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先是在衣帽间翻箱倒柜一番，秦知循跟个要和心上人约会的小姑娘似的在镜子面前比划半天，连见面地点都不知道呢，就挑好了衣服。但和江焕相处，他明白不能操之过急，于是尽管心里已经一万个同意，方才在电话里也只表示考虑考虑。
这不刚“考虑”半个钟头，他就把电话打回去了。
“在哪儿见？”
江焕竟然说：“我去找你吧。”
秦知循没料到江焕这回这么主动，他用积攒了二十多年的人生修养压住了迫不及待的情绪，尽量无波无澜地报了个地址，不是他家，但距离他家很近，他还故意添上一句：“几点过来？我一会儿还有事。”
江焕顿了顿：“你有事的话，那改天——”
江焕话没说完，秦知循赶紧截住他说：“一个小时能过来吗？”
“能。”
“嗯。”秦知循挂了电话。
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奔忙，他穿梭在各个房间，找了把小剪刀把有些挡眼的刘海剪去些许，想了想又拿吹风机往头顶吹了吹，担心发型会乱，再三思索之下还是决定抹一点发蜡。收拾妥当，他去车库开了最爱的一辆跑车赴约。
跟往常不同，秦知循到的时候，江焕已经在座位上等他，一见他来立刻站起了身，显得尊敬客气，秦知循一时不太适应，但还是端足了架子，进门往座位上一坐，坐姿非常大佬。
秦知循开始打量江焕。
江焕在垂着眼给他倒茶。
真顺眼。秦知循忽而开口评价：“好像瘦了。”
江焕看了他一眼。
“可能吧，最近熬夜多。”
秦知循被这一眼瞧得挺舒服，他不着急问事情，反而和江焕闲聊起来，一会儿问他饭吃得好不好，学习累不累，天气凉了别感冒，他见江焕没有不耐烦，正想问问他的感情生活，江焕忽然坐直身子，喊了他一声“循哥”。
秦知循对这个称呼没有抵抗力，拼命压住上扬的嘴角，“嗯”一声：“说吧。”
江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沉吟了半晌才继续开口：“明年这个时候就要选导师了，我想跟着赵怀闻教授，但他挑学生很严格。”
“你想问我跟赵教授是否认识？”
江焕说：“对，如果不是赵教授，其他的副院长也可以。”
秦知循欣赏他的直白，又问他：“你未来想出国？还是要去更高的学府念博士？”
“出国。”
“还回来吗？”
江焕说得很肯定：“我会在A市安家。”
秦知循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个年纪时，对未来还没有如此明确的规划安排，都是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对江焕更喜欢了。
“我不认识赵怀闻教授，但帮你找人联系也不麻烦，不过……”秦知循顿了顿，忽然上下扫了他一眼，“事后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江焕微微皱了下眉，想通什么事后，忽然塌了下肩膀，他说：“我可以陪你两个月。”
“两个月？”秦知循觉得江焕还是天真了一点，他一时想笑，“这可是让你终生受益的事情，你才奉献两个月？你口中的陪都包括什么，不会是陪我吃饭聊天？”
“那还做什么？”江焕反问。
秦知循说：“上床。”
江焕咬了咬牙道：“不可能。”
“那这个忙我帮不了。”
“你就非得……”江焕看着他，“跟人上床就那么好吗？”
“如果不上床，我为什么非要跟你聊天？你话又少，也不幽默，我上一天班已经很累了，完了还得逗你说话，你当我做慈善呢？”
江焕无法反驳这点，他只好道：“纵欲伤身。”
“那你喜欢的那个同学呢，你见了他也完全没想法？”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秦知循沉默了一下：“你检查过身体吗？”
江焕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他问：“什么意思？”
秦知循话就比较直白了：“你该不会不行吧？”
“……”江焕语气不快，“你才不行。”
“那你对他没感觉，”秦知循想起什么，“你向人家告白了吗？”
“没有。”
秦知循冷哼道：“那你就这么来跟我，心里岂不是很不甘心？这样吧，你现在跟他表白，他要是答应呢，我就成全你们，但他要是不答应，你就给我收收心，两个月可以，不上床也可以。”
要是江焕那同学也对他有意思，江焕早跟人在一起了，怎么会等到现在，秦知循心想，那个同学要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么根本就不是同性恋，反正江焕和对方没可能。
江焕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秦知循眯了眯眼：“为什么不行？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喜欢就要在一起吗？”
“他不喜欢你？”
江焕被秦知循一刀子戳中心窝，险些控制不住表情。
秦知循紧接着说：“这里有个喜欢你的。”
江焕不领情：“是吗？照你之前说的，你换过不少男朋友，你的喜欢能维持多久？都是新鲜劲儿过了就一刀两断了吧，你这不叫喜欢，你只是控制不住**和身体。”
秦知循顿时有种被侮辱了的感觉。
“我的喜欢就是这样，”秦知循笑了一声，“你被我喜欢，最后也就和他们一样，你不是就想要那样吗？两个月后，谁管你心里装着谁，以后我们见了面就是陌生人，这样不好？”
江焕说：“当然好。”
“那行，就这么决定了，等我办好再联系你，”秦知循不愿再谈，他站起身，“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学校吧。”
“循哥。”
秦知循脚步顿住，他还真是烦这种听到江焕叫他就迈不动步的感觉。
“还有件事。”
秦知循回身看向他。
江焕说：“之前在酒吧骚扰楚林的人这几天又来找我们麻烦。”
秦知循立即道：“不可能，我已经叮嘱过了，那位程总一直以为你在跟我好，不会动你，除非他不想和我们家再有来往。”
“不是程总，是另一个。”
秦知循一听，还真有些紧张了：“他对你做什么了？”
“他让人到学校堵过楚林。”
秦知循目光一定，他忽然怀疑之前所有的话都是为这件事做铺垫，楚林被人找上了，可能遇到了点麻烦，江焕这时就想起来他了，可又担心一上来就提楚林会没得谈，只好先让他帮别的忙，最后再把正事搬出来，口中是“我们”，其实对方找麻烦的恐怕只有楚林一个。
秦知循很烦从江焕嘴里听到这两个字。江焕和那个楚林算个屁的“我们”。
“你有事我会想办法，别人如何关我屁事，遇到困难找警察，跟我说也没用，”秦知循想到自己盼着见面，结果江焕还老想着别人，语气就有点冷了，“你想当无私无畏的情圣自己当去，我不做这个冤大头。”
“你叮嘱了程总，然后呢？”江焕反应很快，“难道不是因为没办法找我麻烦，所以才转移目标的？毕竟那天打人的是我。”
秦知循都快没脾气了：“他是年纪小还是怎么，他保护不了自己吗？人不能一直受人恩惠却不付出点什么，你这么担心他的安全，大可以跟我一样，让他和你在一起，这样你就能一辈子保护他了。”
江焕脸色微沉：“我没有你这么卑鄙，我不会以此要挟他。”
“是，我卑鄙。你自己求人就跟别人侮辱你一样，一次讲不完要附带一个，美梦全让你做了，”秦知循不知道该说他贪心还是天真，“你对我还真没那么重要，往后也别联系了。”
秦知循心底很失望，分不清是对今天这次见面还是对江焕这个人。
他转身往外走，没走几步，一只手拽住了他手腕。
转过脸，秦知循再次撞上那双让他一眼动心的眼睛，如今这双眼里写满了他看不懂的复杂。
“如果我答应呢？”
秦知循没反应过来：“答应什么？”
江焕冷冷地吐字：“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