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阙下车,进门第一眼就看到坐在客厅沙发,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公务的纪洵。
敲键盘的声音在他进来的瞬间停了下。
江阙不知道纪洵为什么要在客厅这么显眼的地方忙工作,他瞥了一眼,没做停留的回房间。
包括接下来几天,江阙和纪洵的见面次数止步于每天上下班,每次不超过两分钟,也几乎没说过话。
江阙很满意这种现状,互不打扰最好。
他自觉清净不少,在这段时间定好秀场模特,和京市当地最具名气的美术馆馆长联系,想把秀场选点定在美术馆。
电话里,美术馆馆长答应的很爽快,江阙和对方十分顺利的约了一个饭局。
江阙打听到这位馆长喜欢喝酒,估摸饭局免不了要喝上几盅,于是保险起见把布布带上,以免到时候喝多了。
饭局上总共四个人,馆长是个小老头,一头花白头发和胡子,穿着精致得体,精神奕奕,很符合身份印象。
另一个男人看上去三四十岁,估计是馆长的助理或者司机。
一顿饭进行的很愉快,江阙和馆长聊得投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馆长的确喜欢喝酒,还都是高度烈酒,他为了不败兴,跟着喝了好几杯 ,最后还是布布出来劝了一波,说江阙酒量不太好。
吃完饭,四人走出包厢,江阙脚步变得虚浮,人也没那么清醒,勉强稳住身形。
这一层都是贵宾包厢,隔音做得很好,走廊上静悄悄的,馆长邀请:“江先生要不要现在跟我去场馆看看?了解一下布局什么的。”
江阙一开始是有这个意向,但他现在的状态显然不合适:“下次吧,下次我提前联系您。”
馆长打趣道:“看来江先生不胜酒力啊,都醉了。”
“能喝一点,跟您比是差远了。”江阙笑笑,他酒量其实还行,但馆长太能喝了,酒蒙子似的一杯接一杯都面不改色。
馆长应允:“那好,你先回家休息睡一觉,场地可以随时来看。”
江阙颔首,还想再说些什么,刚开口,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吵闹打断。
不远处结束聚会的几个人从包厢里涌出来,对话的声音隐约能传到耳中。
江阙神情一滞,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喝多了看花眼。
因为纪洵就站在那几人当中,垂着眉目漫不经心,修长的身材鹤立鸡群。
不等江阙自己确认真实性,其他人的反应就告诉了他。
纪洵身边围着的人正一人一句恭维着,忽然就整齐划一的停下说话看向某处,有人嘴快:“哎哟,纪总,这不是......”
纪洵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江阙,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和他撞上目光。
同一时间,江阙被酒精作用的大脑迟钝运转,装作没看见是不可能,他马上做出应对,表现得体自然:“这么巧。”
纪洵没配合他,而是走过来,对江阙低声耳语,却能确保周围都可以听见:“什么这么巧?”
江阙不知道他玩的哪招,不着痕迹往后躲了躲,控制住表情。
纪洵直起身子,面对众人:“来的时候没送他,跟我赌气呢,装作不知道我在这,让各位见笑了。”
对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
纪洵注意到一旁的馆长和布布,简单分辨之后,对馆长点头示意,又对布布开口:“你不用送了,正好我带江阙回家。”
布布不放心把江阙交给纪洵,而且江阙没发话,他是不会听别人的:“江哥让我接送,还是我来——”
“布布你别送了。”江阙打断他:“帮我把车开到工作室楼下就行,早点回去休息。”
布布咽下要说的话:“好。”
和馆长告别,江阙跟在纪洵身后进电梯,脑子里反复放大纪洵说的话,等电梯到达地下负一层车库,他问了句:“你刚刚说什么?”
“嗯?”纪洵没回答,来到车前拉开车门。
江阙低头看了看这辆车,是辆宾利巴图尔,纪洵经常开,他见过好几次。
纪洵已经钻进车里了,江阙皱起眉,依旧站着没动。
于是过了几秒,纪洵又出来,视线跃过车顶,看向对面的江阙,给他解释:“我为了防止怀疑,不然别人会觉得我们不了解对方行程。”
江阙反应过来,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当时一下子只想到要打招呼,完全忘了这回事。
疑问得到解答,江阙坐进副驾驶,饭局喝的酒后劲上来了,浑身好像躺进棉花里,没有实感,头也晕晕的,不过不难受,只是有些没力气。
纪洵关上车门,余光往这一瞥,看到什么忽地笑了:“江阙,你喝多了吧。”
江阙表情和平时无异,双目直视前方,淡定否认:“没有。”
“好吧。”纪洵见他还没发现,出声提醒:“安全带。”
“哦。”
江阙挺直的背微僵,伸手找到身旁的安全带,刚扯出来,纪洵挑眉:“还会系吗?”
咔哒一声,江阙面无表情的扣好。
纪洵:“......”
