月早就走了。
“归玉,这些事情真是你做的?”
江守业威严的质问,吓得江归玉浑身一颤。
江夫人与江明炀都不敢说话,只看着江归玉如何解释。
他既然这样问,就代表会查问清楚。而只要江归玉做过,就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江归玉哭得梨花带雨,正要开口,翠竹突然跪倒在几位主子跟前。
“是奴婢自作主张,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在朝堂上摸爬滚打,江守业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没有江归玉这个主子的授意,翠竹一个奴才,敢下这样的手?
他目光沉沉的看向江归玉,“归玉,你真让我失望。”
第72章 必须要让江家知道她的价值
这几天时间里,江守业冷落江归玉,就连江夫人也借口头风发作,少去海棠苑了。
而陆庭之在得知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后,曾几次想来探望。
明明屋子已经打扫干净,但江归玉还是心有余悸,害怕陆庭之会看见那些恶心的东西,更害怕知道她的双脚丑陋不堪,只能找着各种借口回绝。
江归玉无处诉苦,只能与他说。
她与江明炀解释,忏悔,好几次都要哭晕过去。
江明炀明面上什么事儿都没有,可私下还是叫茂源去查了。
事情不难查,茂源回禀时,越听到后头,江明炀的脸色越发难看。
“二小姐她……”
“行了!”
他怒喝起来,“不准再说了!”
他跑到海棠苑,正好看见江归玉趴在床边剧烈咳嗽,咳的整个人就差摔下去了。
“姐姐!”
他把江归玉扶起,心疼的眼眶都红了。
“怎么身上这么凉?”
他抬起头,见屋里只放了三个炭盆,一点儿暖意都没有。
想要开口让下人再抬两个炭盆来,又想到江清月的话,只能作罢。
“归玉姐姐你先忍忍,明天就第四天了,到时候你的腿伤好起来,屋里就能重新暖和起来了。”
一直咳嗽的江归玉好半天了才缓过来,虚弱无力的朝他笑笑。
“爹娘都埋怨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恶毒?所有人都讨厌我了,不要我了。”
江明炀一下子就心软了。
归玉姐姐怎会有这样恶毒的心思。
他的归玉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
一定是有人教坏了她。
一定是!
不对,江清月在这事儿上绝不是清白的。
要说没有她没下手,江明炀打死都不相信。
她不就是想要挑拨归玉姐姐跟爹娘的关系吗?
最恶毒的人,明明就是她江清月。
离开海棠苑,江明炀直奔酒楼,喝了半坛的闷酒。
“听说了吗?冀州暴雪,城外来了好多流民。”
“还有流民敢逗留在燕京城外?这可是天子脚下。”
“活都活不起了,谁还在乎燕京城是不是天子脚下。”
……
听着隔壁厢房的争论,江明炀突然有了想法。
他跑回府上,与刚换了药的江归玉说了这些。
“爹娘只是听信了江清月的挑唆而已。我最清楚不过,姐姐你向来心善,不如咱们去城外施粥,救助这些百姓?如此爹跟姐姐你都有了好名声。”
到了第四日,江归玉等了半天,依旧不见爹娘过来。
江归玉声音颤抖委屈,“翠竹,你是不是忘了说我今天能把纱布拆掉,所以爹娘不知情?”
“小姐,奴婢说过了。”
可老爷不来,也不准夫人过来。
“那明炀呢?”
翠竹低着头,“明炀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都没回来。小姐,这纱布,我们还还不拆了?”
江归玉磨着后牙槽,“拆。”
双脚的纱布拆开,伤势果然痊愈了。
不同于上次结的厚厚一层痂,这次,只是浅淡的一层,看着并不严重。
江归玉不得不承认,江清月的医术确实厉害。
同时,江归玉的心里也泛起不安。
江守业明显对她失望了,而江夫人那边虽然也会疼爱自己,但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她肯定也会跟江守业的态度一样。
她现在,必须要让江家知道她的价值。
又过了几日,又是江清月去侯府的日子了。
谢姝言经过几次诊治,性子逐渐又开朗起来,何佩兰好几次都喜极而泣。
见她打扮的素雅,何佩兰立刻叫人拿了前几天刚打好的头面过来,又吩咐银瑶给她重新梳妆打扮,连衣服也换了一身。
最后,由她亲自给江清月戴上玲珑珍珠八宝簪,右边别上云鬓花颜金步摇,又换上紫玉芙蓉耳坠,还被她塞上了一只玳瑁镶金嵌珠宝镯。
何佩兰拿起最后一个上好成色的青莲圆玉璧,正要给江清月带上,江清月婉拒好意。
“姨母,我身上真的装不下什么东西了,玉佩就不要了。”
她还要把镯子取下来,可这个镯子与她另外一只手上戴着的玉镯是相同大小,戴上了就取不下来了。
见她努力的要把镯子取下来,何佩兰以为她不喜欢。
“金瑶,快去把我那个雕花和田玉镯拿来,那个看起来更秀气些,你一定喜欢。”
江清月眉心狠狠跳了两下,忙拉着她的手劝着:“姨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些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都喊我一声姨母了,我给自己侄女儿送东西,有什么不敢收的。”
何佩兰直接把玉佩塞她手里,“下回就这么穿着来,要是不听话,姨母要生气的。”
今日她耽搁的久了些,江家的马车已经先回去了。
何佩兰叫府上准备了马车,送江清月回家。
江清月就佩戴着这一身离开了宣平侯府,正准备上马车,就听得远处一阵马蹄声。
寻声望去,这才看正策马而来的是谢凌云。
谢凌云已经翻身下马,目光正上下打量着她。
来时穿的朴素简单,走的时候穿金戴银。
还笑得这样开心。
一些金银珠宝,就能这么开心?
眼里只有钱是吧?
从上次酒楼的事情之后,江清月就再也没见过谢凌云了。
这会儿见他臭脸,江清月不免怀疑,他那天是不是憋着火,没找到发泄的地方。
年轻人嘛,她能理解的。
“就这么走了?”
江清月后退两步,与他隔开距离,“天色也不早了,不好叨扰。”
谢凌云步步逼近,逼得江清月连连后退。
她眉心狠狠一跳,他干什么?
她定住脚步,直视着谢凌云。
谢凌云伸手,大咧咧的弹了弹江清月脑袋上的步摇,“城外来了不少流民,你如此招摇,你也不怕招人抢?”
谢凌云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正要解释,谢凌云却已经进了侯府。
她这一身,确实有些招摇。
江归玉的伤势已经痊愈了好几日,这几天一直讨好着江夫人,贴心懂事,江夫人心疼的紧。
“娘,是清月妹妹回来了。”
江归玉才刚说完,马车就在眼前停下了。
宣平侯府家底丰厚,谢凌云又挣了不少军功,得了不少赏赐,宣平侯府更是富贵。
光是一辆马车,就比他们尚书府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车帘子掀开,江清月拎着裙摆从马车上下来。
看清楚她这一身装扮,奢华的首饰头面,还有颜色水头定好的璧玉,江夫人跟江归玉都看傻了。
第73章 侯府赏赐
江归玉的视线,随后挪到江清月的衣服上,忍不住问江夫人。
“娘,这是不是月华锦?听说四年才能产出四匹,两匹在宫里,两匹,则是赏给了宣平侯府。”
江夫人点点头,随即面上露出惊喜。
平日里江清月穿的朴素,今天换上了这一身月华锦做的裳裙,一走一动间,裙子上都会呈现出一道道晕裥斑斓,如月华一般的色彩。
发间的簪子和与裙子相称的耳坠,更是把她的容貌衬得越发艳丽娇俏。
下了马车,江清月扫了眼江归玉的脚。
江归玉心下一沉,赶紧把鞋尖往裙子里藏了藏。
之后又搅着帕子,轻咳了几声。
“清月妹妹穿上这身衣服,我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恍惚间,江夫人像是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果然是自己亲生的,长得与她如此相像。
江清月浅浅行了个礼,“夫人。”
这一声称呼,让江夫人的心,又凉了起来。
亲生的如何,从小不在身边养着,不贴她的心。
“这些都是你姨母赏你的?”
赏?
何佩兰说送,她却说赏?
江清月没与她争执,只是顺着她的话点了头。
车夫得了江清月的赏银,也听说她治好了老夫人和小姐的病,所以听不得江夫人这样的语气,但也不好冒犯江家。
等着宣平侯府的马车离开,江夫人稍稍冷了脸,“清月,你太招摇了。”
江清月看了眼她身边的江归玉,平时首饰琳琅的二小姐,今天却穿得一身素雅,真是让人意外。
“姐姐平日穿得素净,想必今天要去侯府,所以穿的才隆重了些。”
听到这,江清月才明白,这是要往她这一身穿戴做题了。
江归玉如此体贴,还处处想着为别人解释。
再看江清月这一身招摇,江夫人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你随我进来。”
江夫人皱眉深看了她两眼,喊着江清月进了府。
才踏进前厅,江夫人立马发难。
“清月,你可知错?”
江清月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不知我又犯了什么错。”
江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还学得江守业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你对着一个车夫都能笑脸相迎,对我这个亲生母亲却始终冷着个脸。”
对车夫笑脸相迎?
侯府的马车送她回来,她不过就是客气了两声,这就算是笑脸相迎了?
这还算是好听的,要是换成江明炀在场,指不定还会说出多难听的话来。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江夫人怒气上涌,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江清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那夫人要我如何?”
“你!”
江归玉体贴的给江夫人顺着气,“清月妹妹,你别惹娘生气了,娘也是为了你好。”
江清月轻挑眉梢。
为她好?
前厅乃是接待外客所用,正厅则是接见亲近一些的朋友,或是亲戚,亦或者是自家人议事的地方。
江夫人就算是再着急,回不到主院,也该带她去正厅,而不是在前厅就对她发难,让府内的下人看笑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姨母的身体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你却找着借口往宣平侯府跑。
这要是被人传出什么有损清白的事情,你往后还怎么做人?”
江夫人苦口婆心,只愿她能懂得这些道理。
“你是江家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江家因为你而蒙羞,你如何担得起这个责任。”
江归玉搀着江夫人,适时开口,“娘,我相信清月妹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她不会?可是她明明已经……”
“娘!”
江归玉打断了她的话,江夫人才自觉失言。
江清月却是轻笑一声:“夫人也听说我的流言蜚语了?也是,碎嘴的人就在身边,夫人怎会不知道?”
“所以呢,你身为我的母亲,您也信了?”
江清月看向江归玉,江归玉心里咯噔一下,掩口咳嗽起来。
“清月妹妹咳咳,你跟娘认个错……咳咳,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
江清月冷笑,“认错?该认错的人不是我吧?”
咳!
江归玉的咳嗽戛然而止。
她心慌起来,总觉得,江清月像是知道了什么。
“清月,你这是什么态度?归玉不过是劝你低头认个错,你就乖乖听话做了就是。
你怎么……你这性子,究竟是怎么养出来的!”
“我这性子?北疆养出来的,怎么了?”
江夫人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她就这么承认了?竟一句都不反驳?
二房的贱人怎么把她女儿养成这样啊!
江夫人满眼失望。
这个女儿,但凡有归玉半点懂事,她就谢天谢地了。
偏就是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实在叫人恼怒。
“你还有脸说!”
“我怎么没脸说?在北疆长大是我的错吗?三年前被流放受罪的应该是我吗?要不是你们……”
啪!
江夫人一巴掌打过去,打得毫无防备的江清月瞬间红了半边脸颊。
她头上的簪子摔在地上,步摇斜斜的挂在发间,整个人狼狈至极。
江夫人没想到自己会冲动的打了她,顿时愧疚又无措。
江清月抬着那张红肿的脸,咽下嘴里的血丝,“夫人这是,要堵我的嘴?”
江夫人僵愣原地,唇上颤抖了半天,却如鲠在喉。
“清月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霸占了你的身份,咳咳!是我抢了爹疼的疼爱。”
江归玉掩口咳嗽,随着说话声,她咳嗽的也越来越厉害。
“三年前本就该是……咳咳……该是我去北疆。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那你就去死啊。”
江清月的话让江夫人勃然大怒。
“你说的是什么胡话!”
愣怔片刻的江归玉突然跪下,“爹娘的养育之恩,女儿,只能来世再报了。”
说罢,江归玉脑袋朝着墙壁撞去。
“归玉!”
“小姐!”
正好站在那边的翠竹用自己的身子挡了一下,江归玉只是被磕了下脑袋,翠竹却结结实实的被冲击的力度撞在了墙上,晕死过去。
江夫人魂儿都要吓没了,抱着江归玉哭的要死要活,还要叫人把江守业和外出的江明炀喊过来。
“娘,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这个家也不会闹成这样。”
江归玉好像吓坏了,紧紧抱着江夫人,哭的差点喘不上气来。
“我的归玉,我的女儿啊!”
第74章 连累江家,对你有啥好处
江夫人嚎嚎大哭,真是心疼惨了江归玉。
江清月只是这么冷眼看着,面上依旧什么情绪都没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归玉只是做做样子,根本不是真心想要寻死。
刚到前厅时,翠竹明明贴身伺候在江归玉身边的,可在她跟江夫人起冲突时,翠竹却站在了墙边的位置。
好巧不巧的,江归玉要寻死,翠竹就拦了一下。
这明摆着是一早就安排好的。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来给归玉看伤!”
江夫人怒瞪的目光,好像她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凶手。
“她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江清月才说完,江归玉就抬手摸了摸额头的伤口,看着指尖上抹下来的那一点点血迹,江归玉身子突然颤抖起来。
“血!娘,我是不是要死了?”
江夫人又哭了好几声,从一开始催着江清月给她看诊,到后头的谩骂诅咒。
江清月脸色发白。
那天她在留香园被冤枉给大姐姐下毒,被江守业下令痛打板子,衣服皮肉都被打破,浑身是血。
当时的江夫人也只是冷眼看着,别说帮她说话了,就是一点紧张都没有。
尽管早就看清了,但在这一刻,江清月的心依旧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江守业赶过来,看见江归玉受了伤,还没问清原由,就先训斥起江清月来。
“你又干了什么好事?你非要把这个家闹得鸡犬不宁才高兴?”
江清月心中苦笑。
她以为凭借着宣平侯府的关系,以及谢凌云给他求情的事情,就算是拉拢不了江守业,也能让他暂时冷落江归玉。
可到底是她太天真了,江归玉可是江家人的宝。
被宠爱的人有恃无恐。
而她江清月,只是个不受欢迎的人而已。
“归玉姐姐!”
江明炀跑进来,一脚踩在掉在地上的簪子,珍珠差点滑了他,他还生气的一脚踢开。
看见江归玉额头那个马上就要愈合的伤口,登时火冒三丈。
“江清月,你敢伤我姐姐,你找死!”
他扬手要打,江清月不躲不闪,就只是这么直直的看着他。
“想打我?动手前你最好想想清楚。”
想起自己失声变哑巴的事情,江明炀突然心口一窒,竟悻悻的收回了动作。
江守业脸色阴沉的可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江夫人抬手指向江清月,“都是她,害得归玉要寻死。要不是翠竹拦着,我的女儿早就没了啊!”
“江清月!”
江守业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江清月吐出一口浊气。
“从我站在这里,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不知道我到底是哪一句话刺激到了二小姐。”
江夫人气急败坏的冲到她面前来,“你还敢说!就是你让她去死的!”
“那不是她自己说不想活了吗?光说有什么用,她倒是真的去死啊。这么不痛不痒的撞一下,也就给你们看看而已。”
见她顶嘴,江夫人还要再打,谁知,她却稳稳的截住了那只手。
“夫人,你已经打过我一次了。”
江夫人眸心一颤。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的?”
江守业一出声,江夫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现在这么多人盯着我户部尚书的位置,你们不消停安生些,反而尽给我闹出这些丑事来。传出去,明天又多了几道参我的折子了。”
可打不得江清月,江明炀恶气难消。
打从进门就看见了江清月这一身打扮,现在更是找到了机会。
“归玉姐姐为了城外的流民不惜拿出私库里的银钱救济施粥,你却穿金戴银四处招摇。
江清月,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盯着爹这个户部尚书?
你不消停安生,反而还总是闹出丑事来。
难道连累江家,你就能讨得到好处吗?”
听他提起这些,江守业才注意到她这一身。
确实,穿金戴银,招摇过市。
她沉声为自己解释,“这是姨母送给我的。”
“一口一个姨母,叫的比我这个做娘的还亲切。”
江夫人心底的怨气突然窜上头上,她冲上来,扯了缠着江清月发丝的步摇,又扯下她的耳坠子,最后还要伸手去夺腕上的镯子。
她忘了是哪只手,随手拉起袖子,见是一只嵌金的宝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家里给你的东西你不要,偏要去宣平侯府做个叫花子。江清月,你就是故意要丢我们江家的脸!”
镯子刚好就是她的尺寸,江夫人像是疯了一般,想要把镯子取下来。
归玉都没有的好东西,凭什么江清月能有。
嘶!
江夫人动作太大,疼得江清月倒吸了两口,手腕早就被她争夺的动作弄得全是红肿和淤青。
可江夫人却不管不顾,不把镯子弄下来誓不罢休。
江清月不适的挣扎了一下,江夫人便喊了江明炀过来,帮忙摁住她的动作,不让她动弹。
突然发作的疯魔叫江守业紧皱着眉,脸色更是黑的要滴出墨来了。
江明炀看着江清月已经被硬生生弄出血迹的手腕,直接别开脸。
“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她,她下次只会变本加厉,丢尽我们江家的脸面和名声!”
江夫人用力一拽,右手的宝镯没拽下来,倒是两个人齐齐摔了出去。
一时间,被佩戴在另外一只手上的玉镯,碎了。
随着这一声破碎,江夫人也终于清醒过来。
坏了,这是表姐送的礼啊!
顾不得右手的疼痛,江清月忙捡起碎在地上的镯子。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从身上摸出那一只来不及佩戴的玉佩。
一样,也碎了。
“娘。”
江归玉大概想来扶江夫人,只是才刚站起来身子又软软的倒了下去。
江夫人赶到她身边,母女二人又抱着痛哭了一场。
从始至终,没人管江清月,更没人说一声抱歉。
江守业冷眼看着这些,心头只剩烦躁。
“清月,你回家这么久,我以为你能懂事些,没想到你死性不改,半点都及不上归玉。”
“你可知冀州暴雪,多少人流离失所。这些百姓已经在燕京城外逗留多日,要是再无人救济,只有死路一条。”
江守业摇头叹息,“你跟归玉都是我的女儿,归玉却能出私库的银两去城外施粥救人,你呢,你竟然穿金戴银走街串巷四处招摇。”
“清月,你真让我失望。”
第75章 你个白眼狼,我白生你了
听见这句话,江归玉有些按捺不住唇角的笑意。
前几日江清月害她被江守业骂,骂的就是这一句。
一模一样的语气,一模一样的几个字。
现在,她如数的还给了江清月。
江清月听到这一句,心无波澜,只是笑出声来。
“二小姐这么多年定是攒下了不少银两,我在北疆过的什么日子你们不知道吗?
我刚来燕京城不到两月,连衣裳都要别人赏,我有什么钱去施粥救济?”
她一句话又点燃了江夫人的怒火。
“宣平侯府不是送来了不少值钱东西,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没钱?”
江清月嘲讽,“就这么点东西,哪儿比得上二小姐的家底。”
“你这个白眼狼,我算是白生你了!”
江夫人气得心口疼,江归玉一边给她顺着气,一边委屈道:“我现在就回去清点东西,一会儿叫人送到月华轩,还给清月妹妹。”
“归玉姐姐你不必如此,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在宣平侯府做叫花子不成,还要来我们江家继续要饭。”
江明炀那张嘴,一开口就叫人讨厌。
江清月默默的把那些东西收起来,善意提醒。
“为了江家着想,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管这件事情为好。”
江守业甩袖,眯了眯眼眸,精光一闪而过,“是人都有怜悯之心,清月,你身为医者,更要济世救人,而不是只会享受荣华富贵。”
冀州暴雪,流民涌入,万贵妃舍不得七王爷回封地,在皇帝枕边吹耳旁风,让七王爷领了这个安置流民的任务。
若是江清月能凭借医术救治流民,帮七王爷的忙,很有可能给宫内一个好印象。
到时候,江家也能落个好名声。
看江守业若有所思的模样,江清月怎么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心中顿时一阵恶心。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江清月整只袖口都被血水染湿,血滴落在脚边,绽开朵朵血梅。
江明炀视而不见,江夫人是压根看不见。
只有江守业,皱了下眉,点点头让她离开。
今天江清月出门太着急,没带着雀儿一起。
雀儿是个好丫头,每回等到她要回来的时,雀儿早早的就在院门口等着了。
看见江清月,雀儿高兴的迎上来,可近了才看见江清月脸上的巴掌印子,和这一副狼狈的样子。
“小姐!是谁打了小姐?”
雀儿登时红了眼眶,心疼的检查着她身上还有没有外伤。
在看见她紧紧攥在手上的玉器碎片,雀儿先是惊呼一声。
想着先把碎片拿走,这才发现她已经被折腾出淤青红肿和磨出血渍的手腕。
“小姐!”
雀儿都急哭了,“是谁这么狠心,怎么能这么对你。”
江清月摇摇头,“先进去。”
回了房里,江清月指什么药材,雀儿就拿什么药材。
她现在右手不方便,只能让雀儿代劳研磨。
等磨好了药粉,却不是抹在伤口上,而是和水喝下去。
“喝了药,这些伤口明天就能好了吧?”
雀儿早就哭红了眼睛,要不是怕江清月担心,刚才那口药连水都不用加,直接用她的眼泪就行了。
“这不是治伤的药。”
雀儿一愣,“那这是什么药?”
江清月勾起唇角,“是让我这只手失去知觉的药。”
雀儿大惊,“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有流民,就肯定会有人生病,或者严重些的还会染上疫症。
江归玉既然已经施粥,江家肯定会让我去给流民医治。”
“但我的手被江夫人废了,还怎么去给人治病。”
不光不能给那些流民治病,就连宣平侯府那边也去不了。
如此,江归玉应该满意了吧。
天子城外的流民之事,哪有这么简单。
江清月在北疆生活十几年,对北方的风土民情,再了解不过。
江归玉施粥的那几天,她粗粗瞥见几眼,流民里,有几个不是冀州人的面孔。
眉眼粗狂,更像是其他国家的人。
流民这个事情,她还是不要参与进去更好。
雀儿心惊胆战。
“可小姐你的手……”
江清月若无其事的拿了其他药材简单的给自己上了药。
“不碍事。”
片刻后,雀儿打听回来,说城外流民的安置之事,已经交给了七王爷。
楚贺安?
江清月眸色又沉了沉。
江守业在朝廷为官,应该早就知道了结果,所以才把自己往外推,往七王爷面前推。
上赶着送自己的女儿,给别人做妾。
这往上爬的嘴脸,真是狰狞恶心。
又过了一会儿,留香阁来人问了。
江清月每日去留香阁也只是陪着江婉吟说说话而已,今天的事情江守业又故意瞒着江婉吟,不准下人多嘴,
雀儿听了江清月的吩咐,含含糊糊的说小姐累了困了,丝毫没提她受伤的事情。
她是没说,但她的神情明显不对。
伺候在江婉吟跟前的都是机灵人,回去就立马禀明了徐妈妈。
徐妈妈没敢跟江婉吟说,只是找了个借口,独自去了月华轩。
此时,海棠苑。
“嘶!”
