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扶摇岿然不动。
“欲施鞭笞先问理,欲加斧钺先揭皮。”她淡定吐字,抬眸偏看陈蓉夫妇,脸孔冷肃。
“母亲罚我,应该先告诉我犯了什么罪,也好叫我服气。”
“你还嘴犟!我是你妈,想罚你就罚你,还需要什么理由?!”陈蓉怒喝。
今天公公不在,她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不给她点颜色,她要无法无天了!
“我骨头硬,母亲若不说,我这膝盖宁可断了也跪不下去。”谢扶摇言辞冰冷。
想罚她?
那就要看陈蓉的手腕了。
砰!
“你这是跟父母说话的态度?!”谢廷远拍了下桌几,也沉声呵斥她。
他不否认谢扶摇的价值,但如果谢扶摇一直这样不服管束。
他是不介意剪断她的羽翼。
相信老爷子也是不会反对的,不然也不会选择在今天外出考察了。
谢扶摇面无波澜,侧目对上他的视线,“那父亲说说,我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
“谢扶摇,这是爸妈!有你这么跟爸妈说话的吗?在爷爷外人面前你装得恭顺,现在原形毕露了?”
谢宴舟也加入谴责的大军中。
谢扶摇脸孔上露出讽刺,“父母不养子,子何为孝?”
谢宴舟一脸懵。
谢扶摇干脆把话说得直白,与蠢货交流实在伤脑子费口舌。
“父亲母亲养的是你与谢书绮,论孝顺轮不到我,再者,我的孝顺……”
她看了眼陈蓉和谢廷远,“你们受得起么?”
陈蓉大为光火,跳起来骂她:“枉我生你一场,痛得死去活来,你现在是攀上高枝了,连自己亲生父母都顶撞!”
“早知如此,我当初还不如打你下来!”
“那很可惜了,你错失良机。”谢扶摇神情依旧风轻云淡。
陈蓉大怒:“是我给你了这条命,你这条命就是我的!我是你妈,我让你做什么都是你应该的!你没资格拒绝!”
“来人,把她给我捆起来,按她跪下!”
陈蓉怒喝,吩咐早就提点好的佣人。
两个负责修缮管理花园的男佣上前。
“谁敢!?” 周凤君看得目瞪口呆,谢廷远和陈蓉失心疯了吗?
“周凤君你别没事找事,你管你的家,我教训我的女儿,难道还要经过你同意!?”
陈蓉恼火看向她。
要不是谢扶摇这个孽障,管家权怎么会落到她头上?
这才管家几天,就想爬她头上耍威风?
做梦!
周凤君:“大哥大嫂要管教女儿我当然管不到,但这是在家里,既然是在家里,那就是家务事。”
“我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既然看到了就没理由不过问。扶摇她犯了什么错?”
“大哥大嫂要罚她,是不是也应该给一个明确的理由?”
周凤君看向他们夫妇二人,内心焦灼,希望丈夫赶紧下班归家,她一个人搞不定这对夫妇。
“不然,这事情传出去,雍京的人还以为我们谢家没规没矩,叫人看笑话!”
陈蓉冷笑:“笑话?我教训我自己生的女儿,谁敢笑话?!”
周凤君暗吸了一口气,这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教训谢扶摇了?
她不由担忧又带点歉意地看向谢扶摇。
陈蓉和谢廷远真要教训谢扶摇的话,她这个二婶还真管不着。
谢扶摇收下她的善意,“二婶婶,无妨。”
她点了下头,递给周凤君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既然知道陈蓉和谢廷远要整治她,又怎么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又不是真正的谢扶摇,收拾这对夫妇对她不会造成任何心理负担。
陈蓉见状,脸上怒色未退,眼神带着憎恶地看向谢扶摇,“你不是要理由吗?我给你理由!”
“你欺负绮绮,这就是你的罪!”
“我警告过你,不准你欺压书绮,你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就该打!”
陈蓉仿佛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脸上都写着快意,睨了眼两个男佣人,“动手!”
谢扶摇半垂羽睫,目光幽冷。
“父亲和大哥也是这样认为?”
谢廷远语气幽幽:“你卖弄手段,顶撞父母,欺负姊妹,罚是你应该的。”
谢宴舟:“我说过你是谢家大小姐,不要做有失身份,丢家族脸面的事情,你今天在寰宇那么做,你让书绮和顾寒声情何以堪?你让外人怎么看待我们谢家?你让书绮以后怎么在学校做人?”
寰宇商学院虽然以商学为主,但各类艺术也是拔尖儿的。
雍京豪门各家千金大多也都在寰宇学习艺术,谢书绮也不例外。
“再不管教你,我们谢家都要成雍京的笑话了。你放心,我已经给你买好了药,不会留疤。” 谢宴舟又补充,免得她说自己这个大哥区别对待。
他也还是关心她的。
只是不想她这么张扬高调,希望经过这一次教训,她能长记性,学会收敛和乖巧。
谢扶摇轻嗤出来,“大哥,你与‘道貌岸然’这四个字真是相配。”
谢宴舟黑脸,目光涔涔盯着她,“以后你会明白,雍京不是你耍点小手段就能生存的地方。”
“谢书绮呢?回来告了黑状,她躲在被窝里哭?是不敢与我对峙,还是害怕?”
谢扶摇不予理会,“想定我的罪,那就叫谢书绮出来。”
“姐姐……”
她话音刚落,谢书绮就从侧门进来了。
谢扶摇讽刺:“我以为你只会颠倒黑白,示弱装腔,原来还有帘窥壁听的秉性。”
谢书绮脸色微变,骂她是老鼠?
“姐姐还没消气么?我真是不知道哪里做错了,逼得姐姐这样对待我……”
谢书绮红着眼圈,带着哭腔,好不委屈。
“倒是姐姐,明明会英语法语,为什么不早说?故意让我在同学面前出丑,我虽然不是谢家的真女儿,但我也姓谢,姐姐那样做,我丢了脸,谢家不也被人嘲笑吗?”
“姐姐,你是不是要逼我死了,你心中那口恶气才能消除?”
谢书绮抬头看她,娇弱得可怜。
“如果是那样,只要姐姐能解气,我可以去死。但是,我希望姐姐不要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置气,会伤了他们的心。”
谢扶摇脸孔上笑容逐渐明艳。
听听,多好的舌头,多熨帖的孝心?
“我知道姐姐生气,可今天寒声哥那样做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在尽力避开他了,可是寒声哥他……”
谢书绮掉泪,“姐姐,我可以把寒声哥还给你,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和爸爸妈妈置气了?”
谢扶摇饶有兴味地欣赏她的表演。
字字句句都是陈蓉夫妇爱听的,每个字都没有指责她,但每个字都在明说谢扶摇的罪过。
但又每个字都没说到重点。
说了半天就是没说清楚谢扶摇错在哪儿,但是又让所有人都知道是谢扶摇的错。
这种模棱两可,含糊其辞,但又能准确达到自己目的的手段,一般人还真是难以模仿。
“你确定要与我这般饶舌诡辩?”
谢扶摇询问,抬眼看着她,眼底幽幽沉沉,闪动着明晰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