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骚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他的金丝眼镜下的目光,总是放肆扫过女人衣领之下,透着几分轻佻的打量。
白薇却紧紧挽住他的胳膊,手指用力得几乎陷进他的衣袖,像是攥着一件随时会脱手的珍宝。
郭义满脸堆笑迎上前,几句寒暄后,便扯着嗓子喊二狗儿去叫黄包车。
“走走走!”
他拍着巴掌催促,
“咱们现在就出发,今天可得好好置办一番!”话音未落,黄包车已碾着青石路匆匆赶来。
在郭义连番催促下,众人忙得脚不沾地。转眼日头已正当头,郭义看看怀表,见已近晌午。
便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转头对白薇笑道:“白姑娘,今儿个可辛苦了!走,找家馆子好好吃顿,权当给大伙儿解解乏!”
听闻寻觅用餐之所,杨骚的目光终于从街边女子身上收回,鸭舌帽下的金丝眼镜闪过一丝光亮。
他搓着手,嘴角勾起笑意,连声道:"正好!我知道一处好馆子,保准合大伙儿口味!"说着便跨步上前,似急不可耐要引路。
浅草寺
一家古朴饭馆里,
木质餐桌上,每个人前都只孤零零摆着一份味噌汤,一份鳗鱼饭。
小河南盯着这点食物,喉结动了动,眉头拧成疙瘩。他往二狗子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嘟囔:“就这点?我一人能吞二十份!这哪儿够填牙缝的?”
郭义瞥见小河南盯着餐盘直咽口水,却又强装不在意的模样,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别拘着,敞开了吃,管够!"
小河南慌忙摆手,耳根涨得通红,压低声音道:“使不得!郭哥,那得花不少钱,买书的钱可不能动......我忍一忍,回船上啃两口硬饼子就行。”
郭义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压低声音道:
“怕什么?这顿我用我的钱请客,这样子总是可以的吧!”
小河南有些局促,笑着推辞:“这不好吧!郭哥!”
“吃你的,”郭义夹了块鳗鱼放进小河南碗里,“一会用点心干活就行了……”
“得嘞!郭哥等下你看我的……”小河南一边大口扒着鳗鱼饭,一边含糊不清地应道。
二狗子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小河南,喉结动了动,眼神朝角落的榻榻米座位示意:“你看咱们请的那个向导……”
小河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本向导杨骚歪倚在木质隔板旁,正用竹制筷子夹起一块鳗鱼肉,朝对面浓妆艳抹的女子晃悠。
女子穿着和服,领口半敞,涂着朱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背,银铃铛在腕间叮当作响,两人膝头几乎相触,暧昧气息在氤氲的热气里翻涌。
而此时的白薇,脸几乎要埋进冒着热气的鳗鱼饭里,瓷碗边缘的弧度恰好遮住她泛红的耳尖,活像一只将脑袋扎进沙土里的鸵鸟。
小河南见状却只是笑笑,嘴唇露出的笑意裹着蒸腾的饭香。
他端起碗底还有点味增汤的瓷碗,仰头将最后一口米饭扒进嘴里,瓷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哗啦”声。
嘴角还沾着几粒米,他偏头朝郭义挑眉,眼里的笑意仿佛在无声的宣告:“瞧,又解决一碗!吃穷你……”
杨骚笑着笑着……临桌的女人,突然扯下暗紫色的和服,瞬间大片刺青展露无遗——左侧青龙张牙舞爪,右侧白虎目露凶光。
这骇人的景象惊得杨骚,这只发情了的小公鸡,缩回了他翘翘的鸡冠。耷拉个脑袋,一把搂住了白薇的腰……
二狗子见状,无奈地长叹一声!
小河南则勾起唇角,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冷笑道:“怎么?郭哥这香喷喷的鳗鱼饭,都填不饱你的好奇心?少看热闹,赶紧吃!”
杨骚忽然攥住白薇的手腕,眼中迸发出炽热的光,口中滔滔不绝地说着“民主”“救国”,激昂的话语如同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他挥舞着手臂,仿佛整个世界都能在他的宏图壮志中焕然一新。
白薇仰起头,睫毛轻颤,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崇拜,仿佛杨骚就是她黑暗世界里突然亮起的灯塔,每一个字都化作闪烁的星光坠入她眼底。
她托着腮,全神贯注的模样,活像被故事勾了魂的孩童。
郭义握着筷子的手指骤然收紧,“救国”二字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心头。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满脸稚气的青年,喉间滚动着未说出口的话。
救国?哪有这般容易!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不过是填进了欲望的无底洞,那些所谓的理想,背后藏着多少鲜血淋漓的真相,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又懂几分?
现在,郭义心里也出现了一双他不敢直视的眼睛——那双眸子太过澄澈,仿佛能穿透皮囊,将人心里最隐秘的角落都照得透亮。
与他对视时,郭义总觉得对方早已看透世间所有算计与挣扎,举手投足间带着种超然物外的睿智,像个未卜先知的隐士。
每回听苏俊用平淡语气谈论世事,那些看似普通的话语总能精准叩击郭义的内心,撞开他长久封闭的心门。
这份难得的通透,让郭义坚信:跟着这样的人,定能寻到真正的方向。
突然间,嚣张跋扈的和服女人面前,空气突然凝滞。
两道黑影裹挟着寒意逼近——两个赤膊男人赫然现身,虬结的肌肉上盘踞着狰狞纹身,仿佛随时要破肤而出。
他们中间,一个双手反绑的扶桑男人踉跄站定,尽管发丝凌乱地遮住半张脸,那双眼睛却依然清亮。
不同于苏俊眼中洞悉一切的锋芒,这双眼睛里藏着某种纯粹的倔强,像是深海里未被侵蚀的微光。
郭义望着那道目光,心口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
和服女人猩红的指甲划过手臂上盘踞的狰狞刺青,扬起下颌时,衣料摩擦发出细碎声响。
她睨着被反绑的男人,声音裹着冰碴:“不破折三,有人出重金要你这条命。”
麻绳深深勒进男人腕骨,却未让他身形晃半分。不破折三偏头吐出嘴角沾着的草屑,喉间溢出一声轻蔑的笑,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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