回家的车程差不多十来分钟,江阙本想安静闭目养神,奈何没几分钟之后,等红绿灯的间隙,纪洵开口:“有个事要跟你说一下。”
江阙喝得有点多,暂时丧失思考能力,不想这个时候去听:“晚点再说。”
“晚点是什么时候?”纪洵问。
红灯转绿,车子重新发动,江阙看着窗外回退的景色,随口说了个时间:“明天。”
纪洵打了半圈方向盘转弯,点头:“那明天我不去公司了。”
一路平稳到家,车子停好,江阙缓了缓拉开车门,以为没事,踩到地面才发觉小腿发软,身形晃了晃。
不等他扶一把车身,身边就窜来一道人影,托住他的小臂扶稳。
纪洵低头看他:“你还能走吗?”
“能。”江阙和纪洵离得近了,鼻尖轻耸,嗅到一股酒气,混杂着淡淡雨后花草的清新味道,两种气息割裂感十分强烈。
他对前者感到不喜,推开纪洵:“一股酒味。”
纪洵本意好心,看着空落落的掌心,不敢相信:“那是你身上的,我中午都没喝!”
江阙听后一顿,垂首整理衣服,结果发现这股酒味好像的确是自己身上的。
看来误会了。
“不好意思。”
纪洵不打算再去扶江阙,被气得牙痒痒:“你就是故意的。”
“我不是——”江阙的话没说完,眼见纪洵甩手走开了。
江阙作罢,跟在其后,脚步有点慢,等他进门已经看不到纪洵的踪影了。
他不至于因为这么一点事追上去解释,也不甚在意,转身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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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外面天气不错,江阙准备今天和布布一起去趟美术馆,没告诉馆长,先自己逛一逛。
江阙在门口玄关处换鞋,垂眼的时候一顿,注意到柜子上那个巴掌大小的白色铃兰花琉璃摆件正面朝着自己。
虽然他和纪洵的同居生活没什么密切交流,但多少住了快半个月,一些习惯还是不可避免的摸清了。
比如只要铃兰花摆件没背过去,纪洵就在家里没出门。
江阙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时间。
挺稀奇,他今天出门晚,现在上午十点,按照平时纪洵早就离开了。
这些想法在脑中简单过了一下,江阙没有深思,完全忘记昨天答应了纪洵什么。
临走前,他还顺手把铃兰花转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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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落日时分,江阙带布布来到美术馆参观,即使今天不是周末和节假日,美术馆里的人也依旧不少。
场馆内比较安静,落日余晖洒进来,给工艺品和画作镀上一层金边,透出神圣庄重的艺术感。
江阙平时常去艺术展览馆之类的地方,这所美术馆也来过,对里面的作品陈列摆设还算熟悉,转了一圈来到一副油画面前。
画布上,深蓝汹涌的海水拍打海岸,夜幕高挂明月独悬。
江阙第一次来就很喜欢这副画,于是多驻足了几秒。
布布却没欣赏的心思,开口问他:“哥,你昨天没喝太多吧?”
江阙视线不动:“没事,怎么了。”
布布努努嘴:“昨天他说送你回去,你们是不是住一起了?”
江阙应声:“差不多,不过不会住太久。”
“噢。”布布推了推鼻梁上的粗黑框眼镜,锲而不舍:“那你们是不是相处的挺好?”
江阙终于有了动作,新奇布布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不太确定地思忖:“布布,你现在都学会说反话了?”
布布摇头,也很疑惑:“没有呀,我就是想问问。”
江阙笑了,还没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奇怪道:“你今天怎么回事,跟有话要说似的。”
不料布布表现得比他还奇怪,一脸茫然:“啊?哥你不知道吗。”
江阙太阳穴猛跳两下,预感不对:“知道什么?”
“纪氏把琦遇强行收购了,就这两天的事,相关刊社还没报道,内部知情人都传是为了你,我以为你知道呢。”
布布的话让江阙笑容逐渐消失。
纪氏收购琦遇?
他还真不知道,也没听到任何风声。
江阙相信布布的话,布布家庭背景不是普通人家,算个小富二代,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子,有时候会提前知道一些消息。
但此刻,江阙没功夫细究纪氏为什么收购琦遇,而是在这个消息中,他忽然回忆起某个片段。
昨天结束饭局回家的车上,纪洵说有事,他当时头晕懒得听,说明天再说。
而中途过去一个下午加一个夜晚,江阙根本没想起来这茬,忘了个干净。
估计纪洵要跟自己说的就是收购琦遇,或许还有其他的。
江阙回过神:“我今晚回去问问。”
江阙本来想参观完美术馆再回家,可当他走到下一个展区的时候,脑子里蓦地闪过上午看到的铃兰花,陷入思考。
纪洵总不可能因为他一句“明天说”,就真的在家等他吧?又不是多紧急重要的事,还需要遵守口头约定。
出于某种严谨,江阙拿出手机,没看到来自纪洵的任何讯息和来电。
他想了想,食指点击屏幕,拨了通电话过去。
电话嘟嘟刚响了两声,就被对面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