江归玉偏了下脑袋,顺势靠进江夫人的怀里。
前来看诊上药的大夫僵着动作。
这伤口都没事儿了,还装个什么劲儿啊。
江明炀揪着大夫的衣领子,“你轻点儿!我姐姐可是千金之躯,要是弄疼了,我要你的命!”
大夫缩了缩脖子,好一通请罪。
江归玉摇摇头,“娘,好疼,我不上药了。”
“听话,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能不上药呢。万一落了伤疤,以后可怎么办啊。”
江明炀也劝道:“是啊归玉姐姐,要是陆庭之知道了,肯定要心疼的。”
提到陆庭之,江明炀冷哼,“我现在就去找他,要他给你做主。”
“明炀!”
江归玉拦下他,“庭之哥哥为朝廷的事情已经劳心费力了,我这点小事,怎好再去打扰他。”
问了好几个大夫,都说了她的脚伤溃疡,会留疤。
以后,正好将这个责任推到陆庭之身上。
陆庭之为人正派,清风霁月,若是知道因为他的过错,害得自己一双脚废了,变得丑陋不堪,她和陆庭之的婚事,就更加稳了。
现在,她只需要装好贤良淑德,温婉善良的角色。
忽然,丫鬟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第76章 江清月不能出事
“夫人,徐妈妈过来了,说,说要请大夫过去给三小姐看病。”
江夫人立马沉了脸。
“她又看什么病了?归玉受伤,她也要装病,好把大夫叫走,让归玉重伤不治?”
“夫人。”
徐妈妈的声音在门口传来,江夫人才闭了嘴。
只是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
“三小姐一整日都没去给大小姐看诊了,大小姐刚才身体不适,奴婢才亲自去了趟月华轩,这才知道,三小姐的右手手腕受了重伤,失去知觉。”
顿时,屋里几个人皆是一惊。
是啊,刚才在前厅,江夫人硬抢江清月的手镯,弄得她那只手血迹斑斑。
江归玉与江明炀同时看向江夫人,而她则像是才想起这件事,脸色骤然变了。
她放开江归玉,快速走出去。
“清月伤了哪里?”
徐妈妈又重复了一遍。
“手腕。奴婢过去的时候屋里一盆盆的血水抬出,清月小姐说,怕是伤了手筋,要是不好好医治,以后那只手就废了。”
江夫人脚步一个踉跄,跟过来的江明炀赶紧把她扶稳,“我过去看看。”
怎么可能伤得那么严重,一定是江清月装的。
她能不能不要这么恶毒,非得用这么下作的手段争宠吗?
自从接了她回来,整个江家,就闹得鸡犬不宁,真是烦死了。
江夫人心头慌乱,想了想,也浑浑噩噩的跟着走了。
被留在屋里的江归玉不吵不闹,只有几小声咳嗽,眼角露出一丝满意。
江清月的手废了?
废了好啊,她就该做个废人!
几人赶到月华轩,才进门就闻见了一股子血腥味。
江清月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整个人虚弱不堪。
雀儿跪在床榻边,一遍遍的试着她额前久烫不退的温度,急得直哭。
江夫人僵在原地,根本不敢靠近一步,只用颤抖的手指攥着帕子,一声声喊着江清月的名字。
“清月。”
江明炀不相信,三两步走过去,扯开江清月缠在胳膊上的纱布。
“我看你到底在装什么!”
纱布扯开,她手腕上皮肉翻开,血淋淋的伤吓得江明炀撒了手。
那只手重重磕在床沿,急得雀儿大哭起来。
“少爷你轻点,要是弄疼了小姐怎么办!”
徐妈妈心惊肉跳,“三少爷,三小姐与你一母同胞,是亲姐弟,你就算是不喜欢她也不必如此!”
江明炀后退着让开,“我,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他一把扯过大夫,“你快给她看看,看看她是不是装的。”
大夫刚才被喊到江归玉那边,替她诊治根本算不得伤口的伤势,江归玉还装模作样害他挨了江夫人的骂。
心中有气的大夫带着私心,只把江清月的伤势夸大了说。
手筋断裂,从此以后变成废人,他医术浅薄,没本事治。
江夫人跌坐在椅子上,脑袋嗡的一下。
“清月,我的女儿啊!”
江明炀神色复杂,“不可能,你再给她看看,只是不小心弄破了几个口子而已,怎么可能就成废人了?”
雀儿聪明,抹着眼泪的给了重金。
大夫顿时眼眸一亮,明白过来,这是家宅之中的小姐们争宠的戏码,拿钱堵他的嘴。
大夫随即摇摇头,拿了银子就走了。
江明炀摇头,“不可能,我再去请大夫,我再重新去请大夫。”
突然想起什么,江夫人拦下他,“明炀,不能去,这事儿不能让你爹知道。”
“娘!你没听见吗?江清月的手废了!”
江明炀神情有些恍惚,“她可以在北疆出事,但她不能在家里,不能因为我们家的人出事。”
婉吟的庚帖已经递到七王府那边了,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
婉吟卧病好几年,日日吃药,这身子早就不堪负荷,子嗣艰难。
万贵妃为了名声狼藉的小儿子,这才特意请的皇旨,点了素有美名的婉吟,为七王爷正妃。
婉吟得嫁过去,孩子也必须由江家女生。
七王爷已经打过照面了,就等找个机会,给万贵妃看一眼,过个明面。
江清月不能出事啊!
她出了事儿,谁给婉吟替腹生子?
江明炀拉开江夫人拽着自己的手,“娘,她是因为你,那只手才断了的。”
江夫人脚步又是一个踉跄,堪堪撑着桌子才站稳了身子。
江明炀正交代茂源去请其他大夫,突然又想起一个人来。
他匆匆出府,赶到林太傅家请了原先在家里做府医的李大夫。
李大夫在江家做了多年府医,虽然人走了,但他的能力摆在那里,江明炀信得过。
听说江清月受伤,李大夫二话不说就赶了过来。
给江清月看诊后,李大人面色凝重。
他三两下开了方子,又施了针,折腾了半天,江清月的烧才退下来。
只是,那只手依旧没有一点儿知觉。
江夫人心急如焚。
怕江守业知道,他肯定要大发脾气的。
又对江清月愧疚,不就是几个首饰,她喜欢就戴着了,自己怎么能因为她的两句话就失去了理智呢。
明明只是一点点小伤,怎么会弄得这么严重……
伺候在身边的丫鬟快步赶到江夫人身边,“不好了夫人,老爷他过来了!”
江夫人心下一急,快步走了出去。
可刚到门口,江守业已经到跟前了。
啪!
一个耳光,重重扇在江夫人脸上。
“老爷!”
江夫人捂着那半张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夫妻多年,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对自己动手!
江守业正在气头上,打个耳光怎么了?
要是换成别人,他早就杀了。
“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不就是一些首饰,她戴着就戴着了,你跟她抢什么?”
“我……”
江夫人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江守业就推开了她,进了屋里。
李大夫正与徐妈妈跟雀儿交代着事情,见江守业过来,才行了个礼。
“大人。”
江守业强忍怒火,看着昏睡不醒的江清月问:“她怎么样了?”
“听雀儿说,三小姐回来后右手已然失去知觉,刚才小人诊脉,三小姐脉象虚弱,乃是气血两虚,若是不及时救治,三小姐的右手以后怕是……”
“救她!不管花多少钱,用最好的药!”
江守业阴沉着脸。
不管是城外的功劳,还是七皇子那边,江清月都绝不能是个残废!
第77章 赈灾施粥
李大夫确实是有点本事的,折腾了大半天,还真的就让江清月右手的手指轻轻颤了颤。
雀儿心一下子高高提起,不知道要不要找个借口跟李大夫说明实情。
可李大夫才刚停手,就被江守业叫走了。
“江大人。”
江守业眉宇间有些烦躁。
要不是那一桩事情,李大夫现在还是江家的府医。
他医术过人,不管是对江婉吟,还是江归玉,亦或者是府上的其他人,都十分用心。
可现在,却便宜了林太傅一家。
“你也知我与林太傅政见不合,他这个个人,最喜欢揪着一点小错不放。
李大夫,江家待你不薄,今天清月的事情,你应该不会乱说吧?”
李大夫在被喊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他面上惶恐,心中却只剩下不屑。
“江大人放心,小人此次过来只说家中有事,没有提及府上任何一句。江家对小人曾有知遇之恩,小人绝不会做出此等出卖旧主的事情。”
得了他的承诺,江守业才放了心。
他给了李大夫赏银,算是诊金。
李大夫没收,只说此次是还给江家人情而已。
他是聪明人,立马告辞离开。
想起江清月,李大夫满是无奈,只能长叹一声。
此时,江明炀被江守业骂得个狗血喷头,江夫人护在儿子身前,低声求情。
“清月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又没死,你何至这样骂明炀。”
“你还有脸说!混账东西!燕京城这么多的大夫,难不成各个都是废物,只有李大夫能救人?”
“他多事把李大夫喊来,改天这事儿就会传到林太傅耳朵里去。
现下我在朝中处境岌岌可危,稍有不慎就会被革职。
你难道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有多少人巴不得我出事?”
江夫人支支吾吾,“可李大夫已经答应不会多说什么。”
“蠢货,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现在可是林太傅的人!”
江夫人缩缩脑袋,硬着头皮为小儿子说话,“明炀性子虽然急了点,但这次要不是他,清月的手可就真废了啊。”
江守业摔了手边的茶盏,江明炀立马抬袖护遮了一下。
没伤着江夫人,可江明炀的脸颊却被碎片划了一道。
“江守业!”
她护着儿子,喊得有些歇斯底里。
“我是嫁进了江家,但我娘家不是没人了。你要是非要如此,我就带着明炀跟归玉回娘家。”
见她真的急了眼,江守业憋了半天,才骂出一句:“慈母多败儿!”
然后甩袖离开。
见江守业都走了,江夫人揽着江明炀,心里满心酸涩,她也不是故意的,都说她干嘛!
想去安慰江清月,但一想到她肯定冷脸的模样,江夫人想去的心,也冷了下来。
想了想,江夫人扯着江明炀,咳嗽了声,“你刚刚被打到了吧,去你院子,我给你上一下药。”
随后,转头吩咐雀儿,“照顾好清月,有什么事情随是来找我。”
“是,夫人。”雀儿颔首,行了个礼。
然后去后厨,等着药熬好。
雀儿把药端上来,见江清月一声不吭的靠坐着,顿时心都揪起来了。
“夫人真是太过分了,明炀少爷那点儿伤,再晚点儿都能愈合了,还去上药,真正需要关心的,明明是小姐您。”
“把药给我吧。”
江清月打断她的话,明摆着是不想再听了。
喝了药,雀儿识趣的退下,却守在门口,不敢离开。
江清月一闭上眼睛就全是江夫人那副狰狞的样子。
她知道江家薄情寡义,但她实在想不到,作为自己的亲生母亲,江夫人竟然能下这么狠的手。
早已经麻木的心突然抽痛了两下,片刻后又恢复死寂。
幸好,她从来不曾期待。
海棠苑中,下人前来回禀。
“小姐,咱们的粥棚已经搭好了,粥米也都送过去了,明天一早就能开棚施粥。”
江归玉轻咳两声,“让府上备好马车,我明日亲自过去。”
丫鬟担忧的看着她额前的伤势,“可是小姐身子能受得住吗?”
江归玉适时的又咳嗽了两声。
“是我要施粥救济的,我自然要去露个面。”
翌日一早,江归玉又是那一身素雅的装扮,只带了两个丫鬟,这就出城去了。
她额头上的伤势早就看不出什么了,不过她还是让梳妆的丫鬟给自己贴了花钿,让她苍白病态的面容凭添了娇艳。
知道今日施粥,这些饥寒交迫的流民早早就等在那儿了。
而粥棚的粥早就做好,却迟迟不开。
百姓们怨声载道。
偏在这个时候,远处来了一辆马车,十几名护卫守在一旁,阵仗十足。
江归玉刚掀开车帘,便是一阵冷风灌进来,冷得她一颤。
“二小姐,还是披上大氅吧,暖和些。”
江归玉把东西推开,“不用了。百姓们都在受饿受冻,我却贪着大氅御寒,百姓们看见岂不是寒心?”
翠竹愤声道:“小姐这样心善,知道为这些流民着想。三小姐却穿金戴银,只顾着自己显摆,真是比不上二小姐您。”
江归玉忍者寒风,轻咳几声。
“行了,我们过去吧。”
下了马车,这些流民们顿时议论起来。
“这是哪家的小姐,生得这么好看?”
“还能是谁,自然是今日施粥的江家二小姐。”
“听说这位二小姐身来体弱,出生富贵却素来节俭,还心地善良,简直就是活菩萨。”
……
江归玉举止端庄大度,亲手施粥,语气温和有礼。
顿时称赞声不绝于耳,更是赢得民心。
“姐姐,我饿。”
不知从哪儿来了个瘦得像只猴儿的孩子,浑身脏兮兮的,像个小叫花子。
她正拉扯着江归玉的衣服,把这一身素净的白绸都弄脏了。
“哪儿来的野孩子,怎敢冒犯我家小姐!”
翠竹一声厉斥,一个妇人才赶紧跑过来把孩子抱走。
江归玉拦下翠竹,拿了个馒头,又打了碗稀粥给他们。
可转个身,她芙蓉面上笑脸依旧,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用帕子扫了扫那片衣角。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马背上下来一个长相俊美,身着锦缎华服,上面绣着九条蟒纹,揭示着他与生俱来的高贵。
江归玉抬头看去,认出这是七王爷,楚贺安。
百姓们跪下行礼,不敢直视皇子威严。
楚贺安大步走来,目光上下扫了江归玉一眼,最后落定在她额前的花钿上。
“没想到江二小姐亲自来施粥,真是心善。”
顿了顿,他又说,“过几日我母妃要设宴,为这些流民筹集善银。二小姐开棚施粥,可是大功一件,届时,我让母妃给你们姐妹下帖。”
第78章 宫宴,江清月非去不可
万贵妃要在宫里设宴吗?
闻言,江归玉微微一笑,顺势接下,“七王爷谬赞,我不过做点儿力所能及之事,不过许久不进宫,不知娘娘安好,等娘娘下帖,我再带清月妹妹一同进宫,祝娘娘圣体金安。”
“母妃一切安好。”楚贺安拉了拉马绳,居高临下的瞅了一眼纤弱的江归玉,“倒是你,归玉妹妹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哪儿不舒服?”
楚贺安打量的眼神,看得江归玉心烦。
唯恐七王爷犯糊涂,又看上自己。
江归玉微微侧身,低下头,眼眸里的光一闪而过。
忽然开口道,“近日有些不舒服,幸亏清月妹妹医术超群,已经大好了。”
提及他这个小陪嫁,楚贺安起了一丝兴趣,“哦,你三妹妹还会医术?这么厉害。”
“是啊,十分厉害,大姐姐的身体经三妹妹之手,也好了不少。”
江归玉知道父亲和母亲的主意,不动声色的夸奖着江清月。
哼,江清月不是厉害吗,害自己至此。
等她做了七王爷的妾室,身份卑微,而自己则是朝廷大员的妻子,身份上可是千差万别了。
她要将就江清月,永远踩在脚底下。
月华轩。
江清月把刚喝完的空药碗递给雀儿,雀儿接过手时,与她说:
“二小姐一大早就去城外给那些流民施粥,赢得一片民心。回来的时候,二小姐说碰见七王爷也去了,说是过几日万贵妃要下帖子来府上,让二小姐跟您去宫里赴宴。”
“什么?万贵妃?”江清月眼眸一抬,缓缓问,“在何处设宴?”
雀儿笑道:“万贵妃设宴,自然是在宫里。”
宫里啊……
江清月想起惨死宫中的师姐,忍不住眯了眯眼。
雀儿有些担忧她的伤势,“可是小姐,你的伤势……”
“不碍事。”
这药是她下的,自然有解毒之法。
本来打算这几天就让右手恢复自如的,可既然要参加宫宴,江归玉免不了会对她下阴招。
既然这样,她就假装到宫宴那一日,一来可以让江归玉放松警惕,二来,宴上也能挡下不少麻烦事儿。
正想着,徐妈妈便过来了。
看见徐妈妈,江清月第一句就先问江婉吟的身体。
“大小姐好好的,你这边的事,一直没敢让她知道。”
江清月这才放了心。
徐妈妈在这小坐片刻就要回去了,临走前看见那些账本还问要不要帮忙找两个账房先生来。
江清月婉谢好意,等徐妈妈走了,才让雀儿把账本都拿来,自己沉下心来,慢慢看。
一边琢磨万贵妃的事情。
傍晚,雀儿送第二碗药来时,一直回头望外头看,江清月忍俊不禁,问她怎么一副被狗追的模样。
“小姐,是小陆大人来了。”
江清月冷下神色。
“听说是二小姐去城外施粥受了凉,他巴巴的跑去那边送温暖了。”
江清月合上账本,“去把院门关起来,免得什么阿猫阿狗乱跑进来。”
说罢,她接过药碗,一口饮尽。
连着三天,江归玉都去城外施粥,而七王爷楚贺安则是那天路过面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江归玉咳疾越发严重,陆庭之实在担心,特地去城外要把她带回来。
陆庭之把兔毛大氅披在她的身上,再将她拦腰抱起,送到马车上。
可他临着要上马车了,突然远处有人闹起来。
陆庭之是朝廷命官,岂会放任不管。
“你好好在马车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江归玉乖乖点头,脸颊边上的兔毛痒得她又咳嗽了两声。
陆庭之赶紧合上车帘,快布赶过去。
不过片刻后他就回来了,却是脸色极差。
“庭之哥哥,怎么了?”
陆庭之上了马车,沉声道:“明天起你不准再来城外了。”
江归玉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我帮不得什么忙,只是施几碗粥而已,不会累到自己的。”
谁知陆庭之的脸色越发凝重。
“这些流民里有人病重,看起来,像是疫症。”
江归玉跟翠竹齐齐变了脸色。
“庭之哥哥,这可开不得玩笑。”
陆庭之紧蹙着眉心,不敢再乱下定论。
这是楚贺安负责安置的流民,按理说不归他管。
他要是插嘴,到时候出了事情,没准儿还要牵连到自己。
“总之你听我的话,明天起不能再出城了。”
江归玉惨白着那张脸,答应下来。
“我听你的。”
陆庭之把她送到江家,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才刚回到海棠苑,江归玉就立马叫翠竹把换下来的这身衣服拿去扔了。
翠竹办事回来,告诉江归玉,万贵妃宫宴下的帖子,刚刚已经送到府上来了。
江归玉刚想躺下休息,听见这话又带着翠竹赶去了江夫人的主院。
“娘,我听说万贵妃送来的宫宴的帖子。”
江夫人把帖子递过去,“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儿呢。这回宫宴是要为成为流民筹善银,咱们府上已经开棚施粥,你来给娘出个主意,你我去赴宴,到时候给多少银子为好?”
“为何只有你我,清月妹妹呢?”
谁知提及她,江夫人顿时丧下脸,带清月去,那她岂不是要被那些贵夫人嘲笑?
想了想,江夫人找了个借口,“她的伤势……带去宫宴岂不是丢人现眼?况且,她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要是冲撞了万贵妃,说错了话,岂不是给家里惹祸?”
江归玉压着喉间的痒,忍着咳嗽。
江清月不去怎么行呢?
不去,她准备的大礼,送给谁呢?
江归玉浅淡一笑,柔声劝,“娘想错了,清月妹妹刚回来,这是万贵妃下的帖子,她要是不去,万贵妃岂不是要发难说我们江家敷衍?”
“再说了,清月妹妹总是要嫁给七王爷的。虽然七王爷见过她,但是万贵妃还没见过清月妹妹,总得让她们见一见吧?”
这么一说,也确实有理。
可江归玉依旧是愁容满面。
“可是她的伤势该如何解释?”
一连说了这么多的话,江归玉还是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是个人就会有磕碰,外人能说什么?这是事关江家的荣辱,清月妹妹不是不通道理的人,相信她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咳咳。
又是几身轻咳。
她借着掩口的动作,微微低着头,唇角却勾起一抹深意。
江夫人虽有顾虑,但还是亲自去了一趟月华轩。
本以为要受江清月的冷脸,谁知在提起宫宴时,她竟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江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你好好养伤,到时候娘带去你参加宫宴。”
第79章 三小姐是个刺头
江夫人坐在那里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之后就走了。
从始至终,她都不敢直视江清月的伤势。
有一种不知道说什么的生分感。
雀儿捧着黑漆托盘进来,碗中汤药散发着苦涩的气息。
"小姐,药熬好了。"
等江清月喝了药,她才把这几天去主子交代的东西递上来。
“小姐料事如神,那几间铺子的伙计只稍稍给了点好处,就把那些掌柜藏私的事情都抖出来了。”
江清月接过那几张证词,随意扫了一眼,之后,她纤细的手指又把东西放回桌上。
"你去告诉他们一声,明日巳时,我要见这六位掌柜。"
雀儿迟疑道:"可小姐的伤还没养好呢,这么急?"
"不能再养了……"江清月终于抬起头来,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再静养下去,我的铺子就要被人搬空了。"
这是大姐姐给她傍身的私产,她得好好经营着。
她无权无势,没有依仗,若不尽快将这些私产,完整的收归为己用,等日后离开侯府,不至于日子过的艰难。
次日清晨,江清月早早起身。
她今天穿的简单,但发间只簪一支银鎏金点翠梅花簪,既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又透着几分干练。
"小姐,孙掌柜他们到了,正在布庄里候着呢。"
江清月抚了抚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让他们等着,我随后就到。"
布庄内,六位掌柜分坐两侧。
掌柜孙尚顷正与身旁粮铺的赵掌柜低声交谈,旁边当铺的李掌柜是不是得搭个嘴。
而坐在对面的三维掌柜,神色各异。
就在这时,江清月踏进铺子里。
她年纪不大,身上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而身后的雀儿怀抱着那些账本。
"诸位掌柜久等了。"
江清月在上首落座,声音不疾不徐,"今日请各位来,是想请教几处账目上的疑问。"
孙尚顷笑道:"听闻三小姐受了伤?既然身子未愈,何必亲自过问这些琐事?老朽们自会打点妥当。"
粮铺的赵掌柜连忙附和,"是啊是啊,小姐只管安心养伤便是。"
江清月唇角微扬,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正因养伤闲暇,才得空细看账目。这一看,倒看出些趣事来。"
她示意雀儿将几本账册分发给众人,"比如去年腊月,布庄进了一批云锦,账面记的是六十匹,卖出三十一匹,库房记录还剩下二十五匹,损毁4匹。"
“云锦可不便宜,孙掌柜如何保存的,损毁率如此高?手底下的人不会保存,造成这么巨大的损失,如此无用,不如辞退了,您说呢?”
孙尚顷面色一变,顿时冷汗津津,"这....."
三小姐居然真看的懂账本,相差一年之久的账,都能联系得起来。
不是,一个北疆长大的罪奴,天天干苦力活儿,她怎么懂账本的?
"怎么,孙掌柜舍不得?"
