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四十五，正是阳光透过玻璃打在教室中最刺眼的时候，黑板上的光晃得看一眼都发晕。
江凌半睡半醒地在桌子上趴着，脑子没什么意识但能听到教室里嘈杂的底声突然小了下去，紧接着班主任老曹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如滚动字幕一般嗖嗖地从他的脑海中穿过，只留下“新同学”“转校”几个字眼。
“就坐在最后一排那个空位吧。”老曹刻意拔高的声音将他涣散的意识聚了起来，“江凌，醒一醒了。”
江凌无声叹了口气，从桌子上趴起来，紧接着，他一眼就看到了讲台上挺拔着站着的那个少年，阳光洒在男生的半张脸上。
浅棕色带着点笑意的眼眸盯着他，像班里女同学的小镜子，反射着阳光就在江凌心口上忽的晃了一下。
“嘿，睡懵了啊。”老曹摆了一下手示意那男生过去，“江凌啊，你照顾一下新同学。”
江凌立马清醒了，下意识地朝赵智炜那瞟了一眼，发现对方正挤眉弄眼地看着自己，眼神中的激动都溢出来了。
他转正目光，不动声色地擦了一下嘴角。
很好，没有睡出口水。
江凌盯着黑板上已经开始讲课的老曹，余光看到他的新同桌已经拿第三张纸擦了第三遍桌子，又从书包里拿出保温杯，看这架势要将水倒到第四张纸上。
他连忙从桌洞里掏出一张湿巾。
“谢谢啊。”男生朝他咧嘴一笑，一口整齐洁白的牙又晃了他一下。
可以去拍牙膏广告了，江凌心里嘀咕。
男生将湿巾对折了两次叠成一个方块，仔仔细细又把桌子擦了一遍，将湿巾转到正面看了看，江凌没忍住跟着也看了看，确实还有点浮灰。
就在江凌以为男生终于要结束扫除后，他又开始重复上述的动作擦起了桌洞，并赶在江凌给他拿湿巾前，将刚刚用过的那张反面擦了起来。
还挺勤俭持家。
“嗨，新同桌，以后互相关照啊。”男生在江凌不知道发呆了多久后已经收拾好了桌子，用气音悄悄说道。
江凌困得又有点呆滞，心不在焉得朝他挤了个笑。
“你那会听见我的名字了吗？”那男生明显有点没眼力见儿。
江凌有点无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我叫沈正。”沈正似乎是为了方便说话，悄悄往江凌那边移了一下，“正气盎然的正。”
江凌又敷衍着笑了一下，试图唤醒沈正的情商。
然而江凌貌似高估了他，沈正直接忽视了他的敷衍，继续小声地絮叨着。
这人技能点全他喵点颜值上了？
“我原来是秦城一中的，不过我感觉你们学校这个氛围比……”
“一中？好学校啊，那你怎么来这儿了？”江凌有点惊讶的转过头，打断道。
“我啊。”那个逆着光显得轮廓有些毛茸茸的侧脸露出一丝狡黠，“打架劝退了。”
“帅啊！太帅了！” 赵智炜半坐在桌子上，激动地唾沫都飞了，“这正是咱最需要的人才啊，这可真是下雨了有人打伞，拉屎了有人递纸……。”
“诶，万一人不乐意去呢。”梅蕊皱眉抹了抹脸。
“江凌那分成，谁能拒绝得了啊。”赵智炜忽视了梅蕊的嫌弃，“再说了，出镜的话更是给他占大头了。”
“人一中下来的，万一好学生要学习呢。”侯哲看向江凌，“凌队，你看他人咋样啊？”
我看他一神经病啊……
“哎，我还好学生呢，又不耽误啊。”赵智炜插嘴道。
梅蕊翻了个白眼：“人秦城一中的好学生能和咱这四中的比吗？”
“别着急了，先和他混熟点吧。”江凌下了定论，“找找机会。”
“行动起来啊，凌。”赵智炜顿时有点着急，“流量不等人啊。”
“你等等，先让人家适应一下班级，”江凌微微皱眉，“而且总得观察一下能不能合得来吧。”
“对啊，玩网络也不是只有脸就行了，再说还得看看他上不上相。”侯哲也附和道。
“哎。”赵智炜叹了口气，“行吧，说不过你们，不过最好还是尽快吧。”
讨论完这个关键问题，江凌和这几个人简单说了说这段时间各自的注意事项，便解散了。
自初三短视频平台快音横空出现，江凌打发时间时照着感兴趣的热点剪辑了几条视频，结果其中一条直接爆了。
当时赵智炜顺着同省的定位直接找上了他，他当时兴趣也还在，于是试着和赵智炜合作了一下，没想到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把号做起来了，其他两人也后续逐渐加入并组成了一个小团队。
江凌当时做的是不露脸的创意运镜和剪辑视频，主要卖点是天马行空且技术流的剪辑，当然，火的原因还有江凌这种即使没露脸但一看就是帅哥，且是个儿高腿长身材好的帅哥。
不过这两年，快音势如破竹，越来越多的博主涌入，各个赛道层出不穷，他们这个账号也在这半年流量逐渐下滑。
多次讨论之后，他们考虑了一个最朴素的方案：走颜值赛道。
所以在看到沈正后，赵智炜会那么激动。
不过，想做大，沈正不能有黑料。
江凌走着，有些出神，他得问一下沈正打架的事。
他慢吞吞地上着台阶，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小没良心，你还知道报一声死活啊。”电话很快被接通，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听着还有些许暴躁。
“姐，我好得很。”江凌轻车熟路的忽视了被训的内容，“拜托你个事。”
“我说怎么突然吱声儿了，原来是指示我来了。”江愿一副原来如此的语气。
“你帮我找一中的人打听点事。”江凌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咱们那面一中。”
“啧。”江愿忍住脱口而出的调侃，但没忍住又啧啧了两声，“打听什么？”
