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镇岳没说话,而是审视了谢扶摇几秒。
他当然能听懂谢扶摇的话中之意。
他不由审量这个大孙女。
沉静、敏锐,具备攻击性很强的反抗精神。
她好像并不在乎谢廷远、陈蓉夫妇对她是否宠爱。
这一点太难得。
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孩,又是他们这样优渥的家庭环境,都还在父母怀里撒娇,天真无邪。
她有种阅尽沧海桑田的通透、冷漠。
这不是谢镇岳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餐厅持续安静,所有人都在等谢镇岳发话。
谢镇岳看向谢廷远,后者如坐针毡,但又不敢乱开口。
见大儿子还是这副模样,谢镇岳难掩眼底的失望。
这一抹失望,对谢廷远而言,无疑是雷击。
“老大,你有什么想说的?”
谢镇岳询问,这一问其实已经是同意了谢扶摇的话。
老大还需要锻炼。
老二还需要继续加强。
老三……还是继续当出头鸟罢了。
谢廷远听懂了,胸腔积蓄着怒气。
他看向气定神闲的谢扶摇,她好像很笃定老爷子一定会答应?
“爸,我能说不吗?”
这话问得极其没水平,让谢镇岳的脸色更难看了。
谢镇岳:“你有这个权利吗?一个女儿你就管不住,两个管成这样,你嫌这个家还不够乱?”
谢廷远被骂到自闭了。
“是,一切全听爸的安排。”
谢镇岳脸色这才好了点。
“吃饭!”
谢镇岳吩咐。
谢扶摇有点郁闷,她以为至少要拉扯一番,起码碗碟要碎几个才是。
结果却是十来分钟的事儿。
<span>记住本站:</span> 她吃了碗热汤面,所以吃得很少。
“扶摇,你怎么吃这么少?”周凤君忍着心底的欣喜,时刻观察谢扶摇的状态。
见她吃这么少,拿着公筷给她夹了菜,让佣人端过去。
谢扶摇看着堆冒尖儿的菜碟,面露难色。
“二婶,我吃不下。”
她虽然喜欢精致的餐食,但进餐有度,最多七分饱。
“还叫什么二婶,该改口了,不过不急,等把你的户口迁过来再改也行。”
周凤君很高兴,倒不是因为能气死陈蓉,虽然也有一点原因。
更多是因为她喜欢扶摇,扶摇对朗舟也很尊敬。
她这一说,谢廷远差点想把手里的碗砸出去!
尤其是陈蓉瘫着半边身子,宛如中风模样,嗓子眼里还发出“嗬嗬”类似野兽的声音。
一点小事,她办成这样!
谢镇岳眼神不爽地扫了大房的母子三人,又看向谢扶摇,“事情既然定下来了,你心里的怨也该消了。”
言下之意要她把大房的“残疾”三人组恢复原状。
谢扶摇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三人,“谢总,听闻这几天大夫人、小谢总辗转多家医院,没有一点疗效吗?”
事情刚定下,她连演都不愿意演了!
谢廷远憋怒。
谢扶摇笑了下,象征性吃了一口周凤君给她夹的菜。
视线落向谢书绮身上,眼神讽刺。
谢书绮看得心里憋屈愤怒,她真是嚣张!
“其实,但凡谢总和大夫人开个金口,倒也不用吃这么多天的苦。”谢扶摇补充。
“这般看来,我与二位情浅缘薄。”
谢镇岳专注吃饭,并不理会她说的什么。
这口怨气让她出了也好,免得家里又闹出笑话。
谢廷远听得心头憋火又郁闷。
“后天正午一刻,用猪苦胆化水半碗饮下就能好。”
谢扶摇最后给出解决的办法。
“猪苦胆?谢扶摇你怕不是故意的,我就没听说过这种办法!”谢宴舟今晚第一次发声。
反正也不是他的妹妹了,怼起来也没有心理负担了。
这几天他饱受折磨,双目失明,做什么都不方便。
<span>记住本站:</span> 他好歹是她亲哥,她竟然这么歹毒!
这不怪书绮没有安全感,完全就是因为谢扶摇太狠毒了!
谢扶摇淡淡一笑:“堂哥若不信,请便。错过了,我可治不好。”
不等谢宴舟说话,谢扶摇看向谢镇岳,“爷爷,我吃好了,想去看看我哥。”
也就是谢朗舟。
听到她直接把“三哥”改成“我哥”,谢宴舟心里一阵发堵,莫名不痛快。
就算是迁户又怎么样?
她身上的血脉和自己一模一样!
这是她摆脱不了的事实!
“嗯。”谢镇岳应声。
谢扶摇起身,看向谢廷谦和周凤君,“二叔二婶你们慢用。”
周凤君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哎!你慢点,仔细看路,让佣人多带两个手电。”
谢扶摇颔首,乖巧答应:“嗯,我会的。”
看到谢扶摇在二房面前这样乖巧,谢廷远心里的难受和憋屈难以形容。
陈蓉更甚。
这根本就是来向她讨债的恶鬼!
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儿!
“她……”
谢廷钦还想说点啥,又被罗琴踹了一脚,疼得龇牙。
谢安舟、谢书橙兄妹俩全程不敢说话,每当爷爷脸色不好,谁说话谁倒霉。
可今天就像是中邪了一样。
谢扶摇明明和他们同辈,怎么就她能在爷爷面前说话这么放肆?
谢书橙心里不服,她清醒地自卑,也想得到谢镇岳的认可,但又清楚自己没那本事。
谢安舟却认为这是一件大好事。
谢扶摇不是大伯大伯母的女儿了,谢扶摇再为难书绮,那就是谢扶摇的错。
没有人再和书绮争宠了,书绮又可以恢复以前的待遇。
餐桌上谢家的人心思各异。
谢扶摇到了松园,谢朗舟让人沏好的茶喝着温度正好。
“这样也好,以后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就告诉哥。”
谢朗舟说话的时候紧盯着她的神情,在为她担心。
<span>记住本站:</span> 有句话说得未必全对,但他觉得有道理。
天底下的父母未必都是爱孩子的,但孩子是天然爱着父母的。
扶摇应该是很渴望得到大伯大伯母的疼爱,但一次次让她失望了。
谢扶摇察觉到他的担忧,“哥哥是在为我担心?还是嫌我这妹妹养着太费茶叶了?”
她每次来松园,他这里有的好茶都要被带走。
“说的哪里话?茶叶而已,怎么比得上妹妹?我只是怕你难过,你那么期盼回家……”
谢扶摇放下茶杯,笑得风轻云淡。
“早就不期盼了。”
期盼回家的那个‘谢扶摇’已经彻底湮灭了,不是死亡,而是湮灭,了无痕迹。
除了她,无人会知道她的存在。
或许,等再过十几年,她需要封眠的时候也会忘了。
谢朗舟听了,一阵心疼。
他看着谢扶摇的眼睛,有那么一刹那,她仿佛像没有情感的傀儡。
这一定是受了许多的伤,吃了许多的苦,才会变成这样。
他们谢家亏待了她。
没事,他这个当哥哥的会尽力补偿。
“若是想补偿我,那就把你松园的好茶给我装回去一些。”
谢扶摇一笑,很快就不笑了,看到了从松林处走出来的沈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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