也不等孙尚顷回答,江清月话锋一转,将账本一甩,语气冷厉的道,“三年下来,仅布庄就浪费了近百匹上好料子。难怪以前赚钱的绸缎庄,最后只能沦落做普通的布庄生意。"
"不止这个布庄,粮铺的米粮、药材铺的名贵药材,都有大大小小的差错。"
她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诸位掌柜,如果做不好,那我就只能让其他人来做了,我想,燕京城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了。”
下首鸦雀无声,几位掌柜额头已见冷汗。
江清月一字一句的开口:"我给诸位一个机会,今日日落前,如数补足两年亏空的银两,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
她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咱们就官府见。"
"三小姐!"
孙尚顷猛地站起,"您这是要逼死我们这些老骨头啊!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孙掌柜。"
江清月打断他,"大姐姐待你们不薄,你们就是这样回报的?"
她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叠纸,"这些是各铺伙计的供词,还有你们私下变卖货物的凭证。要我现在就念给大家听吗?"
“我只让你们补足两年的,算留了情面。大家也知道,我从北疆回来的,闹起来可别怪我不懂礼数。”
孙尚顷面如土色,颓然坐回椅子上。
而其他掌柜,亦是慌张的擦着额前的冷汗。
没想到这三小姐,竟是个刺头。
正当此时,雀儿匆匆敲门,“小姐,七王爷来铺子了,正在门口。”
江清月一怔,起身从窗口望过去。
一道修长身影已踏进铺子里。
楚贺安身着靛青色织金蟒袍,腰间玉带上悬着一枚羊脂玉佩,周身穿戴富贵奢华,尽显纨绔风流之相。
还有男人那不怀好意的目光,让他这个人都多了几分轻薄。
江清月微微蹙眉,楚贺安不务正业,不去城外安置那些流民,就整日在城中消遣。
来她这儿干什么?
楚贺安大步走过来,大咧咧的推开门,目光在几位掌柜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江清月身上。
“哟,好热闹,打扰三小姐处理事务了。”
知道打扰,还来打扰,也是很讨嫌了,
江清月敛起不耐的神色,起身带着这些掌柜行礼:"见过七王爷,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
"无妨。"
楚贺安虚扶一下,看了眼桌子上如山的账本,微微挑眉,“查账呢?"
看得懂嘛?
江清月心生一计,笑盈盈的开口,"回七王爷的话,母亲和大姐姐怜惜我幼年孤苦,送了些私产,我是个没什么能力的,账本正看得头疼呢。"
江清月拿起一本账册,垂下雪白的脖颈,甚是无奈的模样。
小姑娘的脖颈长而雪白,垂下去的时候,是一抹优美的弧线,姿态恭顺柔弱。
楚贺安看着,令他十分满意。
随后,他不禁道:"哦?需要我帮忙吗?这些狗东西惯会欺上瞒下,看你年龄小欺负你。"
“若有问题,本王替你处置了他们。”
听七王爷居然要插手帮忙,几个掌柜的顿时冷汗直冒,垂下的头忍不住抬起,看向江清月。
见江清月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似乎真要让七王爷查看。
七王爷那可是皇亲,上有受宠的母亲,还有精明能干的哥哥,真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上人。
孙掌柜几人齐齐跪下:"七王爷明鉴!小人不敢……,我们跟着江家十几年,命都是江家的,大小姐现在将铺子交给了三小姐,我等自然是奉三小姐为主,不敢怠慢。"
六位掌柜顿时面无人色,连连磕头求饶。
江清月适时开口:"七王爷,他们跟随大姐姐多年,大姐姐的眼光自然是不会差的。"
楚贺安看她一眼,唇角微勾:"行吧……婉吟做事,的确周全,让人跳不出错。"
掌柜们如蒙大赦,连连称是,仓皇退下。
"多谢王爷。"江清月行礼道谢。
楚贺安勾起唇角,“早晚都是一家人,清月说什么谢谢。”
第80章 进宫赴宴,抢马车
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江清月听出来了,垂下的头,刚好遮住了眼里的厌恶。
有了未婚妻,还惦记着妻妹,当真是荒淫无道的纨绔。
就这样的人,还想娶她大姐姐,做梦吧!
恰时,门外匆匆来了一名侍卫,凑过来低声与楚贺安说了几句。
声音刻意压低,江清月只隐约听见,似乎是关于城外流民的事。
楚贺安神情露出几分不耐烦,“好了好了,本王这就去。”
说罢,眼神扫过柔顺的江清月,江守业可真是会生啊,几个女儿,各有各的美。
不过,哈哈哈哈,以后都是他的了!
他才是人生赢家,荣华富贵,妻妾成群,左拥右抱享受温柔乡,哪儿像三哥,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一点也不懂享受。
“本王还有要事,就先走了。”
闻言,江清月垂手相送,“送王爷。”
楚贺安抬了抬江清月的手,“有心了。”
等楚贺安上马车离开,江清月回身翻了个白眼,风流成性的主儿,装什么深情。
郭静瑜的肚子里,可还装着他的骨肉呢。
真是恶心死了。
楚贺安上了马车内,刚坐下,侍卫就斟酌着措辞,小声道,“主子,刚刚郭小姐那边的丫环找到我,说有信交给您约您见上一面,很着急的样子。”
“要去见郭小姐吗?”
楚贺安啧了一声,俊朗的脸上,满是不耐烦,“跟了我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真是一点都不懂事。
男人,想你的时候,还会不去见你吗?
随后,楚贺安抬起自己的手掌,刚刚碰了江清月的手,嗅了嗅,眼神有些迷离,“好香啊……”
他这个小陪嫁,真是有点儿意思。
香香软软的菟丝花。
江家真是煞费苦心啊,长女漂亮多病,生不了孩子,小女儿容貌迤逦能生育,但柔弱无依好拿捏。
侍卫见惯不怪,神色都未动一下,“属下明白了。”
…………
江清月随后转身,回了屋子。
几个掌柜,跪了一地,面色各异,都很紧张的看着江清月。
江清月笑笑,重新坐了下来,端起正好放温的茶,喝了一口。
“现在,诸位对我的处置结果,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吧?”
孙尚顷和几个掌柜的,都摇摇头,哪儿还敢有什么不满意啊。
尤其是孙尚顷,更是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姑娘。
是他想岔了,能在北疆活下来的,哪儿有娇滴滴的女娘,都是不好惹的。
几个言语之间,利用七王爷,就能置他们于死地。
孙尚顷拱手,“是小的猪油蒙了心,承蒙小姐心善,给一条活路,三两个时辰内,我必凑齐两年的亏空,交于小姐手里。”
其他人,也连声附和。
江清月点点头,然后神色平静,温声道,“李掌柜,何掌柜,你们俩的铺子亏空严重,生意也不好,不用做了,你去挖几个大夫,改医馆。”
“钱掌柜……你这个姓好,改做钱庄吧。”
“剩下的几间铺子,掌柜的降为副掌柜,孙掌柜你以后就是总掌柜,他们都交给你负责,给你三天时间,重新物色人,补上来。”
猛然听到点了自己,还让自己负责,心里一时之间有些懵。
但还是战战兢兢的应下,“是,小姐。”
江清月抬眸,一一看过去,“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也知道,但各位起码让面子上过得去,别贪太多了,否则就没下次了,谁也救不了你们。”
孙尚顷,擦擦汗,“不敢,以后一切听小姐吩咐。”
江清月笑笑,起身带着雀儿走了。
雀儿崇拜的望着小姐的背影,小姐真是太厉害了,又会医术,又会看账簿,做生意。
雷厉风行,刷刷几下,就处理完了铺子的内乱。
两个时辰后,雀儿拿了一摞银票回到月华轩。
"小姐,那些掌柜把银子送来了,说是补齐了所有亏空。"说完,雀儿又提醒,“对了小姐,明日该去宣平侯府看诊了,您的伤?”
江清月低头看了一眼。
她的伤早就不碍事了,不过,江夫人怕被宣平侯府追问,大概不会让她去吧。
果真,第二天一早,江夫人就叫人去宣平侯府送信,说江清月染了风寒,要休息几日。
而月华轩这边,江夫人则是叫人来说,宣平侯夫人叫人传话,说这次就不用去看诊了,让她好好养伤。
日子一晃,这就到了要进宫赴宴的日子了。
这一日,江清月梳妆打扮,早早的就去了留香阁。
江婉吟见她穿的素净,又喊着徐妈妈拿了自己的首饰来给她挑选。
可江清月选了半天,也只是选了一支银钗而已。
江婉吟挑了一支七彩琉璃步摇,替她别在发间。
“去宫里,别这么素净。我妹妹生得这样好看,戴什么都是好的。”
江清月也挑了个好看的,给江婉吟戴上。
“那也是随了大姐姐的美貌。”
江婉吟心情大好,但还是叹了一声,“可惜我病着,不能跟你一块儿去。”
“大姐姐好好养伤,等下回宫宴,我们就能一起去了。”
雀儿从外头进来,先给江婉吟行了礼,这才到江清月耳边,低声催促着。
“二小姐,夫人让你快些过去。”
江婉吟忙让徐妈妈拿了自己那一件火狐狸的大氅来,看着江清月被捂了个结结实实,这才让她赶紧过去。
徐妈妈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那只右手,担忧不已。
江府门前,两辆马车早已备好。
江夫人正为江归玉整理衣襟,那温柔细致的样子,仿佛江归玉才是她亲生的女儿。
"归玉,进宫后紧跟着娘,莫要走散了。"
说话间,江夫人将一枚金累丝嵌红宝石的步摇插入江归玉鬓边,眼中满是慈爱。
江清月心口有些发酸。
当日江夫人发疯似的抢夺首饰,还说亲生女儿去宣平侯府做叫花子。
现在她给江归玉做这些,是否有想起当日她到底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余光瞥见站在那里的江清月,江夫人动作一僵。
“清月,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喊人呢。”
江清月言语浅淡,“有一会儿了,只是不忍打扰夫人跟二小姐。”
江夫人脸上,忽然挂不住。
这是什么意思,指责她嘛?
第81章 故人相见
江归玉眼眸一闪,忽然轻声开口,“清月妹妹头上这支七彩琉璃步摇好眼熟,是大姐姐的吧?大姐姐的首饰可都是好东西,价钱千金,以前我跟大姐姐要好几次,她都不舍得给我呢。”
江夫人顺着江归玉的话看过去,果真看见她的发间插着一支步摇,嵌满了琉璃,光是在那站着,便是琳琅夺目。
这确实是江婉吟的首饰。
刚才她还在为前几日的事情内疚,现在婉吟已经用这个作赔,而且还是江归玉没有的东西。
这么一想,江夫人那一点愧疚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好了,我该进宫了,别误了时辰。"
江夫人抬脚就上了马车,江清月紧随其后,在江归玉之前,先上了马车。
江归玉没想到她会抢了自己位置,顿时掩口咳嗽起来。
听见咳嗽声,江夫人才想起来。
“清月,我们府上那辆大的马车今早坏了,如今只能乘两辆马车过去。马车只能做两个人,归玉有咳疾,我得在旁边照顾。”
江夫人有些为难。
“你能不能去坐后面的马车?”
江清月倒是不在意。
“这哪儿用夫人来照顾。上次二小姐的咳疾就是我治好的,由我照顾她最好不过了。”
“再说了,宫里规矩森严,我第一次进宫,很多规矩都不懂。路上娘多教教我,到了宫里也不至于给江家丢人。”
说罢,她看向马车下,脸色苍白满眼惶恐的江归玉。
“二小姐还是去坐后面的马车吧。”
江归玉后颈一凉,顿时浑身鸡皮疙瘩泛起。
她强压着恨意,懂事的宽慰江夫人:“清月妹妹说的对,我去后面的马车吧。”
她低着头,满是失落难过,慢悠悠的朝着后头走去。
江夫人心疼的都要哭了,正要开口时,江清月已经拉上了车帘子。
“娘觉得不妥?”
说话间,她拉了下右手的袖子,假装无意的露出还在包扎的伤口。
江夫人眉心狠狠一跳,立马想起了要事。
“是娘疏忽了,没安排妥当。但谁也没想到,常出入的那辆马车竟然坏了。”
江清月应了一声,“是啊,不知道怎么就坏的这么巧。”
江夫人仿佛吃了一只死苍蝇,脸色实在难看。
翠竹扶着江归玉上了第二辆马车,忍不住小声抱怨:"三小姐真是欺人太甚,怎么反倒让您坐后面的车..."
"闭嘴。"
江归玉摇头,"这话若让人听见,清月妹妹又要闹了。"
哼,今日且让她嚣张,再等一些时日,可就笑不出来了。
马车缓缓驶向皇城,江清月掀开车帘一角,看着街景渐次后退。
今日宫宴,听说燕京城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皆受邀入宫。
片刻后,马车停下来。
"夫人,到宫门了。"
马车外的声音把江清月思绪拉回。
下了马车,只见宫门前已停满各府车驾,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笑。
她们刚一下车,便有几个穿着华丽的少女迎上来。
“咦,江夫人,归玉呢?”
郭静瑜目光不善的看着江清月,身后跟着那两家小姐,看着她这身装扮,指指点点。
江清月这才注意到,她们三个今日打扮的格外娇艳。
特别是郭静瑜,发间戴着一支金凤衔珠的金簪,珠翠点缀在旁,顾盼间流光溢彩
身着海棠红织金云锦,熏着不知名的香粉,瞧着也是楚楚动人。
但她也蠢,今日是万贵妃为灾民筹集善银,她为了见楚贺安一面才穿得如此贵重,可也不怕抢了万贵妃的风头。
相比起她们三个,江清月的装扮,确实显得寒酸了些。
江夫人频频回头张望,根本没顾得上身边的江清月。
见江归玉被翠竹搀着下车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归玉,快过来,郭小姐她们等你呢。”
“归玉身子弱,你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后头呢?”
这话问的是江夫人,可却是看着江清月说的。
江清月抿唇不语,也只看着江夫人。
江夫人心里憋着气,又不能发作,好在江归玉已经走到身旁来。
“郭姐姐。”
她咳嗽了几声,江夫人忙给她顺着气。
郭静瑜跟白小姐几个顿时关切的询问着江归玉的近况。
咳了几声后,江归玉才缓过一口气。
“清月妹妹是第一次进宫,怕她冲撞了贵人,所以娘留着她多说两句话而已。”
经她提醒,江夫人才想起自己心里全是对这个江清月这个女儿你的愤懑,竟忘了提醒宫中的规矩。
这已经到宫门了,这么多人在场也不好说什么,也不知道江清月进了宫,会不会乱来,给江家丢人。
顿时,郭静瑜的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宫里的规矩啊,我们几个时常进宫,最清楚了。江三小姐,你一会儿就跟在我们身后,我们做什么你做什么,就行了。”
白小姐扬起下巴,满是得意。
“是啊,宫里规矩怎森严,处处都是贵人。江三小姐要听话些,免得冲撞了贵人,我们可是救不了你的。”
江清月岂会不知道这些人的小心思。
她勾起唇角,“好啊,那就有劳几位小姐,带我长见识了。”
此时,宫门大开。
丫鬟们是不能进宫的,只能侯在自家马车旁,而女眷们三五成群的进了宫。
郭静瑜她们邀着江归玉走在前头,热络的说着话。
还有别的小姐,看见江归玉都欢喜的跑过去与她打招呼。
江夫人叹道:“归玉为人和善,跟这些小姐相处的极好。你第一次进宫,借着这次机会多认识几个朋友,于你也有好处。”
江清月点头。
这确实对她有好处的。
“对了,一会儿到了宫宴上……”
刚才在马车上了来不及说,现在江夫人只能捡着些简单的,要紧的告诉她。
江清月一一记在心上,不敢马虎。
宫中的主子权势滔天,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丢性命。
她不能步师姐的后尘。
“江夫人。”
正想着,便有人与江夫人打起了招呼。
许是很久未见,江夫人竟丢下江清月,跟着人家就走了,转过宫道,竟不见了人影。
刚才江夫人为了跟她提醒规矩,故意拉着她走在最后面,没想到,现在她反而落单了。
江清月略微抬眸,清眸里,隐隐透出一丝波动。
师姐,就是死在这高大的红墙青瓦,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墙里的吗?
连尸骨都找不到。
“清月。”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第82章 你一直缠着我做什么?
对上江夫人眼中的愧疚,她一字一句,缓慢开口:“爹娘太过偏心纵容归玉了。要是不好好管教,不仅是归玉还是江家,都是要吃亏的。”江夫人浑身一震,脸色瞬间苍白。
她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要如何狡辩。
越紧张,越想要把自己摘出去,说出来的话只会越可笑。
早就听不下去的江婉吟闭上眼,疲累的靠在床头。
“徐妈妈,把夫人送出去吧,我累了。”
江夫人被徐妈妈客气的请出留香阁,听了江婉吟的吩咐,将院门关上,谁都不见了。
宣平侯府。
江清月昨夜一直担心着江婉吟的身体,几乎没怎么睡。
天一亮她就喊了雀儿去找钱大夫要了几味药材,准备给江婉吟制药。
钱大夫亲自将药材送过去,说帮忙,其实还是为了偷师。
因这是侯府的客房,虽然卧房宽敞,但谢姝言还在里头,江清月不忍吵着她。
又因为钱大夫在,所以江清月干脆把东西搬到外头。
谢凌云过来时,钱大夫正帮着江清月分拣药材。
刚才江清月不过才点了他两句,钱大夫瞬间醍醐灌顶。
听见脚步声,钱大夫抬起头,刚才脸上那些藏都藏不住的笑瞬间僵在了嘴边。
“世子!”
江清月抬起眼眸,见谢凌云还穿着朝服。
这是着急赶过来的?
她的心突然悬起来,快步迎上他。
“大姐姐有事儿?”
她急走过来时,身上飘着淡淡的药材味道。
不难闻,但没有他以前闻见的那个淡雅的香味儿好闻。
“世子?”
见他盯着自己看,江清月更是忐忑。
谢凌云这才察觉不妥,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在扫向钱大夫时倏然转冷。
钱大夫赶紧说:“小人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江三小姐若是还有吩咐,让雀儿来唤小人就是。”
江清月只担心着大姐姐的事情,根本顾不得钱大夫。
她心头一急,抓着谢凌云又追问了一声。
顿时,一阵酥麻从被她碰到的手臂,延伸到四肢百骸。
谢凌云猛地挣脱开,可紧接着,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莫名难言的失落。
江清月知道他厌恶自己,更是不愿意被自己触碰。
可她实在担心,都顾不得赔礼。
“我大姐姐怎么了?”
“她没事。”
生硬的语气落下这三个字,谢凌云转身就走了。
江清月没再敢碰他,只是追在身边,语句小心谨慎的问着江婉吟的事情。
谢凌云是习武之人,一步顶江清月的三步,她要一路小跑才能追上他的步子。
长廊上,两道身影就这么一同走了很远。
微风起,那一阵药味时轻时重,习惯了这个味道,谢凌云竟觉得有些好闻起来。
快要走出眼前的长廊,谢凌云才停下脚步。
“你一直缠着我做什么?”
江清月一愣。
刚才她问了这么多关于大姐姐的事情,现在他竟然反问缠着他做什么?
他是故意的吧?
可其实,谢凌云刚才全然没听她说了什么,倒是数得很清楚,这条长廊,她走了两百三十五步。
他侧眸看去,刚才追着他问话的女子抿紧了唇线,有些生气。
他勾起唇角,“想问江婉吟?可以,先过来伺候。”
江清月心头一紧。
谢凌云这是什么意思?
他要怎么伺候?
侯府这么多人为什么要她来伺候?
难不成,是要她那种伺候?
现在青天白日的,他怎么这么无耻!
不过……
江清月点头,“好。不过世子先稍等片刻,我先回去交代些事情。”
等她赶回来时,谢凌云还在原地等着。
看了她一眼,谢凌云倒也没说什么,径直往前走了。
江清月跟在身后,不问去哪里,也不问要干什么。
可直到谢凌云将她带进书房,江清月才露出几分疑惑。
不是回房吗?
怎么来这了?
谢凌云的书房不大,甚至连个软塌都没有。
那怎么……怎么伺候?
“愣着干什么?过来给我研墨。”
研墨?
江清月稳了稳心神,走到书案边,提起衣摆,拿起墨条,准备研墨。
谢凌云轻笑出声,“没帮他研过墨?”
江清月不明白他的意思。
谢凌云微抬了下下巴,“研墨,需先在砚台上滴上三两滴水,墨汁才能被研磨出来。”
江清月才想起这个步骤。
她转身倒了半杯水,正要往砚台上洒上两滴时,又听谢凌云语气幽幽的开了口。
“还真没研过?”
他执起毛笔,把笔尖落入杯中,借势往砚台上滴了两滴清水。
江清月没说什么,只是拿起墨条,帮她研墨。
墨条划在砚台上的沙沙声,叫人说不出的舒服。
淡淡的墨香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江清月没什么感觉,倒是谢凌云皱起眉来。
“动作轻些,整个书房都是墨汁的味道。”
江清月动作一顿。
她闻了闻,倒是有些味道,但根本没有谢凌云说的那样严重。
看着墨汁研的差不多了,她才停了手。
“怎么停了?继续研墨。”
江清月又拿起墨条,继续研墨了片刻,可谢凌云又说墨汁味道太冲。
“世子是不是闻错了?哪儿有味道?”
谢凌云侧眸冷睨着她,“你质疑我?”
连她身上的药味都盖住了,还说没有味道?
江清月放下墨条,“世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谢凌云看了看已经磨掉一角的墨条,神色有些不悦。
这可是上好的墨条,上百两价钱,她盯着一角研磨,不仅不美观,还浪费。
“我喊停了吗?继续。”
江清月皱眉,“可世子到现在都没动笔。”
谢凌云抿唇不语,只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我要写的东西,岂是你能看的。”
真是难伺候。
江清月别开目光,又把墨条拿起来,动作比刚才还要用力,明显带着私愤。
谢凌云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没说她一句不是,只是终于舍得提笔写字了。
他虽然没抬头,但他知道,江清月没偷看。
那还真是可惜了。
但凡江清月低头看一眼,大概就不会这样淡定自若了。
毕竟他刚才写的这几个字,正是事关万贵妃。
第83章 万贵妃
江归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掩口咳嗽起来。
这时,郭静瑜看见远处一晃而过的熟悉身影,忙跟江归玉说,“归玉,你们先聊,我一会儿再来。”
说罢,她脚步匆匆,就这么走了。
江清月侧眸睨着郭静瑜离开,微不可查的勾了下唇角。
郭静瑜这几天应该着急的要死,非要找楚贺安给自己要个身份吧。
毕竟腹中的孩儿一日比一日大,要是再耽搁下去,可就瞒不住了。
白小姐给江归玉抚着背,一边嘀咕说:“郭姐姐怎么回事儿?刚才一路上走的飞快,到了宫宴又魂不守舍,现在还走开了,也不知道她要忙着见谁。”
“这是宫里,白姐姐可不能乱说话。”
江归玉提醒下,白小姐才突然想起七王爷楚贺安,顿时闭紧了嘴。
在何佩兰面前,江夫人脸上的笑都要僵掉了。
听见江归玉咳嗽,她才赶紧走过来。
“归玉,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给你找个太医来?”