“问问前段时间有没有打架的事。”江凌想了想，又补充道，“程度比较严重的，劝退的那种。”
“行，我找我学弟问问。”江愿没多问原因。
说完后，通话中一片静默，但两人都没有挂断的意思。
“别和爸妈说。”江凌声音有点闷，“别说我联系你了。”
“放心，不会的。”江愿轻声说道，犹豫了几秒，又有些艰难地开口，“小凌，你真的……不回去看看吗？他们好像，很想你。”
“我不回去。”少年生硬又强势，“就算回去了，也关不住我。”
江愿叹了口气：“算了，姐理解你。不过小凌，还是要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江凌没再说话，江愿也没心情多说什么，又随意嘱咐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经过好几天天观察，江凌不得不承认沈正很适合干自媒体，在进入新班级的第二天时，沈正就已经和班里大部分人混熟了。
记忆力也十分惊人，江凌对班里个别人名都有些卡壳时，沈正都能提醒他了。
“王冉锦。”沈正替江凌说出了刚刚在他座位上坐着的女生名字，“她来问我加不加入舞蹈社。”
“舞蹈？”江凌有点惊讶，“你会跳？”
“不会啊。”沈正看起来有点跃跃欲试，“不过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一中高二就不让参加社团了。”
“万一哪天跳个舞，那不得收获一众迷妹。”沈正笑嘻嘻的。
江凌有点无语，默默地把头转回去，心里有点不得劲儿。
他还没问呢，就有人先一步抢人了。
“诶，你去吗？”沈正戳了戳江凌的胳膊，“咱俩可以一块啊，两个惨绝人寰的大帅哥，那效果不得惊天动地了。”
“我不去。”江凌试图扑灭他对装逼之路的热情，“个儿高的人最容易肢体不协调。”
“试一试呗，没试你怎么知道。”沈正不依不饶地又戳了几下。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那你陪我去看看呗？”沈正将脸扭到江凌眼前，眨了眨眼，“我社恐。”
“……行。”江凌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实在没看出来沈正哪社恐了。
四中周五没有晚自习，江凌和沈正下了课跟着王冉锦去了学校的舞室。
舞室挺大的，周五聚着不少学生，他们进去的时候有几个人正在练舞，还有几个在地上坐着。
江凌进去时瞬间感觉目光都聚过来了，还听见几个女生小声的起了哄，他克制住了想走的动作。
“小冉冉，可以呀。”一个正在练舞的短发女生停下来走到了他们面前。
“这是我们社长，钱余。”王冉锦向他们介绍。
“好名字呀。”沈正笑眯眯地说，“社长好呀，我叫沈正，我旁边这位是江凌。”
“哦，你们好，你俩……都是来入社的？”钱余有点克制不住笑容。
“江凌不是。”沈正回答，“我有点好奇，想试试。”
“行，那你先看看，我们练完这一遍带你试试。”钱余指了指角落，“我们这没凳子，都坐地上，你们男生应该不介意吧。”
不，沈正应该会介意。
果然，沈正在坐之前用纸巾擦了几下，擦完后又掏出两本书垫在地上，并给江凌也垫了一本。
只不过他这一通操作下来，没坐一会，钱余那边也结束了。
江凌看着沈正颠颠儿小跑过去在钱余后边站定，听钱余说了几句便磕磕绊绊地学动作了。
一看就是新手，胳膊僵的跟挥拳似的，江凌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弧度。
看了一小会，江凌又感觉自己身上时不时的有几道视线落下，他烦躁地掏出手机。
想问问江愿打听的怎么样，犹豫了半天，还是退出微信刷起了短视频。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激昂的音乐让江凌回了神，他抬起头，发现沈正他们已经放着伴奏跳了。
沈正动作已经记下来并且能顺着跟上了，虽然还是有些僵硬和变形，但很有力量感。
江凌立马点开相机录像。
可能钱余只教了沈正一小节，江凌没录一会他们就停了下来。
沈正朝他的方向看过来，看到江凌在录像，笑着扬了扬眉，比了个耶。
真装……江凌把手机收起来。
“怎么样？哥帅不。”沈正跑到江凌的身边，半蹲着胳膊撑着大腿朝着他炫耀似的笑，江凌看到沈正鼻子上冒着浅浅一层小汗珠。
沈正身上出了层薄汗，但只有淡淡的舒肤佳香皂味儿飘到江凌鼻子里。
江凌不动声色地往边上移了下：“没录你，录旁边的妹妹。”
“切，就是对着我。”沈正指了指江凌屁股示意自己要收拾书。“走。”
江凌坐了起来，钱余他们也围过来。
“要走了吗？”钱余朝沈正扬扬手，“加个微信吧，有啥不知道的问我。”
沈正掏出了手机和钱余加上微信，这时旁边有个女生立马也要加微信。
这个女生开了口，其他几个女生也跃跃欲试起来。
“下次吧，有事儿。”沈正赶在他们开口之前说道，“特别急的那种。”接着一把拉过江凌就往外走，步子快的江凌都差点没跟上。
江凌看沈正走出校园了还保持原来的速度，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沈正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拉着江凌逃窜似的，连忙松了手。
“一块吃个饭吧？”沈正看了看表，“让你陪我这么久。”
“行吧。”江凌也没什么事，“吃盖饭吧，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