“咳咳,娘,这是万贵妃的宫宴,宴席还未开始就请了太医来,贵妃娘娘知道了怕是不好。”
白小姐心疼道:“归玉就是太心善,你都咳成这样了,还想着大局。”
顺着白小姐的话,江归玉又咳嗽了几声,江夫人忙给她顺着气,满脸的担忧。
江清月正看着这边,心里有些好奇,江归玉这个病痨鬼一会儿在万贵妃面前,还敢不敢这样咳嗽了。
万贵妃如此尊贵的身份,会不会嫌她晦气。
正在此时,内殿又来了一位身着淡紫色绸锦的小姐,头上只簪着两支簪子,却带着一对鸽血红的宝石耳坠,整个人显得干净素雅,但又因为这对耳坠出挑夺目。
何佩兰低声在江清月耳边介绍:“那是兵部尚书之女李玉婷,跟江归玉交好。去年就去了外祖家,没想到竟然回来了。”
“玉婷姐姐!”
江归玉欢喜的喊着她。
她们二人是闺中好友,论起跟郭静瑜她们的关系,江归玉跟李玉婷的要更亲密一些。
两人好久没见,一时间竟有讲不完的话。旁边的白小姐几次想要插话,李玉婷都没理她,她竟也不尴尬,甚至还有些期待。
如果能巴结行兵部尚书李家,不管是对她,还是对白家,都会有好处。
李玉婷拉着江归玉,“听说你家把二房的孩子接回来了?”
江归玉眉心一跳,神情顿时委屈下来。
看出不对的李玉婷正要再问,却听何佩兰的声音响起。
“玉婷。”
“侯老夫人。”
李玉婷拉着江归玉过来,领着她一块儿去见何佩兰。
可到了跟前,何佩兰只是与李玉婷说:“玉婷,这是清月,是端阳县主,婉吟的亲妹妹。”
一声“亲妹妹”,这是把江清月的身份公之于众。
这是江家的亲女儿,而不是江归玉那个冒牌货。
而这一句话也像是无声的巴掌,打在江夫人脸上。
亲女儿不去疼爱,反而去偏心养女。
江夫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而江归玉,则是苍白着脸,又咳嗽起来。
那些贵家小姐各个都关心过去,只有那些官夫人,神色各异,甚至还有人捏着帕子捂着口鼻,好像她有什么会传染的病。
不过江家母女身边围着的人太多,倒是没看见这一幕。
江清月与李玉婷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
“李小姐。”
李玉婷随意的扫了她两眼,语气淡淡的,“归玉排行老二,那你就是老三了?”
刚才何佩兰说的这样明显,李玉婷只当听不懂。
江清月勾起唇角,“是,大家都喊我三小姐。”
听说是同一天出生,但养女却因为一直养在家里,所以连排行都是占了亲生女儿的。
现在亲生女儿回家,养女还在排行上压了亲生女儿一头。
江家,真是可笑。
“万贵妃到!”
这时,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名声,殿内众人纷纷见礼。
江清月只闻见一阵香风飘过,接着便是那娇媚酥柔,却不失威严的声音。
“都落座吧。”
江清月的心一下子吊起来。
这就是万贵妃?
她缓缓抬起头来,才刚刚瞥见首席上那一片绣着金线的炽红云锦,她就被何佩兰拉起来。
“清月,走,坐姨母旁边。”
“不了,姨母,我是江家的女儿,我还是随着家里坐吧。”
说罢,她转身走到江夫人身边,就这么坐在了江夫人的身侧。
而江归玉,则是尴尬的站在一边。
“夫人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是第一次参加宫宴,不懂得规矩,有夫人教我,我也能安心些。”
只是万贵妃找着名头设的小宴,所以并未按照各家官位大小来安排座位,所以想坐哪里,坐哪里就是了。
何佩兰眸子里闪过意外。
清月真不愧是她的亲侄女儿。
江归玉忍了忍,正要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不想何佩兰径直走过去,先坐了下来。
“怎么?你要抢我这个位置?”
江归玉低着头,赶紧挪着脚步让开。
“归玉不敢。”
一边的江夫人心都揪起来了。
席位上都已经落了座,只有最角落还剩下一个位置。
可江归玉不想坐那。
“归玉,快来。”
坐在后面的白小姐朝着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怕惹得万贵妃不快,江归玉只能赶紧坐下。
这个位置本该是郭静瑜的,可她跑出去还未回来,位置也就空下来了。
此时,御花园。
郭静瑜正泪眼婆娑的拦下楚贺安,“王爷为何一直躲着我?”
楚贺安神情有些不耐,“静瑜,本王现在有要事,等晚些得闲,我再去找你。”
他错身要走过去,却被郭静瑜扑进了怀里,紧紧的抱住。
“王爷,我府中孩儿耽误不得了。王爷,不如就趁着今日万贵妃设宴,你跟娘娘求个旨意,你娶了我吧?”
楚贺安的脸顿时沉下来。
“胡言乱语,我的正妃位置早就被父皇指给了江家的嫡女,江婉吟。”
“可江婉吟病重,谁知道她还能活多久?”
郭静瑜口不择言,“她一直不死,难道王爷就一直不娶吗?”
她拉着楚贺安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
“王爷,这可是你的孩子。”
第84章 偷欢的滋味儿,真刺激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名声,殿内众人纷纷见礼。
江清月只闻见一阵香风飘过,接着便是那娇媚酥柔,却不失威严的声音。
“都落座吧。”
江清月的心一下子吊起来。
这就是万贵妃?
她缓缓抬起头来,才刚刚瞥见首席上那一片绣着金线的炽红云锦,就被何佩兰拉起来。
“清月,走,坐姨母旁边。”
江清月明白何佩兰是看不惯自己受委屈,想为她出头,可现在在宫闱之内,这么多贵人。
怎么能为了自己,让姨母落下强横的名声。
江清月弯了下眉,浅浅一笑,“不了,姨母,我明白您是为了我好,但我是江家的女儿,我还是随着家里坐吧。何况,今日如此多的贵人,您不在乎,但清月不能让姨母为我受了非议。”
说罢,她转身走到江夫人身边,就这么坐在了江夫人的身侧。
而江归玉,则是尴尬的站在一边。
“夫人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是第一次参加宫宴,不懂得规矩,有夫人教我,我也能安心些。”
只是万贵妃找着名头设的小宴,所以并未按照各家官位大小来安排座位,所以想坐哪里,坐哪里就是了。
何佩兰眸子里闪过意外。
清月真不愧是她的亲侄女儿。
江夫人想了想,也是。
江归玉从小在她身边养大,知道各种宫规礼仪,不会出错,但江清月可从不一样。
从北疆那种野蛮粗俗的地方来的,而且自己还忘记教导她宫规,要是出了错可怎么办?
这次,江清月可不能出半分差错,得给贵妃娘娘一个好印象。
“对,清月你在我身边坐下,好好学规矩。”转头,江夫人又对江归玉说,“归玉,你在旁边坐下。”
江归玉忍了忍,小不忍则乱大谋,正要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不想何佩兰径直走过去,先坐了下来。
“怎么?你要抢我这个位置?”
江归玉低着头,赶紧挪着脚步让开。
“归玉不敢。”
一边的江夫人心都揪起来了。
席位上都已经落了座,只有最角落还剩下一个位置。
可江归玉不想坐那。
“归玉,快来。”
坐在后面的白小姐朝着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怕惹得万贵妃不快,江归玉只能赶紧坐下。
这个位置本该是郭静瑜的,可她跑出去还未回来,位置也就空下来了。
此时,御花园。
郭静瑜正泪眼婆娑的拦下楚贺安,“为何一直躲着我?”
楚贺安神情有些不耐,“静瑜,本王现在有要事,等晚些得闲,我再去找你。”
他错身要走过去,却被郭静瑜扑进了怀里,紧紧的抱住。
“王爷,我腹中孩儿耽搁不得了。王爷,不如就趁着今日万贵妃设宴,你跟娘娘求个旨意,你娶了我吧?”
楚贺安的脸顿时沉下来。
“胡言乱语,我的正妃位置早就被父皇指给了江家的嫡女,江婉吟。”
“可江婉吟病重,谁知道她还能活多久?”
郭静瑜口不择言,“她一直不死,难道王爷就一直不娶吗?”
她拉着楚贺安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
“王爷,这可是你的孩子。”
楚贺安像被针扎了一般,快速的把手收了回来。
郭静瑜愣怔的看着他,似是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这是在宫里,你想毁……毁了自己的名声吗?”
听他这么说,郭静瑜的心才稳了稳,又重新笑起来。
前几天她开始孕吐了,母亲差点儿请大夫,她害怕得不行。
让丫鬟去送信,七王爷的侍卫拦着,几次三番都说忙。
郭静瑜是知道的,这次安置流民的差事,落到了七王爷头上。
但她害怕啊,不知道七王爷是真的忙,还是敷衍她的借口而已。
她现在身子失身给了七王爷,还有身孕,要是不要她了,她就真的没活路了。
“行了,你的事情本王自有打算,这可是本王的骨肉,本王不可能委屈了他。不过你也知道,母妃是最讲究规矩的人,要是让她知道你现在怀了身孕,肯定会惹怒了母妃。为了给她个好印象,此事你先瞒着,免得她对你有意见。”
郭静瑜眼眶微红,呢喃撒娇的想要软进他的怀里。
“王爷~”
楚贺安把她推开,再次提醒:“这是宫里。”
人虽然退开了,但那股子熏香却留在了身上。
他确定无人后,埋首在她颈边,又闻了闻。
“宝贝儿,这是哪家的熏香,好香啊。”
郭静瑜顿时红了脸,手绞着帕子道,“这是燕京城中最大的香铺里新到的熏香,叫三春晓。”
楚贺安这才从她颈边撤开,“母妃的宫宴应该已经开始了,你悄悄进去,免得母妃责问。”
郭静瑜点头,这才含情脉脉,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她前脚刚走,楚贺安就转出了御花园,直奔万和宫。
踏进宫门,他一把抱住等在里头的宫婢,双手不规矩的在她身上四处摸索。
“令月姐姐,你可想死我了。”
令月不客气的把他推开,娇嗔埋怨:“王爷身上这么香,又是跟哪个女人厮混了?你小心我告诉贵妃娘娘去。”
说话间,她还用手勾着楚贺安的腰带,那柔弱无骨的小手,简直要把楚贺安的魂儿都要勾走了。
“这是燕京城中最大的香铺新到的熏香,叫三春晓。令月姐姐要是喜欢,等下次我再进宫,给你捎一盒来。”
这宫婢正是伺候在万贵妃跟前的,早在半年前就跟楚贺安搞在一起了。
今日趁着万贵妃不在,她才敢如此大胆。
楚贺安把令月拉进怀里,令月不过片刻就陷进了他那双桃花眼中。
她把衣襟轻轻拉开,露出水红色的肚兜,更显得她肌肤白嫩,一点儿也不像是个伺候人的宫婢。
“王爷,奴婢刚洗了澡,你闻闻,有没有那个香薰好闻。”
楚贺安呼吸沉重起来,手上已经迫不及待的剥掉她的衣衫,接着就是旖旎欢爱。
在母妃宫中偷欢,这滋味儿,真刺激。
郭静瑜偷偷跑进锦华殿,直到宫宴刚开始,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转眼一看,却只有最角落的位置了。
她暗骂小姐妹办事不利,连个位置都不会留。
望着高高在上,满是尊荣的万贵妃,郭静瑜暗暗发誓,下次宫宴,她一定要坐在离万贵妃最近的位置。
"近日冀州暴雪,百姓流离失所,本宫心里实在难安。"万贵妃轻抚腕上的翡翠镯子,叹息道,"今日邀各位夫人小姐入宫,也是想为灾民尽些心力。"
江清月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抬头,看向了这位盛宠十多年的万贵妃。
第85章 得罪万贵妃,她没好果子吃
听说万贵妃年逾四十,但如今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保养得十分好,云鬓松松的高挽,别有一番韵味。
七王爷楚贺安相貌俊美,没想到万贵妃更是绝色之姿。
因这次宴会是为给灾民筹集善款,所以她清减了首饰,但是发间那一支九凤衔珠步摇,还是熠熠生辉,可见价值不菲。
“本宫听说,户部尚书江守业的次女江归玉,已经在城外施粥多日,真是有心了。”
顿时,殿内所有人都称赞起江归玉来。
江清月见身旁的江夫人瞬间坐得笔直,脸上尽是欣慰得意。
而江归玉好不容易才憋住了咳嗽,这会儿因为旁桌夫人小姐的几句奉承,竟有些得意忘形,咳出了几声。
听见咳嗽声,万贵妃虽没明说,但神情确实是冷下来些。
江夫人立马拉着江清月跪下请罪,江清月心里并不情愿,但在宫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保住自己小命,她还是拎得清的。
“娘娘恕罪。臣妇女儿归玉前几日去城外施粥时染了风寒,所以偶有咳嗽。惊扰了娘娘圣安,还求娘娘恕罪!”
“那是江归玉,那这位就是婉吟的亲妹妹了吧?”
万贵妃柔媚的声音中明显能听出几分兴趣。
“正是小女清月。”
江夫人借着袖子遮挡,轻轻拉了下江清月。
“江清月,见过贵妃娘娘。”
她跪着行了礼,语气不卑不亢,没有半点怯懦,让万贵妃十分满意。
“抬起头让本宫看看。”
江清月听话的把头抬起,何佩兰却有些紧张起来。
万贵妃身份尊贵,以江清月现在的身份,还不可直视。
好在江清月懂得规矩,虽然抬头,却并未直视万贵妃,把身份的尊卑拿捏得当,叫人挑不出错来。
“这不就是婉吟那孩子的模样吗?果真是亲姐妹,模样都这样相似。”
江夫人连声说是,而江清月也重新低下了头。
坐在后头的江归玉紧抿着唇,她全凭这份恨意压制着喉间的瘙痒,忍着咳嗽,可其实手里的帕子都要捏碎了。
像有什么用,亲姐妹又有什么关系。
等会儿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得罪了万贵妃,她肯定没好果子吃。
“行了,江家有功,别跪着了,快起来吧。”
江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借着母女二人搀扶的动作,在江清月耳边低声告诫:“江家的功劳是归玉所得,你今天是沾了归玉的光。一会儿你安静些,别给江家惹事就好。”
江清月勾起唇角,“好,我知道了。”
她这样懂事,江夫人才放下心来。
万贵妃又说了几句,殿内众人又应和了两句。这时,便有宫女捧着锦盘,来到各个案桌旁。
江清月看见身侧的江夫人忙不迭地摘下腕上金镯放入锦盘,何佩兰如更是拔下头上最贵重的那支金簪。
那些夫人小姐,也都把自己的东西取下来。
江清月身上最值钱的便是江婉吟给的那支步摇,想着这是大姐姐送的,江清月有些不舍。
见她犹疑,坐在她另一侧的何佩兰轻声告诉她:“清月,不打紧的,给多给少只是心意,你父亲那边捐的可是现银,我们这边只是走个过场。”
正说着,手抬锦盘的宫女已经来到了身边。
话虽这么说,但大家都拿了价值不菲的首饰,江清月也不好敷衍。
虽然舍不得,但她还是把发上这只步摇取了下来,放在锦盘上。
等所有人都捐了首饰,又听万贵妃突然笑道。
"光出钱财未免无趣,我记得上次宫宴,可是有不少小姐都拿出了看家本事,确实精彩。今日,有没有哪家小姐想要献艺,谁若表演得好,本宫重重有赏。"
宫宴上献艺,那是最能证明自己的好机会。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不少小姐上去献艺,实在好看。
白小姐刚刚唱了曲子,郭静瑜便上去献了一舞,见万贵妃神情淡淡,心里免不得失落。
江归玉用揉得有些发皱的帕子掩着嘴巴,压下那两声咳嗽。
“玉婷姐姐,你跳舞最好看了,不上去试试吗?”
李玉婷摇头,“不了,我祖母病重,一会儿就得先离席。”
江归玉问候了李老夫人几句,这才走上前,准备弹琴献曲。
“在燕京城里,归玉的琴弹的可是最好的。”
江夫人言语里满是骄傲。
谁知江归玉刚坐下,手指才刚拂在琴面上,连个音都没弹出来,便惊呼一声,猛地收回手来。
众人望过去,只见她的手指不知何故被划伤,血流不止。
“归玉!”
江夫人失态的差点冲出去,江清月一把将她扯住。
“夫人,有贵妃娘娘在,自会给二小姐做主的。”
对,这是宫宴,是万贵妃的宫宴,她不能乱了规矩。
江夫人心慌意乱的坐下,而江归玉那边,前来摆琴的两个宫女跪在殿中,瑟瑟发抖。
顿时,殿内众人小声议论起来。
“好好的琴,怎么凭白无故的把人割伤了?”
“流了这么多血,看样子伤得不轻呢。”
白小姐声音不大不小的,又正好让所有人都听见:“归玉的琴弹的是最好的,怎么可能会划伤手指?”
她坐在后面,只能看见江清月的后脑勺,阴阳怪气道:“莫不是有人怕被比下去,所以故意使坏,不想让归玉弹琴?”
她没指名道姓,江清月也不必上赶着说什么。
只是,江清月心里也好奇,江归玉是怎么弄伤自己手指的。
这时,万贵妃身边的女官来到殿中,将琴身仔细检查了一遍,却不见任何锋利的东西。
江归玉忙用帕子捂着受伤的手指,“是臣女蠢笨,才不小心划伤了手指,求贵妃娘娘莫要责罚这两位宫女。”
她看向江夫人这边,求助的眼神看得人心碎。
“臣女扰了娘娘兴致,实在罪该万死。不如这一曲,就让臣女的妹妹清月来奏完,也算是给娘娘赔罪了。”
江清月心中冷笑。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何佩兰心头怒火直冒。
江清月自小长在北疆,她会弹什么琴?
今天这一出明摆着就是江归玉的圈套,何枝意这个做母亲的,是眼瞎吗?
谁知就在这时,江清月缓缓起身,露出自己腕上的伤。
“回娘娘,臣女的手前几日受了伤。”
众人又是一番议论,怎么这么巧,也受伤了。
第86章 治不好,本宫斩了你!
江夫人心头一颤,还来不及阻止,就见江清月拉起了袖子,露出腕上的伤。
刚进宫门时,何佩兰不慎拉了她一把,伤口恰到好处的溢出血,浸湿了白色的纱布,看起来触目惊心。
“娘娘,臣女伤了手腕,右手几日前就没了知觉,恐怕奏不了曲子。”
江清月才说完,那些夫人小姐们又议论起来。
“天呐,没了知觉?那岂不是废人一个?”
郭金瑜跟白小姐她们还想着趁此机会好好羞辱江清月,谁知她突然来这么一句,她们反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宴上,大家交头接耳,议论不绝。
“难怪从我注意到她开始,她那只手就一直垂在身侧,我还以为她故意拿乔,原来竟是受伤了。”
“这么比起来,江二小姐手指那点血,还真算不得什么。”
“可江二小姐让她奏曲,难道不知道她受伤的事情?不知道她的手没有知觉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一句,顿时,所有人都看向了江归玉。
江夫人急出一头汗来。
不是说了吗?江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敢把伤势露出来?
她是故意要自己这个做娘的难堪吗?
“江归玉染了风寒,久治不愈,你遍寻名医,现在亲生女儿右手伤成这样,你竟一声不吭?江夫人,你这心未免过于偏颇。”
说话的正是宣平侯夫人,何佩兰。
她满面怒容。
刚才进宫,她不小心触碰了江清月的手腕,那孩子疼得脸色煞白。
定然是江清月不想她担心,所以才说受了点小伤。
可没想到,竟整只手都失去了知觉!
难怪前些天清月这孩子没来宣平侯府看诊,偏她这个表妹还找借口两头骗。
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她肯定要为侄女儿讨个公道的,出出这口子恶气。
“我瞧着江三小姐这伤势可不是小伤,也不知道是怎么伤着的。”
罢了,何佩兰起身行礼,“娘娘,清月是端阳县主的嫡亲妹妹,刚回京城就遭此待遇,实在令人心寒。”
“江夫人,自己女儿受伤了,都疏忽照看,确实不知轻重了一些。”
万贵妃突然开口,威严的语气里带着些冷意。
江夫人忙跪下请罪。
万贵妃向来疼爱归玉,刚才归玉咳嗽,她已经害怕万贵妃问责自己没照顾好归玉了。
没想到现在,她还要因为江清月受骂。
可还没等她开口,江归玉跪下,在殿上哭得我见犹怜,只为给江夫人求情。
“娘娘。清月妹妹要强,有事从不与家人说。不过她医术了得,能起死回生,这点小伤,她定能为自己医治,所以我们才……望娘娘赎罪。”
江清月差点笑出声来。
江归玉为了把她推出去,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不过这样也好,师姐能进宫,正是因为有着高超的医术。江归玉吹嘘她能起死回生,那她也一样能进宫。
如此,就能查出师姐的死因。
“起死回生?”
果然,万贵妃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兴趣。
她动了动唇,刚要开口,却在此时,有人突然喊起来。
“长公主!长公主您怎么了?”
江清月猛地抬头,只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面色煞白,一手捂着胸口,整个人向前栽去。
身旁的宫女慌忙搀扶,却见她双目紧闭,已然昏厥。
殿内顿时大乱。
万贵妃急得站起身来:“快传太医!”
身侧女官紧皱眉心,神情冷肃。
“回娘娘,太医今日不当值,已派人去太医院请了,怕是要一炷香的功夫才能到。”
江清月看着华阳长公主青白的脸色,医者本能让她立刻起身。
刚才大家都知道她会医术,纷纷让开一条路。
“清月!”
何佩兰小声在她耳边提醒:“华阳长公主身份金贵,是圣上的长姐,你可有把握?”
“姨母放心,我有把握。”
江清月走上前,跪坐在华阳长公主身侧,先用左手探其脉象。
指下脉弦而紧,如按琴弦。她又轻轻翻开瑞华阳长公主的眼睑查看,只见瞳孔微散,眼白处有细小红丝。
“放肆,华阳长公主贵体,岂是你可以触碰的!”万贵妃怒气冲冲,雍容的脸,顿时风雨欲满楼。
江归玉浅浅扯唇一笑,还想在宫内这种地方展示医术。
贵人的身体,也是江清月这种贱民有资格诊脉的?
江清月神色严峻:“望娘娘恕罪,华阳长公主这是气厥之症,因情志不畅,气机逆乱所致。若不及时救治,恐有性命之忧。”
“当真!要是有误,本宫斩了你!”
“臣女愿用性命担保。”江清月神色不变:“长公主此刻气闭于胸,需立即开窍通闭。若延误时机,气血上冲,恐致中风。此病症臣女有把握,不过还需要一套银针。”
江清月磕头,大声道:“请娘娘定夺。”
用自己的银针,万一被暗算怎么办?
到时候,她就百口莫辩了。
宫内出的银针,总不会有人胆敢下手。
万贵妃面色微沉,低声吩咐身边的女官。
片刻后,女官再回来,手里已经多了一套银针。
江清月接过针囊,展开来,一排银针泛着寒光。
万贵妃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华阳长公主,咬牙道:“长公主金尊玉贵,你的医术最好有归玉说得那么好,否则……”
听了万贵妃的威胁,江清月面色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她右手不动,却能以左手取出一根三寸银针,在华阳长公主人中穴轻轻一刺,又迅速在合谷、内关等穴位下针。
手法之快,众人只见银光闪动,针已入穴三分。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幕。
江清月全神贯注,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直至最后一针落在华阳长公主百会穴上,轻轻捻转。
忽然,华阳长公主喉间发出一声轻响,眼皮微颤。
宫女惊喜叫道:“醒了!华阳长公主醒了!”
江清月却不松懈,迅速从腰间锦囊中取出一粒朱红色药丸,用温水化开,小心喂入华阳长公主口中。
李玉婷冷声呵斥:“放肆!那是何物?你竟敢毒害华阳长公主?”
江清月都懒得看她:“此乃安宫丸,可镇惊开窍,平息内风。李小姐若是不信,一会儿可以让太医查验。”
华阳长公主缓缓睁开眼,目光先是茫然,随即渐渐清明。
她看向江清月,声音虚弱无力:“这是怎么回事?本宫怎么了?”
江清月正要回答,万贵妃已快步上前:“长公主,您感觉如何?可还有不适?”
第87章 本宫欠你一条命
华阳长公主微微摇头,随后视线落到,手拿银针的江清月身上:“本宫这病已有十年未发,今日多亏你了。”
江清月恭敬行礼,“长公主虽已苏醒,但气血未平,还请静卧调养。”
万贵妃松了一口气,眼中亦闪过欣赏:“江三小姐医术竟如此精湛?太医院都未曾这般迅速见效。”
“娘娘谬赞,不过是真好遇上了臣女熟悉的病症。长公主此症来得急,去得也快,若再晚些施救,确实危险。”
长公主被扶到偏殿休息,临去前深深看了江清月一眼:“本宫记下这份恩情了。”
江归玉捂着心口,咬牙夸赞,“我就说清月妹妹医术了得,若是今日没有你,太医一时半会儿的又来不了,长公主恐怕……”
何佩兰侧眸睨着她,“长公主福气厚重,还有贵妃娘娘的福泽在此,你怕个什么劲儿?”
江归玉神色微变,怯懦委屈的藏在江夫人身后,“是归玉说错话了。”
“侯夫人……”
江夫人才刚出声,就被何佩兰给瞪了回去。
“还有你,一会儿我再跟你算账。”
江夫人脸色难看,偏一个字都不敢说。
宴席重新开始,但气氛已大不相同。
江清月回到座位,发现周围的目光已从轻蔑变成了好奇与饱含深意的审视。
此时,有刚才伺候华阳长公主的宫女前来复命,说太医已经过去瞧过了,长公主病症已消,现在一切安好。
万贵妃颔首,对江清月,也和颜悦色了些。
“听说你从北疆来?不知师承哪位药王传人?”
江清月浅笑:“家师不过是乡野郎中,不敢妄称药王传人。”
乡野郎中?
曾经也有人拿着那一身的医术,也是用这般借口告知她的。
有意思。
万贵妃坐回主位,声音传遍大殿:“今日幸得江三小姐妙手,才使长公主转危为安,你想要什么赏赐?”
江清月连忙起身还礼:“娘娘折煞臣女了,臣女不敢。“
“真是个乖巧的孩子。”
万贵妃笑意盈盈,“难怪归玉说你能起死回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殿内一片哗然。
“臣女听说城外流民中有不少人都得了病,七王爷派出去的那些大夫束手无策。要是王爷能找到像清月妹妹这样厉害的人,为城外的百姓医治就好了。”
江清月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这一茬,还是来了。
她给自己用药,就是想要绝了江守业让她去城外给流民治病的想法。
救下华阳长公主的那一刻,江清月就明白,她的伤白装了。
只要展示医术,江归玉定会将自己推出去。
但……为了能和长公主拉上关系,江清月选择了搏一搏。
郭静瑜终于逮到机会。“何须去别处找,这里不就有一个?”
白小姐顺势应和:“是啊。江三小姐的医术可是娘娘都夸好的,若是有她帮忙,城外的百姓就都能活了。”
就连李玉婷也来凑热闹。
“江三小姐本来就会医术,为何要舍近求远?七王爷受皇命安置流民,若是娘娘也能派出江清月这样医术高明的人,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江夫人也觉得是大功一件,正准备跟着说两句,余光却瞥见何佩兰的不悦,心里不满,但奈何何佩兰身份压她一头,只能先闭嘴。
哼!
有什么了不起。
等回去以后她再劝劝江清月,为了江家的荣耀,江清月肯定会答应的。
伤了右手又怎么样?
刚才江清月用左手也救人了,没什么大碍的。
万贵妃目光沉沉的落定在江清月身后,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今天的宫宴本意就是为了帮扶城外的灾民。清月,你有这一身的本事,可愿意帮帮我那不成器的七王爷,帮着他安置流民,济世救人?”
“如此,你们姐妹二人,一人施粥救人,一人悬壶济世,江夫人,你真是养了几个好女儿。”
江夫人喜滋滋的谢恩,“娘娘谬赞了,臣妇不敢当。”
江清月心中一震,却仍保持镇定。
照应江归玉是假,恐怕帮衬七王爷是真。
看样子,城外救治,她非去不可了。
江清月叩谢:“若蒙贵妃娘娘不弃,臣女自当竭尽全力。”
闹了这么一桩事情,万贵妃没了宫宴的兴致,早早的散了宴席。
江清月刚随着江夫人走出锦华殿,就被华阳长公主的贴身嬷嬷拦住:“江三小姐,长公主请您到偏殿一叙。”
江夫人面上一喜,“清月,一会儿见了长公主,可得规矩些。不能因为你救了她的性命就恃宠而骄。”
“嗯。”
江清月回答的冷淡,让江夫人有些不悦。
“娘,清月妹妹立下功劳,长公主免不得会给她赏赐,她骄傲也无妨。”
江夫人连声叹息,“要是她能有你半点聪慧,我就放心了。”
偏殿内,长公主靠在软榻上。见江清月进来,竟要起身。
江清月快步上前。“长公主快歇着。”
华阳长公主握住她的手:“本宫这条命是你救的。方才太医来看过,说若非你及时施针用药,本宫怕是凶多吉少。”
江清月摇头:“夫人福泽深厚,臣女不过尽了本分。“
“好一个尽了本分。”
华阳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笑了,“你可知道,这宫中多少人盼着本宫早死?今日若本宫真有个三长两短,不知多少人要拍手称快。”
江清月心头一跳,不敢接话。
长公主拍拍她的手:“你很好,不卑不亢,医术又精。听说万贵妃让你去城外给那些灾民治病?这是你的机缘,但也可能是劫数。你要考虑清楚。”
“多谢长公主提点。”
“本宫欠你一条命。”
说罢,华阳长公主从腕上褪下一只翡翠镯子,“这镯子跟了本宫三十年,你收着。日后若有人为难你,出示此物,多少会给本宫几分薄面。”
江清月推辞不得,只得恭敬接过。
镯子触手温润,碧绿如水,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来时江家母女没想着等她,这会儿要回去了倒是等起她来。
出了宫门,大部分的马车已经离开,只有他们江家和宣平侯府的马车还停在那里。
她心里咯噔一下,姨母不是在等她吧?
正想着,银瑶已经过来请了。
“江夫人,我们老夫人有请。”
江夫人自知肯定要被表姐训话,只能硬着头皮的上了宣平侯府的马车。
江归玉眼眸微转,刚要说话,变态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二人转头一看,竟是浑身冷肃,面色凝重的谢凌云。
他径直走到江清月身边,垂眸沉声:“你要去城外?”
第88章 不听姐姐言,可是要吃亏的
江清月没想到宫宴上还能见到谢凌云,上次去侯府,听金瑶说谢凌云领了差事,出燕京去了。
正要开口时,旁边的江归玉倒是抢了话头。
“世子,清月妹妹有医术,所以……”
“我问你了?何须你来多嘴?”
谢凌云语气冷厉,吓得江归玉惨白了脸。
此时,马车里。
江夫人泣不成声,对江清月的伤势她百口莫辩。
只支支吾吾的说是江清月不小心弄伤的,绝口不提自己做过哪些事情。
“那你为何要传假话?不让她来宣平侯府看诊?”
“她都受伤了,还怎么看诊?”
何佩兰声音一下子拔高,“受伤而已,为何不实话实说,还要刻意隐瞒?”
马车外,谢凌云那道目光重新落回江清月身上时,收起了冷厉,却多了严肃。
“你知道城外是什么境遇?你也敢去?”
江清月尚不清楚城外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江归玉想把她推出去,谢凌云又这样提醒。
恐怕城外那些流民中,还有隐情。
她侧眸看向江归玉,却见她掩口轻咳,但低头的同时,目光闪躲,明摆着心虚。
“这是万贵妃的旨意。事已至此,我无法推脱。”
“你没长嘴吗?怎会无法推脱?”
就因为被派去安置流民的是七王爷楚贺安,所以她就巴巴的想要贴上去?
谢凌云怒火上涌,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江清月倒吸一口,疼得挥手挡开。
谢凌云神情稍滞,重新扣住她的手腕,拉开袖子,得见已经被血浸透的血色纱布,他眸心紧缩一瞬。
“怎么弄的?”
随着这四个字,与之而来的是千军万马倾杀过来的威压。
江归玉心头大骇,双腿不自觉的发软,差点瘫坐在地。
胸膛憋了许久的咳嗽这会儿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江归玉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
听见咳嗽声的江夫人浑身一震,再管不得别人,掀开车帘就跑了下来。
“归玉!”
她抱着摇摇欲坠的江归玉,喊着府上一同搀扶的两个丫鬟。
“快,快回府!”
眼看着江家马车离开,谢凌云眼里的冷意更甚了些。
“清月,上来,姨母送你回去。”
江清月本想婉拒,但看何佩兰黑着一张脸,显然对江夫人不满。
她不好拂了姨母的好意,只能点头应下。
正要提步走,手腕又被人拽了一下。
虽然谢凌云有意避开伤口,但牵扯手腕,还是会有些痛意。
“回答。”
谢凌云压低了声音,那股子杀伐之气更加可怖。
江清月心口一窒。
“给大姐姐制药时,不小心伤着了。”
谢凌云眼眸紧缩一瞬,不自觉的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说实话。”
“疼。”
一声嘤咛,带着几分撒娇,喊进了谢凌云的心里。
他刚松了手上的力气,江清月就赶紧跑进了侯府的马车里。
有姨母在身边,江清月的心才安定下来。
谁知下一刻,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掀起了车帘,紧接着,谢凌云已经登上了马车,就这么坐在了江清月的对面。
侯府的马车华贵宽敞,三个人也绰绰有余。
可因为谢凌云在,江清月拘束又难受。
只有何佩兰,与谢凌云说起江清月在宴上救了长公主的事情,说她医术高明。
“这回你一鸣惊人,还救了长公主的性命,往后,就再也没人敢轻视,欺负你了。我们清月,要开始享福了。”
何佩兰刚说完,谢凌云就是一声冷嗤。
“还不知道有没有命享呢。”
江清月眉心一跳,“表哥这是何意?”
何佩兰轻柔的拉着她的左手,“哼!你别听他胡说,昨晚刚回京,今早出门他就被圣上叫走了,大抵挨了骂,现在看谁都不顺眼。”
原来如此。
江清月抬眸望去,果真见谢凌云那张脸臭的要命。
难怪他今天这么大火气。
江清月想着自己还是装哑巴为好,免得再招惹这尊煞神。
宣平侯府的马车把她送到江家,何佩兰叮嘱道:“去城外治病,你万事都要小心。若是有什么困难,你只管叫人来侯府,姨母能帮的,绝不会推辞。”
江清月心头一暖。
“多谢姨母。”
合上车帘,何佩兰神情微变。
“圣上召你进宫做什么?”
“温州府外的伏莱山山匪横行,圣上派我带人前去剿匪。”
何佩兰的心一下子揪起来。
“伏莱山?就是那一群屠杀了两个村镇的山匪?”
如果只是普通山匪,何佩兰不至于这样紧张。可这些山匪屠杀村镇时连衙门都不放过,这样穷凶极恶的一群匪徒,她怎么放心啊。
“母亲放心,你儿子军功在身,不会有事的。”
他虽语气轻松,可心里却不敢放松警惕。
这些山匪这样嚣张,必然还有其他势力撑腰。
他此行离开燕京,只希望能一切顺利。
江清月回到江家,立马就被江守业叫了过去。
才到书房门口,就差点撞上了正从里头出来的江明炀。
江清月已经很久没见到江明炀了,今日才看见他那张脸,眼下青黑,眼神虚浮,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见了她,江明炀却是轻嗤一声。
“听说你救了华阳长公主的命?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被你捡着这好事了。”
江清月不想与他斗嘴,甚至还侧身让他先离开。
谁知江明炀蹬鼻子上脸,非要惹她不痛快。
“你别以为借着长公主就能得势了,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别不知深浅。等长公主知道你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到时她……”
江明炀的话还没说完,江清月突然撞在了他的身上。
“干什么?”
江明炀一把将她推开,江清月也不气恼,反而笑道:“真是对不住,崴脚了。”
“看着点。”
他嫌弃的掸着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好似江清月身上有什么脏东西。
江清月眸心微冷:“明炀弟弟还是节制着些,小心用过了劲儿,伤着自己。”
江明炀只觉得莫名其妙。
“闹什么?明炀,还不滚回去读书,你明年就要科考了。”
书房内,江守业的声音带着几分威严。
江明炀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江清月勾起唇角。
好弟弟,不听姐姐言,可是要吃亏的。
第89章 本世子,罩着你
那天还对自己失望的江守业,今天就因为江清月救了长公主的事情对她青眼相看。
江守业摸了摸胡子,和颜悦色的对江清月点点头。
“既然万贵妃让你去城外看诊,那你明天就去,早一天帮着七王爷安置好那些流民,早一日就能回家了。”
可真心急啊
江清月心中冷笑。
“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的手还伤着呢。”
她拉起袖子,血色都已经凝固在了纱布上,黑乎乎的一片。
“今天在宫宴,忙着救治长公主,我的伤势又严重了。”
江守业脸色大变,心底不由对江夫人那日的行为不满起来。
“怎会这样严重?归玉那边请的大夫应该还没走,你这就叫人把大夫喊过来,给你治伤。”
“不用了。”
江清月拉下袖子,遮住伤口。
她语气难掩失落。
“二小姐犯了咳疾,夫人都顾不上管我就先带着二小姐回来了。要不是姨母送我一程,我怕是只能走回来。”
“夫人这样紧张二小姐,要是把大夫叫过来,夫人怕是会误会,我要跟二小姐抢,争风吃醋了。”
当日在前厅里的那一幕晃过江守业眼前,江夫人的歇斯底里,着实叫人后怕。
还有江明炀,自从江清月回来,就一直关系不好,动不动就吵。
“可是你的伤……”
江清月摇头,“我是大夫,我回去自己上药就可以了。”
她都这样了,江守业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心里暗暗叹气,要不是夫人糊涂,下这么重狠手,何至于耽误万贵妃的差事。
“那你这两日先养养伤,不过万贵妃的懿旨也耽误不得。”
江清月乖巧的应下,这才回了月华轩。
才给自己上了药,就听说江守业着人去隔壁海棠苑把江夫人叫走,大概是挨骂去了。
江守业这个人,谁对他有利,他就对谁好。
施粥算什么,现在江家可就指望着她来立功呢。
江夫人为了江家的荣耀挨骂两句,算不得什么。
入夜后,江清月梳洗好,熄了灯刚要躺下,突然又察觉到什么。
她僵着身子,一手轻轻摸到枕头下的匕首,在那道气息靠近时,她猛然起身,持着匕首刺向那人的心口。
谁知她的攻击却被人轻松的握在了掌心里。
“想杀我?”
这个声音……是谢凌云!
江清月一怔,“怎么是你?”
“不是我,你还以为是谁?”
随着这声低沉,谢凌云那张俊颜逐渐逼近,直至两人之间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当然是不要脸,胆大包天的贼人了。”
不然,能有谁!
大半夜这么大胆子,夜闯尚书府小姐的闺房。
谢凌云这人行事,真是无所顾忌。
谢凌云挑眉,“呵,骂我呢?”
江清月抿唇,然后不动声色的整理,因为打斗而弄乱的里衣。
谢凌云是习武之人,在夜色中,他的眼力比别人更好一些。
此时,江清月的亵衣已经被扯开,露出她白皙的颈窝,和漂亮的锁骨。
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幽香,实在好闻。
“不然呢?”
谢凌云收回视线,这白皙细腻的脖颈,让他想起来了钱大夫说的话。
江清月如果真是卓易的小徒弟,那就是日日要经受折磨,泡毒的药人。
但……就他看到的,哪儿受伤,被折磨的痕迹?
难不成……
江清月见男人的视线,一直放在自己身上,不由有些羞愤,“夜深露重,表哥盯着我看什么?您还想看什么,说一声就是,我敢违抗吗?”
哼,看来谢凌云也一样,都是色色欲熏心的坏种!
天下乌鸦一般黑,没一个好东西。
“真的?”谢凌云眼皮一掀,语气颇为认真。
江清月耳尖通红,唇线抿得紧紧的,“看了我的身子,可是要娶我的,世子表哥确定?”
谢凌云要是敢乱来,她废了他!
谢凌云挑了挑眉,轻嗤一笑,“那还是算了。”
江清月:……
这回答,怎么那么让人讨厌呢。
看不上自己,比谢凌云色欲熏心更让江清月如鲠在喉。
王八蛋!
“对了,你手好了?”
江清月这才反应过来,忘了继续伪装胳膊受伤。
“我是大夫,我给自己治好的。”
谢凌云:“那……表妹还真是医术高明。”
江清月敷衍一笑,装作听不懂谢凌云的阴阳怪气。
“表哥这么晚来找,有何事?难道你不知道江归玉就在隔壁的院子?她最爱讲我的闲话了,要是被她撞见,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你我呢。”
谢凌云大马金刀的退回几步,扯了个凳子坐下。
“她编排你,你就不会编排她?江清月,你怎么这么好欺负?”
江清月半垂着眸子,“等以后我嫁了人,自然有夫家护着我。”
谢凌云哼笑一下,“那你先找个,实力强横,对得上七王爷,还愿意娶你的人吧!”
门外突然传来雀儿的声音。
“小姐,您喊的奴婢吗?”
江清月看了眼谢凌云。
屋里没点烛火,今日月色不好,只能隐约看清他的模样。
“没事,我已经歇下,你不必过来了。”
等雀儿离开,江清月才松了口气。
再看谢凌云,他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表哥今夜过来所为何事?若是没什么要紧的,我就先休息了。”
她已经下了逐客令。
谢凌云眸心沉了沉,“我要离开燕京城半月,此行……有几分凶险,来找你要几个好用的毒药,还有解药。”
江清月先是一愣,眼眸微眯,手心微微发凉,“毒药?表哥我怎么会有毒药?”
谢凌云眼里的幽暗深了几分,猛的靠近,两指捏起江清月的下巴,“和我装傻,就不聪明了,你觉得你师承卓易的事儿,能瞒我多久?”
“你调查我!”江清月眼眸陡然一冷,手心忍不住微微冒汗。
谢凌云连师傅的名字都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
“不然呢?我蠢得让什么人都进侯府,为我母亲诊治?”谢凌云的手松开,重新坐回去,“表妹放心,不白要,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少女皮肤细腻,就这么一捏,刹那就有了红印子。
谢凌云忍不住皱眉,不是,捏一下就红了,这么娇气?
这么娇气,怎们在卓易手里抗过来的?
莫不是钱大夫忽悠自己?
“真的?加上上次,我可以提4个要求了?”江清月眼眸一抬,亮晶晶的,在黑夜里分外扎眼。
谢凌云心下一动,忍不住笑了,“行!爷说话算话!还能骗你不成。三个月内,本世子罩着你。”
第90章 难道他这成废人一个了?
江清月随后立马下床,点了灯,从自己的药柜里翻出一些瓶瓶罐罐。
治内伤的,治外伤的,还有解毒和濒死能吊一口气的。
“不需要这么多。”
“你都说了,此行凶险,不多备些怎么行?姨母和谢小姐还等着你平安回来呢。”
江清月一边给他拿药,一边低头说着话。
昏暗的烛光中,她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顾不得拉好的衣领下,忽隐忽现的春光,勾人心魂。
谢凌云微微侧头,就居高临下的看到她露出的脖颈,纤细雪白。
那么细,他咔嚓就能拧断。
“姨母那边我会按时送药过去的,表哥不用担心。”
江清月把药递过去,谢凌云伸手接过,随手揣进口袋里。
不过临走前,他突然想起一事。
“你那个丫鬟,莽撞冒失,我明日会给你派个懂拳脚的丫鬟来,到时候你要去城外,带着她一块儿去,她会护你周全。”
说罢,谢凌云竟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
他也不怕被人看见!
江清月腹诽了两句,一转头,她那张架子床上明晃晃的泛着一道寒光。
她走近,取下这把匕首,用白布擦了擦,重新收了回去。
…………
有人重新歇下,有人却恼怒的一把掀了床幔。
那双放在膝上的手,死死紧握。
“三少爷。”
一声娇媚从江明炀身后喘着出来,紧接着,女子的手从他敞开的衣襟中伸了进去,肆意挑逗。
“滚!”
江明炀一把将她推开,不着寸缕的女子跌在床上,疼得嘤咛一声。
美人如此,江明炀却半点性致都没有,反而匆匆穿上衣服,走了。
女人遮住春光,气得把床幔扯下。
“年纪轻轻,就已经不中用了。要不看在你是江家少爷的份上,我才还不想伺候你这个废物呢。”
江明炀慌慌张张的跑回府里,关上房门,褪下衣衫,颤抖着双手做起了针线活,却半点成效都没有。
他双腿发软。
难道,他真的不行了?
…………
刚过巳时,雀儿便来到江清月身边回禀。
“小姐,宣平侯府送了个人过来。”
还真送了一个人过来?
江清月正在拨弄药材的动作顿了顿,这才想起昨晚谢凌云确实说过要给她派个会拳脚的丫鬟来。
“带过来,我瞧瞧。”
雀儿把人领过来,那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一身靛青素衣,走起路来步履轻盈,如踏棉絮。
她背脊挺得笔直,杏眼微垂似在养神,但就只光踏进月华轩的这几步路中,就已经把院子里的其他丫鬟都打量了个遍。
确实是个练家子。
“这就是我家小姐了。”
“见过三小姐。”
声音清亮,又不会太过冷傲。态度谦卑有礼,懂得尊卑。
江清月很满意。
“你叫什么名字。”
“如今奴婢是三小姐的人,还请三小姐为奴婢取名。”
是个懂规矩的。
“那你以后就叫玉箫吧。”
玉箫谢了恩后,江清月便先让雀儿带着她四处去认认地方。
转了一圈再回来时,玉箫已经换了江府丫鬟的衣裳。
“你家世子已经走了?”
江清月正要把刚捡出来的药材放在药碾里,谁知已经有人接住了她的药材。
是玉箫。
“奴婢现在是跟着三小姐的,奴婢只有三小姐一位主子。世子的事情,奴婢不清楚。”
江清月只是笑笑,并未多说什么。
见新来的丫鬟这样懂事,雀儿倒是很高兴。
又听说她会武功,雀儿更放心了。
往后府上那些人再欺负小姐,玉箫就能护着她了。
……
江明炀让小厮茂源,私下找了好多壮阳之物,连着吃了几天,热血上涌,差点憋坏了自己。
可到他自己做针线活的时候,亲兄弟依旧是死气沉沉。
没有半点反应。
江明炀衣衫不整的跌坐在地上,浑身冷汗。
不该啊。
他还这么年轻,难道真的不能人道了?
他还没娶妻,还未留下子嗣……
怎么办?
怎么办!
突然,他神色猛地一变。
他不会从那些女人身上,染上什么病了吧?
“茂源,茂源!”
听见主子喊,茂源忙跑进屋里。见江明炀衣衫不整,还尽心的把衣服扯过来盖住他的身子。
“快,快去请大夫!”
茂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回头一看,院子里那些下人都巴巴的看着里头,茂源慌得赶紧捂上了他的嘴巴。
“少爷!别喊了,再喊整个府上都知道了。”
江明炀又吓出了一身冷汗。
茂源给他拉拢着衣服,在他耳边低声道:“少爷备荒,明日一早,小的就去给少爷请大夫,请燕京城里最好的大夫。”
隔日天还未亮,江明炀就带着茂源早早出了府,去了他的私宅。
片刻后,茂源把一位大夫领进去,最终来到一间房中。
茂源小声道,“三少爷,这是城中新开的医馆里的大夫,据说掌柜的花高价,从山里请下山的。”
江明炀扬扬手,“你少废话,快让大夫给我看看。”
转而咳嗽一声,江明炀冷冷开口,“给本少爷看看,要是治得好,本少爷重赏,要是治不好,本少爷掀了你的医馆!”
隔着看不清人的床幔,大夫小心问:“贵人觉得哪里不适?”
江明炀没说话,只是把手隔着床幔伸了出去。
大夫知道这是位贵人,不想叫他知晓身份,便也不敢多问。
把了脉象后,大夫不解:“恕老朽直言,贵人身体康健,并无不妥啊。”
“除了……”
江明炀压着心里的恐慌,眼眸眯了眯,冷声问,“除了什么?”
大夫长叹一声,“贵人这是不知节制,伤了根了。以后怕是,怕是难有子嗣了。”
江明炀浑身一颤,站起来一脚过去,厉声道:“你敢乱说,我杀了你!”
大夫被踹得哎哟叫了一声,忙跪下请罪。
“在这燕京城中,小人的医术确实算不上最好,但我不会诊错的。若是贵人不信,大可再找其他大夫来看,必定也是这番诊断。”
江明炀一颗心都凉透了。
他堂堂尚书府公子,居然成了一个废人!
以前他不这样的,难道是谁谋害的他!
第91章 这个贱妇,竟敢给他下毒
大夫只待了片刻,拿了诊金就走了。
回了自己的医馆后,大夫想了想,写了一个纸条,招来一个学童,“去,把这个送给孙掌柜,让交给三小姐。”
小药童接过,脆生答应,转身就跑去送信了。
孙掌柜接过信,刚想打开看看,又忍住了,随后马不停蹄的赶去了江家。
后院看孙掌柜的过来,便去通报。
玉箫引着人进来,江清月正在院子里坐着,今日难得有太阳。
孙掌柜将纸条递过去,“三小姐,这是林大夫送过来的纸条,说有要事,您看看。”
江清月接过纸条,看了看,唇角升起一抹笑。
然后将纸条,扔进火盆里烧掉。
“真是有意思,有好戏看了。”江清月侧头,指了指玉箫,“这是世子表哥送我的丫环,玉箫。会点儿拳脚功夫,以后如果我不在,孙掌柜可以先找她。”
孙掌柜的眼神一下更加清明了,恭敬的弯腰拱手,“是,那三小姐没有别的吩咐,我先回去。”
江清月点点头。
等孙掌柜的走了,雀儿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吗?”
江清月拢了拢衣服,望向外院,“是啊,是有人出事儿了,咱们啊,等着看好戏吧。”
……
宅子里,江明炀双目赤红,已经砸了半个屋子了。
等着他没了力气,消停下来,茂源才终于敢劝。
“少爷,要不,再找找其他的大夫?”
“找?找什么!”
江明炀踹翻脚下的凳子,“还嫌小爷我不够丢人吗?”
茂源想了想,“少爷,要不,让三小姐给您看看?”
“江清月?让她知道我不能人道,她岂不是……”
倏然间,江明炀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日在江守业书房前,江清月说了什么?
她说,让他节制着些,小心用过了劲儿,伤着自己。
是不是江清月!
她下毒了!
江明炀后颈一凉,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可随即,便是滔天的怒意。
这个贱妇,竟敢给他下毒!
茂源心惊的看着主子那副要杀人的样子,思索半天,还是硬着头皮的喊:“少爷?”
江明炀咬牙切齿,“回府,算账!”
此时,江府。
昨天万贵妃的人就已经来催促过了,让江清月不可再耽误。
这一日清早,江夫人又领着江归玉来了一趟,见江清月已经开始收拾东西,这才放心了。
“清月,你这一趟是万贵妃的旨意,但也是为我们江家争光。你要时刻记得,你是江家的小姐,可不能丢了我们江家的脸。”
“娘,你就放心吧。清月妹妹医术了得,谁能伤得了她?再说了,这是万贵妃的旨意,清月妹妹必然会顾全大局,怎会丢了江家的脸面。”
这母女二人根本不用别人插嘴,她们自己就能唱一台戏。
雀儿玉箫不说话,只是帮着江清月把东西送上马车。
“已经快过辰时了,我就不陪夫人闲聊了。”
说罢,江清月领着玉箫上了马车,“雀儿,你一会儿去留香阁跟大姐姐说一声,夫人催得紧,我只能先走了。等过几日回府,再来看她。”
雀儿明白,玉箫会武功,去城外能护着江清月。
而这边,江夫人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什么叫她催的紧,明明是万贵妃催的。
江归玉盯着撩起车帘的玉箫,“咦,清月妹妹,这是哪个丫鬟,以前没见过?”
“雀儿一个人伺候太吃力了些,所以我又提了个丫鬟跟她一同伺候。”
江清月敷衍解释了一句,接着让玉箫拉下车帘,就这么出发了。
雀儿还要去留香阁复命,行了礼就先走了。
江夫人指了指马车那边,又指了指雀儿这边,气得讲不出话来。
万贵妃只是让江清月去城外治病,她现在就敢踩在别人头上了。
要是真被她治好了病,拿了功劳,那还不翻天了?
江归玉扶着她,眼眸微转。
“清月妹妹大概也是念着城外那些流民,所以心急了些吧咳咳。”
她连着咳嗽了好几声,等江夫人给她顺了半天气,她才终于有力气再说话。
“还是我的身子不争气。要是我没有这咳疾,我现在也能跟着清月妹妹一块儿去城外。我虽然没有她的本事大,但好歹也能尽一份心力。”
江夫人心中宽慰,终于好受了些。
“还是我的归玉懂事。我们江家能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爹娘的福气。”
正说着,江明炀已经满脸杀气的赶回来了。
“江清月那个贱妇呢?”
江夫人顿时皱起眉来,她压低声音,“明炀,清月好歹也是你姐姐,这还是在府门前,你瞎喊什么?要是被你爹听见了,你又要挨罚。”
一旁的江归玉掩口轻咳,实则已经用帕子遮住了唇角的笑意。
“明炀弟弟,出什么事儿了?”
江明炀差点脱口而出,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些丑事,怎能让娘跟归玉姐姐知道?
“我只找江清月!”
他迈步进府,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月华轩。
谁知江归玉这会儿才出声:“清月妹妹刚走。她今日要出城,咳咳,去给城外的流民看诊。”
江明炀脚步猛地一顿。
“什么?走了?你怎么不早说?”
丢下这句话,江明炀拔腿就追了上去。
江清月的马车快驶到城门口,突然被人拦下。
玉箫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说:“小姐,城门兵正在查人。”
江清月眉心一跳,从车帘往外望去,果真见官兵正在挨个的检查放行。
不过细看下,出城的人只是随意盘问几句,而进城的人,却查得十分仔细。
“我们是受了万贵妃的旨意出城,想必他们不会为难。”
江清月正准备让马车继续往前走,却在这时,许久未见的陆庭之竟找了过来。
“阿月?”
这一声称呼让江清月的眉心狠狠跳了一下。
“玉箫,让车夫走。”
玉箫会看眼色,知道江清月不待见这人,也不用说什么,手指轻弹,马儿就觉得屁股上挨了一下,乖乖就继续往前走了。
“阿月等等!”
陆庭之拦下马车,“阿月……城外,你去不得。”
江清月问他:“我怎么去不得了了?”
陆庭之欲言又止。
城外流民乃是七王爷的指责,那些流民还未被确诊疫症,在此之前,他不敢乱说话。
可,城外确实危险。
“阿月,你听我的,城外别去了。”
江清月看了眼他扶在车厢上的手,疏离有冷漠的开口。
“小陆大人难道不知道,我此行乃是万贵妃的懿旨,你拦在这里,又不说个所以然,难道是对万贵妃有什么不满?”
第92章 江归玉难不成是故意的?
陆庭之拧眉,他怎会不知这是万贵妃的意思。
也正是知道今天江清月要出城,所以他才故意等在这里。
他紧蹙眉心,“阿月,流民太多,已有不少病重之人。你虽是大夫,但……”
“陆大人!”
陆庭之的话还没说完,楚贺安已经过来了。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又贵气。
陆庭之给楚贺安行了礼,而楚贺安,却只对江清月感兴趣。
“江三小姐这是要出城,给那些百姓治病了?”
江清月颔首,“贵妃娘娘的旨意,清月不敢耽误。早一日为百姓们治病,清月才能安心。”
楚贺安听说了,那日宫宴江清月救了华阳长公主,医术惊人,所以才被母妃派来帮她的。
他居高临下,睨着江清月的容貌,心中暗叹。
到时候他不仅得了功名,还能抱得美人。
真是两全其美。
“本王也要去城外,那江三小姐,我们一道去?”
楚贺安都这么说了,陆庭之自然不敢多言。
看着马车走远,陆庭之心头越发不安。
这时,江明炀追过来,看见陆庭之,忙拉着他问:“你看见江清月没有?”
陆庭之指了指刚才的马车,江明炀心下一沉,抬眼望去,马车已经顺利出城了。
江明炀气得磨牙切齿,抬脚就要追。
陆庭之把他拽回来,“你去不得!”
“她去得,我怎么去不得?”
他推开陆庭之,抬脚就要追。
陆庭之将他拦下,“你没看见吗?城门兵正在查人。”
江明炀全然没当做一回事儿。
“我是尚书府的公子,我只是去找人,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绕开陆庭之,非要追上江清月。
谁知陆庭之直接将他拽到了旁边无人的巷子里,压低了声音告诫他:“我不让归玉去城外,你也不能去。城外可能染了瘟疫,你去了岂不是送死?”
江明炀一愣。
“什么?瘟疫?七王爷说的?”
陆庭之摇头,“那一日我去接归玉时,看见几个流民身上的病症,像是瘟疫。可七王爷没上报朝廷,我不敢乱下定论。”
江明炀愣怔了片刻,才猛地反应过来。
“那江清月岂不是送死?”
不行,她不能死!
江清月死了,他不能人道的毒怎么办!
“你怎么不拦着她?”
“七王爷领着她出城的,我怎么拦?”
陆庭之也有些懊悔。
虽说是万贵妃下令,她非去不可。但如果他能在楚贺安出现前先能提醒两句,也好给江清月提个醒。
江明炀突然眉心紧皱。
“你刚才说什么,归玉姐姐知道?”
陆庭之点头,“我告知过归玉,让她以后别去城外施粥了。”
江明炀心中升起异样。
归玉姐姐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提醒江清月?
难不成是故意的?
心里刚这么想,他立马否认下来。
不可能,归玉姐姐只是病了而已,大概是这样才忘记提醒家里。
反倒是江清月,就这么跟着七王爷走了?
她就这么缺男人,就这么想攀上七王爷,给他做妾?
真不要脸。
怨气在他心头翻涌,“那江清月多久才能回来?”
“怕是要等那些流民全都安置好了才能回来。”
江明炀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那么久?
要是一直治不好,她岂不是不回来了?
万一死在外头,那他的病怎么办?
"小姐,到了!"
马车外传来车夫的通报声。
待马车停稳,江清月整了整衣裙。
今日阳光本该温暖,却照不进城外这片灰蒙蒙的难民营。
江清月撩开马车的帘子,一股混杂着腐臭与药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将一方素白绢帕掩在鼻前。
"小姐,咱们真要一直待在这?"
玉箫看似冷静的语调藏着担忧,"这地方看着就瘆人。"
江清月放下帘子,转头对玉箫浅浅一笑:"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不管是陆庭之拦车的事,还是谢凌云三番两次的告诫,似乎都在指向,这些灾民里还有别的情况。
不远处,与她们一同出城的楚贺安在闻见这一阵难闻的味道后立马吁停了马儿。
这个鬼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有侍卫上前回禀这几日城外的事物,楚贺安不耐的摆摆手,“不是说了让你们写信,着人送到王府吗?”
到时候他直接抄到折子上,送到父皇那,这便是他这几日的辛苦。
侍卫硬着头皮道:“可是王爷,这几日这些灾民的情况越发严重,属下已经叫人送了七封信了,不知王爷看过没有?”
啪!
侍卫才刚说完,身上就挨了重重一鞭。
“混账东西,你敢质疑本王?”
话音落下,侍卫身上又挨了两下,疼得只哆嗦,却只能忍着痛,跪在马背下请罪。
“找死的玩意儿。”
玉箫是习武之人,哪怕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听见那边的动静。
她想开车帘想看看清楚,奈何车帘子一掀开,不仅簌簌的冷风往里灌,难闻的味道还熏人得很。
她抱着药箱,有些犹豫:“小姐,咱们要下车吗?”
“来都来了,肯定要下车的。”
江清月稳了稳心神后,才领着玉箫下了马车。
玉箫下了马车的第一眼,便是看向楚贺安那边。
“小姐快看,七王爷正在打人呢。”
江清月望过去,顿时眉心蹙起。
楚贺安正要挥鞭,察觉那道目光,也看了过去。
江清月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素净的藕荷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簪。
这身装束,既不失体面,又不显奢华。
真是个清冷美人呢。
楚贺安勾起唇,一边把鞭子收回来。
这才刚见过两三面,可不能吓坏了他未来的娇妾。
江清月刚下马车,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就围了上来,却被侍卫拦在三步之外。
江清月注意到他们大多面色蜡黄,眼窝深陷,有几个还在不停地咳嗽。
“朝廷不是派了大夫来吗?为什么还要拦着我们?”
“看她穿着贵气,难不成是哪家的贵小姐?”
“不是大夫?那大夫在哪儿?我女儿已经快不行了!”
……
江清月放眼望去,越来越多的人正往这边挤。
她心下一沉,“大家别急,排好队一个个来。”
声音清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带了足够的药材,定会尽力为大家诊治。”
第93章 楚贺安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临时搭建的医棚简陋却整洁,江清月净了手,示意玉箫将药箱放在案几上,这就开始看病了。
第一个病人是个约莫六岁的男孩,被母亲搀扶着走来,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发热几日了?”
江清月轻声问道,手指搭上男孩的脉搏。
“三天了,起初只是咳嗽,昨儿个突然烧起来,还,还咳了血……”
妇人声音颤抖,粗糙的手紧紧攥着衣角。
江清月眉头微蹙。
这孩子脉象浮数而滑,舌苔黄腻,加上咳血的症状,这不像是普通的风寒。
她翻开男孩的眼睑,发现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出血点。
她皱了下眉,压下心中疑虑,未曾声张。
“玉箫,取四合汤来,再加一钱羚羊角粉。”
江清月迅速写下药方,又对妇人道,"你儿子需要单独安置,这症状恐会传染。"
妇人面色一变,“我不要跟我儿子分开!”
“他身边还需要有人照顾,你们不用分开。”
妇人这才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去领药了。
江清月盯着自己刚把过脉的手指,若有所思。
罢了,她取出一块浸了药酒的帕子,仔细擦拭双手。
接下来的几个病人,症状竟出奇地相似:高热、咳血、头痛欲裂。
江清月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当第五个病人在她面前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时,她猛地站起身,带翻了案几上的茶盏。
"玉箫!"她压低声音,"立刻去查问,这样的病人营地里还有多少?"
玉箫匆匆离去,江清月强自镇定,继续为排队的灾民诊治。
这边,有人插队进来,挤掉了马上就能排到自己的老伯,将那个快要咳死的年轻人架了上来。
“先救他,他要死了。”
咳嗽声中夹杂着有些生硬的话语。
江清月抬头,看见面前站着好几个汉子。
这些人穿着粗布麻衣,这几日的苦难让他们都瘦成了皮包骨,可唯独那几双眼睛,比一般百姓要深邃一些。
再看他们的相貌……
江清月心头一紧。
这个相貌,跟她当初在北疆看见的那些外邦人,怎么这么像!
“快救他!救活他!”
如果说刚才江清月还有怀疑,那这一句话,她基本可以确定,这几个确实不是大祁百姓。
他们,是外邦人。
可是外邦人为何会混在冀州受灾的百姓之中?
倏然间,江清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冀州离燕京城有三百多里路,这些百姓就算是要逃灾,也没必要来到燕京城外。
所以,他们肯定是被人撺掇驱撵而来,但没想到,流民中却有人染上了瘟疫。
“你能不能救?”
那汉子粗声粗气的,恨不得拆了这棚子。
江清月重新冷静下来,给他们挨个的看了诊。
听说病得最严重的要被隔离安置,这些人商量了片刻,留着一人照顾,剩下几个又回到了其他的百姓之中。
江清月不动声色,其实已经把他们的相貌都记在了心里。
这些人的目的究竟为何,她不敢想。
她只要做好自己大夫的指责,剩下的,交给楚贺安就行了。
今天有江清月在场,楚贺安装模作样的在营帐里待了一会儿。
营帐里点着熏香,味道倒是不难闻了。
可实在无聊。
“王爷。”
有侍卫匆匆来禀:“郭小姐等在王府门前,说要见王爷。若是王爷不见她,她就不走了。”
楚贺安脸沉下来。
郭静瑜这几天越来越不懂事了,三天两头就跑来王府找他,且每回都拿她的肚子说事。
自己不就是玩一玩儿,她还敢以腹中孩子要挟,妄想着攀上他做王妃,简直痴心妄想。
楚贺安眼眸沉了沉。
这孩子,留不得。
椅子还没做热,他就不耐烦的站起来,掀开帐帘,骑马走了。
一个时辰过去,江清月的记录册上已经写满了相似的症状描述,手腕因不断把脉而微微发酸。
“小姐。”
玉箫回来时脸色煞白,“奴婢问清楚了,至少有三四十人有这样的症状,而且...今早已经有两人死了,尸体刚被抬走。”
江清月的手指猛地攥紧了笔杆,墨汁溅在素白的袖口上,像一滴黑色的血。
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这不是普通的风寒,而是瘟疫!
“小姐,咱们要不要立刻回城禀报?这地方不能待了。”
江清月却缓缓摇头,目光落在医棚外排队的人群上。
那些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希望,仿佛她是天上派来的救星。
若她此刻离开,瘟疫很快就会席卷整个难民营,然后,就是燕京城了。
“我不能走。”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七王爷呢?你快去找他,此事必须上报朝廷。”
玉箫领命离开,而江清月,则是提笔写了两封信。
片刻后玉箫回来,却是脸色煞白。
“七王爷早就走了。听说他要么四五天都不曾出现,来了也只待片刻。”
江清月愤恨不已。
楚贺安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朝廷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他,他竟然敢这样敷衍。
这可是燕京城啊,天子脚下,要是瘟疫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她从袖中取出刚才写好的两封信,一一交给玉箫。
“玉箫,你立刻骑马回城,这封信交给孙掌柜。这一封,交给江守业。记住,信只能亲自交到他们手里。”
写给江守业的,无非就是提及城外之事。还有那些长相不似大祁百姓面孔的人,也要防备。
江守业好歹是个二品的尚书大人,兹事体大,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而给孙掌柜的信,则是让他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的收购燕京城里的药材。
万一药材短缺,这些还能应急。
要是瘟疫扩散到燕京城内,他们也还能自保。
“可是小姐你一个人……”
“快去!”江清月罕见地提高了声音,“每耽搁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玉箫咬咬牙,只能先一步离去。
江清月深吸一口气,取出一块浸了药汁的面纱蒙在脸上。
她重新净手,然后开始整理药材。
柴胡、黄芩、黄连……
这些清热解毒的药必须优先分配给症状严重的病人。
在北疆时她曾经遇过瘟疫,当时一切都有师傅扛着,她跟师姐打打下手而已。
现在,她却是孤身一人。
第94章 快来人啊,老爷要死了!
江清月深呼吸一口,药味从面纱沁入鼻腔,她才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师傅所教的一切她早熟记心中,有着北疆的经验,她一定能治好这些百姓的。
“下一位。”
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温和。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进来,还没坐下就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江清月的裙摆上。
“婆婆别怕,让我为您把脉。”
江清月扶住老人,丝毫不介意污血弄脏了衣裙。
老妇感激涕零,差点把她拜做菩萨。
楚贺安赶回王府,问了侍卫才得知,原来郭静瑜已经被郭家的人叫回去了。
那正好,他就懒得哄郭静瑜这个缠人精了。
楚贺安一扫刚才阴郁的心情,转头又跨上马背,去燕京城中最大的花楼,找乐子去了。
天色渐暗时,江清月已经诊治了近百人。
她的腰背因久坐而僵硬,手指也因为不断切脉而微微发抖。更甚者,她已经察觉自己喉间瘙痒,竟有些想要咳嗽。
她就着旁边洗手的水盆,把水面当做镜面照了照,才发现自己双眼布满血丝,颧骨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顿时,她心下一沉。
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就被感染了。好在她不仅会医术,更是药人,没这么轻易感染瘟疫。
可要是时日太久,恐怕也要被邪气入体。
到时候,怕就不好说了。
江清月强撑着精神,写下一份药材单子,递给楚贺安的人。
“这些药材需王爷那边尽早备齐。事关紧急,耽误不得。”
侍卫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这就走了。
江清月不放心的追了两步:“我带来的药材根本不够支撑两天,这些药材,三日内必须备齐。”
“你只需看病,其他事情,王爷自有决断。”
侍卫冷漠的说完这句,便大刀阔斧的走开。
江清月心下一沉。
这些人,根本没把百姓的生死看在眼里。
可若是没有药材,等瘟疫扩散的那一日,就晚了。
玉箫进城时被好一番盘查,最终才放了行。
她先把信交给孙掌柜,正要离开前,孙掌柜提醒她:
“听说从明日起,城门兵的盘查只会越来越严,到时三小姐想要回城怕是不好办了。”
玉箫眉心沉了沉,“我知道了。”
她赶到江家,片刻不敢耽误的去找江守业。
谁知江守业今日与兵部尚书李大人有约,下朝后就直接过去了,现在都未曾回来。
而江归玉也被李玉婷邀请去府里小聚。
雀儿知道玉箫回来,一直缠着她问城外的事情,可玉箫心里藏着事儿,一直没敢对她多说。
倒是雀儿,劝着她说:“若是事情真有这么着急,你又不能拿主意,大可以去找大小姐。咱们江府里的有些事宜,连老爷夫人都要找大小姐定夺呢。”
大小姐?
端阳县主江婉吟?
玉箫应下来,可心里还是想等着江守业回来。
毕竟三小姐的叮嘱,是把信交给他的。
如果实在不行,这封信,怕是只能交给江婉吟了。
玉箫心急如焚,一边焦急等着江守业,一边又担心着城外的江清月。
好不容易听说江守业回来,玉箫便赶了过去。
江守业喝得不省人事,全靠江归玉跟身旁小厮搀扶。
谁知还没等靠近江守业,江归玉便挡在了她面前。
“你不是清月妹妹刚提上来的那个丫鬟吗?你怎么回来了?”
玉箫还没开口,江归玉又惊呼一声。
“难道清月妹妹忤逆万贵妃,偷偷跑回来了?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啊!”
醉醺醺的江守业顿时怒目圆睁。
“什么?偷跑回来了?”
他竟把玉箫看成了江清月,抬手就要打。
江归玉给小厮使了个眼色,两人松了手,顿时,高扬着手臂的江守业一下子扑了上来。
玉箫噙着一抹冷笑,脚下轻挪了下步子,江守业不仅巴掌落了空,甚至整个身子都飞了出去。
“爹!”
“老爷!”
江归玉与小厮忙把江守业扶起,不知道他磕到了哪里,竟弄得满脸是血。
“血!”
江归玉吓得松了手,光是小厮一人,根本拉不到毫无知觉的江守业,又让江守业的脑门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小厮一边搀扶着江守业,一边大喊起来:“快来人啊,老爷要死了!”
玉箫冷眼看着这几个人,默默地收起了那封书信。
江守业这个模样,那封信根本没必要再拿出来了。
可城外事情紧急,玉箫不敢耽搁。
若是世子还在,玉箫肯定就把这封信交到世子手里了。
但谢凌云出城办事,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
玉箫想了想,眼下能出主意的,怕是只有大小姐,江婉吟了。
她正要赶去留香阁,却被江归玉喊住。
“站住!你虽是清月妹妹的人,但你伤了我爹,以下犯上,还想一走了之?”
江归玉厉声喝道:“来人,将她拿下!”
玉箫可不是雀儿那种随便吓一吓就慌了神的小丫头,她也是曾跟着谢凌云见过世面的。
江归玉的栽赃,根本吓不到她。
“二小姐。刚才是你跟这小厮撒了手,老爷才摔倒受伤的。也是你第二次故意摔了老爷,才让老爷磕了头的。”
玉箫冷眸一扫在场的其他下人,“这里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奴婢可是连老爷的一片衣角都没碰过。”
“二小姐,伤了老爷的人可是您啊。”
那些下人齐齐低下头,谁也不敢乱开口。
江归玉心里咯噔一下。
她那道目光森冷又锋锐,一点儿也不像是普通的丫鬟。
“二小姐还有什么交代吗?”
江归玉张了张嘴,却猛地咳嗽起来,哪里还顾得上玉箫。
等她咳停这一阵,抬起头时,才发现玉箫早就走了。
玉箫赶到留香阁时江婉吟刚刚歇下,听说是江清月送来的书信,徐妈妈又把江婉吟喊醒了。
“小姐,三小姐叫玉箫送了信来。看样子,有些着急。”
江婉吟被徐妈妈扶着坐起来。
“玉箫?就是宣平侯府送给清月的那个丫鬟?”
徐妈妈还来不及说话,江婉吟就指着外头,“快,快把她喊进来。”
第95章 病秧子?简直判若两人
玉箫才到跟前,就给江婉吟跪下了,一边把那封信呈到江婉吟面前。
“大小姐,这封信本该交给老爷的,可老爷喝得烂醉。三小姐那边耽误不得,所以奴婢才斗胆来到留香阁,求您给三小姐拿个主意。”
江婉吟把信打开,只短短几个字,便是脸色大变。
“清月没诊错?”
玉箫笃定,“小姐的医术有目共睹,她不可能诊错。”
“大小姐,信上说了什么?”
徐妈妈想凑过去看,江婉吟却不想她牵扯太多,故意不着痕迹的把信收起来。
“徐妈妈,你去请我爹过来。”
徐妈妈应了一声,这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信送到手上时候并未被人拆开过,信上的内容应该没有外泄。
江婉吟又把那封信看了一遍,目光落定在信上提及的那些外邦人时,她的心高高悬起。
片刻后,徐妈妈回来了。
“大小姐,今日兵部尚书李大人邀老爷去喝酒,刚才又在府里摔了一跤,现在根本管不了事情。”
江婉吟心头一紧。
城外安置流民的事情,楚贺安不过就是走个过场。
但凡他尽职,上心一些,不管是瘟疫之事,还那些外邦之人,他早就该发现了。
可现在事情逐渐失控,若是再不干涉,万贵妃会力保七王爷楚贺安,他能全身而退,但是清月,江家,一定会死!
江婉吟咬咬牙,“你去把七王爷请过来,说我有事相告。”
罢了,她又吩咐玉箫,先回月华轩等着。
听说她们今日出城跟楚贺安遇上了,要是楚贺安在这里看见玉箫,免不得要怪罪玉箫的。
徐妈妈在七王府门前等了许久都等到楚贺安回来,她心急如焚,再次询问王府侍卫七王爷在何处。
“我们王爷的去向岂是你一个下人能得听的?去去去,别挡在我们王府门前。”
徐妈妈被他们撵得差点摔下王府门前的石阶。
“你们!”
徐妈妈又气又急。
“我们大小姐是户部尚书江大人的嫡女江婉吟,是圣上亲封的端阳县主,是你们王爷未过门的王妃!你们要是敢耽搁了我们大小姐的要事,到时王爷怪罪,你们的脑袋够砍吗?”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
谁也不敢扰了王爷的兴致,可如果真是耽误了要事,那确实是要掉脑袋的。
“那你等着,我出去找我家王爷。”
徐妈妈紧跟两步,“老奴亲自去请。”
楚贺安正邀着两个富家公子在花楼里听曲享乐,他怀里的美人正喂他喝着美酒。
陈酿的葡萄美酒从嘴角洒出两滴,美人一边红着脸,一边媚眼如丝的吻过来。
楚贺安擒着美人的下巴,狠狠地亲了两下。
美人娇羞的把她推开,“王爷坏,奴家只是想要尝尝葡萄酒而已。”
楚贺安朗笑出声,“巧了,本王也只是想给你尝尝葡萄酒而已。”
旁边那两家贵公子心领神会,笑得越发暧昧。
“王爷,户部尚书家的江大小姐说有事相告,要请王爷过府一叙。”
正在这时,厢房外有侍卫前来禀告。
“户部尚书家的大小姐?王爷,那是不是与你有婚约的那位端阳县主?”
“除了她还能有谁啊?不过听说她一直在闺中养病,怎么突然想起见我们王爷了?”
两位富家公子小声议论着,却不见楚贺安脸色瞬间黑沉下来。
江家那个病秧子?
见他?
真晦气。
“王爷,老奴是大小姐跟前的徐妈妈。惊扰了王爷的雅兴实在该死,可我家大小姐却有急事要跟王爷相商,所以才急着让老奴来请王爷的。”
徐妈妈?
楚贺安没想到,江婉吟竟会让身边的老奴来请。
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怀里的美人却在这时紧紧抱着楚贺安你,“王爷~奴家不想让你走。”
楚贺安脸色冷下来。
江婉吟与他的婚事是父皇赐婚,哪怕他不喜欢,但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他轻拍着美人的背,“乖,本王下次再来疼你。”
美人却不舍得放手,依旧撒娇在他的怀里。
谁知下一刻,她就被楚贺安推得摔在地上。
楚贺安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甚至连看都未曾看她一眼,竟就这么走了。
出了厢房,楚贺安睨了眼躬身的徐妈妈。
“走吧,本王也许久未去看望过婉吟了。”
徐妈妈松了一口气,这才跟着楚贺安离开了花楼。
进了江婉吟的闺房,楚贺安以为会闻见呛人的药味儿,谁知屋中却是淡雅的熏香。
她擦了胭脂,面色红润,妆容精致,一身华贵的懒靠在软塌上,清丽绝尘之下,又掺揉着几分病弱,而那些病弱,却被她做出了慵懒的样子。
实在诱人。
这跟别人口中的那个病秧子,简直判若两人。
楚贺安眸中闪过惊艳之色。
当初江婉吟就是燕京城中的第一才女,更是名动天下的美人,所以才被亲封县主,被圣上赐婚。
现在虽然比当年瘦了许多,但她依旧是好看的。
现在看来,这般美人,确实是配得上自己的。
楚贺安心中这样想着,但跟在身后的徐妈妈却心疼的偷偷抹起了眼泪。
虽然有三小姐帮忙调理诊治,大小姐的身体慢慢好转,但她出门时,大小姐的脸色明明是苍白的。
可江婉吟为了遮掩自己的虚弱,所以才擦了粉,涂了胭脂,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好看一些。
还有那些多年未戴的首饰,怕是有一两斤重了,大小姐身子虚弱,这些佩戴在身上,对她而言只会沉重累赘。
只有这样,她在与楚贺安说起城外之事时才像是商量,而不是祈求。
江婉吟抬起眼眸,因无力而缓慢的动作,放在楚贺安的眼中,却是女子的盈盈顾盼。
她撑着身子,发间的簪子摇摇欲坠。
“婉吟见过王爷。因婉吟身子不适,不能起身给王爷行礼了。”
楚贺安上前扶着她,还替她重新把快要掉下来的簪子扶正。
“快躺着,你是本王的未婚妻,你我二人无需讲究这些。”
这温柔的语气,与在花楼时的不耐烦,截然不同。
楚贺安盯着她的脸,越发想要疼惜这样的美人。
“王爷?”
听着这一声,楚贺安才反应过来,自己正抬起江婉吟的下巴,手指,正轻轻摩挲着她唇上的胭脂。
第96章 用得着你来教本王做事?
这样的动作,可吓坏了徐妈妈。
大小姐可是正经的官家小姐,与花楼里那些卖身子的女人可不一样。
七王爷此举,岂不是侮辱了她家小姐!
江婉吟又怎会不知楚贺安把她当成了外头的那些女人。
江婉吟身形不动,眉眼微垂,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七王爷把我当什么了?你可随意亵玩的烟花女子?”
“你勾勾手指,我就得谗言媚笑,委身于你?我们虽是圣上赐婚,若您如此作践轻视我,婉吟就是拼死,也求圣上退婚。”
楚贺安吓了一跳,收回手。
他就是讨厌这些保守正经的千金闺秀。
等嫁过来,床榻之上夫妻恩爱,还不是要做这些事的!
他不过是提前享受自己的女人而已,有什么错?
但江婉吟做真是性子烈,想不开告状去了,父皇母妃哪儿,又少不得一顿骂。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楚贺安悻悻一笑,“前一阵子江夫人才把你的庚帖送过来,母妃已经叫人送到钦天监,准备选个好日子。”
“本王见自己的未来王妃,一时之间情难自禁嘛!”
“那是我误会王爷了。”江婉吟强忍着不适,缓缓开口:“婚事自有万贵妃娘娘做主,江家一切听从娘娘的安排。不过……”
江婉吟把那封信拿出来,“王爷不如先看看这个。”
楚贺安一边打开信件,一边悠然调笑:“你马上就进门了,还用得着给我写情书?就是写了,叫人送过来就是了,还找着借口让本王来见你……”
看清信上所写的楚贺安,声音戛然而止,同时神色一紧。
“这信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我妹妹,清月着人送来的。”
江清月?
楚贺安目光冷沉下来,面上露出着急之色,“她既查到这些,为何不直接告诉本王?”
江婉吟明知故问:“王爷竟不知道这些?”
楚贺安神情微妙,声音也不自觉的抬高。
“本王自然知道。兹事体大,本王只是想要先查清楚,不敢乱下定论而已。”
罢了,他快速转移话题。
“城外那些灾民确实病了不少,臭气熏天,所以母妃才想要找个厉害的大夫行医救人。好在江二小姐举荐,让江三小姐前去助我一臂之力,我想她医术这样高明,定能治好小小风寒。”
他沉下语气,“谁知,这些人得的竟是瘟疫。”
而江婉吟与徐妈妈心上都是一惊。
让江清月出城,竟是江归玉的主意!
楚贺安斟酌着信上的用词,眸色一沉。
“可江清月怎么认出,那几个是外邦人?”
江婉吟身子早已疲累,几乎快要撑不下去。
徐妈妈赶紧拿了个软枕给她靠在身后,让她稍微舒服些,又赶紧拿来江清月给自己香包,让江婉吟捏在手里。
顿时,药香扑鼻,江婉吟只觉得身子轻松不少,连精神也回来了些。
她稍稍有了些力气,才为江清月解释:“大祁相邻的两国,长相皆与我们不同。北疆就在大祁边境,清月之前在北疆待过,必然是见过外邦人的。”
“这些外邦人,不辞万里的跑到燕京城外,混在这些灾民百姓中,就怕是什么敌国奸细。”
楚贺安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心里早就乱了。
父皇要是追究下来,他该怎么解释?
江婉吟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看着楚贺安的脸色,“如今圣上让王爷安置这些流民,只能由王爷上报朝廷,这是王爷职责所在。此事若是让别人发现,定会借机弹劾王爷。所以王爷要在别人发现之前,先一步告知皇上。”
“用得着你来教本王做事?”
楚贺安心中已有不快。
江婉吟不疾不徐,缓缓道,“王爷要和婉吟逞口舌之快?我只是想告诉王爷,我妹妹清月医术高超,瘟疫之事,只要王爷把药材备齐,她定有把握治好那些百姓。”
“而若是王爷能想办法抓住那几个外邦人,交给朝廷……”
江婉吟低头,掰着自己芊瘦的手指。
“安置流民的功劳,防治疫症的功劳,又有抓住敌国奸细的功劳。一下子得了这么多的功绩,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江婉吟说完,楚贺安眼神一亮。
没想到这江婉吟,病秧子一样的身体,肚子里到有点儿东西。
他还以为燕京第一才女,空有其名呢。
“婉吟说得不错。”楚贺安脸上挂上势在必得的笑意,好像那些功劳已经全都拿在手里了。
“正好本王也是这个意思。”
他把信收起来,“行了,你好好养养,待钦天监选定了日子,本王就来娶你过门。”
丢下这句话,楚贺安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
他前脚刚走,徐妈妈就扑到了江婉吟身边,一把将马上要快要倒下去的江婉吟扶稳了。
“大小姐,你何苦硬撑啊。”
江婉吟苦笑,“我身份虽不及皇子尊贵,但好歹也是个县主,我必须要端着县主的身份,才能让他正眼看我。我要是用那副病态面对他,我怕是连说话的机会没有,他就要走了。”
现在的江婉吟几乎整个身子都瘫靠在徐妈妈身上,好像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徐妈妈吓坏了,忙叫人把桌上的香薰扯下去。
以为首饰太重,所以才压得江婉吟喘不过气,她手忙脚乱的把那些首饰去掉,却见江婉吟依旧是那副快要窒息的模样。
徐妈妈六神无主,差点哭出声来。
“快,快去找大夫!”
刚喊完,她的目光便盯着了江婉吟穿的衣服,顿时将领口扯开。
可扯开了一件,竟还有一件。
徐妈妈颤抖着双手,足足解了三件外裳,直到领口彻底敞开,江婉吟才终于得喘息一口。
“大小姐!”
看着江婉吟脖颈的涔涔汗水,和已经被打湿了两件衣服的衣领,徐妈妈泣不成声。
楚贺安喜欢美人,却不喜欢太瘦的女人。
江婉吟今日的打扮全是投其所好,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瘦,她竟然穿了三件衣裳,这才把自己单薄纤瘦的身子撑得好看一些。
可屋里点着三盆炭火,又是这么多件衣服,别说江婉吟这个体弱的人,就是寻常人也会闷得受不了的。
“婉吟!”
江夫人母子三人赶过来,得见江婉吟这般模样,江夫人差点晕倒,江归玉和江明炀吓得不知所措。
顿时,屋里乱成一片。
江明炀帮着徐妈妈把江婉吟送到床榻上,他急出一脑门子汗来。
“大姐姐怎么了?找大夫了没有?”
“娘!”
江归玉一边扶着腿软的江夫人,一边挂念着江婉吟。
“我听说清月妹妹跟前的玉箫来过,是不是她把大姐姐气着了?要不大姐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第97章 家门不幸
“什么?江清月竟敢私自跑回来?”
江明炀咬牙切齿的,“她是想要害死江家吗?”
江夫人捂着心口,“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这些人张口闭口都是江清月的错。
可清月明明都在这里!
“你们!”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江婉吟,被他们这几个人气得晕死过去。
“大小姐!”
徐妈妈哭出声来,“大夫呢?大夫来了没有?”
见江婉吟晕死过去,江夫人气急攻心,竟也晕了过去。
江明炀一脸愤恨。“我现在就去杀了江清月!”
“明炀弟弟,不可冲动!”
江归玉只是装模作样的劝了一下,之后就放任他去找玉箫的麻烦了。
一个婢女而已,竟敢跟她这个做主子的叫嚣。
难道跟了江清月,就鸡犬升天了吗?
她便要借着江明炀告诉玉箫,奴才一辈子只能做奴才,爬不到主子头上来的。
月华轩。
玉箫正在屋里焦急的等消息,而雀儿则是学着江清月的样子在鼓捣那些药材。
江清月教她分辨药材,识别药性,直到现在,雀儿已经懂得了一些浅显的病理。
玉箫虽没明说,但她猜得出来,城外情况危急,要不玉箫这么沉稳的人不会这样着急。
她想弄些药材,到时让玉箫带给小姐去。
这时,手持鞭子的江明炀怒气冲冲的闯进月华轩,张口就骂:“江清月你这个贱妇,给小爷滚出来!”
雀儿玉箫跑出屋来,看见江明炀,雀儿已经有些发憷了。
她曾被江明炀的鞭子打过,当时江明炀也是这样气势汹汹的。
“三,三少爷。”
“少废话,让江清月滚出来!”
雀儿壮着胆子要解释,身边的玉箫倒是先开了口。
“三小姐今日一早就出门了,此时正在城外。三少爷若是要找我家小姐,可以去城外找。”
江明炀才不相信。
江清月肯定胆小怕死,偷偷跑回来了。
江明炀冷笑一声,握紧了手里的鞭子。
“不敢出来是吗?好,那小爷就亲自将她揪出来。”
他抬脚便要进去,玉箫竟不知死活的把他拦下。
“我们主子不在,外人不得私闯。”
“找死!”
说罢,江明炀扬起鞭子,朝着玉箫狠狠挥下来。
雀儿后背的伤势早就好了,可看见这一幕,浑身依旧疼得颤栗不止。
谁知,玉箫的动作比鞭子更快,甚至在鞭子落下时,已经先一步握住了鞭梢。
江明炀大惊,猛力回扯鞭子,却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然不及一个丫鬟。
这时,玉箫用腕力一震,江明炀只觉得手腕一麻,长鞭顿时脱手。
还未及反应,迎面掌风袭来,一掌打在江明炀的肩膀。
他被震得踉跄跌在地上,再难动弹。
玉箫收势而立,淡淡道:“花拳绣腿!”
雀儿满是钦佩。
“玉箫,你好厉害!”
江明炀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你会武功?”
玉箫睨着他,眼中的冷戾盯得江明炀后颈一阵寒凉。
他心惊的爬起来,“你给我等着!等着!”
他连滚带爬的离开,哪还有个富家公子的样子。
等着,他现在就去告诉爹娘,让江清月被家法处置!
留香阁。
徐妈妈先用江清月留下的救命药压在江婉吟的舌下,等孙掌柜领着江清月铺子里的大夫来扎了针,这才救回一条命。
“快,给娘也扎两针,我娘还晕着呢。”
江归玉拧着帕子,一脸惶惶之色的模样。
大夫才扎了一阵,江夫人就喊痛着惊醒过来。
“婉吟呢?婉吟怎么样了?”
“娘,大姐姐没事了。”
江归玉给江夫人顺着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清月妹妹也不知道过来看看。”
话音刚落,徐妈妈就忍不住的喊出声来。
“二小姐!打从你进门开始就一直给三小姐泼脏水,不知道三小姐到底哪里惹了你,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冤枉她,让她在城外都不得安宁?”
江归玉知道徐妈妈会仗着身份倚老卖老,但那都是私下里的。
现在当着江夫人,当着外人的面,她竟然敢落自己这个主子的面子?
“徐妈妈,你……咳咳。”
她猛地咳嗽起来,惹得江夫人不满。
“徐妈妈,归玉可是你主子,你就是这么跟主子说话的?”
“老奴没说错!”
徐妈妈给屋里的丫鬟使了眼色,丫鬟立刻把孙掌柜和大夫领下去,江婉吟一会儿还要问话呢。
江夫人拍了下桌子,“反了你了!”
“夫人今日就是要责罚老奴,老奴也要实话实说。三小姐受命去城外,根本没回来,怎的二小姐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事情怪罪到她的头上?”
“刚才要不是二小姐起头,夫人附和,大小姐怎会被气得晕死过去?”
“这也就是三小姐不在,要是三小姐在,你们是不是又要把她抓出去打二十板子了?”
江归玉没想到这老泼皮胆子这么大,顿时咳嗽的更厉害了。
“归玉!”
江夫人怒极,“行了,别再说了!婉吟,你管管你的下人。”
“徐妈妈没说错。清月受命去城外,怎可能在这个时候回来。”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江婉吟终是开了口。
声音不大,却带着许久未曾再听见的过的严厉。
“她的丫鬟玉箫是回来过,但玉箫离开之后,来的是七王爷楚贺安,你们怎么不敢去找他的麻烦,反而张口就提及不在家的清月?”
江婉吟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直直的看向江归玉。
江归玉心头隐隐不安起来,只能低着头,躲着江婉吟的目光,而她借着咳嗽,紧紧的抓着江夫人,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婉吟,你还在包庇她?”
江夫人满是失望,可江婉吟下一句话,却让江夫人如坠冰窟。
“城外的灾民有人染了瘟疫,归玉,这事儿你是知道的吧?”
江归玉小脸瞬间煞白。
她连连摇头,“我咳咳咳,我不知!”
江婉吟将手边的药碗砸过去,因浑身无力,药碗落地也只是砸缺了一个口子而已。
语气,却比刚才更加严厉。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第98章 她不去施粥,却让清月送死
在月华轩受气的江明炀刚好走到门口,听着这陡然凌冽的语气,叫人错觉眼前的江婉吟,依旧还是当初艳绝京城,荣宠有加的端阳县主。
江归玉越发心虚,咳嗽的也越发猛烈,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一般。
江明炀心头一紧,赶紧跑了进去,与江夫人一左一右的帮着江归玉顺气。
“大姐姐咳咳,不是,我咳咳,没有……”
江归玉咳成这样了都还想要为自己解释,江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婉吟,归玉都已经这样了,你有什么时候不能先放放吗?你爹在前院才跌伤了脸,你跟归玉都是病体,值得为一点点小事闹得姐妹间不合吗?”
“娘!”
江婉吟面色微沉。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她把清月推到城外去的。若是巧合就罢了,但如果她早就知道城外有疫症,所以借口不去施粥,却要清月去送死,那就别怪我这个做大姐的不讲情面了。”
江明炀心口一窒。
他突然想起陆庭之提起早就跟江归玉说过城外疫症的事情,让她不要再出城施粥了。
按照陆庭之所说,提醒应该是在宫宴之前。
难道归玉姐姐真是故意的?
“娘,不是咳咳……不是咳!”
江归玉好像一口气没喘上来,竟憋得晕过去。
“姐姐!”
江明炀不假思索,将她抱起大步走出留香阁。
江夫人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婉吟,你是长姐,未来的七王妃,讲话做事要有证据。你空白无凭,怎能说归玉害人?不能因为别人挑拨两句就毁了你们姐妹二人十几年的情分啊。”
“正是因为我是皇家的儿媳妇儿,我更有责任要追究这件事。”
江婉吟目光沉沉的看着,“娘,在这件事情上,你以为江家能撇得清关系吗?”
“此事,我定会查清楚。如果真是归玉故意为之,我不会轻饶她。”
江夫人不服,怎么就偏要找江归玉的错,那江清月的怎么算?
“罢了罢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随你。”
江夫人气哼哼的丢下这话,抬脚就走了。
她步履匆匆,还不是为了江归玉。
夫人真是,糊涂啊!
徐妈妈正要扶着她躺下,“大小姐,此事交给老奴去办,你先歇会儿?”
江婉吟摇头,“我的事情一会儿再说。快去,把孙掌柜喊过来。”
徐妈妈满眼担忧,但还是懂得轻重的先把孙掌柜叫过来了。
得知江清月已经写信给孙掌柜,让她收购城中的药材,先做好了准备,江婉吟才松了一口气。
她让徐妈妈拿了纸笔来,写了一封手信,交给孙掌柜,让她想办法送到燕京城外自己的几处私产铺子,让那些铺子的掌柜也尽量的收购一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你现在已经是清月的人了,但你路子广,这事儿交给你办最好了。”
“大小姐交代的事情,小人一定会办妥的。”
孙掌柜离开之后,徐妈妈才与江婉吟说:“大小姐,七王会准备药材的,你何须再让孙掌柜出城?”
江婉吟摇头,声音里透着虚弱。
“七王爷安置流民,现在又有那几个外邦人,恐怕药材的事只能压在江家头上了。我们另备好药材,若是急需时,清月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徐妈妈眼中含泪。
“还是大小姐想的周到。”
她扶着江婉吟躺下,“大小姐放心,玉箫那边老奴去传话就是了。你可得养好身子,莫让三小姐分心才好。”
此时,祁帝正看着楚贺安呈上来的折子,龙颜大怒。
“让你去安置流民这么久,现在才察觉到这些外邦人的存在?”
在来议政殿之前,楚贺安已经先去找了万贵妃,他按照万贵妃教他的那些话,沉稳开口。
“父皇息怒。之前这些人混在灾民中,每日只是领粥而已,从未开口说话。因为疫症一事,这些人怕死,所以终于开了口,儿臣才能察觉到这些人并非我们大祁百姓。”
祁帝看着这个儿子,心里终于有了几分欣慰。
楚贺安算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了。可他资质平平,比不得太子聪慧,也比不得老三英勇。
这桩差事是万贵妃给楚贺安求来的,想着只是几个灾民而已,不危险,能有个事情做,为朝廷分忧,不至于被文武百官看轻,所以他才答应了这事儿。
本以为楚贺安也就是庸庸碌碌的,没想到还真让他捡到了一份大功。
若是真能办好,也不枉自己偏心了他这么多年。
可面上,祁帝始终还是那副威严的模样。
“如此,你打算怎么做?”
楚贺安拱手道:“儿臣以为,在查清他们的目的之前先按兵不动。借着治疗瘟疫之事,将他们几个看管好了,趁机看他们在朝中是否有接应。”
“等时机成熟,我们再一网打尽。”
这确实是眼前最好法子。
祁帝面上显露几分满意。
“好,此事若是办好了,朕允你一个赏赐。可若是办砸了,老七,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楚贺安心头一震,忙跪下领恩。
“儿臣明白。”
顿了顿,楚贺安又开口:“父皇,此次瘟疫就在燕京城外,唯恐疫症爆发,燕京城内的药材儿得为京中百姓留用。所以为了防治疫症,儿臣想去其他地方购置药材。”
祁帝颔首,“一会儿你写个折子上来,明日早朝后,你去国库拿银子。”
楚贺安唇角勾起笑意,忙磕头谢恩。
“儿臣领命。”
入夜后,突然下了一场大雪。
徐妈妈踏着雪去了一趟月华轩,把江婉吟的交代告诉了玉箫。
玉箫离开之前,徐妈妈又备了几身衣服,让她带给江清月。
雀儿哭肿了双眼,把自己折腾出来的那点药塞给玉箫。
“要是小姐太苦了就劝她回来,我们再换别的大夫过去。”
玉箫动作利索的跨上马背。
想着城外的光景,她咬咬牙,“知道了。”
小姐不会回来的。
她知道,雀儿跟徐妈妈也知道。
玉箫赶到城外时,已经是亥时了。
暂且安置灾民的棚子前原本点着好几堆柴火,却因为刚才下了一场雪,压得火星子都灭了好几个。
本该寂静的地方,却隐隐传出起彼伏的痛苦呻吟。
突然,远处轰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哀嚎。
“快来人,棚塌了,压死人了!”
第99章 难不成是姐妹共侍一夫?
还不等她下马,就见一道纤瘦单薄的身影从行帐中跑出来。
“小姐!”
江清月好似没听见,娇小的身影跑的像一阵风。
玉箫赶紧下了马,追着江清月而去。
塌了的那一处棚子住的本就是重病的病人,好几个人都只是吊着一口气而已。
棚子本身就有些不稳当,刚才又下了一场大雪,棚梁被压断,木头砸下来,好几个人都被埋在了里头。
江清月不及多想,只想着救人。
玉箫赶来,见只有江清月一人在扒着梁木和残雪救人。
而七王爷那些侍卫,却只站在旁边干看着。
“小姐!”
她帮着江清月一起救人,全然顾不得别的。
江清月余光扫到那些侍卫,顿时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救人?”
因为心急,江清月的声音有些尖锐,却并不觉刺耳。
可这些侍卫,依旧无动于衷。
这些都是染了瘟疫的人,他们可不想被传染。
“七王爷受命安置流民,这已是年关了,要是死伤惨重,到时候朝廷追究下来,七王爷唯你们试问。”
直到江清月说完这一句,才有侍卫硬着头皮开口。
“江三小姐,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忙,而是那些病,会传染啊。”
“有我在,你们怕什么?”
江清月一声厉喝,夜色中那双眸色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
江清月才来这不过一天的时间而已,只是看病抓药,除此之外根本没见她还有什么本事。
在场这么多人,根本没人相信她。
“混账!我乃是端阳县主的嫡亲妹妹,更是万贵妃派来治病的大夫。未来,我也是要嫁进七王府的。现在七王爷不在,你们还不听我的?”
嫁进七王府的人不是端阳县主吗?
怎么她也要嫁过去?
难不成是姐妹共侍一夫?
终于还有人有几分良心,帮着大家先把人救出来。
可终究是晚了一步,棚梁砸下来,死了五个人。
一位母亲抱着被梁子砸死的儿子,哭得撕心裂肺。
“这是燕京城外,也算是天子脚下,为何朝廷却放任不管?为什么不能让我们进燕京城?哪怕我们有重病,怕传染到其他人,那也该给我们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吧?”
“是啊,我们每年都交赋税,我们也是大祁的子民,朝廷为何见死不救,弃我们而不顾?”
“听说城门已经被官府看守起来,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关闭城门,不管我们的死活了?”
突然,有人叫喊起来。
生硬的语气藏在愤怒之中,倒是叫人不好察觉。
可有人听出来了。
江清月看过去,认出打头说话的果真就是那两个外邦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百姓积攒的怨气顿时翻涌起来。
“凭什么我就要在这等死,那些当官的就能在城里享受?”
“我们只是想活命而已,为何要把我们逼到这个地步?”
“还说要安置我们,把我们撵到城外,不管我们的死活,这是哪门子安置?”
“狗官!”
“狗官!!”
……
他们起而攻之,把江清月几人围攻在一处,还有人从地上抓了掺着雪的泥土,朝着他们扔过来。
玉箫把江清月护在身边,目光警惕。
谁敢借机伤害小姐,她就杀了谁!
而刚才那些侍卫怕被传染,无人相救受灾百姓。
可现在面对这些要造反的百姓,侍卫们顿时拔剑相持。
天子脚下,要是真闹出造反的事情,那就是诛九族的罪过。
不知道是谁丢了个东西过来,那力道,又准又狠,出手的人必定是会武功的人。
可下一刻,玉箫只是抬了下手,那东西便落在了江清月的脚边。
她低头一看,是一粒石子儿。
江清月心凉了半截。
刚才要不是玉箫,她的右眼就要被这东西弄瞎了!
她抬头看去,下手之人早就混在百姓之中,没了踪影。
瞬间,她流了一身的冷汗。
这里头会武功的人只有那些外邦人。
他们煽动百姓,就是想要趁乱伤了她。毕竟她刚才已经自报了身份,又是端阳县主的亲妹,又要嫁进七王府的。
伤了她,江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些人就有机会借着闹事的百姓,煽动造反。
江清月心惊胆战,却又不能表现出半点惧意。
“大家听我的,我们冲进燕京城,找皇上评评理!”
说罢,竟真的有人要跟侍卫们动手。
“住手!”
江青月喝止一声。
“我不是朝廷内臣,不懂得朝廷的规矩,他们将我们阻隔至燕京城外,想必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但是你们放心,这里有我,还有七王爷。”
“王爷身份贵重,朝廷不可能放任不管,朝廷一定会想办法保全大家的性命。”
她语气突然沉下来,“但如果有人煽动闹事,天子脚下,燕京城外,那就是谋反的罪名,大家都得死。”
江清月不指望着所有人都能听得懂这一番话,但是谋反之罪,所有人都很清楚。
现在她只能把楚贺安搬出来,能压一时是一时。
等楚贺安回来,这些事情就不归她管了。
果然这番话说出口后,不少人都有些动摇,不敢再生事。
但还是那几个外邦人,依旧哀嚎,叫嚣说世道不公。
“可我儿子已经死了。”
那位母亲抱着被压死的儿子,不甘心的要冲上来,却被侍卫手中的利剑逼退。
气氛本就有剑拔弩张,一见侍卫拔剑,这些百姓又围了上来。
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就死个痛快,难说还能拼出一条生路。
玉箫护主,把江清月整个人都挡在了身后。
“爹!快来人啊,我爹快不行了!”
突然,有人哭喊起来,声音凄厉悲惨。
江清月刚要去查看,却被玉箫拦下来。
“小姐,去不得。”
“我是大夫,快让开!”
江清月挡开玉箫的手,抬脚就跑了过去。
百姓们自觉的让开一条路,可等走到江清月身边时,那位老人家已经没气了。
江清月沉着冷静,顿时给老人家扎针急救。
玉箫眸心沉了沉,“小姐,他已经死了。”
江清月罔若未闻。
老人的儿女哭得要死要活,见江清月还要施针,他家女儿终于是看不下去。
“小姐,我爹已经去了。”
江清月咬牙,额头已经有了薄薄一层汗水。
“我没说死,你爹就不会死!”
第100章 我,命贱
江清月稳住心神,下针的速度越来越快。
甚至有几处,她下针极狠。
老人儿子跳起来,“江三小姐,你要再对我父亲不敬,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可才说完,他望着江清月身后,又退了回去。
那丫鬟的眼神,太吓人了。
而藏在百姓之中的那几个外邦人,看出玉箫功夫不低,此时再出手,恐怕会暴露身份。
几个人之间相互打了个暗号,之后便藏身在了这些百姓之后,再也不见动静了。
玉箫看着那个方向,声音冷的像冰。
“小姐,我去杀了他们。”
老人的几个儿女听见,以为玉箫说的是他们,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连声求饶。
而此时,江清月正抓着老人指尖,针刺十宣穴,再拉起袖子,辅以内关穴。
“不急。你先记着那张脸,以后我自会收拾。”
接着,她又将一味药材如同昨日那般塞进老人口中,接着再继续救治。
老人子女敢怒不敢言,其他人却在心里怀疑起来。
今天才说这位江小姐人善,现在看来,怕是有什么私愤。
死者为大。既然人没了,那就让他毫发无损的走吧,可她这样折腾死人,可是要遭天谴的!
救人的法子都快要用光了,还不见这老者有反应。
江清月心一狠,摁住老者的心口,掌心用力往下一压。
所有人都以为江清月疯了。
连玉箫都有些震住了。
“小姐,算了吧。”
“不能算了!阎王爷也不能跟我抢人命!”
她执起银针,最后一针下去,刚才已经断气的老人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大的喘息了一口。
所有人都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唯有老人的一双儿女,喜极而泣。
活了!
人活了!
玉箫不敢置信的看着江清月。
她竟然真的有本事跟阎王抢人。
顿时,百姓们对江清月的医术再无怀疑,甚至还有人把她当做观音跪拜。
那些侍卫,对江清月也是另眼相看。
江清月擦了把额前的冷汗,站起身时,只觉得头晕眼花,差点一头栽下去。
“小姐!”
玉箫赶紧扶住她,谁知,江清月却把手收回来。
她侧眸扫向那些侍卫,“去把所有棚顶加固,以防再有这样的悲剧发生。”
罢了,她又与玉箫说:“我刚与重病的病人接触,你别靠我太近了。”
玉箫却不管这些。
“这些事情,小姐做得,奴婢也做得。”
江清月摇头,“我与你不同。我,命贱。”
玉箫面色一沉,“江家人说的?”
江家轻视江清月不是一天两天了,会说出这种话也不足为奇。
可江清月还是摇头。
江家人确实看不起她,但这一句命贱,是她自己说的。
师傅说的,命贱,好养活,所以理所当然的在她身上试药,把她当做药奴。
她会像普通人一样生病,却又比别人的命更硬一些。
要她死,没这么容易。
玉箫不知这些,就只是把这句话的来源归咎到江家。
江家这样辜负小姐,以后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回了行帐,便有侍卫来向江清月回禀。
江清月认出,这就是白日里被楚贺安用马鞭打过的那名侍卫。
“属下是王爷跟前的侍卫首领,许延。此次因暴雪受灾的百姓四百多人中,只有七十三人暂未有病症……”
许延将这些告知了江清月,江清月心惊,相较玉箫离开前,重病的又多了七八人。
短短半日就一下子多了这么些人,长此以往,瘟疫恐怕难以防治。
江清月沉吟片刻,“你们王爷何时会来?”
许延摇头,“王爷要务缠身,不知何时会再来。”
要务缠身?
要不是江清月清楚楚贺安的为人,怕真的要信了这话。
“我带来的药材不足,只能支撑两三日。你即刻叫人去给你家王爷传话,让他备足药材,即刻送来。”
其实这些事情江清月在下午时候已经着人送过一回了,但想着也该是石沉大海。
可既然许延主动来告诉她这些,就是信任她的医术。
想来,也该会想办法把药材的事情送到楚贺安那边去。
“并非昂贵的药材才能救命,瘟疫本就是贫苦地方爆发的病症,因无钱医治才越来越严重,以至于爆发,所以药材用最寻常普通的就可以。重要的是治病趁早,赶在彻底爆发之前先抢占先机。”
许延颔首,“江三小姐放心,属下一定会禀给王爷。”
江清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盼着朝廷能早日派人来帮忙。
否则她孤立无援,撑不了太久的。
此时,谢凌云立于伏莱山脚,抬头望去,夜色之中依旧能看见压顶的乌云,仿佛整座山都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他身着玄色轻甲,腰间佩着玄铁剑,一双眸子比那山间的寒潭还要冷上三分。
同样一身轻甲的副将赵诚快步来到跟前,“探子回报,匪寨就在半山腰的密林之后。”
顿了顿,赵诚犹豫了一下:“那西侧悬崖险峻异常,当真要派精锐从那里攀爬?万一……”
“没有万一。”
他谢凌云行事没有万一。
他不仅要剿杀这些匪类,更要揪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些人。
借由土匪生事,连衙门都敢屠杀。
那一步,岂不是要造反夺位?
攻山剿匪,只有这一次。若有差池,岂不是叫阴沟里那老贼有了防备?
既要出手,就要打得别人措手不及。
谢凌云眸色森冷,“等山顶有了信号,即按计划行事。”
话音刚落,便有一只苍鹰从山顶上盘旋而下。
那只鹰直冲着谢凌云而来,可赵诚等人却并未有任何反应。
谢凌云抬起手臂,那只鹰稳稳的落在上面。
夜色中,苍鹰的那双眼睛好像一把刀刃,带着寒光,又裹挟着对猎物的渴望。
而鹰喙正叼着一张字条,谢凌云取下,苍鹰便再次展翅高飞,却只在谢凌云头顶盘旋,好像在等着某种命令。
谢凌云打开字条,赵诚立刻叫人拿火把来,要让他看得更清楚些。
谁知火把刚拿过来,谢凌云就已经将那张字条抛开。
他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赵诚与其他将士得见后,都激动起来。
“攻山!”
第101章 把整个山寨翻个底朝天
副将赵诚则从正面进攻,吸引土匪主力。
谢凌云亲自率领一支小队,悄无声息地向西侧山道摸去。
在山体的遮掩下,窸窸窣窣犹如鬼魅。
山风呼啸,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掩盖了士兵们的脚步声。
谢凌云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借着月光观察前方。
隐约可见山寨的木栅栏和瞭望塔,塔上有人影晃动,可紧接着,看守的人皆被一抹身影抹了脖子。
谢凌云身边的侍卫认出那人的身手,低声道:“是苍侍卫!他得手了!”
谢凌云淡淡的应着,眺望着山上,你扯出一个凉薄轻狂的笑。
今日清晨,这伙山匪又抢掠了一个村子,烧杀抢夺,应该是得了好一些财物。
之后,他们更是用了一个多时辰,从山下购置了酒水和肉食,一副要庆祝的样子。
按照指定计划,苍翊先潜入山寨之中,用谢凌云从江清月那边要来的毒药,下在这些人的酒食里。
等得手后,苍翊便会让苍鹰前来报信。
而他们从西侧的山道爬上山时,苍翊正好杀上瞭望塔,将那几个放风守寨的山匪尽数击杀。
如此一来,还有力气反击的山匪应该全都去了寨门前,与赵诚厮杀。
而他们,正好攻其背部。
谢凌云低声吩咐,“点火。”
刹那间,数十支火箭划破夜空,直射山寨。
寨门前,有人指着远处山巅突然亮起的火光。“将军,西侧信号!”
赵诚眼中精光一闪:“全军压上!“
喊杀声震天,官兵们如潮水般涌向山寨。
这帮匪类腹背受敌,阵脚大乱,可不过片刻又变得有序的退至匪寨易守难攻的后山之中。
谢凌云一马当先,长剑出鞘,寒光闪过,已有两名匪徒倒地。
虽他杀了两人,但他看得出来,这些匪类身手不低。
甚至与这些人的交手来看,匪寨之中必然有人会军中策略。
可再厉害的人,在他谢凌云眼中,也不过就是上不得台面的老鼠而已。
谢凌云领着那一队精锐退至后方,并故意让赵诚露出破绽,让这些土匪误以为自己有了胜望。
“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顿时,所有人齐刷刷的看着一个五大三粗,却很精明的汉子。
他一把抓住一个瘦小的男人的衣领,把他提到面前来。
“我床下那个木箱子里的东西,赶紧给我毁了!”
在暗处的谢凌云勾起唇角,对苍翊指了指那只瘦皮猴。
“他,我要活的。”
苍翊颔首,“属下明白。”
那只瘦皮猴刚走,谢凌云便如同战场上那般,冲锋在前,赵诚等人紧随其后,乌压压的一片,如同汹涌的浪潮。
山匪们看见刚才已经退下的官兵又冲上来,却一点不慌。
山匪头子立于高处,正在得意他们攻不上后山时,有人突然惊慌大喊。
“官兵从山崖上爬上来了!”
腹背受敌!
同样的亏,他们竟吃了两回!
“大哥,怎么办!我们逃不出去了!”
那魁梧的汉子直接用刀抹了他的脖子,鲜血喷溅一脸。
“废物,喊什么?反正横竖都是死,逃不出去,就给我杀!”
顿时,呐喊厮杀响彻了整个山头。
厮杀中,一柄断刀从天劈下,谢凌云正被几个土匪缠着,抽不开身。
“将军!”
赵诚扑身而上,本想着将他挡开这一招,却不想中了敌人的埋伏。
顿时,又有两个土匪攻上来,赵诚防身那一瞬间,那柄被挡开的断刀从他的右肩砍下,大有要把他劈成两半的架势。
赵诚嘶吼着,却疼的没了反抗的力气。
“赵副将!”
月色下,谢凌云手中长剑好似幽魅,只见浮光闪过,转眼间已是人头落地。
他擒住匪首,捡起地上的已经有了缺口的残剑,照着他的肩膀砍下。
一边,又把怀中的金疮药抛给赵诚身边的官兵。
“快给他止血!”
啊!
匪首汉子痛苦的惨叫,却并未让谢凌云收手。
刚才他怎么对待赵诚,谢凌云就怎么对待他。
赵诚是跟了他多年的副将,二人征战沙场,已经亲如兄弟。
半个月前家里夫人刚生下第二个孩子,他必须把赵诚平安的带回燕京。
“将军饶命!饶命!”
那汉子疼得浑身颤抖,连声喊着饶命。
“只要将军能饶过我们,我全都招了!”
谢凌云手上的力气果真收了几分。
汉子抬头看着他,望向那双冷如寒潭的眸子,心底突然升起惧意。
但转念,那点惧意就被视死如归的滔天恨意席卷。
“狗官,我要你死!”
他从鞋底抽出一把匕首,直逼谢凌云心口。
他有些武功,可因为受伤,他动作迟缓,谢凌云只用了两招将将其压制在地。
“来人,将他押下山……”
谢凌云的话还未说完,匪首汉子却突然口鼻流血,瞬间绝气。
他撬开汉子的唇齿,这才发现早被藏在嘴里的毒药。
谢凌云嫌恶的将汉子的尸首扔在地上,“给我杀!”
此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但山头寨子里的哀嚎,依旧可怕。
但不过片刻,厮杀逐渐消停,战事已经到了尾声。
前一天还固若金汤的匪寨,现在已是物是人非了。
“赵副将!”
赵诚撑着劲儿,“将军放心,我穿着轻甲呢,死不了。刚才又上了药,我已经没事了。”
谢凌云垂眸,见血色已经浸透了赵诚的轻甲,他那张脸因为失血惨白得可怕。
这哪儿像是没事的人。
对了,江清月还给了别的药!
谢凌云从怀中掏出一颗棕色的药丸,塞进赵诚口中。
药丸入口,赵诚只觉得喉间一阵清凉。
“将军?”
“这是本将军找小神医讨的药,能救命的。”
说罢,他叫人即刻将赵诚送回燕京城。若是在城外遇见江清月,就留在那里诊治。
江清月,她肯定能救赵诚。
谢凌云站在山寨中央,环顾四周。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有土匪的,也有官兵的。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谢凌云沉声吩咐:“搜!把整个山寨翻个底朝天,掘地三尺也给我把东西翻出来!”
“世子,找到了。”
苍翊将浑身像是被抽了筋的瘦皮猴扔到谢凌云脚边,一边将那个巴掌大的木盒呈到谢凌云面前。
谢凌云打开,见箱子放着有几封密信,其中一被撕毁的信上沾上了一角红印,隐约能认出几个字。
御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